更新日期:2011/12/04 19:38:11
學習次第 : 進階
《入行論講記》第七冊 第八品靜慮 第一百三十節課
第一百三十節課
戊三(謹持對治)分三:一、總說連接文;二、修世俗菩提心;三、修勝義菩提心。
己一、總說連接文:
這裏主要講了一些菩提心的修法。
大乘佛法極其深奧,很多人剛開始無法接受,這一點別說世間人,從歷史上看,以前的世親論師,五百世中都當過班智達,但最初仍不接受大乘佛法,甚至對無著菩薩和大乘經論做過誹謗。之後通過善知識的引導,他知道大乘的殊勝之後,開始勵力懺悔,每天讀誦大乘經典,並造了很多大乘論典,只有做到這樣,下一世才能見到彌勒菩薩。
有些學淨土宗的人,以前學過小乘佛法,現在聽到大乘乃至密宗的教言後,自己不能接受。這一點我們也理解,但佛法是圓融無違、融會貫通的,沒有必要去排斥,否則一定會墮入惡趣,自己也不能得到解脫。現在漢地的淨土宗非常興盛,但個別修行人也有一些問題,希望大家要思想開闊,不要局限在狹小的範圍裏,隨意譭謗大乘顯宗和密宗。倘若念佛唯求自我解脫,這種自私自利完全屬於小乘,雖然你不願意這樣承認,但如果只考慮自己、不考慮眾生,一點大乘的味道也沒有。
不管是修密宗,還是修顯宗,首要前提就是具足大乘菩提心。阿底峽尊者說過:“大小乘之間的差別,以菩提心來區分;內外道之間的差別,以皈依來辨別。”這一句話非常重要。很多人自稱是成就者、開悟者,卻連大小乘都分不清楚。所以大家對大乘要有信心,經常串習,沒有串習的話,現在是末法時代,我們不一定能通達它的意義,即使通達了表面意義,內心中若沒有長期串習,遇到違緣或者不同的環境時,自己的修行也沒辦法用上,因此,大家平時要多觀察自己的心。
遠離諸塵緣,思彼具功德,
盡息諸分別,觀修菩提心。
以上引用了大量的教證、理證,教誡我們要遠離一切塵緣和分別妄念。禪宗中也說要“放下萬緣”,修行的時候,首先要捨棄對親朋好友的耽著,然後儘量拋開紛繁的分別妄念,如果你沒有這樣,整天護持親友、貪戀故鄉,為了世間八法而奔波,那麼會離成就越來越遠。
若要捨棄這些外緣,選擇清淨的環境很重要。我們密宗中修禪定的話,之前必須選擇適當的環境,斷除各種散亂的因緣,蓮花生大師在《密咒寶鬘論》中,講了很多如何選擇環境的竅訣。而禪宗和淨土宗,我也去過不少寺院、道場,過去的高僧大德選擇的環境非常寂靜,對修行者比較適合。這一點,自古以來沒有什麼不同的。
個別人說:“修行人躲到山谷裏,是一種逃避、一種消極。”對此,我們也沒有必要去管,如果自己真想修行,最好是遠離塵世,前往寂靜的地方。倘若因緣不具足,我昨天也再三地講了,自己在城市裏面,應儘量減少修行的違緣和沒有意義的事情。否則,現在的世界形形色色,誘人墮落的花樣相當多,凡夫人的分別念本來就不可靠,見到好的色法、聽到動聽的聲音,馬上就會生貪心,給修行帶來種種危害。因此,初學者先要選擇寂靜的地方,原因就在這裏。
遠離塵世、分別妄念之後,應當思維靜處的功德和禪修的利益。佛陀在《勸發增上意樂經》中說,初發心菩薩要調伏自心,必須遠離二十種塵緣——身所有之束縛、口所有之束縛、意所有之束縛、煩惱熾燃等等,如果遠離了這些散亂干擾,屢屢思維禪定的利益,相續中自然會生起功德。因此,初學者一定要依止寂靜。
岡波巴曾問米拉日巴尊者:“您為什麼一輩子總呆在寂靜的地方?”尊者回答說:“對我自己而言,住在寂靜處和城市裏沒有差別,但是為了讓後代修行者瞭解寂靜處的功德,我才一直呆在山林裏。”對真正獲得證悟、通達法界清淨的瑜伽士而言,城市和阿蘭若沒什麼差別,即使在城市裏度化眾生,也不會因分別妄念而奪去自己的智慧財產,行為放任自流也沒有問題。但是我們初學者完全不行,在寂靜處自己很清淨,而繁雜的城市裏、人群中,心實在沒辦法堪能。很多人應該有這種親身體會,自己心比較清淨的話,背誦也可以,安住也可以,思維法義也沒問題,但如果心比較亂或者環境比較嘈雜,修行增上有一定的困難。
當然,斷除一切分別念需要外緣和內緣,內緣是具足正知正念,經常提醒自己:“我是大乘修行人,不應該在外面散亂。”而最根本的外緣,則是要依止善知識,依靠善知識的教導和諸佛菩薩的經論,心逐漸逐漸趨入正法。否則,讓我們自覺去修持,除了前世對佛法有緣的少數人以外,恐怕是不太現實的。
息滅分別念一定要觀修勝義菩提心和世俗菩提心,這裏主要講了世俗菩提心。它的觀修方法,在藏傳佛教中,有阿底峽尊者的知母念恩報恩等七種教授、寂天菩薩的自他平等和自他相換這兩種修法,如此具次第性的系統修法,在漢傳佛教和其他傳承中,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當然,個別大德通過自己對大乘經論的領悟和覺受,利益眾生的現象也非常多,但給後人留下的著作中,像藏傳佛教這樣的修行次第,確實寥寥無幾。因此,大家能遇到如此殊勝的菩提心修法,應該說非常有福報。
修行的方法有兩種,一是安住修,一是觀察修。《入行論》講的菩提心修法,主要是觀察修。觀察修對我們來講很有必要,因為很多人的分別念非常重,邪知邪見也比較多,一定要憑自己的智慧進行破析,道理上想開了、明白了,心才會自然而然趨入正道。否則很多人的習氣根深蒂固,一下子扭轉過來,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大家一定要思維寂天菩薩講的法義,經常憶念這些道理,這也是菩提心的一種修法。所謂的修行不一定要閉目打坐,什麼都不想的話,是不是修行也不好說。麥彭仁波切在有些修法中,再三講了觀察修和安住修,剛開始的時候,與我們最相應的就是觀察修,通過如理的觀察,再猛厲的分別念也不堪一擊。我們的心就像調皮的小孩,一下子讓它安住非常困難,但如果讓它自然放鬆、觀一觀,它就比較聽話了。當今時代的人,亂七八糟的分別念特別多,這些分別念當中,真正有價值的很少很少,若能依靠這種觀察,分別念就找到了真正的價值。
在座的很多道友,認為自己已經生起了菩提心,因為有時候看來,願一切眾生離苦得樂好像比較容易。現在社會上的很多人,做一點慈善事業、幫助一些眾生,就認為自己是菩薩,很了不起。尤其是聽了《入菩薩行論》以後,很多人都跟我反映:“我現在已經成了菩薩了,非常感謝啊!以前我沒有菩提心,現在有菩提心了。”當然,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可能覺得自己的菩提心存在,但若遇到怨恨的對境,或者發生不開心的事情,菩提心在你相續中有沒有,這個時候應該好好觀察。
菩提心的條件要緣一切眾生,令其獲得無上圓滿正等覺的果位,這兩個條件不能離開,如果離開了,你光是希望這個眾生快樂一點,有吃有穿,這只是世間的一種善心。現在有些慈善家和具善心的人,看見可憐的眾生時,也願意佈施錢財,甚至捐獻自己的器官,但這種行為屬不屬於菩提心的範圍呢?關鍵要看他的發心,他有沒有希望這個眾生暫時離開痛苦,究竟一定要超離三界輪回,獲得圓滿正等覺佛果,度化無量的眾生?沒有這種心態的話,不能包括在菩提心當中。
有些法師和個別居士,對菩提心的本質、分類、界限等道理一竅不通,卻敢在別人面前信口開河地說“我已經成了菩薩了”。要知道,成菩薩不是很容易的,如果成了菩薩,我們當然非常隨喜,世界上多一個菩薩、少一個凡夫,大家都是求之不得。但實際上,具備菩提心是比較困難的,所以我們空話應該少說一點,行為應該多做一點,如果真正感受到了大乘佛教的加持和溫暖,度化眾生和斷除煩惱才不會停留在口頭上。
現在的世間中,知足少欲非常重要。如今無數的人沒有滿足感,為了自己的目標而不停奔波,尤其是學院裏的修行人,有了一定條件的時候,不要特別地貪求,今年修一個房子,明年修一個房子,裏面裝修得像天堂一樣,這沒有多大必要。有些人在這裏只是修房子,沒有修菩提心,有時候看起來也是特別累。我們欲界眾生,沒有基本的生存條件是不行的,但現在很多世間人,稍微有條件的話,就要買房子、買轎車,買這個、買那個,分別念一直不斷地增長,貪心永遠也沒有間斷。《親友書》裏面怎麼講的,薩迦班智達怎麼講的?在有些道理上,大家應該仔細想一想。
我們在這個世間上,沒有飯吃、沒有衣服穿,生存恐怕有一定的困難,除此之外,其餘的追求都是多餘的。我看到一個人的房子,幾千個人住在裏面都可以,但只住了他一個人。他既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可是房子特別特別大,每一間都裝修得特別豪華。一層樓、二層樓、三層樓、四層樓……我每上一層,心裏就有種空空的感覺,想起很多很多來,真的有各種不同的分別念。
以前的古代人並不是這樣,他們看的不多,想的也不多,大家都過得比較快樂,對智慧道德等內在功德非常重視,對外在的形象不太需求。而現在的方向完全相反,倫理道德不但沒有進展,反而退化得相當嚴重,人們不斷希求外面的物質,對內心的功德棄如敝屣,這種社會不管給它加上什麼美名,可實際上人們處於什麼樣的狀態中,大家需要值得觀察。
作為修行人,假如有一種知足感,你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裏,修行都會有所進步;如果你沒有滿足感,整天好像沒有事情做,拿個錘子“砰砰砰”到處敲,那就不是修行人了,自己也應該觀察自己的身心。
己二(修世俗菩提心)分三:一、自他平等;二、自他相換;三、共同之事宜。
庚一(自他平等)分三:一、教誡修自他平等;二、廣說修法;三、攝義。
辛一、教誡修自他平等:
首當勤觀修,自他本平等。
修世俗菩提心時,首先要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修自他平等心,如果自他平等心沒有修好,自他交換等其他境界就沒辦法現前。
眾生無始以來的串習中,自他是不平等的,我就是我,他就是他,我是值得保護重視的對境,而其他眾生是除我以外的他體法,每個眾生都有這樣的分別念。然而依照大乘佛教的不共竅訣,自他完全是平等的,只有懂得這個道理,菩提心才可以修出來。如《學集論》雲:“自他平等熟習已,能生堅固菩提心。”
《前行》等大乘經論中說,修菩提心先要修四無量心。按照自宗傳承上師的教言,慈悲喜舍四無量心中,先修自他平等的舍心,即我怎麼樣,眾生也是如此,我喜歡安樂,眾生也不喜歡痛苦。有了這種平起平坐的概念,其他修行也可以修成。所以,菩提心修法的開端,就是要觀修自他平等。
自他平等的道理非常多,最根本的是什麼呢?即自己想怎麼樣,眾生也想怎麼樣。以前有個大修行人仲巴司那堅,他問單巴桑吉尊者:“我要一句可概括所有佛教要點的教言,你必須給我講。”(有些弟子還是比較厲害,所有佛教的要點,只用一句話來概括,上師也不得不傳。)尊者對他教誡道:“你自己希望怎樣,其他眾生也希望那樣,就這樣修推己及人吧!”這是非常殊勝的教言。過去的弟子有很大信心,上師的修行境界也相當不錯,依靠這樣的因緣,後來仲巴司那堅徹底斷除了如毒藥般的我執,趨入真正的菩提妙道。
我們作為修行人,平時沒有好好修持的話,真的是特別慚愧。我口口聲聲說菩提心,實際上眾生和自己平等的道理,確實修得不多,正因為修得不多,有時候做的事情也很慚愧。像我這樣的眾生,現在恐怕也比較多,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儘量愛護所有的眾生,依靠這些竅訣,一定要去修持大乘菩提心。
遇到這麼好的法,確實是大家的福報,這一點,你們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如今在這個社會上,無數的人沒有信仰,有些人雖然有信仰,但那種宗教不能圓滿解決暫時究竟的一切痛苦。我們能遇到這麼好的佛法,對自他平等的殊勝竅訣,千萬不要置若罔聞,如果只是聽一堂課就可以了,這種學習態度對自己不利!
辛二(廣說修法)分二:一、真實宣說修法;二、功德。
壬一(真實宣說修法)分三:一、略說;二、廣說;三、攝義。
癸一、略說:
避苦求樂同,護他如護己。
避開痛苦、希求安樂,是我與眾生共同的需求,所以應該像愛護自己一樣,愛護其他眾生。
任何一個眾生,下至螞蟻、蝨子,上至大象、獅子,只要有生命,對苦樂都有共同的感受。按照《俱舍論》的觀點,受蘊包括三種受,所有的眾生都希求樂受,而不願接受苦受,不苦不樂的舍受不明顯,我們在這裏不宣說。
佛陀的教言真的很殊勝,把眾生的分別念歸攝得相當好。儘管六道眾生的愛好、性格不同,有些喜歡吃酸的、有些喜歡吃甜的,有些喜歡年輕人、有些喜歡老年人,有些喜歡白色、有些喜歡黑色,有些犛牛吃這種草、有些犛牛吃那種草……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喜歡快樂。不喜歡快樂、喜歡痛苦的凡夫眾生,我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但在色聲香味方面,不喜歡甜的、喜歡酸的,不喜歡穿白的、喜歡穿黑的,這樣的眾生比比皆是。不僅是我們人類,乃至最微小的含生也不例外。因此,快樂對身心有助益,痛苦對身心有損害,三界輪回中的無量眾生完全相同。
對其他的眾生,我們沒有他心通觀察不出來,但是作為人類,任何一個心理學家都承認所有的人皆喜歡快樂,文學家也喜歡快樂,科學家也喜歡快樂,乞丐僕人也喜歡快樂,只不過有些眾生達不到目標而已。麥彭仁波切在《君規教言論》中說:“欲得安樂不欲苦,此點諸眾皆相同。”想獲得快樂,不願意接受痛苦,這一點,世上的芸芸眾生全部相同。
這樣一來,我們應該像保護自己那樣,凡是有生命的眾生,都要盡心盡力地去保護。如果傷害了它們,不說前後世的因果關係,從人規道德的角度來衡量,這個罪過也相當大。因為誰都不願意接受痛苦,你非要害它的話,它會不會痛苦啊?所以,這樣的修行,應該從點點滴滴做起,佛教的加持不可思議,依靠這種不共的竅訣,每個人的我執一定會漸漸淡薄,執著眾生的心越來越強。
《大師在喜馬拉雅山》中,講了一個老上師和一個小弟子尊哲,他們住在山上,生活比較貧困,一天只有一頓午飯,午飯成了尊哲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我讀小學時也是這樣,一到11點鐘左右,就開始想:“今天中午一定要吃好!”回去的路上,心裏也特別快樂。不知道是因為小時候的生活,還是個人的執著,或者身體的原因,那時候的飯特別特別好吃,找到一顆糖也像找到如意寶一樣。)一天老上師告訴他:“今天來了一個老和尚,你要將自己的食物讓給他。”“不行!我也很餓,就算出家人,也不能剝奪我吃飯的權利,我今天只有這一點食物。”“你不會餓死的,應該把食物讓給他。”“可是我很餓!”“你必須給!”就這樣,尊哲心愛的午飯屬於了別人,後來他才知道那人已經三四天沒吃飯了。從此以後,他學會了忘我,無論多麼珍愛的東西,他都能輕而易舉地佈施。在以後的人生旅程中,他非常感謝自己的上師,從那個緣起開始,忘我的信念在他心裏開始萌芽。所以,真正有善根的人,通過一個小小的行為或者點滴的教言,對自相續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從而自己也會成為非常了不起的世間人,或者出世間的修行人。
大家一定要想到,眾生和自己是平等的,求樂避苦方面沒有差別。我們經常提倡不要殺害眾生,其實原因非常簡單,因為世間上最珍貴的就是生命,不管是什麼樣的眾生,老鼠也好,蟑螂也好,蜜蜂也好,它們的生命都非常寶貴,不能隨隨便便踐踏。有了這種概念的話,應該如何對待眾生,自己一定會明白的。
如果沒有這樣的概念,從小就認為“我們是人類,其他眾生是上帝賜給的食物”。看見一個眾生,第一個念頭就是:“它可不可以吃,肉肥不肥,對身體有沒有好處?”這樣的話,你的一切都完蛋了,基本的慈悲心已經毀壞了。我們人活在世間上,不僅僅是按照傳統過日子,更應該活得有意義,對眾生用一種智慧的眼光來看待!
癸二(廣說)分二:一、能生起平等心;二、理當生起。
子一、能生起平等心:
手足肢雖眾,護如身相同,
眾生苦樂殊,求樂與我同。
有些人可能想:“將所有眾生如我一樣對待,恐怕這是做不到的。三界的眾生有那麼多,而我只有一個,要我如同愛護自身一樣去愛護他們,這個眾生是我的,那個眾生也是我的,哪有這麼多的我來攝持呢?”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下面就用世間的常識來說明。
為什麼現在西方國家特別喜歡《入行論》?因為對大乘的愛護眾生、自他交換這方面道理,沒有一個人能像寂天論師分析得這麼透徹。西方國家的有些人,知識水準非常不錯,沒有一定道理的話,有些教言他不會接受,讓他修也不一定去修。而寂天菩薩的這部論典,現在西方很多國家非常認可,原因也在於它以理服人。就像觀察勝義諦時,之所以說一切萬法不存在,《中論》是依靠智慧來分析的,即使一百個科學家說柱子不空,也舉不出來不空的理由。同樣,此處也是對世俗菩提心的一種研究,通過種種分析和探索,看眾生值不值得愛護,眾生跟我之間有什麼差別,我產生的煩惱通過什麼方式來對治……不管是前面對治貪心、嗔心,還是後面對治嫉妒心,對治每一種煩惱時,並不是一種教條主義,全部都是講道理的。因此,學習《入行論》,對分別念比較重的人來講,應該說有很大的利益。
為了破斥上述觀點,作者回答說:將眾多有情等同自身去愛護,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因為我與我所的範圍可以擴大或縮小。比如我們凡夫執愛的身體,是由雙手、雙腳、頭、眼睛、肩膀、內臟、胸口等不同部分組成,頭又可分為鼻子、眼睛等,所謂的一個身體,不過是一種假立的概念,因明中稱之為“分別念的總相”。在凡夫的心目中,因將這些同等地執著為身體,所以能對它們平等愛護。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能對眾多有情如自身般護持呢?三界的眾生雖然很多,每個眾生的性格、愛好、根基等各不相同,但如果平等地執取愛護,認為他們都是“我”的部分,這跟執著身體的不同部分有什麼差別?
所謂的我和眾生,本來就是憑分別念假立的,在事物的本質上根本沒有分。如同“此”與“彼”一樣,假如它們真正存在,永遠也不會改變,但其實只要換一個角度,此就是彼,彼就是此了。所以憑什麼不能把眾生當作“我”?這個眾生是“我”,那個眾生也是“我”,所有眾生皆由“我”的執著來攝持,沒有什麼不可以的,畢竟自他都是平等的。堪布根霍在講義中也說:“什麼時候證悟了無我,什麼時候就會對自他平等生起信心,明白自和他不過是我們的分別念而已,實際上並不存在。”
然而,我們這些可憐的眾生,無始以來都執著有一個“我”,如果“我”是切實存在,那麼在五蘊的哪一處呢?如果“我”是切實存在,為什麼聖者的根本慧定無法照見呢?因此,“我”是一種不合理的執著,若要轉為道用的話,本來你執著五蘊為我,現在就應執著一切眾生為我。如果懂得了這種假合,證悟空性也並非難事。
以前有一個離婆多尊者,他的公案在佛教中非常出名。這位尊者是佛的弟子,有一天他到別處去,晚上路過荒野,發現在路旁有一小亭,天色已晚,他不得不在那裏過夜,但心中戰戰兢兢在想:“荒郊野外,會不會有鬼呢?”(就像有些女眾一樣,膽子比較小,連上廁所都害怕,看見一頭犛牛,就大叫鬼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半夜裏來了一個特別可怕的鬼,手裏拖著一具屍體。(我一講鬼的故事,很多人都特別緊張。我在小的時候,晚上跟很多小孩子睡在一起,他講一個鬼故事,我也講一個鬼故事,講完了以後,誰也不敢出去。但現在是白天,沒事!)這時離婆多嚇得全身發抖、毛骨悚然,悄悄地躲在一旁,連氣都不敢喘。當然,鬼肯定看得見他,因為鬼眼什麼都能通察。過了一會兒,又來一個不講道理的厲鬼,說那是他的屍體,兩鬼互相爭論,各不相讓。離婆多躲在那裏特別害怕。(不知道他祈禱了沒有?)
後來兩個鬼商量:“我們不要爭了,還是讓那個人來評判,這具屍體究竟該屬於誰?”這時,離婆多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心想:“我到底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如果照實說來,後來的鬼一定發脾氣,加害我;假設不說真話,先來的鬼也會發脾氣,對我不利。無論說真說假,都會被害,我今天可能沒有出路了。”正在左右為難時,他下了決心:“出家人不打妄語,乾脆說真話算了。”於是把實情說了出來。
後來的厲鬼果然大發脾氣,暴跳如雷,把離婆多的四肢全部吃了。離婆多特別痛,忍不住發出哀號。先來的鬼聽到後,生出慈悲心,安慰說:“你忍耐一下,讓我想辦法,使你的四肢恢復原狀。”說完之後,將屍體的四肢取下來,裝在離婆多的四肢部位上,使他的四肢完好如初,行動如常。
次日天亮以後,離婆多再三看了自己的四肢,百思不得其解:“死屍的四肢怎能和我身體合而為一呢?”他去請問佛是什麼道理,佛對他說:“人的身體,是由四大假合而成,五蘊非有,不是真實的。”聽了這番道理之後,離婆多豁然大悟,頓證阿羅漢果,所以他的名字譯為“假和合”。
實際上,通過勝義和世俗進行觀察,真實的“我”是不存在的。既然能將五蘊假合執著為我,為什麼不能將所有眾生執著為我呢?只要慢慢去串習,到一定的時候,肯定可以生起這種信念來。
雖我所受苦,不傷他人身,
此苦亦當除,執我難忍故,
如是他諸苦,雖不臨吾身,
彼苦仍應除,執我難忍故。
如果有人問:“道理上可以將別人與自己一起執著為‘我’,但他的痛苦是他的,我的痛苦是我的,每個人的痛苦各不相干,我怎麼能除他苦如自苦呢?”
作者答曰:雖然自己所感受的痛苦,不會傷及別人,比如我今天生病了,身體痛苦得不得了,可是我身旁的人一點感受也沒有。但我還是要打針、輸液或針灸,解除這些痛苦。為什麼呢?因為我對這個身體有執著,當它生病時,就覺得很難以忍受,一定要去除這些痛苦。同樣,別的眾生感受痛苦時,儘管我自己沒有感覺,但如果將他執為我,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也會因之而覺得難忍。
當然,這個道理沒有修的話,很多人認為我受的苦,別人體會不到,別人受的苦,我也體會不到,沒有理由去執著為我所。但如果長期串習這樣的理念,將眾生執著為我,到一定的時候,自己也可以代受眾生之苦。如阿底峽尊者的上師,別人在打狗時,自己代狗感受痛苦;提婆達多射殺天鵝時,佛陀也接受了它的痛苦。所以,“斷法”的創始人瑪姬拉准說,我執著為我所的厲鬼等可憐眾生,將來修相似斷法的人去殘殺它們,這是非常不合理的。
任何一個修行人,若把眾生當作自己,當眾生感受痛苦時,自己也會感受到痛苦。世上沒有不關心自己的人,麥彭仁波切也說過:“細心觀察全世界,勝過愛己未曾見。”因此,我們應該像愛護自己那樣愛護眾生,這是最殊勝的一個教言。
為什麼要把眾生執為自己呢?因為若把眾生當作自己,你就願意幫助他、愛護他;如果把眾生當成外人,他再痛苦你也會漠不關心。打個比方說,你有一匹馬的話,你會認為“這是我的”,當馬生病時,那你肯定很心疼,想方設法醫治它。一旦把馬賣給別人了,從此以後無論馬生什麼病,自己也不會難受了。我們很多人也是這樣,朋友親人遭受痛苦時,因為有了我所的執著,自己悶悶不樂,心裏很不舒服;而不相干的人受苦時,再怎麼苦他也無所謂。所以,我們要像愛自己一樣,愛護一切眾生。
這種大乘的理念,縱是世間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也不一定做得到。2005年中國評選了十位最令人感動的老師,其中有一位叫殷雪梅。她像媽媽一樣愛自己的學生,每天騎自行車上班的途中,遇到自己班上的學生,總要抱起一個,放在後座上推著走。班裏的學生若生活困難,她則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們。最感人的是,有一天學生隊伍過馬路,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危急中,殷雪梅奮力將路中央的6名學生推到路邊,而自己卻被車子撞飛到25米外……這件事在當時極為轟動,人們都號召向她學習,因為她不顧生命保護學生,對學生的愛不是一般的。江蘇省教育廳王廳長也評價說:“殷雪梅對學生的愛,有些親生父母也難以做到。”
但是,這種行為跟大乘菩提心比起來,恐怕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畢竟她執著的只是自己的學生,對一切眾生有沒有這樣的愛也很難說。所以大乘菩提心的範圍,遠遠超出了世間人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