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1/12/04 19:35:21
學習次第 : 進階
《入行論講記》第七冊 第八品靜慮 第一百二十九節課
第一百二十九節課
壬二(於靜處生起歡喜)分二:一、略說連接文;二、廣說。
前面已經講了寂靜地方的功德,此處又宣說寂靜地方的優點,這有沒有重複的過失呢?並沒有。因為前面是總說,這裏是分說;前面讓初學者對寂靜地方產生嚮往之心,這裏是到了寂靜地方以後,斷除內外一切貪執,精進修行,且在修行的過程中不能離開寂靜地方。或者還可解釋為,前面是“身體”遠離鬧市而前往靜處,這裏是“心”依靠靜處修持菩提心的真義。因此,寂天菩薩的教言前後並不重複,這方面大家應該清楚。
癸一、略說連接文:
故當厭諸欲,欣樂阿蘭若。
綜上所述,凡夫對美色、財物、名聲等,很容易生起貪心,以此引生嗔心、嫉妒、傲慢等其他煩惱,所以我們必須對色聲香味等五欲,生起堅定的厭離之心。
前面已用大篇幅詳細敍述了貪欲的過失,並告誡修行人如何把握自己的內心,這樣之後,大家應從內心深處有一種體會,確實覺得世間妙欲沒有實在的意義。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對感情、名色相當執著,認為追求這些是來到人間的頭等大事,其實這都是虛妄分別念假立的,如果觀察它的真相,對人的貪愛也好,對財物的執著也罷,根本沒有可取之處。倘若你生起了這樣的正念,這就是所謂的修行。
對喧鬧的城市、誘人的欲妙心生厭離後,便會欣樂於前往阿蘭若。“阿蘭若”是梵語,義為寂靜處。自古以來成千上萬的高僧大德,均是依靠寂靜處而獲得成就的,博朵瓦格西在教言中說過:“拋棄故鄉、遠離親友、斷除憒鬧、如理修法之人,離解脫不遠了。”觀察這其中的含義,就會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說我們修持佛法的人,一定要遠離故鄉親友等各種散亂。
有些在家人可能想:“現在我離不開故鄉親友,也擺脫不了城市的散亂,按照這種說法,我是不是沒有解脫的緣分呢?”也不是這樣。像住山瑜伽士那樣的修行機會,在家人恐怕是談不上,但如果能把握自己的時間,對身心重新作一番調整,命運也會掌握在自己手中。現在很多居士通過修行之後,從來不看電視,也不到處去應酬,除了親人重要的請客以外,根本不與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以前的惡友全部斷交。而且平時也不逛商店,該做的事情做完後,就到佛堂去看書、聽光碟、修行,把佛堂當作阿蘭若,這就是城市裏依止寂靜的一種方法,這樣也是可以的,佛陀並沒有說非要到山裏去。
當然,有機會前往山林裏面,功德還是非常大。《月燈經》中說:“有人以希求心向靜處僅邁七步,也比恒沙數劫中供養十方諸佛的功德大。”對於這個教言,華智仁波切曾再再宣說過。《學集論·阿蘭若品》也引用《三摩地王經》的教證說:“住于寂靜蘭若者,心常厭離有為法,若人林居修解脫,此等功德自然生。”住在寂靜處的修行人,對有為法生起極為強烈的厭離心,若能安住在森林中修行,那麼增上善法、滅除煩惱、心得清淨等功德,自然而然會產生。《竅訣寶藏論》、《大圓滿心性休息》和《前行引導文》裏面,也講了很多依止靜處可增長功德的教言。
我們真的需要在靜處修行,沒有這樣的修行,恐怕在短暫的人生中不一定有解脫的緣分。如果你能身心寂靜,即使患了不治之症,或者出現極大的違緣,也會有柳暗花明的機會。以前有一位喀格西,不幸罹患了麻風病,想盡一切辦法也無力回天。他認為自己一定會死,於是放下一切,遠離人群、歸隱山林,到節莫聖地專心專意地念觀音心咒。後來他有一次做夢時,夢見一個白衣人加持自己,當他一覺醒來,麻風病就不治而愈了。
以前漢地有個人也得了麻風病,他去寂靜的山裏坐以待斃,看著身體一塊一塊糜爛,內心特別痛苦。有一天,森林裏來隻老虎,他特別害怕,忽然想起《金剛經》的四句偈,便閉起眼睛一直念。老虎走到他跟前,用舌頭舔他的傷口,他更加害怕,顫抖不已。過了一會兒,老虎走了,他睜眼一看,傷口完全痊癒了。當然,這跟個人的信心和因緣有關,有些人患了絕症,也不一定這樣就能好。
無論古代還是現在,修行人都有一種傳統:自己的病若實在治不好,就到寂靜地方去圓寂。我覺得這非常好。有些人得了麻風病或癌症後,覺得特別特別可怕,深圳有個癌症患者曾問我該怎麼辦,當時我從自己的感受講了一些,但說是這樣說,到時候我真的得絕症時,能不能把握自己也不好說。
不過有些人還是可以,我們學院裏有個道友,前段時間被診斷為癌症,但她自己很坦然。她學佛的時間並不長,來學院的時間也不長,可是她的心態比較正常,一心一意地祈禱三寶,這就是堅強修行人的做法。否則,剛開始說得天花亂墜,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時,就面如死灰、哭天號地,這不是修行人的行為。如果在寂靜地方死亡,身心都會非常寂靜,依靠這樣的寂靜,自相續中的功德也會增上。
現在的唯物主義者,承認人只有一世,死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一聽到死的消息就恐懼萬分。但你學過一些佛法的話,就會明白死亡只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前往另一個地方,沒有什麼可怕的。就好比我原來在新疆做生意,後來生意不太好,準備搬到廣州去,重新過另一種生活,但我臨走的時候,不可能將房子等全部搬走,只有捨棄它們,隨身帶一個旅行包離開。同樣,我們死的時候,房子、衣服、身體也無法帶走,只有阿賴耶識上的善惡種子,才跟我們如影隨形,前往後世去找新的“工作”。因此,從前後世的連續來看,死亡沒什麼可怕的。世間上那些名人巨匠,大限來臨時,心情恐慌不安、極其害怕,在這種狀態中撒手人寰,而我們修行人面對死亡的態度,跟一般的世間人完全不同。
大城市裏人口密集,山林中與此有天壤之別,古人有雲:“地寬天高,尚覺鵬程之窄小;雲深松老,方知鶴夢之悠閒。”在寂靜的地方,比比地的寬廣、天的高遠,能悟出大鵬的行程尚屬窄小;看看雲的幽深、松的蒼老,才知仙鶴之夢確實悠閒。山中的悠閒自在灑脫,是人間任何一種快樂也無法比擬的。不僅世間人對大自然有諸般讚美,佛教中也俯仰即是,如無垢光尊者的《布穀鳥的妙音》、《林中仙人的實語》等中,有許多讚頌山林寂靜功德的描述。
所以真正有智慧的人,應該放下爭名奪利之心,到一些寂靜地方去。當然,有些居士完全擺脫家庭單位,到靜處去的機會不一定有,但每個城市附近都有一些幽靜的環境,如植物園、寺院、高山、河邊,有空的時候,應該到那裏去放下一切,看看天的高廣、海的遼闊,心自然會寬廣起來,煩惱痛苦也會逐漸消失,對佛教的真理容易生起信心。因而,到寂靜處去修持正法,是非常好的一種選擇!
癸二(廣說)分二:一、圓滿之特點;二、安樂之特點。
子一、圓滿之特點:
離諍無煩惱,寂靜山林中,
皎潔明月光,清涼似檀香。
傾瀉平石上,如宮意生歡。
寂靜的地方,遠離一切煩惱爭論,大自然的美和大自然的快樂,誰都有權去享用。俗話說:“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大江、高山、清風、明月,並非屬於某人專有,誰有修行的機會,誰就是它的主人。
眾生的業力不相同,有些人對自己的家庭、城市,始終有種不同的執著,怎麼樣也不願意舍離,而有些人特別喜歡寂靜的環境,到了那裏以後,什麼煩惱都沒有了,自己好像已經融入了大自然。我看到有些旅遊的年輕人,站在高山上,在藍天白雲下,開心得不得了,放聲大喊,盡情釋放內心的激動。在大城市裏,天天在熙熙攘攘中轉來轉去,突然出來以後,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也是寂靜處所賜予的一種寧靜。
寂靜林間沒有務農經商,也沒有嘈雜喧嚷及各種爭鬥。從釋迦牟尼佛開始,藏地歷代的大成就者幾乎都是依止靜處而獲得成就。漢傳佛教淨土宗、華嚴宗、禪宗的很多大德,也是依靠靜處而證悟了心性。因此,自然環境對修行人來講,還是有很大的意義。有些人說:“寂靜地方和家裏一模一樣,沒有必要到那裏去,在城市裏修行就行了。”這種說法對初學者而言,恐怕不太合理。無垢光尊者和華智仁波切都講過,初學者很容易被環境染汙自己的心,假如首先沒有依止寂靜處,相續中不可能生起禪定的境界。
在這裏,作者還描寫了寂靜地方的景色:修行人住在山洞、茅棚裏,到了晚上,碧藍的虛空中,皎潔的明月灑下銀色光華,給世間增添了一種美,修行人的心裏也極為清涼。古印度的詩人,常把煩惱的酷熱喻為毒火,月光的清涼喻為甘露妙藥。在月光裏、藍天下、綠油油的草原上,任何煩惱都會蕩然無存。有些人的心與大自然相適應,終年都在山裏修行,城市的生活條件再好,也不願意前往城市中,原因是什麼?因為寂靜環境對心有莫大的助緣。無著菩薩也說過,依止寂靜處的人,煩惱逐漸減輕,善根自然增上。尤其是諸佛菩薩加持過的聖地,功德更是不可思議。對此,我本人確有深深的體會,一到大城市裏跟各種各樣的人交往,每天就迷迷糊糊地度過了,從早上到晚上,除了吃飯以外,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做,但在寂靜地方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此處月光的清涼,相當於一種栴檀香露,在這種清爽怡人的氣氛下,心會格外的愜意,格外的快樂。大家有時間應該去大自然感受一下,尤其是喇榮山溝的夏天,我覺得相當美。昨天我到山頂去看了一下,也許是個人的分別念吧,別人見仁見智,不一定有這種感覺,但是在我的眼裏,這樣寂靜的環境,即使是五星級賓館、皇宮、總統府也比不上,什麼環境都無法帶來這種快樂,這確實是我的一種心聲。
修行人坐在石板上或者岩洞裏,月光柔柔地傾瀉下來,那種寧靜的感覺,天上的尊勝宮或人間的皇宮也難比。古人對這種意境有絕妙的描述,如《菜根譚》雲:“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人到了寂靜地方以後,對榮辱的執著煙消雲散,眼看著花開花落、雲聚雲散,感悟著諸法無常的亙古規律,又是何等的自在與逍遙?
有些人認為:“佛教整天叫人躲到山溝裏去,完全是一種消極避世。”其實這種思想並非佛教獨有,戰國時期的莊子,也對寂靜山林情有獨鐘。大家都知道,莊子學識淵博,但一輩子都是過清貧的生活,衣服上打著補丁,鞋子上也有幾個破洞,有時還要靠借債度日,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為物欲所累,一生中安貧樂道。有一次,他去探望幼時的好友、當時已高居相位的惠施,惠施以為莊子來找他要官做,擔心智慧德行高過自己的莊子,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所以顯得很不自然,說話言不由衷。莊子察覺之後當即表明,他視官位如腐鼠,根本不屑一顧。當楚國的國君知道莊子的才德雙全後,出重金聘請他輔政,莊子以諷刺的口吻說:“這無異于將我作為供品擺在祭壇上,到頭來只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而已。”一口回絕了邀請,依然過虛己游世樂逍遙的生活。
現在的人卻恰恰相反,通過賄賂拼命巴結討好上司:“可不可以讓我當個副局長,你想一想辦法,如果我當了副局長,到時候我把你女兒安排到什麼什麼地方去。”然後開始各種各樣的狡詐行為。目的是什麼呢?就是自己要做官。做官為了什麼呢?要賺錢,自己獲得快樂,而從不考慮周圍的人。如果你做官後想幫助別人,那倒也可以,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所以有些人認為佛教才喜歡寂靜,其實也不是這樣,其他宗教和古文化都特別提倡這一點。因為寂靜的生活有很多利益,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快樂。我們喇榮山溝有很多道友,原本在城市裏的條件非常不錯,但他們就是不願意呆,捨棄一切的一切,來到這裏過清貧的生活。個中滋味,應該只有自己才體會得到。
林風無聲息,徐徐默吹送。
有福瑜伽士,踱步思利他。
在森林裏,悄無聲息的微風徐徐吹拂,鳥語花香的生活,對修行人來講極其快樂。具有福報的修行人,才可以呆在這裏。沒有福報的話,在城市裏不一定走得開,即使走得開,在那裏也呆不住,呆個一兩天,把行李一放,自己就跑了。
世間上的福報,分為洪福和清福兩種。所謂的洪福,指在紅塵裏當大官、賺大錢,比如當局長、書記、大老闆,錢包裏的錢很多,銀行裏的存款也多,還有好多轎車別墅,在世間人眼裏,覺得他的福報很大,特別羡慕。還有一種清福,就是在山裏面終年累月地修行,雖然吃得一般般,穿得也很單薄,但他的心情很快樂。所以洪福與清福相比起來,我們修行人應該選擇後者。
我有時候看到山洞裏的修行人,真的特別特別羡慕,但我們學院的修行人,在外面的人看來也很羡慕,住在簡陋的木屋裏,每天過著簡單的生活,心裏沒有壓力和痛苦,非常開心。
在桑耶青浦的一個山洞裏,聽說有個年輕的姑娘在修行,她大概二三十歲,長得特別好。許多人問她:“你是什麼民族?”她說:“我是藏族。”“你在這裏呆多少年了?”“三四年了。”她雖然很年輕,但通過簡單的交談,很多人發現她的智慧非常不錯,可是為什麼在那裏過特別簡單的生活呢?有些人就是想不開。其實這些人真的有點笨,總認為住在山裏的人,就是無有前途、走投無路的人,被業力的風吹到山溝裏去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真正有福報的人,才能在寂靜的地方修持。
我以前在泰國看過一本書,是阿迦曼尊者的傳記,其中有一段的描寫與本頌很相似:“黃昏的時候,微風徐徐吹來,尊者坐在寬闊的石板上,靜靜思維緣起空性和利他的道理。到了半夜,月輪掛在天空,給安靜的森林平添了幾許涼爽和舒適,那種快樂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在他的著作或傳記中,經常有對森林的不同敍述,闡述心與自然相結合的道理,看了以後特別特別羡慕。
我一方面來看,跟我的同學比起來,我的生活比較清淨,從出家到現在,我從來也沒有後悔過,更沒有羡慕過在家人的生活,在學院裏這樣呆下去,覺得自己很有福報。可是跟山林裏的修行人相比,我就自歎不如了。有時候去朝拜聖地時,看到那裏的修行人,我覺得自己散亂太多了,要是能一個人住在那裏多好啊,但晚年有沒有這個福報也很難說。確實修行需要福報,沒有福報的話,不一定有這種緣分,即使有緣分,也不一定呆得下去。
修行人在月光下、森林中,有種特別快樂的境界,這種境界可能世間人不一定能瞭解。李白說:“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他是比較悲觀,看見床頭的月光,就一直思念故鄉。而我們作為修行人,應該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利他”,沒有必要特別想家鄉,應該好好地思維利益眾生。
在寂靜處的修行人,修菩提心非常重要。有些人整天住在山洞裏,可能是沒有遇到善知識吧,我以前去五臺山、九華山,還有藏地的部分地方,見過很多修行人,也問了他們,但他們的修行好像與菩提心沒有相聯,這樣不太好。住在寂靜地方的話,應該像無著菩薩、喬美仁波切、麥彭仁波切、華智仁波切那樣,精進修持利他的菩提心。大家以後有機會住山洞的話,應以修菩提心為主,這一點千萬不能忘!
然而,我們大多數的人,很難有住山的機會,如果沒有的話,稍微有空閒時,把自己的佛堂當作山洞,修利他的菩提心也很有必要。否則,一直等辭職、等離婚、等……臨死之前有沒有機會也不好說。所以大家應該把握當下,從現在開始,對自己的生活作一番調整,以前應酬特別多、散亂特別厲害,那麼現在需要調整過來,為修行創造一種寂靜的氛圍。
現在有些城市裏的修行人,比山洞裏的修行人還好。因為在山洞裏沒有別人的影響,有些人天天睡懶覺。而城市裏的某些修行人,早上起得早,晚上睡得晚,每天都是特別精進。當然,如果在山洞裏非常精進,功德也確實不可思議,依靠寂靜處的加持力,行住坐臥等一切威儀,全部都會成為善妙,《月燈經》雲:“山中空閒殊勝處,一切威儀皆為善。”但如果沒有運用起來,恐怕在寂靜地方的散亂也比較多。
現在藏地的很多山洞不是很好,周圍都有信號發射塔,在山洞裏也可以打電話、發短信。1997年我隨法王去雞足山時,華首門那裏就有信號,當時北方的城市還沒有這些。而現在,桑耶青浦、無垢光尊者和華智仁波切的山洞都有信號,有些人整天用手機發資訊,這可能不太像個閉關的人。大家以後如果真的要閉關,還是應該像閉關的樣子!
子二、安樂之特點:
空舍岩洞樹,隨時任意住,
盡舍護持苦,無忌恣意行。
空無一人的山洞裏、大樹下、岩洞中,是往昔大德們獲得成就的地方,我們隨時都可任意安住。在那裏,遠離守護財產的痛苦,沒有“你的房子”、“我的房子”的執著。(但現在藏地的有些山洞,洞口上寫著自己的名字,聲稱任何人都不准入住,但他也不住在那裏,聽說已經六個月了,那個修行人還沒有回來。其實山洞是天然的修行地,並不屬於某一個人,你走後就不是你的了,其他修行人都可以住。)這樣安住的話,能捨棄世間的各種妙欲,遠離一切顧慮,無憂無慮、悠然自在地修行。
山裏的修行人猶如日月運行一樣,非常灑脫自在。蓮池大師曾說:“食草勝空腹,茅堂過露宿,人生皆知足,煩惱一時除。”在寂靜的山裏,用野菜水果充腹,隨便搭個茅棚就可以擋風遮雨,人生只要知足少欲,貪嗔癡煩惱會一時擯除。以前在雲棲山,蓮池大師住了很多年,調化了山中的很多猛虎。當時有一隻老虎,時刻依隨在他身邊,蓮池大師到山下化緣時,老虎也緊隨在後,城中的人一看,嚇得紛紛逃竄。大師告訴老虎:“你趕快回去吧,如果你一直跟著,影響我們的化緣,我們回去吃啥呢?”老虎也非常聽話,規規矩矩地回山等著。
可是,現在有些修行人與之完全不同。那天有個大老闆說:“某某修行人說要在寂靜的地方建寺院,我就供養他二十多萬,沒想到,他用這筆錢在某城市買了一套房子,我特別苦惱……”他一邊說一邊皺眉頭,好像那種難受實在沒辦法表達出來。有些修行人的行為,給在家人的影響相當不好。其實在家人也應該先觀察,不要看見一個上師,就憑第一感覺馬上供養,供養完了以後,又開始後悔,要也要不回來,那時候不僅大家都不太舒服,可能來世更加麻煩。現在的修行人,跟以前比起來,差距還是比較大。在家人供養或者依止善知識時,還是應該謹慎為妙,否則抱怨也無濟於事,打官司也有一定的麻煩。在家人的錢可以說來之不易,應該用在刀口上,不然對佛法也有極大的危害。
不僅修行人應遠離守護的痛苦,世間人若能做到這一點,對自己也非常有利益。唐朝大將軍郭子儀,因護國有功而被封王進爵,當他的王府建好後,每天都是府門大開,任人進進出出,郭子儀不允許府裏的人對此加以干涉。不僅外面如此,內宅也是毫無禁忌。有一次,郭子儀的妻子和女兒在梳妝打扮,郭子儀站在旁邊,像個僕人一樣,一會兒遞手巾,一會兒去端水……剛好被他帳下的一個將官看見了。他回去之後,把這一幕告訴家人聽,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京城的人都把這當成茶餘飯後的一種笑料。(現在有些領導也是這樣,當眾講話時衣裝筆挺,氣度不凡。但回家後馬上到廚房裏去,圍著一個圍裙,幫老婆做菜。)
郭子儀的幾個兒子覺得很丟面子,就一起去找父親,求他下令關起大門。郭子儀語重心長地說:“我這樣做,不是為了求虛名,完全是為了保住我們全家的性命…… ”正因為他深知官場險惡,為了保全一家人的安樂,才犧牲了局部的利益。
所以門不一定非要關著,敞開的話,別人也容易接受,自己也沒有太大的約束。我原來為了學院的有些事情,見過一個比較大的官員,他外面有三層警衛,每個人持槍,一直站著。我當時就想:“外面的侵略可能沒有,但這樣好像監獄一樣,他會不會有約束啊?”當然,每個人的理解不同,也許有些人覺得這有安全感,但不管怎麼樣,心的寬闊非常重要。
離貪自在行,誰亦不相干,
王侯亦難享,知足閒居歡。
遠離一切貪欲執著,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行持,與誰都沒有牽連糾纏,這樣的快樂即使王侯也難以享受,因此,知足少欲在世間中非常需要。
《佛遺教經》雲:“行少欲者,心則坦然,無有憂畏。知足之人,雖臥地上,猶為安樂。”知足少欲的人,心很坦然,遠離擔憂、痛苦、畏懼;知足少欲的人,即使睡在地上,沒有蓋的也沒有墊的,他的心仍非常快樂。
只要心有滿足,就是最大的財富。龍猛菩薩在《親友書》中言:“佛說一切財產中,知足乃為最殊勝,是故應當常知足,知足無財真富翁。”佛陀告訴我們,在世間一切財產中,知足少欲是最為殊勝的,只要有了知足少欲,縱然自己身無分文,也是真正的富翁。以此推知,假如怎麼樣都不滿足,即使擁有一億美金,也是欲壑難填,非常非常痛苦。
不僅佛教讚歎這一點,世間上有些名人也將之奉為信條。比如說蘇東坡,他的有些行為很值得讚歎。他最初在杭州當太守,跟佛印禪師比較合得來,他們經常在那兒看西湖,一起坐在船裏參禪悟道,研究研究東坡肉,日子過得挺好。(佛印禪師還是吃一點肉。現在漢傳佛教有些和尚說:“藏傳佛教吃肉,壞得很!”其實不能這樣妄下定論,佛印禪師跟蘇東坡交往的過程中,有時候也會享用魚肉、東坡肉。)
接著他被貶官了,貶到南方去了,當時的南方偏僻荒涼,不像現在這樣經濟發達。(那時候的天涯海角,被認為是最可憐的地方,已經到天邊了。原來法王也說:“我們念遣魔儀軌時,給魔王佈施的食子,扔到天涯海角就可以了。而現在南方的有些城市,雖然環境很美,卻是把魔王食子扔到那裏的一個地方。”)那些苦地方沒有東坡肉吃了,人家說“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做嶺南人”,天天有荔枝吃,他就不走了,挺高興。(不過有人說吃這麼多荔枝會上火,可能蘇東坡的消化能力不錯吧。)
後來他不當官了,沒有人送禮了,但覺得“良天佳月寄中秋,菊花開日乃重陽”。天上有明月就當中秋節,菊花開了即是重陽節,天天都是良辰佳節,沒有家人團聚也很開心。他是多大的福都能享,多大的罪都能受,而且不以其苦,所以林語堂先生管他叫“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
我們修行人裏面,如果有一些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多好啊!他在木屋裏也可以,山洞也可以,生病也可以,沒有吃的也可以,始終都處於開心的狀態中,那真是個好修行人。可是很多人恐怕不是這樣,平時什麼都看不慣,在城市裏也痛苦得不得了,背書也不行,看書也不行,吃飯也不行……我那天不是講了嘛,這種人一直盯著紙上的小黑點,永遠也發現不了大片的白紙。
其實,這種樂觀主義來源於知足少欲,所以法王如意寶常說:“凡是我的傳承弟子,應該過知足少欲的生活,這樣心裏會很快樂,有沒有財產都可以。人生是無常的,什麼事情都要經歷,如果你最大的快樂可以享受,最大的痛苦能夠面對,這就是人生的一大快樂。”
因此,我們作為修行人,在城市裏的話,儘量幫助那些密密麻麻像螞蟻一樣的可憐眾生;住在山裏面的話,應充分利用自然環境來好好修行;住在人不多不少的地方,要與大家和睦相處,與人為善。無論到什麼樣的環境中,自己都應該過得很開心,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