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1/11/23 05:50:46
學習次第 : 進階

《入行論講記》第五冊 第六品安忍 第七十九節課

第七十九節課

第六品主要講安忍一切苦受,昨天的內容是宣說嗔恨之顛倒理由,第一個頌詞講完了,現在開始講第二個頌詞。

依敵修忍辱,消我諸多罪,

怨敵依我者,墮獄久受苦。

若我傷害彼,敵反饒益我,

則汝粗暴心,何故反嗔彼?

此處用兩頌說明修安忍的理由,告誡我們嗔恨敵人是顛倒的分別念。頌詞意思是,依靠敵人而修安忍,能使我消除多生累劫的罪業,可是敵人卻因加害我們而墮入地獄,長期受苦,所以沒有理由對他生嗔恨心。

為什麼這樣講呢?所謂的安忍,必須要依靠怨敵來修,若沒有怨敵,就沒有安忍的對境,佛經中說:若無生嗔境,何說修忍辱?正因為怨敵以種種行為來危害我們,我們才有機會修持安忍,累劫所造的自性罪和佛制罪才有清淨的機會,同時也能圓滿智慧和福德資糧,最後獲得正果,故從道理上講,應以安忍心來對待怨恨的敵人。《攝集經》中雲:能息害心野火雨,現後眾害由忍除。

然而,怨敵卻依靠我而害了他,怎麼說呢?因為他把我作為對境,心裏產生嗔恨,對我進行譭謗傷害,以此罪業為因而墮入地獄,長期感受無量無邊的痛苦。這樣一來,怨敵實際上幫了我,而我卻恰恰害了他。因為我讓他產生嗔恨心,即生中心情不快樂,失去了正常狀態,來世也墮入惡趣受苦。所以,對尊重事實的人來講,的的確確是我害了他,而他卻對我的今生來世有極大幫助,恩德無法估量。認清這個事實之後,我們在嗔恨怨敵時,理應呵斥自己的心:你這個利害不辨、顛倒粗暴的心啊,為什麼要恩將仇報呢?

頌詞的意思,大家一定要先搞清楚,不要停留在口頭上,應在實際行動中去修行。當然,像我這樣的鸚鵡學舌者,光是口頭上會說,實際上做得非常差,自己也覺得非常慚愧。但你們許多出家人和在家人,各個具有大乘善根,懂得上述道理之後,還有什麼理由去憎恨呢?我們害了怨敵,怨敵卻幫了我們,如同大乘論典中所講,怨敵就像如意寶一樣,假如沒有他,我們連修安忍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有些清淨刹土的菩薩,專門顯現到娑婆世界來,依靠惡劣粗暴的眾生,圓滿自己的安忍度和佈施度。

大家以後遇到逆境時,也應該用上這些竅訣。朗日塘巴尊者說:縱然別人非理譭謗、陷害我,也應視其為善知識。倘若自己稍微受點侮辱,就覺得修行不成功,從而一蹶不振、奄奄一息,這是沒有必要的。對真正的大乘菩薩來講,怨敵的損害相當難得,因為大乘菩薩從來不害眾生,被人害是非常少的,一旦有了這種機會,自己就應該好好把握,即使能修一刹那的安忍,也能圓滿多生累劫的資糧,消除多生累劫的罪業。

這一點,不僅僅是口頭上說,平時也應當經常教訓自己。有些道友總是罵自己:我這個人真是非常下劣,心越修越不如法……”然後開始侮辱自己、折磨自己。若是為了修行的進步,這種方式還是有必要的。但有些人雖然聽了很多大乘佛法,一有人說他壞話,或者對他不滿,不但不能修安忍,還要生起嗔恨心,甚至有些侮辱的心態,那就不合理了。其實,他人在煩惱的驅動下,做出這些無理之舉,我們應當原諒他。假如他認識到錯誤,在你面前懺悔,你還不願意接受的話,這在菩薩根本戒中是什麼程度,大家應該心裏有數。

聽說我們有些法師,下面的學員犯了錯,後來去懺悔時,她的態度非常惡劣,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每個人都會做錯事,如果別人誠心懺悔了,你還在那裏高高在上,擺出一副輕蔑的姿態,好像是了不起的暴君一樣,這不是大乘修行人。當然,如果你是諸佛菩薩的化現,在眾生面前這樣示現倒是可以,但這種境界對你來說可能也非常困難,真正能顯現的人,恐怕並不是這樣。所以,自相的煩惱對誰都有損害,我希望各位法師和管家,看到有些學員行為不如法時,為了幫他改正,稍微顯得不高興也可以,但若永遠都把他視為敵人,那是沒有必要的。

我個人也是這樣,看見別人不如法時,就直言不諱地指出來,有時候也生起自相的煩惱,自己覺得非常不好。但平時為了管理、為了教學,剛開始的發心雖然是利他,在說來說去的時候,自相的煩惱就產生了。佛經中說:不管是任何一個人,假如生起自相的煩惱,則有非常大的罪過。弟子與上師之間也好,任何人之間都是這樣。所以自己有時候非常後悔,但是也沒辦法。然而,對我來講,倘若這個人知錯能改,真心懺悔了,縱然他以前做得再過分,我也不會有什麼看法。當然,他做的壞事如果比較可怕,我偶爾也懷疑他會不會重蹈覆轍,但如果他真的改過來了,我的態度也是完全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我們每個人應把自己放在別人的位置上,別人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真正地學會設身處地。雖然第八品中的自他交換現在做起來有點困難,但人與人之間應該懂得互相包容,不要總把一些小小的事情懷恨在心,別人對你小小的恩德卻很容易淡忘。

不管是什麼身份的人,觀察自心非常重要,有些人說起來頭頭是道,盡說一些漂亮話,但真正做起來的時候,無論是出家身份、在家身份,恐怕很多人與正道背道而馳。因此,大家平時應當詳細觀察自相續。

若我有功德,必不墮地獄,

若吾自守護,則彼何所得?

上面說我害了怨敵,怨敵反而幫了我,故不應該嗔恨他。那麼有人就想:他人緣我而墮入地獄,如果我不存在,別人也不會生嗔恨心,一切的禍根與我有關。我雖具有安忍的功德,但卻成為他人墮地獄之因,那我自己會不會有過失呢?

對此作者回答道:別人故意損害你,而你不但沒有損害他,且對他修安忍之心,善心有善的功德,噁心有惡的果報,故你沒有任何過失。儘管你可能前世害過他,現在他害你也是宿業所引發,但在此過程中,你對他唯一修持安忍,最初的發心是善,中間的正行是善,最後的結行也是善,既然具備初中後三善,這樣的心態不僅沒有過失,反而有功德。因此,你以善心來修安忍,絕不會導致墮落的苦果。

他們接著又問道:那我依靠敵人修安忍,以此功德不墮地獄,怨敵能否依靠成就我的安忍,也不墮入地獄呢?

答曰:對個別菩薩來講,這種情況也可能有,但一般而言,自己以正知正念守護根門,個人發心修善,功德也只是個人得到,怨敵怎麼能得到呢?因為當時的發心各不相同,怨敵雖然間接幫助了你,但他在相續中生起了罪惡的嗔恨心,以此果報必定會墮入地獄,而你雖然間接損害了他,卻並沒有害他的發心。佛經中雲:心若善,一切皆善。智悲光尊者也說:只隨善惡意差別,不隨善惡像大小。宗喀巴大師講過:心善地道亦賢善,心惡地道亦惡劣。可見,善惡的差別完全在心上安立,發心若是善妙的話,根本不會構成罪業,故而修安忍沒有絲毫罪過。

堪布根霍在《入行論大疏》中,將菩薩分為四種:既能饒益自己,也能饒益他眾;只能饒益他眾,不能饒益自己;只能饒益自己,不能饒益他眾;自他均不能饒益。同樣,發心者也有這四類,但此處是指修安忍只能饒益自己,而不能饒益他眾。當然,若以大菩薩為所緣境,對他生嗔恨心的話,逐漸也能成為解脫之因。但一般來講,怨敵自己生嗔恨心,自己造惡業,跟我沒有直接關係,因為我一直對他修安忍,並沒有造墮落之因,又怎麼會墮入惡趣呢?絕對不會,這裏面有發心上的差別。

若以怨報怨,則更不護敵,

吾行將退失,難行亦毀損。

對方說:如果怨敵的加害能成為安忍之因,那別人害我時,我也以牙還牙去害他,我們兩個互相修安忍,這樣彼此幫助好不好?

回答:像我這樣的大乘根基者,修安忍有一定的把握,但怨敵絕對是不行的,千萬不要為了他修安忍而狠狠打他,這樣的話很危險。因為對方的根基本來比較差,如果對他進行傷害,這無疑是火上加油,會讓他的煩惱越來越增長,嗔恨心越來越旺盛,不得不造墮地獄之因。這樣一來,不但沒有保護他,反而會害了他。

因此,我們遇到怨敵時,千萬不要故意罵他,希望他也修一點安忍。因為此舉對對方不一定有利,另外也失毀了自己的菩薩行,所以不是菩薩的行為。作為大乘修行人,我們都發過大慈大悲的菩提心,應該守護自己的根門,按照沙門四法的原則行事。

所謂的沙門,從廣義上講,指所有修學善法、淨除罪障的修行人;就狹義而言,指沙彌、沙彌尼、比丘、比丘尼等出家人,這一點在《毗奈耶經》中也有介紹。所以凡是受持菩薩戒、發過菩薩心的大乘修行人,都可以叫做大乘沙門。既然大家已經受過沙門的戒律,那麼別人說你一點過失、打你一下,假如不能忍受的話,就失壞了自己的菩薩行,結果最殊勝的苦行安忍也將毀於一旦。

我們遇到怨敵時,不管對方以什麼心態進行加害,好心也好、壞心也罷,一定要想起自己是個沙門,自己是個修行人。世間上的軍人、公務員,無論在哪個場合中,都會想起自己的身份。而發了大乘菩提心的人,在別人罵你、說你、打你時,也應該馬上想起:我受過菩薩戒,是大乘沙門。小乘沙門尚不能以牙還牙,我豈能以嗔恨心對待別人?以前我們在學校讀書時,老師總規定有些事情不准做,很多人也有這樣的正知正念。現在我們發了菩提心,已經加入了大乘團體,更應該有這種自覺性。

現在社會上有些亂七八糟的廣告、書刊、影片,其導演和演員對佛教一無所知,胡亂編造一些出家人或大乘修行人的情節,讓人看後覺得在故意玷污佛教。有些人在電影裏面,扮成出家人的樣子,剃著光頭,拿著刀子,跟別人打打殺殺,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害眾生,這都直接間接侮辱了大乘佛教。不管你是藏傳佛教、漢傳佛教,如果真的發了大乘菩提心,拿著兵器來害眾生的話,則完全從大乘團體中退出了。

現在有些出家人,身上別著刀子,手裏拿著兵器,美其名曰為了防身,理由是現在的社會非常複雜,自己需要一種安全感。其實這種行為特別可憐,既然自己一心一意地依止了三寶,不以慈悲菩提心來救護眾生,對肉身再執著又有什麼意義呢?縱然你遇到一些怨敵,除了自我保護以外,也不應該傷害別人,倘若真用兵器傷害了人,那從此之後就從大乘團體中消失了,且對自己的生生世世也不利。

《蓮花生大師本生傳》中有一則公案:烏仗那國的首都,有一口龍泉,龍泉之中有一條惡龍。它原本是迦葉佛時的修行人,善於持誦真言咒術,咒術力量十分大,可以對抗暴雨、保護莊稼。國人對他感恩戴德,每家都供養一鬥谷糧,常年如此,從不間斷。多年之後,有一部分人無法按時繳納,甚至開始逃避這種稅課。這個修行人非常生氣,嗔心在一念中生起,發下惡願道:願我將來變成毒龍,行暴風雨,摧毀這些人的莊稼,以報復他們對我的不敬。由於惡願成熟,他在命終之後,到此地轉生為惡龍,時常濫行風雨,毀壞莊稼。

從世間上來講,自己受到輕辱而沒有以牙還牙,那好像有點不像人。但對大乘佛教徒而言,不管你是出家人、在家人,無論別人怎麼做,都不應該害眾生,更不應該發下惡願。現在有些人跟親友之間發生矛盾,或者感情上受到挫折,在最傷心的時候,就於佛像三寶面前發惡願:就算我今生沒辦法害他,來世也要變成魔王不放過他,讓他比我更加痛苦。如果發了這樣的惡願,那生生世世的善根就全部摧毀了。作為一個修行人,我們今生即使沒有現前大的修證,也千萬不能發下惡願。倘若自己以前發過,則應在三寶面前再再發下善願,萬萬不能如是行持!

癸二(破嗔輕侮我等三者)分三:一、輕侮等無害故不應嗔恨;二、不應嗔成為利養之違緣者;三、不應嗔令他人不信者。

子一、輕侮等無害故不應嗔恨:

心意無形體,誰亦不能毀。

若心執此身,定遭諸苦損,

輕蔑語粗鄙,口出惡言辭,

於身既無害,心汝何故嗔?

如果敵人侮辱譭謗我,說一些惡語、粗語、離間語,也不應該生嗔恨心,為什麼呢?因為這樣語言對我的身體沒有害處,對心也沒有害處,除了身體和心以外,我又沒有其他的所依,故沒有必要生嗔。

此問題若詳加分細,別人害我、我不高興,完全是愚昧無知的分別念所致。因為心本不具形體,縱然別人惡語誹謗,也無法對它加以摧毀。大乘經典中說,心沒有識別、顏色、形狀,沒有來處、住處、去處,一切的一切了不可得。佛在《寶積經》中也對迦葉尊者說:此心者,於外不隨有,於內不隨有,二者之中不隨有,若遍尋之無有而可緣也。在《楞嚴經》中,佛陀也向阿難七處征心:身內、身外、潛伏根內、開合明暗、隨所合處、中間、一切無著,這七處都無法成立。不僅佛經中有這樣的教證,依靠理證智慧來觀察時,所謂的心在身體的裏裏外外、外境的上上下下也找不到。這樣的話,誹謗侮辱的語言,對無形無體、無來無去的心又怎麼會有損害呢?心的本體跟石女兒沒有任何差別,再尖銳的話語也對它無濟於事,自己又何必妄生嗔恨?

如果對方說:惡語對心是沒有傷害,但心將身體執為我所,身體是能以痛苦加害的。所以,傷害身體,實際上就等於加害身心二者。這種想法也非常愚癡。既然心本來不存在,那把心執為我、身體執為我所,這種情況合不合理呢?心就好比石女兒、兔角一樣,顏色、形狀、來去都不成立,既然它的本體不存在,那它所執著的身體會存在嗎?若認為石女兒不存在,但石女兒的身體卻存在,這種說法也太荒謬了。

因此,我們的身體在遭受誹謗時,沒有必要煩惱痛苦。縱使別人輕侮你,說你非常下賤,是妓女、屠夫、奴僕;或者罵你六根不全,是笨蛋、王八蛋(眾笑。師笑曰:所有的這些惡語中,我一說王八蛋,你們就特別開心,全部都笑起來了。);或者背後說一些惡語,這三種語言對身體都無有任何害處。既然如此,那麼愚癡顛倒的心啊,你為什麼總要生起嗔恨心呢?

記得上師如意寶在講此頌時說:我們的心猶如虛空,身體猶如土粉,所謂的我根本不存在,若安住在這種無我境界中,各種語言對自己又有什麼損害呢?此教言的內涵非常甚深,大家應該反反復複地思維。

眾生的確是非常愚笨,別人說點什麼就受不了,當面罵兩句更是怒不可遏。但正如上師所說,身體實際上是無情法,跟土堆沒有任何差別,心跟虛空一樣根本得不到它的形象,而語言猶如空中的微風,怎麼會對身心有損害呢?因此,他人在侮辱我們時,應當安住在四大皆空的境界中,這樣才會無利無害。

漢傳佛教中有一個公案:有一天,佛印禪師登壇說法,蘇東坡聞後趕來參加,但當時已經沒有空位了。禪師告訴蘇東坡:人已經滿了,沒有學士的坐處了。蘇東坡馬上回答說:既然此間無坐處,我就以禪師四大五蘊之身為座。(從歷史上看,蘇東坡有時候對佛印禪師和其他禪師很不恭敬。現在有些知識份子也是這樣,自己認為自己的境界非常了不起。)於是禪師說: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若答得上來,我老和尚的身體就給你當座;如果答不出來,那你身上的玉帶就要留下,給本寺作紀念。蘇東坡一向自命不凡,以為准勝無疑,便答應了。佛印禪師問:四大本空,五蘊非有,請問學士要坐哪里?蘇東坡當下為之語塞。

我原來也想過,換作是我的話,就回答他:勝義中萬法皆空,但我就坐在世俗中禪師的身體上,看看空不空?然後就狠狠地壓一下。所以,別人侮辱我們時,身體皆空、心無有形體,又能害到什麼呢?當然,這也是從名言的角度進行分析的。剛才禪師與學士之間的對話,其實並沒有分勝義和世俗,勝義中的確是四大本空、五蘊非有,但世俗當中,也不能這樣說!

 

 


備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