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0/12/26 18:37:51
學習次第 : 進階
量理寶藏論 第四品 觀建立遣餘 第二十五課
頂禮本師釋迦牟尼佛!
頂禮文殊智慧勇士!
頂禮傳承大恩上師!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為度化一切眾生,請大家發無上殊勝的菩提心!
下面我們繼續學習因明,現在講到遣餘的五種辯論。其中前四個已經講完了,今天是第五個問題。
辛五、遣除若遣餘無共相則不可能同體之諍:
謂諸異體若無總,蓮花以及藍色等,
諸法不匯一體中,由此應成同體無。
勝論外道以及佛教中的個別論師認為:應該有一個共相存在並起作用;而且這個實有的共相,是由眾多緊密聯繫的不同法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也就是說,這個實有的共相必須存在,如果這樣的法沒有存在,那就非常不合理。就像世間上有金瓶、銀瓶等許許多多的瓶子,這些異體的法集合在一起,就應該有一個總相的瓶子存在。
如果不同法彙集在一起的總法不存在,那就不合理。比如青蓮花,從細微的角度而言,它是由色香味觸等八種微塵組成;平時人們也說,青蓮花既是藍色的,又是有味道、有香氣的,它既是花朵,又是有為法等等。可見,青蓮花是由許許多多法聚合在一起而形成的。這就說明,有總體實有的法存在。如果沒有實有的總體法存在,那這麼多的法全部聚合在一起而成為同體,就是不應理的。具體而言,如果實有的總體法不存在,那它既是青蓮花,又是藍色的,又是有為法,又是有味道、有香氣的,這些不同特徵的法聚合在一起,並以同體的方式存在,就是不合理的了。其實,對方之所以要舉出由許許多多法聚合在一起而形成同體法的理由,就是要證明,有一個能涵蓋所有別法的實有總法是真實存在的。這種總法也可以叫總的反體,也可以叫總的遣餘。
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總法攝集它們,那這麼多的法不可能成為同體的一個法。比如說我是一個漢族人,那我既是漢族人,又是出家人,也是東方人,還是有為法,也具有生命等。這許許多多的法,在我一個人身上具足,如果沒有一個總法攝集,那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個總法,那所有這些別法才能被無餘涵蓋。比如說青蓮花,它裏裏外外所有不同特徵的法,可以全部包括在一個青蓮花當中;具體來講,青蓮花的花瓣、花葉、花蕊、花枝、花莖等,以及它的顏色、形狀、味道等,所有這些部分或特徵全部包括在一個總的青蓮花當中,對方一直這樣認為。
當然這個辯論,實際上是由於對方沒有領悟到總法和別法之間的關係而造成的;再加上,心裏的概念總法與外境實際的自相,我們是將這兩個誤認為一體而取境的,如果沒有瞭解這個概念,肯定會產生這樣錯誤的認識。
除了佛陀和這些因明學家以外,現在世間上,有許許多多科學方面的學者。不管他們研究的是地理、物理、數學、化學,還是社會、政治、經濟、軍事,他們的內心時常處於一種矛盾或迷惑之中。這是因為,他們在研究的過程當中,始終分不清內心與外境的差別。實際上,世間的諸多問題,都是分別念在作怪,它將一執為多、多執為一,出現種種變化;但是他們始終不明白這種道理,反而認為在外境當中有這麼多的破立,這樣以後,他們雖然做了許許多多的研究,但很難真正了知事物的真相。因此我們認為,不要說在勝義當中,就是名言當中的許多研究,因明也是不可缺少的。也就是說,想要通達任何一種學問,因明的知識都是必須具備的。我看見國外的一篇論文當中是這樣說的:自古以來,在藏傳佛教的歷史長河中,有無數的高僧大德湧現於世,這些大德沒有一個不精通因明,應該說他們對五部大論都精通,但對因明更為重視。回顧歷史,我們就會知道,沒有一個高僧大德通達其他萬法而不懂因明,這樣的大德是沒有的。所以,我們應該研究因明這種學問。對於一個修行人來講,聞思因明的確是不可缺少的。
當然,因明當中主要宣說的並不是勝義諦,在《集量論》當中也有這樣的意思:依靠因明並不能了達勝義空性,因為勝義空性在因明中並沒有宣說,但是依靠這樣的名言梯階能踏上解脫(涅槃)的高樓。在龍猛菩薩和靜命菩薩以及中觀的很多論典當中,都是這樣講的。因此,我們現在這種對名言的瞭解,是非常重要的。
表面上看來,對方真的有道理:青蓮花既是藍色,又是有為法等,這麼多的法集聚在一個法上面,應該有一個總法存在啊!如果總法不存在,那我們為什麼認為有很多不同法聚在一起的同體法呢?所以,在實際外境當中,應該有一個總法控制它們、束縛它們。
實際上,這是我們沒有以正理辨別的原因導致的。我們通過學習因明,尤其是遣餘品,能瞭解許許多多的知識。如果真的將第四品的道理瞭解,就會知道:我們眾生不管耽著什麼樣的法,全部是在迷亂當中操作的。這一點,會很容易瞭解。我們往往認為:外面的很多法在實際當中存在,它們有不可分割的聯繫。但實際上,這全部是分別念在作怪。雖然在名言當中,每一個法都有像牛角一般互不混雜而存在的自相,但是它的破與立、形成和毀滅等,與我們的分別念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即全部是在分別念上安立的。因此,通過這樣的學習,我們能間接通達一切萬法虛幻的意義,也能通達世俗的真相。
所謂的因明,它應該是一種無欺的知識,或者說是一種無欺的意識;既然是無欺的意識,那它所判斷的對境就肯定沒有錯謬。因此,大家在學習因明的過程當中,通過方方面面來分析的時候,越分析越會對無等大師釋迦牟尼佛的教義生起信心。以前,一位印度論師在其所做的《釋迦牟尼佛讚頌文》當中這樣講到:“當他對外道的教義越來越深入分析的時候,對本師釋迦牟尼佛的信心就越來越強烈!”同樣,我們也應該生起這樣的想法。
現在世間的一切學問,包括我們自己在小學、中學以及大學等高等學校裏面學的知識,這些知識與佛教知識比較起來,存在很大的差異。因為它們所能講出的道理,以佛法完全可以解釋,也就是說,它們統統可以包括在佛教的知識當中;而佛教裏面闡述的諸多甚深道理,以這些知識根本無法解釋。
以前的根登秋佩大師,他在一篇《佛教與科學》的論文當中這樣講到:“首先,佛教與科學可以以平行的方式賽跑;但到了一定的時候,科學就累得跑不動了,而這個時候,佛教還有能力不斷地向前奔跑。”意思是什麼呢?就是說在研究過程當中,不管研究物質也好,研究心的領域也好,佛教不能解釋的事物是沒有的,他能非常圓滿地解釋一切萬法;而科學雖然在其所研究的領域範圍之內,它有能力做出解釋與回答,但到了一定的時候,到了最深的研究領域,也就是超越我們凡夫的境界,超越現代科學儀器能力的時候,它就無能為力了,在那個時候,科學就勞累得倒下去了。比如說通過科學觀察心的奧秘,觀察入定禪修的不可思議境界,觀察物質的形成與毀滅,不要說這些領域的勝義諦,就是到了名言諦的一定階段,科學就會倒下去的。
之所以這樣講,並不是我們自贊毀他,誰的宗派當中有真理,就應該隨學這個宗派。我們並不認為:因為我們是佛教徒,所以我們要大力弘揚佛法,不管有理無理,一定要高舉佛教的旗幟。沒有這個意思,只要是真理,不管是那一個宗派所講,我們都應該接受。
在這種用真理來觀察的場合當中,我覺得佛教回答不上的問題是沒有的。但是,佛教徒的知識水準各不相同,有些佛教徒的知識跟得上佛教的教義,他根據佛教的教義,就可以回答得一點錯誤都沒有;而有些佛教徒,以他的知識水準,並不能完全瞭解佛教的甚深道理,雖然他也是佛教徒,但是他所說的話,能不能圓滿解釋佛教的真理呢?不一定的。我們遇到的佛教徒當中,有些可能笨一點,有些可能聰明一點。如果讓一個特別笨的佛教徒作代表,來解釋佛教,他不一定能說明白。
生活當中,就有這樣的情況。原來有兩母子,他們在一起隨便聊天,在說話的過程中,母親表現出對佛教有信心,認為前世後世應該存在;這時,兒子告訴她:“媽媽,你不要信那些,應該相信科學!什麼前世後世,肯定是不存在的!”這位兒子自認為代表科學,但實際上科學裏面對前後世到底是怎麼說的、怎麼判斷的,他根本不知道。
學過一些知識的人都知道,科學裏面對前世後世大多數是不破不立的。有些雖然去研究,但根本沒有找到前後世不存在的理由;有一部分科學家認為,前世後世的確存在,其中有人是通過二十多年的研究,有人是通過長達四十多年的研究才證實的。可是那個兒子認為自己很年輕,應該對母親說一個正規的教言:你一定要相信科學啊!但你所謂的相信科學恐怕有些盲目,因為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科學裏面在說什麼。這樣能不能代表科學呢?我們認為不能代表。
同樣的道理,佛教中也是如此。有些人根本不懂佛教的道理,不說因明、中觀這些很深的法,僅僅是一些加行、一些簡單的觀想方法和禪修,他們也不懂。他們沒有依止過上師,也沒有修行的親身體驗;更不用說,通過修行獲得證悟,這一點肯定是說不上的。雖然什麼境界也沒有,但表面上,他披著藏傳佛教或者漢傳佛教的法衣。這樣的人能不能代表佛教呢?肯定不能,其他人也不應該依靠他的學說。講了這麼多,已經離題千里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
總之,我們學習因明,千萬不要變成學術研究。學術上的研究,聽起來雖然比較好聽,但對我們的信心和解脫沒有特別大的關係。因此,我們學習任何一部論典的時候,一定要把握自己的信心。通過學習因明、中觀,乃至俱舍等論典,一方面要認識釋迦牟尼佛的偉大;另一方面,應該想盡一切辦法,以全部學問來認識自己心的本性,從而徹底了知眾生都在做夢。
表面上看起來,這個青蓮花的顏色、形狀,我判斷得沒有錯啊!但實際上,我們眾生一直處在迷惑當中。不說別的,就說我們認為青蓮花上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存在,這些東西全部連在一起,從這一點就可了知,外境跟我們心識的關係,全部都處在迷亂當中,一定要深深認識這一點。如果你覺得沒有迷亂,這是真實的東西,那你可以站起來跟我辯論,看你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證明不是迷亂的。如果你真能舉出一個不是迷亂的理由,一切都是真實的顯現,那當然很好。我們也不願意,這麼多的眾生都在做夢,都在癡人說夢。雖然不願意,但實在也沒有辦法,無明習氣毒藥的力量是極為強大的。在這樣的迷夢當中獲得蘇醒,這是許許多多眾生夢寐以求的願望!
下面是對他們的真實回答:
青蓮藍色非異體,遺餘分之又攝集,
分別識前乃同體,非取自相根行境。
薩迦班智達在這裏說:青蓮花和青蓮花的顏色(藍色),在外境當中並沒有以異體的方式存在;認為它們兩個是分開的,或者以異體的方式存在,這是在分別念上安立的。
有些人可能這樣認為:怎麼說異體不存在呢?應該是存在的。它的顏色、它的形狀、它的每一個微塵都是分開的。當然,它的性質在名言當中是存在的;但是,這種性質其實是由分別念把它分開,或者把它們結合而形成的,完全是分別念在造作,這一點必須要搞清楚。
我們的分別念或者說遣餘怎麼造作呢?以對青蓮花的分析為例:我們將青蓮遣除了其他非青蓮的部分,安立為青蓮;遣除不是藍色的部分以後,建立一種藍色的行相;遣除非有為法的部分,建立它是有為法;還有,它的味道、形狀等,遣除無數個它體,建立青蓮花的本體。在遣餘識面前,青蓮花可以分無數的特點,所有特點與青蓮無二無別的同體關係也可以建立。首先,用遣餘的分別心把青蓮花從不同的角度分開,這樣每一個角度就成了不同的反體法;然後用遣餘的心又把它們全部收回來,這樣它們就成了同體法。也就是說,在分別念面前,青蓮花可以是有為法,也可以是藍色的東西,既是花朵,還是一個具有毀滅性的事物等等,它的一個本體,在分別念面前可以分為無數的特點;反之,無數的特點也可以積聚在一起成為一體。
我剛才講的例子也是這樣,這個人是漢族人,也是黃種人,也是在家人,或者出家人等等。在一個人上面,無數的特點可以安立,這種安立實際上也是合理的。確實,這個人是漢族人、是黃種人、是出家人。在分別念面前,無數的特點都可以在一個人上建立。但是,這些都是在分別念上安立的,並不是在自相上真的有這麼多特點。剛才也講了,像地上長草一樣,一個一個地分開,並且排斥外物,每個反體法的個體得以建立,這種方式在我們分別念面前可以有。但實際上這是錯誤的,在自相當中並沒有。如果在每一個法的自相當中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分開,那麼我們應該能現量照見;但是,現量面前只有青蓮花的本體,這些分開的東西只有在遣餘或者分別念面前才可安立,在自相當中,根本沒有這麼多的特點另行存在。所以,我們一定要把總相和自相分清楚。自相或總相作為對境時,其對應的緣取方式一定是顯現或遣餘。
在這裏,同體法的執著方式完全是遣餘,並不是顯現的緣取方式。為什麼呢?如果是以顯現的方式現量見到,你是分開見到還是同體見到?如果同體見到,那有許許多多的過失,比如說你的眼睛就能見到青蓮花的味道、形狀、顏色,也能了知它是青蓮花、是有為法、是夏天產生的植物等,這樣許許多多的法,在你的眼識面前能不能成立呢?根本不可能成立。這說明,同體的法並不是我們根識的行境,也可證明同體在外境上並不是自相成立。因此,在學習的過程當中,大家一定要明白遣餘的重要性。
本品最後,薩迦班智達作暫停偈:
親睹建立及遣餘,淨目明慧兼備者,
徹見因明之所知,實相真理如佛陀。
世間上的任何一個眾生,他們所緣取的自相對境,是在五根識面前顯現的,即以顯現的方式緣取,這一點沒有什麼可說的;而總相的對境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來緣取呢?當然是以遣餘的方式來緣取。
實際上,在所有因明竅訣當中,這個遣餘起到命脈般的作用,就像我們的命根一樣;如果一個人沒有命根,那麼他活在世間的希望就沒有了。同樣的道理,我們要通達因明最甚深的秘訣,首先必須要通達遣餘品的要訣。對學習因明者來講,這個要訣非常重要。因此,我們今年在考試當中,也主要以觀識品和遣餘品為考試內容。如果真正懂得了遣餘,以後學因明方面的秘訣,就沒有很大的困難。
世間上的任何一個人,如果他已經通達前面建立的道理(指顯現),又通達遣餘的道理,那麼世間當中,名言的所有真相,他就能如理如實地照見;在名言取捨方面,就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呢?這兩個相當於人的敏銳智慧和能辨別一切的雙目(慧眼),有了這樣的智慧和慧眼,它判斷事物就沒有任何問題。這樣的因明學者(智者)就像佛陀,世間的萬事萬物全部能無礙照見,而且在任何眾生面前,都可以無有畏懼地宣說自己的宗派。同樣的道理,我們在學習因明的過程當中,如果通達遣餘這一甚深要點,那麼取捨、判斷、破立方面等等,就沒有任何困難。因此,薩迦班智達用與佛陀沒有任何差別的方式,來讚歎通達遣余的論師或者智者。
當然,這並不是從與佛完全一樣的證悟來比喻的。佛陀在世間當中,已經成為理自在,也就是通達萬法的解脫者;同樣的道理,在我們名言的領域當中,通達遣餘者就像佛陀一樣。在世間當中,在因明學者的群體當中,可以無有畏懼、自由自在地辯論。在暫停偈當中,作者對遣余的重要性做了著重的強調。
這以上已經宣講了第四品。下面我們學習第五品。
第五品觀所詮能詮
丁三(所詮與能詮之證知方式)分三:一、破他宗;二、立自宗;三、除諍論。
戊一(破他宗)分二:一、破許自相為所詮;二、破許共相為所詮。
己一(破許自相為所詮)分二:一、破許境自相為所詮;二、破許識自相為所詮。
庚一、破許境自相為所詮:
個別派系謂瓶等,外境自相是所詮。
所詮和能詮,我們這裏不作廣說,因為下面對它們的定義和概念有專門宣說。我們這裏大多數人,是第一次學習因明,沒有大概介紹的話,可能就不知道什麼叫能詮和所詮了。
在這裏,我先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什麼叫做所詮與能詮。所詮是語言所詮表的內容,也就是所說的內容;下面也講所知叫所詮,所知道的內容叫做所詮。什麼叫做能詮呢?下面講能知叫能詮,能令人明白的詞句、詞語、語言叫做能詮。比如我口裏說瓶子無常,實際上外境瓶子的無常是我所詮的內容,我口裏面說出來的“瓶子無常”,這個詞語就是能詮的詞句。簡單說,就是所說的內容和能說的詞語,所詮和能詮應該這樣來理解。
這裏有一個辯論。我們剛才已經知道了,人們在互相交往和溝通的過程當中,說者會說出一些話,聽者也能聽到別人所講的話。那這個能詮的話所表達的內容或所詮,到底是自相還是總相?我們今天的辯論,主要在這個問題上。
大家不要打瞌睡,聰明的人沒打瞌睡都聽不懂,不太聰明的人,你打瞌睡更聽不懂。所以,一定要心不散亂。剛才有沒有打瞌睡的?我的咳嗽聲起作用的舉手。你看,這麼多人!全部在往後看!其實,剛才我一個人也沒看見。
學了因明以後,大家在說話上,有時候會互相挑毛病,這種現象會比較多。這樣也可以,不過就是互相溝通的時候,有點困難。今天給別人講:“你給我做飯。”對方說;“你要做自相的飯,還是總相的飯?”
好,下面我們講正題。
聲論外道為主的論師(包括佛教中的犢子部),他們認為:瓶子等外境自相就是所詮。理由是什麼呢?當我叫別人“把瓶子給我拿過來”的時候,別人根本不會認為,我在說瓶子的總相,對方知道我在說瓶子的自相,馬上會把自相的瓶子拿過來。如果所詮不是自相,那我說“把瓶子給我拿過來”的時候,別人根本不知道是指自相的瓶子,他不可能把自相的瓶子拿過來的。通過這個事例說明:人們所說的語言就是在說事物的自相,並沒有說事物的總相。如果是說事物的總相,對方不可能拿出總相的瓶子,將心裏面瓶子的概念掏出來,這是非常困難的,誰也沒辦法;正因為說的是自相的瓶子,對方就能將自相的瓶子拿過來。因此,肯定是在說自相,外道是這樣認為的。
我們表面上看起來:“ 對啊! 真的是這樣!我們平時與別人溝通的時候,不是說總相,就是直接說瓶子的本體。”但實際上,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怎麼不合理呢?
自相分開而確定,無邊無法立名稱,
縱是運用名言時,亦難獲得初自相。
對方這種說法不合理,為什麼呢?如果所詮是自相,會有許許多多的過失,有什麼過失呢?因為所謂的自相,實際上是互相不混雜、分開而住的。就拿瓶子來講,有東方的瓶子、西方的瓶子等,在同一個時間當中的瓶子,就有無數之多;西方的瓶子又分為加拿大的瓶子和美國的瓶子等;這些國家的每一個城市當中,都有無數的瓶子存在;城市當中的每一個家庭,也會有許許多多的瓶子。所以,從地點的角度來講,瓶子有無量無邊,而且是全部分開的。從時間的角度來講,過去的瓶子、現在的瓶子、未來的瓶子等,也是無邊無際的。從形象或質地等角度來講,有大瓶子、小瓶子、白瓶子、紅瓶子,或者金瓶、銀瓶等等,也有無數。
一般因明當中,經常以瓶子為例來說明問題。原來有兩位出家人,就是以瓶子為例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辯論,這樣一直爭執不息。有一位從來沒有聽過辯論的在家人,在旁邊聽了很長時間,他認為:這兩位出家人從早到晚,一直說瓶子無常什麼的,他們肯定是為了一個瓶子在吵架。於是,這位在家人勸那兩位出家人:“你們兩位作為出家人,在別人面前這樣吵架非常不好;我勸你們,為了瓶子的糾紛最好平息下來,不要再爭了;雖然我很窮,但是我可以買一個瓶子給你們,請你們再不要爭了。”(眾笑)
就像這個故事中所講的一樣,差不多每一堂課,我們都有關於瓶子或柱子的辯論。有時候,我也想用一些現代的名詞,但可能是因明學家的加持吧,現代的名詞,一會兒就用不上了。瓶子是最適合的,也許是我們以前瓶子說得比較多的原因吧。
不管怎麼樣,世間的瓶子無邊無數,並且它們的自相全部分開而住。如果真的要對自相取名字,那對無邊無際的瓶子,人們就無法安立它的名言,就沒辦法命名了。比如從現在的角度來講,我要給瓶子取一個名字,對現在這個瓶子,我可以給他取名為“瓶子”,以前它沒有名字,現在我給它命名為瓶子,這是可以的。但是,我要給無邊無數的自相瓶子安立名稱,這是沒辦法的,因為根本找不到它們的自相。
從時間的角度來講,瓶子的自相在一秒當中有很多刹那,產生又毀滅,產生又毀滅……是這樣的,所以在我說出“瓶子”的當下,這個瓶子實際上早已滅完了。因此,所謂取名的這個瓶子,是從一個比較粗大的概念來講的。就像我剛剛給一個小孩取了名字,這個小孩馬上就死了,如果我們把這個名字用在其他的小孩上,那肯定不合理。因為,我是針對特定自相取名的緣故。雖然他已經死完了,他的名稱也不能用在別人的身上。所以從時間的角度來講,僅僅是給現在的瓶子取名,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從形象的角度來講,有白色、紅色等無數的瓶子,我們也無法立名。所以,我們自宗認為:對自相立名,肯定是不能的。因為自相是分開而住、無邊無際的。那這樣,最初的時候,名稱就沒辦法安立。
即使你有辦法,將世界上所有的瓶子,用這個“瓶子”來命名,但是你在用的時候,也很難得到。為什麼很難得到呢?因為,你原來取名的自相瓶子,現在都已經沒有了。既然沒有,現在你想得到,這肯定是不能的。比如說昨天有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大師,已經把世界上所有的瓶子取名為“瓶子”;而我在今天想用的時候,對別人說“把瓶子拿來”,但是始終得不到。為什麼呢?因為,昨天的瓶子全部都已經滅完了,我現在用的這個已不是原來命名的瓶子了,因為自相是刹那生滅的。
既然不能給自相命名,那在現實中為什麼會存在這種現象呢?我們是把自相和總相誤認為一體,給它立名的,這是合理的。比如一個小孩剛出生的時候,別人說:請你給他取一個名字。我給他起名叫張三或者李四等等,這個人還沒有死之前,大家都可以用這個名字叫他;即使人死了以後,假如腦海當中還有他相續的總相,我們也可以給他超度,也可以說他的名字。但如果你真的要給自相取名,首先是很難找到這個自相;縱然找到自相,也給自相取了名,但到了第二天,你也不會承認這是那個人昨天的自相,因為第一天的自相已經滅完了。即使說,這一輩子當中,他的自相不滅,但人死了以後,他的自相、他的屍體就沒有了,他的名字也應該同時毀滅。但現量當中並不是這樣,我們取了任何一個名稱以後,只要沒有取錯,始終可以用這個名稱來代替某個事物或某個人。因此,並不是對自相來取名的。
對自相取名有許許多多的過失,首先沒辦法立名;然後,即使立名,但在運用的時候,你原來取名的這個事物,現在根本找不到。你原來雖然對世界上所有的法取過不同的名稱,但是你後來真的運用的時候,根本得不到先前立名的自相。因為,所有的事物不可能刹那停留,更不要說停留到第二天。只不過在我們分別念的相續當中,有一種事物的行相存在而已,這就是所謂的相續,也是分別念的遣餘。除此之外,自相是根本找不到的。
總之,如果要給自相取名,第一個時間上面沒辦法;第二個,環境上面沒辦法;第三個,形象上面沒辦法。並且,下面還會講到其他比較大的過失。
過去未來非所詮,彼者無有自相故。
如果按你們所說,對事物的自相取名,那過去的法已經滅完了,它的自相現在一點一滴也不存在,所以它根本不能作為所詮,不能作為所說的內容了;未來的法,現在它的自相一點也沒有產生,如明年的花朵,現在一點微塵還沒有,所以你也不能說了。總之,過去未來的法完全不存在,你都不能說。
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未來過去的法我們現在也可以稱呼。未來的彌勒佛,未來如何如何等,都可以說;過去的迦葉佛,過去的什麼人物等,我們也可以說。這說明我們的所詮(所說的內容),並不是事物的自相。如果是事物的自相,那麼以上過失就在所難免。
因此我覺得,學習因明可以增長很多知識,僅僅是我們現在所講的能詮所詮方面,就包括很多的內容。以前我們在沒學因明的時候,雖然從小到大,一直在說什麼瓶子、柱子,或者電筒、電燈等等,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到底在說自相還是在說共相。如果有人問你,你一定會認為,這是在說自相,但實際上這是不對的。所以,我們這種所謂的語言溝通,全部是處在一種迷亂當中。平時,說者會這樣認為,我正在說事物的自相;然後聽者也認為,他已經說了事物的自相。但是,這些認為全部是錯誤的。因此,我們學習因明以後應該了知,世間名言當中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肯定是在迷亂當中進行的,並沒有一個真實可靠的交流。包括我們口裏說的話,別人耳朵聽到的話,它們之間並沒有一種真實的關係。對這一點,應該會通達的。所以,我們一旦真實通達能詮所詮,那麼對語言學,對語言的實際操作等,肯定會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悟。
若依名言詮自相,眼根等則無所需。
作者向外道為主的對方,又發出這樣一個太過:若按你們所說,名言真正能宣說一切事物的對境自相,那除了具有以上過失之外,還有下面這個最不可排除的過失:你們的眼根、顯現、作意以及其他的耳根等,全部都沒有用了。
怎麼會有這個過失呢?這個跟下面的有些內容結合起來講,可能會比較方便一點,因為要講這裏的內容,首先要了知什麼叫做能詮所詮、能知所知。所了知的就叫做所詮,能了知的就叫做能詮。這樣一來,如果語言真正能宣說事物的自相,那所了知的事物,通過你的語言已經說出來了,如是你們的眼等諸根就沒有必要了。
為什麼沒有必要呢?因為,眼根是了知柱子等色法的自相,耳根是判斷對境聲音的自相,舌根是知道對境味道的自相等等。本來是通過現量才能了知的對境,但現在通過語言就已經顯現出來了,你已經知道了,這樣根肯定沒有用了。比如一說柱子的時候,柱子的顏色、聲音,味道、香氣以及觸塵,全部在你的心識面前了然呈現。了然呈現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無分別念面前現前;另一種是分別念面前,以總相的方式現前。但是,以總相的方式現前,算不算真正的了知呢?不算的,分別念只是大概地想一想而已,不能算是直正的了知。如果一說柱子的時候,柱子的色聲香味觸等五境,已經全部在你的心中了然呈現的話,那麼此時你的眼等諸根還有沒有必要呢?沒有任何必要了。因為眼根的作用是知道柱子的顏色,耳根的作用是聽到它的聲音……但是,當你能詮的語言一說“柱子”的時候,這種語言已經說出了對境的自相(所詮)。而上面已經講了,所詮的法相就是所知,這說明你已經了知了對境的自相,即通過能詮的方式,你已經知道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等還有什麼用呢?肯定沒有用了。
我們前面講到,如果遣餘在事物的自相上存在,那就會有盲人斷絕的過失。這個過失的推理跟這裏的推理,是比較相同的。
當然剛開始的時候,對這個推理可能不太理解,有人會想:為什麼宣說事物的自相,就會導致眼根等不需要的過失?剛開始學的時候,可能會有這樣的一種疑惑。外面有些人說:我聽了一遍因明,實在不太懂,因明好像有點難啊!我覺得肯定是有點難!因為外面的人,學習的環境比較差,外境干擾的力量比較強,而且自己心裏聞思修行的力量也比較薄弱,再加上以前對因明方面的專業術語不瞭解,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一邊忙著工作,一邊隨隨便便地聽一聽,這肯定很難深入。學習因明並不像聽流行歌曲那樣輕鬆,聽一些世間歌曲的時候,首先這方面的習氣比較濃厚,再加上內容也比較簡單,你的心很容易就被誘惑過去了;而因明的學問,在名言的學說當中,應該說是比較深的,如果沒有下一定的功夫,我覺得不可能很容易就瞭解。
不管是出家人還是在家人,不要剛一聽因明就認為:因明有點不好懂,算了,就放棄了吧!不應該這樣,學任何一個知識,肯定有一種磨合階段,剛開始的時候,不一定與你特別相應;但是經過一段時間,這些知識學懂了以後,就會對自己的相續有很大利益。真的,我有時候會這樣想:現在自己對任何一法,雖然不能說是通達了,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學問,凡是世間上的任何一種知識,自己都很有興趣;而且在判斷方面,自己好像也有一種把握;包括與人說話時,自己也有一種勇氣,很多方面都有所助益。我想,這些都是因明加持的結果。因此,各位在學習因明的過程當中,一方面要花一定的時間,一方面自己覺得很重要的道理,應該記錄下來。世間上學知識的態度,也應該是這樣的,比如說世間當中開會的時候,一個領導在講話,下面很多人馬上會把他的講話記錄下來。實際上,這樣的記錄能使心專注於所講的內容,對掌握它會有一定的幫助。可是,我們有些學佛的道友,第一節課的時候,拿著一支很好的筆在記錄,大概記了十分鐘左右,從此以後再也不記了。可能剛開始的時候創造一個緣起,記幾個字,以後就再也不用記了,大概已經全部通達了。正確的學習態度,應該是把關鍵的道理記下來,因為我們記憶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記下來的內容,自己還應該反反復複地看,這樣就有一個提醒、串習的作用。
總之,如果以名言來宣說事物的自相,那眼等諸根就沒有意義了,我們給對方發了這樣一個太過。
外境無有關聯故,諸根不能執相屬,
銜接所謂彼即此,乃伺察故是遣餘。
頌詞講得比較清楚,外境當中實際上是沒有關聯的,每一個自相的外境法,都是以零零碎碎、毫不相干、毫不混雜的方式存在。當然,我們分別的時候,一個事物與其他事物事物存在著某種聯繫,但實際上,它們的自相是以沒有任何混雜的方式而存在的。既然是以這種互不混雜的方式存在,那“瓶子”等能詮的聲音,與所詮自相瓶子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在外境的本體上存在。所以,外境跟能詮的語言、名稱、詞句等,沒有任何的關係。人們宣說它也好,不宣說它也好,外境跟能詮沒有任何關係。因此作者在這裏說,外境無有關聯的緣故,無有分別的諸根不能將它們執為相屬。相屬是什麼呢?相屬就是關聯、聯繫的意思。
如果外境當中,“瓶子”的語言與瓶子的自相真的連在一起,則一說“瓶子”的時候,眼根應可以看見瓶子的自相。為什麼呢?因為眼根可以了知瓶子色法方面的特點,色法是瓶子的自相,而詞語又跟自相連在一起,所以眼根肯定能看見自相的瓶子,或者耳根肯定能聽見瓶子發出的聲音等。但外境當中,名和義(義指自相,名指能詮)的關聯,的確是沒有的,所以不會產生這種現象。
不僅如此,如果外境當中真的有這種關聯,那我們在一位從來不懂漢語的英國人或藏族人耳邊說:“請你把瓶子給我拿來。”一說的時候,那個人雖然從來沒有學過漢語,但他馬上就會把瓶子拿來,因為外境當中詞和義之間直接關聯的緣故。但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的,一個從來沒有學過漢語的藏族牧童,你對他說“犛牛、瓶子”,他根本聽不懂;如果你用藏語來溝通,他就會了知。這說明,從自相的角度來講,名和義(能詮和所詮)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諸根也根本不能了知它們的相屬關係。
所以學因明的時候,我們還是應該分一些角度,這是很重要的。昨天,我和齊美仁增、丹增一起在外邊吃飯,當時齊美仁增堪布問:“這個飯店好不好?”丹增說:“從環境的角度來講,那邊的賓館好。”接著,齊美仁增堪布說:“哎!你因明學得還是很不錯的,因為你能從很多角度看問題。”在路上,我也問他:“你是不是個好人?”丹增說:“從修行的角度來講,我是個壞人;從出家的角度來講,我是個好人。”他分了很多的角度。
沒有必要的時候,我們也不用分很多角度。如果在辯論場所當中,或者有必要的時候,可以這樣分析。但是,在辯論場所當中,真正遇到問題的時候,有些人根本不直接回答,從這個角度,從那個角度,一直轉彎抹角地保護自己,這種方式也不太好。
如果我真的有一個問題,比如瓶子到底是不是無常的?你就不用分很多角度,應該直截了當地說:因為所做的緣故,所以瓶子是無常的。別人心裏的的確確有這種懷疑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分很多角度,他只要知道,為什麼瓶子是無常的。如果你對他說:你是從有為法的角度講,還是從無為法的角度講?或者,從世間的角度,還是從出世間的角度?或者,從你的角度,還是從我的角度?從無分別念的角度講,還是分別念的角度講?這樣的話,對方可能被搞糊塗了,更加迷茫了。本來,他想通過你的語言讓他清晰一點,結果你這樣說來說去,把對方弄得更糊塗了。
不過我們辯論的時候,有時還是要分一些角度;不分角度,有些問題很難辯清楚。比如分別、無分別,對方什麼都分不清楚的時候,這時對他應該分角度來講;但有時候,也沒有必要分很多角度,直截了當地給他回答就可以。
學過因明和沒有學過因明的人,還是有差別的。以前,我們說的語言比較籠統,很多人可以馬上抓住把柄,挑出過失;但如果因明學得比較不錯了,你的語言就會比較嚴謹,不容易挑出毛病,這也是學因明的作用。
上面講到,眼等諸根根本不能將外境事物執著成相屬的關係,把詞句所表達的意義與能詮詞句銜接起來,這是遣餘的工作。比如說這是自相的瓶子,那麼能表達這個瓶子的就是“瓶子”的語言,而將這兩者結合起來,“原來我說的瓶子,就是這個東西”,這肯定不是用根來結合的,應該是用分別念來結合,這一點大家應該清楚。
今天所講的內容當中,我們要知道:所說的話不是說自相。如果說自相,根識就無用了;或者外境自相上,名與義就有直接關係等等,有許許多多的過失。這些都是我們不敢承認的,也是不能承認的。以這種方式來回答對方的辯論,就會比較圓滿。
好!今天學到這裏。
回向偈:
所南德義檀嘉熱巴涅 (此福已得一切智)
托內尼波劄南潘協將 (摧伏一切過患敵)
傑嘎納齊瓦隆徹巴耶 (生老病死猶波濤)
哲波措利卓瓦卓瓦效 (願度有海諸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