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等到七世紀末的寂天時,以菩提心的實踐法門結合大乘資糧才臻於完備。他在其影響深遠的《入菩薩行論》第一品中說:「入於菩薩諸學處,依據經教攝略說」,他撰述的目的是要說明菩薩所應學,菩薩所追求的目標是菩提,其所應學當然就是菩提正因,就是菩提資糧了。在同一品中將菩提心分為兩種:願菩提心與行菩提心,並說這兩者的差別就如同「想走」與「正在走」的差異。這表示,想要得到菩提是願心,行各種菩薩所應行時是行心。所以在論的第三持菩提心(發菩提心)品說:「如前諸善逝,發起菩提心,於菩薩學處,依次住於彼,如是利益眾,(我)亦發菩提心,於菩薩學處,依次住於彼。如是具慧者,極持菩提心,為使其 增廣,如是讚此心」。
使菩提心增廣即是依靠行心,行六度的菩提資糧。論的第四示不放逸品、第五應護正知品談的是行菩薩行應有的基本態度,第六、七、八、九品分別討論了忍辱、精進、禪定、般若,至於布施、持戒是包括在這四度之中,所以不另立章節,而以迴向作為論的結束。這部論非常巧妙的將菩提資糧涵攝在菩提心的實踐中,而以願心、行心為總綱。可以說由龍樹,無著發展下來的這個潮流,到了寂天就完備了,此後所有討論以菩提心來實踐大乘資糧的,完全以寂天的架構為主,再也沒有超出這個範圍。
八世紀入藏的蓮花戒,在與中國的摩訶衍(大乘和尚)辯論後,深感藏人在佛法的修習上不得法要,於是撰著了《修習次第(初篇)》(藏文,No.3915。大正,冊32,No.1664,廣釋菩提心論),(59)論有四品,完全依照寂天的系統,分菩提心為願心與分位心(卷一,分位心即行心),分位心所應行,廣有無量無邊,略而言之,就是六度。許多後來的討論都認為摩訶衍所主張的無思無作是屬於禪宗
的系統之一,但這也說明,當時中國其實欠缺完善的實踐上的綱領,而這個實踐綱領在蓮花戒時已經形成久遠的傳統了。除了以《修習次第(初篇)》來討論修習的法要外,蓮花戒又撰了《菩提心修習》(藏文,No.3913。大正,冊32,No.1663,菩提心觀釋),內容幾乎與龍樹的《菩提心離相論》一致,以蘊處界的方式闡述菩提心了不可得,離一切相,這是提醒在菩提心的修習上,不可執著。
與蓮花戒的情況相同,入藏的阿底峽也是應藏人修行上的問題而撰著了《菩提道燈》,以當時教法混亂的情況來看,也是沒有掌握實踐的綱領,於是阿底峽在論中也依寂天的骨幹,分出二類菩提心(第10~19頌),並說行心是為了增廣願心的(第19頌),其方法是三學。他依其超戒寺顯密融貫的學風,將顯密資糧都安置入菩提心中,這是與寂天、蓮花戒所不同的,另一差異點是他用三學概括顯乘資糧,而非
前二人所用的六度。為了適應實踐上的需要,他還撰著了《發心律儀儀軌次第》(藏文,No.3969)來作為實際修發心法門時應用,按照儀軌應先祈請上師賜予發心,次行三歸依,供養上師,然後三次念誦發心的願詞。儀軌中還記載沒有上師時如何自己在佛像前發菩提心。龍樹所撰的《發菩提心儀軌》與此篇內容相差甚多,由龍樹傳下來的實際修法,經世親、寂天、蓮花戒,中間的變化如何,目前還是尚待研究的,但從阿底峽之後,西藏所有的發菩提心修法,都是依照他的口訣教授了。
較阿底峽稍早的十世紀初,印度還有一位勇者(馬鳴)著有《俗諦菩提心修習次第書》(藏文,No.3911)及《真諦菩提心修習優波提舍書》(藏文,No.3912)兩篇文章,大概當時也受到重視,所以在多羅那他的《印度佛教史》中記載有這件事。(62)這兩篇文章繼承的是龍樹的傳統,在後一篇中純粹談諸法無實如虛空,有如夢中因果,一般人就是執無為有才輾轉於輪迴之中。在前一篇中提出一個重要觀念:為什麼發勝義菩提心之後,要行菩提大行呢?因為是要驅離出離道(小乘),而出離道指的是各種善趣之行及各種寂靜涅槃之行,必需了解諸法空性,以此行無量善巧方便行,才算是勝菩提行。這兩篇文章迴異於蓮花戒、阿底峽所承的傳統,不以菩提心作為三學或六度等菩提資糧的實踐綱領,卻在菩提心的實踐中,隱然畫分了三士道,而以能用菩提心行菩提大行者為最能利益大眾的勝士,算是非常特
的另一種型式。
關於菩提心的討論還有另一種型式,在阿底峽當時,由於超戒寺顯密融貫的學風,所以幾乎對每一法門都用這種方式來探討,發心的問題也是如此。勝敵(阿底峽上師之一,超戒寺班智達)曾撰有《發菩提心受本尊儀軌》(藏文,No.3968),論中談到,在善知識處,面前安置壇城,三誦發心儀軌而受持菩提心,然後行七支供養,再學菩薩學處,而本文的主旨是「持菩提心及學處,圓滿行二種菩薩資糧,
應現前配合各種行持,此中分三:初業者以律儀戒為主,是本尊行;以大願行各種行的行者,以攝善法戒為主,是三昧行;住地行者,以饒益有情戒為主,是引導眾生行。
此示初業者的本尊行」,接著敘述了各種儀軌及咒語。以發菩提心及密咒修法相配合,頗能代表當時超戒寺的風格。中文的大藏經中列有一篇《金剛頂瑜伽中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大正,冊32,No.1665),完全是以密乘觀想的方式來發菩提心。該論在宋、元的藏經中沒有,譯者提名是唐朝不空,若譯者屬實,唐約當西藏前弘期,那表示約在蓮花戒的時代,就有以密乘法門來發菩提心的方式了。
節錄阿底峽《菩提道燈》內容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