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2/02/08 15:58:13
學習次第 : 進階

空性論述 禪與密的內證光明的顯現 

風(大圓滿實修者) 

對於許多衷情於禪,又醉心於密的人來說,提到禪與密,尤其是說到禪與大手印、大圓滿等修證的內涵時,尤顯雖異口、本同聲的意味。有道是“禪雖顯而密,密雖密而顯,”此話不無道理。正如密乘竅訣指示:“禪修的成果不用問別人,就在自己的三門中發現,量度在自己的夢境中了知,來世會到何處看看自己的心就可明白”一樣,禪師問:日用中做得了主麼?待日用中做得了主又問:夢中做得了主麼?待夢中做得了主再問:無夢無想時做得了主麼?如是三問之。

對於一般毫無實際修證經驗的人來說,禪師的敲問或許成了永遠的話頭。如果從密乘光明的角度來看禪師的三問,那麼:日用中做主和夢中做得了主都只是見到了粗分中的心性光明,夢中做主較日用中做主的光明更為精微,需要在保任心性的修持中,認證並熟練更深的覺受光明或淺分的睡光明;而無夢無想時做主,則需要證得睡光明或死光明中,或稱明(初空)、增(廣空)、得(大空)三種現空光明後的最勝空光明——也就是根本淨光明。從某種意義來說,無論什麼修持,無非都是為死亡做準備。最終解脫與否,取決於根本淨光的修持或證得。

 

“根本淨光”對於藏傳四大教派中的密乘(或果乘)來說,都是很常見的一個概念,如果想要深入理解根本淨光心,就先要理解密乘中“光明”一詞的含義,相對於著重宣講般若空性的顯宗而言,密乘的根本還在於證得實際光明與幻化身雙運。

 

那麼,有人不禁要問:到底什麼是光明?根本淨光指的又是什麼?諸法空性,了無一物可得,你這裏又是光明又是淨光,豈不是著相嗎?

 

原來這裏所說的光明,其實就是我等經常說到的佛性。空性秘密雖然不可思議,難以言說,但又並非全無指示或表詮途徑;因此,密乘對於不可思議的空性內證方便,用一種具體的內涵將其表達出來,便稱之為光明。

 

具體解釋來說,所謂佛性即一切眾生本具的如來種性,換言之,指的也就是所有眾生的本始基——如來藏體性。如來藏內實具‘基’與‘顯’兩重含義,基為法身空性之本身,顯則是法身空性本來所具的光明(也就是覺性)。也可以說,諸法雖無自性,空性中了無一物可得,但卻不失其活力或功用,其自然覺性,能任運顯現一切。因此可見,基與顯、法身與光明,其實質從本以來便是無二雙運,如果人為將其割裂,只有空而無光明的話則流入斷見;反之,僅有光明而無空性則入常見。(如果將基與光明無二雙運的關係,具體到密乘三續各觀其內涵,那麼,父續所顯的便是顯與空雙運的無二光明,母續為明與空雙運的無二光明、無上續乃覺空雙運的無二光明。倘從三門身語意的角度來看,則顯空光明成就的是身金剛,明空光明成就的是語金剛,覺空光明成就的乃意金剛。因此,對於通達諸法實相為實際光明實乃密乘之根本。)

 

密乘對於各種層次的(標記和實際)光明,新舊諸派各有種種不同的表達方式,有的雖然名稱不同,但實際所指一樣。如常見到的有基道果光明、心性光明、俱生光明、覺性光明、光明菩提心、譬喻光明、勝義光明、法身光明、眠光明、覺受證悟光明、晝夜光明、死光明、中有光明乃至大圓滿頓超修持中的六種光明及子母光明等等。須知凡說光明必無自性,本與空性雙運無別,若認為實有光明可得則無異于小孩追逐彩虹般可笑矣。

 

種種光明中,又以“法身光明”為根本。法身光明又稱“法爾光明”或“基位元始光明”。所謂“法爾” 、“基位”、“元始”等,就是指遠離一切造作、修飾與概念,從本已來即便如是。因為光明體性從本以來就已自然清淨之故,所以光明體性也被稱為“淨光”,故而法身光明又可稱為“根本淨光”或“根本淨光心”,“死光明”也稱為“死淨光”等等。

 

由此可見,新舊密乘種種修持方法,無非只是權宜的方便,以引導、開發出此一本來便已具足的光明。法爾光明周遍於基、道、果,如死光明、睡光明等也都是法爾光明。

 

根本淨光又有兩種形式,即“客觀根本淨光” 和“主觀根本淨光”。所謂客觀根本淨光,是指“諸法自性”所存在的空性;而主觀淨光,則是指修道位上的能證、或體驗此一諸法空性的智慧光明。如果套用子母光明來說,前者可以說為母光明,後者則為子光明。對修道者而言,兩種光明合一,便是究竟空性的完全證得。如大圓滿的修持,無非也就是修得子光明與母光明的匯合,因為母光明就是法爾光明,而子光明便是自己覺悟諸法無自性時的心性光明(修道位上的心性光明)。

 

那麼,如來藏又與阿賴耶識、意識等又什麼關係或區別呢?

 

簡單說來,意識乃是與非、善與惡等能所對境中的分別執著污染,阿賴耶識則是純然的無記污染,如來藏並不是離開了阿賴耶或意識而另外存在的一個東西,相反,如來藏只是意識與阿賴耶識已離污染、無記的通透本然光明覺性。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便會將如來藏作一本體來看待,這是錯誤的,如來藏並非一實存的本體,須知如來藏無絲毫自性可得,僅因如來藏的光明(覺、明、顯)不滅(或功用不失)故而方便說為如來藏。

 

由上可知,所謂光明,便是指已離開二元分別的種種顯現或境界,有境界或顯現不代表光明,更不代表解脫;但所有顯現與境界原本即是光明(原本自解脫)。也等於說,見到光明並非等於證入空性之境,但對證入空性而言,則必有光明現起。如對修持中顯現的樂、明、無念等覺受來說,若對其顯現不予執著而直透其本質,那麼,無念則可轉為法身,明則轉為報身,樂便轉為化身。換言之,樂、明、無念本身不是問題,因為它們在顯現的同時就是解脫的,問題是由無明(或不明其本來便是解脫的特性)而對其起的執著。

 

法爾光明既然遠離造作,故而也就不能由觀想等造作而成就,只能通過各種引導等方便途徑來開發。因此要想證得實際光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就需要先培養釋尊在二轉法輪中闡釋般若、諸法無自性的空性見地,因為這是以觀察、推理、辨證等方法抉擇而來的空性,所以屬於心識較粗方面的空性。進入第三轉法輪後,通過闡釋心識的連續(相續)和禪修的技巧,則為由般若空性進入密乘光明之間搭建了一坐橋樑——從心識的最細精微方面來證悟較完整的空性。

 

說到這裏,就可以順便說一下密乘實修過程中常提到的證量。眾所周知,密乘大廈的架構,除了來源於全部顯宗基礎的見地之外,另外極為重要的一面,便是來自行者以這種見地配合實修後獲得的內證經驗,種種內證經驗與見地相互堪印,這便是修行道上的證量,證量雖不代表已或解脫,但卻是由起修之始,到最終獲得解脫之果的整個過程中,所生起的一定、或必然的現象與顯現。最究竟之證量,實為無證之證。

 

話說回來,參禪也好,修密也罷,種種手段僅為一時之方便,用來收攝根識的粗重執著分別。如當行者以種種禪修為方便,使得根識由一貫外散的狀態,向內自然收與意識,意識返攝于阿賴耶,於是顯現的幻化便會出現明增得等譬喻光明,阿賴耶最後融入法爾光明。

 

依自己實際參禪修密時所體會來的淺薄經驗,總覺得真實的修證,無論是禪或密諸宗那裏都是相通的,不同之處在於有的顯說,有的密說,有的不說而已。舉以前最初住禪堂參禪的那幾年來說,每入眠時,總要提著話頭入睡或乾脆看著自己是如何睡著的,不久得以夢境中自主,然而遇到無夢的情況時卻毫無自覺。此後數年,也只是保持這一狀況無所突破。及至後來入密,依根本上師叮囑,不以任何觀想等方法,唯以安住覺性方便而入眠中,因此得以進入無夢自主,入眠時所經歷的明、增、得等光明也都一晃而過。當然,雖然毫無解脫利益可言,但稍值慶倖的是,由此對於生死的過程及對生死輪回、情器世界的虛幻性,確實也有了一些發自內心的深切理解。

 

若按因乘與果乘的原則來區分顯與密,則凡停留在見地名言方面的都是顯,而實際證悟的即是密;因此最終說來,所謂大中觀見或者大圓滿見,都是顯的層次。就禪或大圓滿本身而言只能是實際的證悟,因此真實的禪與大圓滿之本身便是密之光明。換言之,對修學者而言,中觀或大中觀都是以觀察、推理及辨證以至究竟勝義,所以是顯。大圓滿則是具格上師以訣竅、證量及心意加持直示勝義光明,故而是密。至於禪宗,不歷次第,頓超為佛,因此也大可說為真實的無上之密。

 

綜觀所有佛法道次第,由下而上,從顯乘之有部,再而經部、唯識、自續、應成;密乘由外密之事乘至內密無上瑜伽,其各自對道(或空性)的體證,並不是說下下完全沒有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實在說來,上上對道的體證自然也教下下更精微、更徹底。具體來說,密乘以精微光明心識來證悟空性,而顯乘如唯實、中觀,皆以所破立的較粗心識來體證空性,因此二者所證智慧的層次、優劣顯而易見。但是,切莫因此便說上上便不需要下下了,因此種上上的見地與修持,實在是建立在下下基礎上的,上上之見地皆來自於下下見地的累積,若棄下下而只取上上,密乘大廈豈不立傾乎?

任何生命死亡時,由於脫離了粗重五蘊的障礙,構成身心的內五大元素漸次消融。因此,由五大元素支援的八十種遍計煩惱也隨其自然消融,法爾光明(死光明)得以暫時顯現,此法爾光明與虛空法界的外五大光明本是同一光明。如果死亡過程的光明被認識到,那麼,即使是一個從不修行的凡夫,也可以破天荒、不假功力地獲得解脫。但事實上。對於一位生前未曾修持,毫無實際經驗的普通人來說,他根本就不會認證到此等光明,就算萬中有幸得以親見,也會因為不識其為虛幻的存在之故而被錯過機會。

 

因此,在死亡中有時顯現出的光明,本質上與虛空法性光明、以及在世時體證空性時的光明無差異,也和常人入睡時的眠光明無二,各種光明都為同一境界。因此,不管是以何種禪修引導作為方便的行者,在活著時,都應在以現起眠光明、覺受光明等道位光明之方便來模擬、熟練中有時期的光明。到真正死亡來臨後,死光明生起時,便如異鄉路上遇著親父母般一眼認出(形容而已了,真正相遇哪有作意認啊)而等持融入于法爾光明中獲得圓滿解脫。然而,對於在活著時,並沒有絲毫證悟及與此有相似經驗的人,當法爾(死)光明顯現時,卻無由在這個刹那,將精微心識的死光明等持融入虛空法界的法爾光明中,於是便轉淪為中有之身,白白失去一次完整的解脫機會。

 

由此可見,一定程度而言,由於有了光明的方便,修行也就避免了許多對般若空性,僅僅停留在口頭上的誇誇其談,而落實到了整個具體的修持過程中,一步步所生起來的驗相,雖然這些並非意味著解脫,但解脫也沒有和此等光明分離,用禪宗的話說:雖然沒有一法可取,但也沒有一法可舍。

 

對於如何證取光明,即道位元上的標記光明(依次從生起標記光明直到有學雙運,再到無學雙運)。密乘新舊諸派皆依自宗之見而各有訣竅,大致都是以等持方便,修生圓次第或依大手印等將空性的現分——光明之心的顯現融入勝義中脈,也就是說,以禪修方便,將所有五毒煩惱等粗糙風心(也可說為心識)及等同情器世界諸壇城的五大元素都收攝於勝義中脈顯為光明。在此過程中,經明(如無雲晴空之月光相)、增(如無雲晴空之日光相)、得(如無雲晴空之黃昏相)三現分之譬喻光明(相似法身光明,不為真實之光明)最後現起法爾光明。換言之,行者在這個過程中心識由粗入細又至及極細,最後融入于無分別光明中。在諸多禪修(或等持)融入的方便中,噶舉大手印和甯瑪大圓滿中的宗師們大致都以不加修飾、不假造作、無整安住、自然任運為最殊勝的收攝教授。

 

最後,經由具格上師指點為一切眾身本有的基位原始光明,如是串習堅固,晝夜光明轉為道用,使得實相證悟日趨圓滿,達到究竟時便是果位光明,此即一切法大清淨、大平等的無學雙運之真實光明,此即一切唯佛能證的法爾光明,亦稱諸佛之遍空菩提金剛。

 

宗門行者,不管沿途風光如何,一切無取,豁的直下而去,直到踏破所謂末後牢關方得大自在,此與具大氣魄、大根器者易能相應。此一不管沿途風光如何並不是說沿途沒有風光,如六祖壇經中即有謂“污染即不得,修證則不無”之語。此等對於光明的揭示,雖不如密乘直接宣說之明顯,但仍能見到經典和禪師們的不少描述,如《十地經》說:「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重雲所覆,如缽內燈光,不能顯現。」《楞嚴經》二十五圓通中,舍利弗說:「如我所證,心見發光,光極知見,斯為第一。」,而對於阿彌陀佛之報身則更稱為無量光。最明顯之記載,則見《達摩血脈論》中:「……夢中若見光明出現,過於日輪,即表示余習頓盡,法界性見,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說;或靜園林中行住坐臥,眼見光明,或大或小,莫與人說,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靜暗中行住坐臥,眼睹光明,與晝無異,不得怪,並是自心欲明顯;或夜夢中見星月分明,亦自心諸緣欲息,亦不得向人說;夢若昏昏,猶如陰暗中行,亦是自心煩惱障重,亦應自知……」。

 

因此說來,實既無單純之斷空,也無獨一之常明,由空能顯色,由色能證空,明空本雙運。對於密乘,不舍空色二方便,於嚴密之中求穩當,為適應不同根器之故,有種種引導方便,使行者于光明中體悟空性,最後得以親見根本淨光。證得顯空、明空、覺空等雙運之境,此步步皆有次第、著著皆有驗證,自然也就避免了一些理論上的空談或口頭禪。

一則回復:
淨光根本心,應是對看來抽象之rigpa(日巴)給予象徵化或具體化的說明,更多譯為明智、本覺或淨覺等等,藏文sem則為凡夫心或普通心。

Rigpa的特質乃從本清淨(本淨)或本來清淨,這可以說是Rigpa內在的本然空明;外在的空明是自然現前(或任運自成),內外無分合一,如此明空無別即是智慧與方便之無二雙運。

本來清淨的內在空明是法身之基礎,證得報化身的基礎則是任運自成,二者合一是根本淨光心的基礎。有些經典和大德指出,一方面,心的空性是客觀的光明,而心性的根本覺知(或覺性)則是主觀光明的體驗;另一方面,引領法身本淨的內在光明是主觀的空性,而自然現前的光明則為客觀之空性。就區分大圓滿三部來說,心部重主觀空性,界部重客觀空性,竅訣部則主客畢竟合一。

再提一下的是,只有通過直接經驗,才能賦予淨光心的所有意義,其他各種形而上的沉思,或邏輯、抽象等思維本身並不能衝擊此一內涵之根本。(風)


備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