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尊法師佛學論文集‧呂鐵鋼 胡和平 編
這篇紀錄稿是法尊法師于一九四九年三月間在重慶漢藏教理院講的,當時並承尊法師閱過。現在發表的題目和內容分段。未請看過。讀者可以從這篇稿里看出﹕《菩提道次第廣論》是怎樣到內地來的、它的內容主要講些什麼,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它對于真正學佛修行的人有什麼必要和幫助,以及它為什麼叫菩提道次第廣論等這些意義。
一、《菩薩道次第廣論》是我在一九三四年由西藏回本院(漢藏教理院)來隨講隨譯的。
《菩提道次第廣論》因為部帙繁多,每使學者很不容易聽得圓滿。記得我去西藏求法,一九二七年從甘孜拉惹巴師父聽廣論的《止觀章》時,起初聽講的人很多,但到後來只有恆明和我兩個人聽,後來恆明也離去了,連我一人也未聽完。大勇法師臨圓寂時很殷重地囑咐我,教我應去昌都從安東格什學廣論,學了以後,無論如何還要把它傳到內地來。勇法師並說,如果這部書能夠傳到內地,連我們進藏學法的三十幾人所受施主一切供養,都可消受得了而不白費。我遵勇法師遺囑,去親近安東格什。最初,他老人家也未即講授,到拉薩後,因有墀門噶倫作施主請他老人家講,我們二十三人(多為安師原有弟子)才有隨聽。不過。噶倫只聽到中士道便算了,其余的弟子們也時常缺席,剩下我和扎希卻札兩人;不久,札希卻札亦輟聽,只我一人聽完全論。就由于這種不容易學圓滿的原因,再加上講的人很多是詳講下、中士道和上士道的菩提心處而略《止觀章》,所以就是一般喇嘛也不容易徹底了解《止觀章》。但是,這部書對內地學者似乎有緣,就本院來說,從我翻出後,前後有許多人都聽圓滿;至于本院以外的人,勇師最初的略論在成都印行,一般已經有佛學根底的人,喜愛得簡直難以形容,廣論初在本院油印,繼于武漢排印二千部,也是一散而光。勇師的遺囑我能完成,這是我足以自慰的。
二、這書,尤其是《止觀章》很難懂。在跑馬山曾有過這樣的笑話﹕與其聽止觀,寧背石頭!不過,難懂固然難懂,重要卻也重要,因為除了這部書以後,再沒有能把一切佛法總攝起來作為一個補特伽羅所必須的修行方法的。這里,我可以擺一個故事,並順便說明本書的造作。相當于內地玄奘法師的西藏大譯師仁卿桑波,他畢生從事翻譯,學問的豐富,自然沒有話說。仁卿桑波晚年,當阿底峽尊者應藏王之請蒞藏弘法時,他請吃齋,起初阿底峽尊者問他所學,凡阿底峽所有的,他都懂得,因而贊嘆道,西藏有像你這樣的人,實在用不著我來了。
但後來阿底峽尊者問到他怎樣把所學的拿來修行時,他說,所學法門很多,只可各門修各門的,各門按各門的儀軌去修。阿底峽尊者就笑起來了,他說,這樣看來,西藏還是需要我哩!阿底峽尊者為什麼這樣說呢?就是因為他有總攝一切佛法而為一個補特伽羅次次第第修行所必須的菩提道次第教授的緣故!
本書的作者宗喀巴大師,在得文殊菩薩加持而生起真正的中觀見以後,經多人勸請,根據《菩提道炬論》和阿底峽尊者的三傳弟子霞惹瓦的略注,再加以發揮和補充,遂成為我們現在所講的這部偉大著作《菩提道次第廣論》,著作的地點是惹震寺,時間為安居期中。
後來因廣論過繁,利根人研究起來固有堪能,但智慧稍差的人,就難免望洋興嘆,又經弟子們的勸請,于中摘要而成略論。作者因為深得這個統一的、次第的修行的體系和精要,並以發願文的方式作發願攝頌,盡攝本論要義。這樣,關于菩提道次第的著作,作者宗喀巴大師逐完成著名的廣、中、略三書。此外,作者對菩提道次第的精義,還在其它地方常以各種方式加以提示和攝集、或十頌八頌不等。
三、本論的作者宗喀巴大師,如前述是得文殊的加持而造本論的。文殊指示作者三個要點為造這部論的中心依據﹕一、出離心,二、菩提心,三、正見。今人所普遍稱道的三要,就是這三項事情。作者持此三要,再用上、中、下三士道的形式組成本論。我們世間一般人,每天所想所為,不外乎現世,換句話,即眼前的快樂,後世如何這問題,從來就沒有想到過。然而一個人如果不顧及後世的長遠利益,就必然地連脫離惡趣、得生善趣的能力也會沒有,更談不上真正的佛法。因此,要用種種的道理改造常人的心理,使能發起犧牲眼前快樂、注重未來長遠利益的棄惡因、播善種的意樂和行為,就是說,先把學者造成一個很有把握地離惡趣而生善趣的人,作為堪修佛法的基礎,這是很重要的。這就是下士道的作用。
僅僅這樣一個能修世間善法的下士,還是談不到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是要厭離整個三界生死而求出世的個人解脫,和基于個人解脫而解脫他人的聲聞乘法和菩薩乘法,因此,就必須在下士道的基礎上進一步說明整個生死輪回的可厭,例如說,三界最高處所的非想非非想處,也不過八萬大劫的享受,而這享受的本身且是行苦,何況劫滿還有墮落的危險呢!用這樣地道理使下士學者能夠透過三界整個生死輪回,對之作通盤的考察和厭離。這就是能夠引發出離心而徹底解決生死問題的中士道。
中士道的學者已有自己解脫的能力,唯能自己解脫者才能解脫他人,沒有中士道的能力作基礎的人是不可能作利他的事情的。把一個學者由中士道引入上士道的理由是必須告訴中士﹕自己之所以要出離三界,完全是因為自己已經確認在整個生死里,沒有哪一個地方是真正“安身立命”之處,哪怕小到像針尖大的地方也是找不到的;推己及人,三界一切眾生也完全同自己一樣,如果不出離生死,隨時隨地就只有痛苦,絕無快樂。由這點出發,想使一切眾生也同自己一樣地得到解脫,于是就去謀求能夠利益眾生的方法。又深知只有佛陀才能徹底利益眾生,于是就去謀求能夠成佛的方法。這樣,為利眾生願成佛的菩提心就有可能發起,有了菩提心,就有資格修大乘菩薩行了。這便是上士道的情形。
但是,依于出離心而發菩提心的上士,主要地要靠什麼工具和應該怎樣才能斷煩惱而利益眾生呢?這就是,只有在聖教中求得不共的中觀正見!因為只有正見這個東西,才能斬斷煩惱,才能使自己無我,純潔而正確地利益眾生,所以本論接著用很大的篇幅來特別抉擇正見,這就是《止觀章》。
四、《菩提道次第廣論》由于有出離心、菩提心和中觀見的精要,由于有下士道、中士道和上士道的嚴密組織、就有下面這些特點。
原載《現代佛學》1954年十一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