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1/01/06 23:45:24
學習次第 : 進階
藏傳佛教的教育制度
索達吉堪布
問(17):我長期從事佛教教育和通俗弘法,對佛教教育非常關心。據我所知,藏傳佛教有一套非常完整的教育制度,為藏傳佛教造就了許多出類拔萃的僧才。堪布長期主持五明佛學院的教學,對佛教教育一定很有經驗。我想瞭解一下,藏傳佛教的教育制度?
答:一個普通人要想在當今社會維持住基本的生活水準,並進而在社會上取得一席之地,實在不是一件簡單而容易的事。為此,他必須整日泡在紅塵濁浪中奮力搏擊,為自己、為家人、為生計、為飯碗、為子女等一大堆不得不為之事而焦慮、操勞、奔波。作為佛教徒,我們對此表示深深的理解和同情。而對出家人來說,他的修行條件、環境、氛圍則要單純得多,他唯一應該操心的只應是自己的修學進展與佛法大義。如果一個披上袈裟的出家人也耐不住寂寞、抵擋不了外面世界的誘惑,在俗人們一片叫苦連天的喊累聲中還要“鋌而走險”,非要涉足世俗之海去撲騰一番,並最終與在家人一樣深陷煩惱的泥潭中而欲出不得,那只能令人深感遺憾。
故而才會發自內心地對濟群法師的弘法利生之舉深表欽佩。他的種種行為,如像法師本人表述的那樣,長期從事佛教教育和通俗弘法等,一方面在廣大民眾心中播植下了非常珍貴的佛法種子;另一方面,又在世人面前樹立起一個佛教徒,特別是一個法師所應有的形象。我曾看過法師寫的《〈金剛經〉的現代意義》、《〈心經〉的人生智慧》等文章,他於其中所流露出的真知灼見,尤其是面對廣大佛教修養並不是很高的普通百姓時,在不失佛教本義的情況下對佛法所作的深入淺出的講解,的確令人有種別開生面之感。在見到他本人時,更為法師的莊嚴威儀、清淨戒律及不俗談吐所打動。而他的事業、行持、風範,現在已基本可在法師的弟子身上得到再現與延續,這是最讓人感到欣慰的。
濟群法師的行為方才堪稱佛教徒的典範,他的所作所為才是真正在護持佛教。弘揚佛法並非表現在單純地大興建築以及召開各種佛教會議,也不表現在各式各樣的形象佛法的推廣上。把人們用於世間瑣事的心引向佛法的智慧,使之能真正瞭解佛教的真理,這才算作最大也是最有價值的弘法利生之行為。
對所有法師而言,給弟子進行灌頂、加持或皈依,這些都可謂是善事。但在當前這樣一個很多人都不信因果,因而眾人競相肆無忌彈地廣行惡業的社會大環境下,對眾生進行正規、清淨、正宗的佛教教育就顯得尤其關鍵。作為一名藏傳佛教的出家人,且已在五明佛學院求學近二十年,對此就更有體會。
我對佛教教學談不上富有經驗,不過一點心得還是有的。從正式登入佛法殿堂的那一天起,心中就對古往今來的高僧大德不搞世間法、完全以無我利他之心行弘法佈道的言行深感讚歎;同時也為藏地獨特、嚴謹、科學的佛教教育體系而深感自豪。正是在這樣的佛法教育體制之下,一大批大成就者才脫穎而出;同時通過他們的努力,一代又一代佛教修行人又得以在綿延不絕、傳承不斷的僧才培養制度中繼續茁壯成長。
藏傳佛教的教育之始,大約可追溯至西元八世紀中葉。隨著藏王赤松德贊迎請蓮花生大師入藏並在如今的山南建成桑耶寺,藏族子弟就開始陸陸續續出家為僧。從此之後,以寺廟為大本營的佛教教育、修行基地即告成形。不僅寺院教育在前弘期有所發展,而且分科教學在這一時期內也初具規模。進入後弘期以後,寺廟作為教育基礎的地位就更顯重要了,同時,以《釋量論》、《現觀莊嚴論》、《入中論》等論典命名的各種專科講經院也更加蓬蓬勃勃地遍地建立起來。薩迦貢嘎堅贊還著有《智者入門》一書,論述了講、辯、著三個方面的理論,內中也涉及到了藏傳佛教的教育理念與實施措施,為寺院教育的進一步正規化打下了一定的理論基礎。
西元一四零九年,宗喀巴大師在拉薩達孜縣境內建立甘丹寺,他創立的格魯派從此在西藏全境得到全面發展與推廣。一時間,格魯派寺院在整個藏區如雨後春筍一般大範圍興建起來,以拉薩三大寺——甘丹、沙拉、哲蚌為代表的格魯派寺院,不久即將嚴格的寺廟教育制度推行到藏區所有格魯巴的寺廟之中。
格魯派的寺廟教育制度在整個藏傳佛教中都有相當大的影響,它推及到的範圍也相當廣泛,下面就以格魯派的寺院教育為例具體解析一下藏傳佛教的教育特徵。
僧人們在進入寺廟並開始正規學經後,通常分為三種類型:一是先顯後密,即先進入顯宗學院學習直至畢業,考取格西學位後再轉入密宗學院學習,畢業後仍屬顯宗學者;二是直接進入密宗學院學習,或進入醫方、時輪學院學習;三是只在顯宗學院學習,不再轉入密宗學院學習。
顯宗學院的課程是固定的,即人們通常所謂的五部大論:法稱論師的《釋量論》、彌勒菩薩的《現觀莊嚴論》、月稱菩薩的《入中論》、功德光律師的《戒律本論》以及世親菩薩的《俱舍論》。學完這五部大論大約得需要十五年以上的時間,一般得學完一科再學第二科,並特別強調背誦熟記、融會貫通。顯宗學院的僧人經過十五年以上的學習後,就有資格考取格西學位。
密宗學院則是格魯派的僧人學習密法的地方,甘丹寺設有上下兩座密院,這兩座密院是格魯派的最高學府,宗喀巴大師的獅子法座——甘丹池巴,就從這上下兩所密院的僧人中產生。甘丹池巴也即宗喀巴大師獅子法台的繼承人,是格魯派的最高教主和最高學位。這個職務是全憑個人的聞思修水準考上去的,從它的誕生過程就可看出藏傳佛教教育制度的嚴格與次第性。考取甘丹池巴首先要獲得顯宗學院的第一等拉讓巴格西學位,再進入甘丹上下密院深造五年以上,學完全部密宗課程、參加密宗立論考試合格後,充任格歸四月,擔任翁則三年,堪布三年,堪蘇若干年,再擔任上密院的夏孜卻吉或下密院的降孜卻吉十四年,若有空缺,才有資格參加競選甘丹池巴。所以一個學僧要想登上甘丹池巴的寶座可謂難於上青天,故藏族才有諺語曰:“只要男兒有本事,甘丹法台是無主的。”
至於一般的密宗學院通常分為初、中、高三個學級,分別規定有固定的課程和不同的要求。學完密宗學院的規定課程後,若經考試合格,則各地寺院都可授予相應學位。
醫明經院與時輪經院一般說來都隸屬於各大寺廟,也分為初、中、高三個學級。學完三個學級所有的專門課程後,可以考取醫學博士和曆算博士學位。
以上所述為格魯派的佛教教育體制大略情況,下面再以我所在的五明佛學院為例,向大家介紹一下甯瑪巴的教學風範。儘管與格魯巴的教學模式大同小異,但在同中相異之處,可能更能讓人體會出藏傳佛教多姿多彩的教育特點。兩相結合,也許藏傳佛教的完整教育風貌就會清晰地浮現在諸位的腦海裏。
無論你以前修學的是何種宗派,也不管你以後立志弘揚哪種法門,五明佛學院都歡迎你的到來。對任何一個進入喇榮的人,學院都會仔細對之進行觀察,在考察了入學者的人格、佛學素質等各方面條件之後,如果覺其合格就同意他呆在學院繼續深造。入學後,一般要求修行者先用一年左右的時間修完加行並學好一些佛學基本課程,然後就讓他們次第進入顯宗的各個學科努力聞思。比如先學戒律,接下來就是《中觀》、因明、《俱舍論》、《現觀莊嚴論》等課程,一般情況下每門學科都會佔用一年左右的時間。五年的顯宗課程結業後,修行者才可進入密宗課程的學習。密法部分的教學則分為兩個班級:一是續部理論班,一是實修班,大致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結業。剩下來的時間則用於醫學以及其餘學科的學習。等上完佛學院的全部課程,大約十二年的時間就這麼匆匆而又充實地流走了。也有些修行者只用六年的時間就可學完別人需用十二年才能完成的顯密學業,此時他也可以提前畢業。
只要你按照佛學院的教學要求認真求學,那麼在這麼些年的學習過程中,佛教的大五明,諸如內明、因明、醫方明、工巧明等以及小五明,包括音韻、詞藻學等學科都可被你基本掌握。十二年在人的一生中其實很短暫,對一個真正想在喇榮學到解脫生死大法的人來說,這匆匆而逝的十二年卻可以給他的生生世世帶來永不會耗盡的福慧資糧。再想想世人在利益之海裏分分秒秒都在造作輪回之業的十二年,悲欣交集的感覺便不覺油然生起。悲世人的愚癡,欣佛子的選擇。其實我們把一生中的多少時日都用在學習、造作能致輪回的事情上了,所以當聽到喇榮的學制為十二年,而格魯派的學制為十五年、二十年甚至更多時,很多人可能會咋舌驚歎,覺得花費這麼多的時日用來學習佛法實在是有些太過漫長了。但若與漫漫無盡的輪回長夜比較起來,不知凡夫俗子們會不會計算它們之間到底孰短孰長。
在整個藏傳佛教的教育體系中,不論是在格魯派的寺廟,還是在別宗的佛學院,通過多年的聞思修後,再以講、辯、著的方式選拔堪布、格西或各種僧才都是一種非常通用的做法。各個派別的堪布學位都分為相應的上、中、下三等,一如格魯派的拉薩三大寺將格西分為拉讓巴、琳賽巴、多讓巴等級別一樣。若與世間學位制度對應,則第一等拉讓巴格西相當於博士學位,琳賽巴格西相當於碩士,而多讓巴格西則相當於學士。世間人往往把獲得各種學位當作人生奮鬥的目標、動力,因學位常常和個人利益緊密相連。藏傳佛教中也有各式各樣的學位,但它們只代表對獲得者的佛學素養的承認與認定,根本不跟獲得者的所謂利益相涉。如果說也可以和利益掛鈎的話,則這種利益毫無疑問是與他們的出世間終極目的相關聯的。
以上所述即為對藏傳佛教教育制度的大致介紹,有興趣深研者當不妨親身深入藏地一探究竟。一旦你邁進藏傳佛教的大門,無限風光也許立刻就會紛至遝來。到那時,說不定你就會把自己有限的一生完全投入到藏傳佛教這所無盡的大課堂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