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0/08/30 08:21:52

無明煩惱對治法·實修法 緒言
阿康仁波切

徐徐加速行,不久即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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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勒日馬大師

第二部分是發展自心的實修手冊,以使我們能把第一部分所講的付諸實施。內容中含有一系列的實修法,能助修者之心入於慈悲、成熟的境地。有些實修法所對治的問題是苦、煩惱和怨敵,也就是我們通常都寧願避而不談之事。然而,我們若學習如何面對它們,便漸能與苦惱對抗,予以適當處理。

自出生以來,我們已養成許多自討苦吃的壞習慣。環境讓我們相信堅強自我的價值,讓我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滿足自我上。在學校裏,我們學習如何應對進退,學習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什麼。父母和社會決定我們的持身之道,使得我們對事物的看法與其一致。

我們早年接受的訓練,大都有用,經由正確的分析,我們會逐漸看清自己應保留其中的哪些部分,以及哪些是不需要的。我們會認出養成壞習慣的原因,而有機會改正在身、語、意上自幼即犯之過。認真看待這些教訓,可使我們再教育自己,讓自己發展出更大的悲心、更深的解悟。這樣一來,我們生活的價值與用處便會增加。

西方社會緊張的生活步調,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特殊的困難。我們沒有時間充分消化事物,沒有辦法保持適當距離以做到旁觀者清。我們過於關心自身之事,並且擱置問題,不在問題發生時立即處理。

面對痛苦或困難是不好受的事,但我們不應老想躲著它們。企圖一直享受,會產生很多痛苦,因為那是不可能達成的目標;過分耽於任何樂事,都會引起痛苦。例如,愛吃的人一有好吃的東西就忍不住要吃,對他來說,吃已變成一種病態。我們也須克服另一極端,不要老是企圖躲避或排斥事物,心想:我不要做這個這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的事,或我不要跟那個人在一起。我們當前致力的目標,是不落過分享受與過分排斥二邊,而把真正的均衡帶入我們的生活。

對處境的順逆反應過度的性向,會給我們自己和與我們有關的人帶來痛苦。因此,我們需要修心,以便不管外在環境如何,心中都能保持平衡與穩定。這如有訓練害怕槍炮聲的馬,讓它慢慢熟悉這類的聲音,它便不會聞聲驚慌了。同樣地,如果在修行禪觀時,我們一再對抗瞋怒與痛苦,那麼過一段時間之後,我們就能在生活當中面對它們、處理它們。

藉著這些實修法,我們還可以為自己爭取空間,讓自己更能瞭解困境,甚至就在困境發生之際,即知如何因應。例如,我們常受制於煩惱,而修彩光觀,便有助於我們學習對煩惱的因應之道。

友敵觀,有助於我們擺脫劃分友敵的成見。與我們為敵的,常能做我們最好的老師,教我們如何發展耐心與悲心;而所謂的朋友,則會由於令我們心生戀著,及對我們過分佔有,以致妨礙了我們內在的發展。

所提供的次第修心法,可被視為一種療法。我們也許覺得現在談治療似乎有些奇怪,但它確屬尋常。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起治療作用;我們吃的食物、穿的衣服、選的顏色、發的聲音,都能像藥一樣個具有療效。當我們喪失了自己本然、本具的人性時,刻意治療是必須的。由於讀了太多的書,受了太多的教育,我們可能會與自己的生活、朋友和身體脫節。治療的物件並不限於病人,我們也不必為關心治療而感到羞恥。治療能幫助我們每一個人過更均衡、更有用的生活。

對我們來說,禪修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廣義的禪修可以包括任何一種憩息。從這個觀點來看,人、畜無不修禪,但通常並不自知,因而也就不知如何發展禪修了。
辛勤工作之後,身累口渴,坐下來喝杯茶,輕鬆自在,我們可以視此為治療禪修。不過,若我們整天閑坐,勉強喝茶,一杯接一杯,喝上二十杯,那可就既無益又不輕鬆,甚至還會有害了。

今日的西方人,由於身體太閑了,以致精神很苦悶。他們沒有勞動體力的必要,從而勞力之事愈來愈少,優心之事卻愈來愈多。整天覺得自己需要治療,需要跟著人類求取身心平衡的天性定,這種感覺可以改善我們的經驗與狀況。正確瞭解禪觀及修行禪觀——時時刻刻了知自己的一切所做、所說、所感、所思——會給我們帶來深遠的利益。

在運用這些實修法的時候,我們應認清一切無常,沒有哪一本書能夠滿足所有讀者個人變來變去的多種需要,這是書的有限之處。不過,這些實修法確能色勒出一條合乎常理之道的輪廓,讓修者之心更趨成熟,讓修者學得如何克服困難。每當我們想獲得某項有價值的成就時,都可能好事多磨。有時我們會鬧情緒,一連幾天不想修,甚至完全放棄修行。強迫自己去做什麼,雖不可取,但我們必須鍛煉自心:不該將這種鍛煉視為喪失自由,而應把它看作有助於我們掙脫煩惱控制的一種方法。如是鍛煉,會使我們的生活更加自在。

有時,當我們想要運用療法或修行禪觀的時候,會發現自己的心情不安。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企圖讓自己鬆馳下來的努力,都只會增加我們的不安、失望或其他當時支配著我們的不良心情。此際,做些身體活動,對我們可能更有所助益,如輕快散步、整理花園,或做些該做而沒做的家事。以自然切實的態度與自己合作而不脫離常識,是非常重要的。

聰明的做法是,依序修行整個系列的實修法,把一法修好再修下一法。如是去做,就不會出問題。每次修行的經驗,將隨著修行的進展而改進,每一步驟皆有效用。要想十足獲益,應知各個步驟合起來是一個整體,即如手、臂、腿、頭、驅幹等合起來構成完整之身一般。諸實修法中,沒有一法可僅因個人的好惡而予以省略,只修自己喜歡的幾項是不能得到全部的利益的。
你在實修上所用的時間與精力,不會白費。無論多忙,我們都能找到修行所需的時間——只要我們真想去找。一旦了知實修的可貴,我們自會抽空兒去修,就像晨跑的人抽空兒去跑一樣。酒徒總有時間去酒館,我們也不難抽出時間修心。付出越多,成就越大,並非過激之論。不過,修一點總比不修強。就算唯讀實修法教,也有一些價值,或許我們會因而瞭解實修之義,終於走上實修之路。

在實修諸法的過程當中,如果有順、有不順,不必擔憂。只要我們盡力去做,不抱著非有什麼成就不可的念頭,就沒問題。遭遇困難,切勿灰心,而應想辦法克服。然若對自己或修行起了強烈的反應,那就先休息一兩天再繼續修;過分勉強自己,弊多於利。最好是在心情較為輕鬆時再去嘗試,倘若覺得其他修法太難,則可求助開始即修的三法——“鬆馳感覺開放

實修時如果萬念紛飛,我們不該為此憂慮,而應在發覺自己的精神渙散時,立即放鬆心情,重回觀修的焦點。如有必要,可休息一會兒,或做鬆馳的活動,然後再修。律已太嚴或太松的問題,要靠自己去發現。我們應採取中道。
實修法中有很多是以金光球為觀想的對象。就此而言,此球不僅是一種簡單的形象,亦可顯出我們已克服心中之不善而達到慈悲一切、完全覺醒的具體表徵。如果觀想球會引起任何宗教上、理智上的反應,或任何不安時,我們不妨改觀顯現慈悲的佛或基督,或任何具有以上品行之人。
本書所提供的觀修法,其目的不在獲得什麼特殊成就,而只是要幫助我們面對每日生活中所發的各種情況。只要看看自己怎樣處理這些情況,即可衡量出自己在修行上的進展如何。我們若覺得面對困境一事漸趨容易,那就表示修得好。不過,在作法上要有耐心,不求速效,了知克服根深柢固的我執習氣很難。這要提醒我們,我們所做的不是僅為自己、僅為目前,而是為了利益一切眾生,為了我們的未來諸世。不管走得多慢,我們可以自信的是;我們走的方向正確。
在所有實修法中,學習如何放鬆自己,無論有何感覺,一律接受,這是非常值得做的事。鬆馳的心情是產生成熟與穩定的良好基礎。
倘若在耐心修行之後,仍不能善於面對自己與日常情況的話,那就不妨尋求良師的指導或團體的協助。不過,明智的作法是在信任某一機構或導師之前,先調查清楚;寫信給三味耶林的阿康仁波切亦可。
對某些人來說,有很多發生的困難是可以用追本溯源的方法來解決的。這種做法是儘量從容的深刻、仔細反省自己的一生,以便能面對記憶,看出當前與過去經驗的連帶關係。此修法中有十八個月是用來翻查自己的人生經驗,理出頭緒,先從現在追溯到一歲,然後從現在追溯到出生後的第七天,如是反覆為之。接下來是探究自己從投胎到出生這段時間的生活,那時似乎對出生有著嚮往或排斥的念頭。不過,在此療法中,有七十五周是用來瞭解自己從出生迄今的生活,只有一周是用來瞭解自己在出生之前和出生當中的生活,所以我們不能說這是更生之法。此法的價值在於看出我們要如何在過去的影響之下創造未來。換言之,出生一事不是什麼大事,它更像一種與過去惡習告別的儀式。
關於此點,有句要言:因解悟而起悲心。非悲心的對象包括自他。此一修法過程當中,特別困難的部分,是所謂的澄清咎責(《追本溯源》小冊),修者多跳過這部分,不想修它。本實修法是當回憶過去令你發怒時所要修的。在你發過怒、罵過人之後,你要盡力設身處地從那讓你生氣之人的觀點來看問題,模枋其人在當時之所為。一旦你瞭解那個人當時的情形如何,你的怒氣自然會消散,你的痛苦也就沒了,於是你內心起了和解之念,而你也不必再背負怨恨的重擔了。
另一曾以《伏虎》的實修法幫助過某些人的治療課程是與五大全作。五大——地、水、火、風、空——非常重要。此法之妙,還妙在簡單。你可以把你內在這情形跟外界的情形連在一起——你內在的失衡即是自然律的失衡,因其與自然界的失衡有關。目前大家都很注意綠色問題,但我們內在的生態若失去平衡,我們也會增加污染——我們本身畢竟是此五大所合成的。
依序修完了全部的實修法,我們即可運用其中任何一法,若所有之法來克服自身的缺點及出現的障礙。你覺得何法適當、有益,就用何法,這一系列的實修,旨在讓那些對修道有興趣的人能開始認真有效地觀修,少受煩惱所起之障的幹擾。
我們應盡力運用從實修中獲得的解悟。如果舒舒服服地做觀悲心一小時,觀畢即跟人吵架,那就是白修了。法教應像皮膚一樣,與我們合為一體、永不分離。無論自己得到何等解悟或成就,我們都必須學習與他人分享,以使人人皆獲其益。每次修完時,刻意將修行的成果回向眾生,對我們是有幫助的。我們應作如是念:
願我們能將所獲一切善解與正念,
應用於自己的生活,並與眾生分享,
尤其是那些在身體上或精神上受苦者。
願他們能藉普遍真理之力,
而非我們本身之力,克服或面對所受之苦。
顧他們皆能得樂。
問:修行時,我們應謹防好高騖遠嗎?
仁波切:期望過高沒用——因太勉強。這些實修法,旨在使修行成為生活之道的一部分,不是要一下子就轉黑為白。
問:你說教育加強了我執,這種我執是否就是強烈的自我感?我執有優點可言嗎?我們在世間做事沒有我執成嗎?
仁波切:我想我們的確需要某種客觀的自我感,感到我必須朝這個方向走,我必須成就此事。但在所做已辦之時,就必須如棄敝屣一般,願意把放下,不再予以執著。故說初修時需要正當的自我感,一旦達成修行轉化的目標,便不再需要它——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
問:如果有人為了某種原因不顧觀想金光球,那麼他可不可以觀想佛陀、耶穌,或他所信仰的其他大師呢?
仁波切:我們所說之佛,是指具足佛陀品性者,也就是完全覺悟、完全清淨、奉獻一切、大悲無量的人。如果有人認為耶穌具足這些品性而觀想耶穌,那就與觀佛相等。
問:如果循序修了一段時期之後,因故停修數周或數月,再修時,是從頭開始好呢?還是從中斷處開始好呢?
仁波切:那要看你覺得修行的利益如何了。如果你已修過的法讓你盡得其益,你就可以從中斷處繼續修;但若未能盡得其益,那就可能需要從頭再來。
問:怎樣修才能不落陷阱——如對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或任何其他對修行的歪曲心態?我是說,如果只照書本自修,無師指導,會修出毛病嗎?
仁波切:如果你從來沒有分析過自己,有生以來一直懷著想像中的自我形象,那麼你想像的自己,你對自己的看法,就可能很不正確;若再加上從未有人向你說過你所懷的自我形象是對是錯,那就更有此可能了。你或許會想:我是淨光之力等等,這會鑄成大錯。因此,當別人告訴我們:你不像你想的那麼好、那麼美、那麼了不起的時候,我們所獲之益甚大,因為這可防止我們誤以所懷虛妄的自我形象為真,而在行為上表現出來。上師也同樣能防止我們落入此一陷阱,他消除我們的妄想,引導我們走上正道。所以說,光靠書本自性,而又完全按照我們所懷的自我形象來詮釋書中所說,的確會讓我們誤入歧途——這樣去修,沒什麼用。
問:如果未遇上師而自修,那麼避免上述困難的最佳途徑為何?
仁波切:你只有盡可能發展悲心,聽從悲心的指引——直到你遇見實修方面的善知識為止。
問:如有煩惱或問題發生,這是否表示永遠修行不當?有可能是治療的結果,或無意識的性向出現嗎?
仁波切:這很難說——可能是二者之一,也可能二者皆是。煩惱或許一直在那兒而你不察,故不曉得自己早就有煩惱。你若老是過於看重自己,只看想看的一面,則當你開始自我分析時,煩惱,或你不想看的那一面,便會突然顯露出來。這也許不會令你歡欣鼓舞,但無論如何,不管是好是壞,只要你對任何情緒都不過於認真,僅僅保持對所有心念和情緒的覺知,這樣我就不認為有任何持久的困難。
問:近來眾說紛紜,各有一套療法。您看這些療法通常都有效嗎?文在哪些方面與您所講的佛教療法不同?
仁波切:我不能代別人講話,但我確信許多人所提供的療法都有益於人、有利無弊。也有些療法較差,可能會造成某種傷害。關鍵在於提供療法者的動機,因為他對療法的影響當然是很大的。所以說,治療的成敗要看提供療法者的經驗如何,或看他是否因為沒有別的可以提供、沒有傳承可以依賴,而自己弄出一些療法來湊數。佛教的治療觀念是以精神治療為基,以降伏自心為本。凡對降伏自心有親身經驗者,皆有資格輔助他人修心。
問:我怎樣才能加強我的動機,加強我的修行之願?我堅信修行是必要的,但懶惰和心理障礙總是阻撓我。
仁波切:我想重要的是時時盡力而為,不要等自己成了完人再做。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即使犯錯,也能從錯誤中學習,而且由於有了過失,你更能學得如何照顧自己。量力助人,以幫助需要幫助者為你的修行之基,這比到處空言:我想幫助你,但我實在還沒準備好。要好得多。
問:療法與禪修有何不同,有何關聯?
仁波切:療法與禪修無大差異。我曾說過,療法旨在治療。如果手指割傷,則在傷處點上蘊膏,即是療法,同時你也學到以後如何避免再犯同樣錯誤。身體的療法有益於身,而任何與心理有關的療法都是一種禪修。

問:這麼說來,任何善修禪觀的人,事實上也是在從事治療?
仁波切:不錯。非但禪修是療法,食、睡、穿衣、憩息——只要是人之所需,無一不是療法。
問:什麼是悲心的真義?

仁波切:我對悲心的看法是,讓眾生都成為你生活的一部分。有悲心的人,曉得眾生都像自己一樣想要快樂,無一眾生想要愁苦。問題是由於無明,我們不知如何得樂,以致常有許多不愉快樂的經驗。悲心意謂以平等心協助一切眾生,無論他們對自己是否有用,是否發怒或施暴,甚至當他們在某事上冤枉自己時,也是如此。他們對我們無禮,只能令我們更想幫助他們,但我們不應期望回報。因此,假若你為了幫助他們某人而受牢獄之災,你便應學習生起感謝之心,因為你能將那人的煩惱拿走,而把自己的快樂給他。這是純正的悲心——施不望眾。
問:您在行腳當中,最常見到不同文化的問題為何?

仁波切:各國人所面臨的問題的確有很大的差異,但最常見的是一種對實修過程的不耐。很少有人肯堅持到令其努力有所成就。

對西方人或出自歐洲背景的人來說,持續地努力很難。大多西方文化的流行態度是期望速效,因而投入心力與獲得成果之間的那段時期越來越短。不願為自己深遠之利益下工夫的人太多了,他們只想要那些能令他們當下覺得舒服的東西,這是實修過程中的一大障礙。
問:您說在某一階段修行這些實修法時,我們可以確信自己是在朝正確的方向走。您的意思究竟為何?我是說,我們該尋求什麼真正進步的徵候?

仁波切:我想在修行這些實修法時,你若發現日常的生活情況較前容易處理。那就表示有進步了。

只要如法去修,你就不太可能滋生事端,或那麼容易陷入逆境。相反地,修行會帶來好處——讓你做一個正正當當的人。


備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