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用佛法·看那位[看的人]
塔湯仁波切
仁波切:現在告訴我,誰在看那位[看的人]?
弟子甲:當我正在看我的思想時,我就有[看的人]在看我的思想,然後我就看那位[看的人]。……]
仁波切:我願意仔細地聽你在說什麼……請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
弟子甲:好,當我有思想時,我是在看思想……
仁波切:當你有思想時,然後……
弟子甲:……然後我把自己抽離思想,只是看它們……
仁波切:當你有思想時,你做些什麼?
弟子甲:我看它們。
仁波切:等一下。再說一次……當你有思想時……你認出是有一個思想。這時候,那一個是[看的人]?
弟子甲:嗯,剛才我想說的是,看那位[看的人]在看思想。
仁波切:好,現在你瞭解那句話的意思嗎?……好,現在我是你。我已經變成了你。有一個思想。我看它。現在我在做什麼?那一位[看的人]?讓我們用非常簡單的語言。這是我的思想,我正在看那兒[看的人]?讓我們用非常簡單的語言。這是我的思想,我正在看那兒(指著他眼前的一件木製品)。我正在看這個思想。現在我在做什麼?
弟子乙:好,讓我猜猜!
仁波切:好,猜猜看,棒極了!這裏是我的思想,我看到它在這兒。現在,你認為我下一步會做什麼?
弟子乙:要是我,我會說:[那不是我,這才是我]。
仁波切:那是另一個思想!
弟子乙:那就是困難所在……。
弟子丙:只看那位正在看的人。
弟子甲:對,那就是我剛才想要說的,但當我那麼說的時候,我感覺就好象離開了我的肉體,進入一個陌生的虛無世界。
仁波切:好得很……但你一有了感覺,可能你的思想就有振動。如果思想和觀念都不存在,你怎麼可能有感覺?換句話說,一旦你認出了一個感覺,你已經與思想牽扯在一起了。這時候,一定有某一個人有那種[認出]的作用,你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嗎?告訴我。
弟子甲:它是那位正在看思想的人,或那位知覺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人。
仁波切:對。你須要跳過那一點,追逐[看的人]的臉。如此而已,你瞭解嗎?直接追到[那兒],不要追到其他地方去?……就在那第一刻……像追老虎一般。當你追他的臉時,並沒有第二念。當你全力追逐時,你就變成了經驗。追者和被追者碰頭了,立刻變成經驗。其中並無其他思想。你面對面碰著。如果你以這種方法對待一切思想,你就什麼東西也不會遺漏了。
我們也許可以用比較學術的口吻說:[我的覺察力在認知。]在這麼說的時候,你的覺察力有了形狀。它像貝殼,有一個特殊的形狀或具有物質的模式,藉著它收到了那個思想,你必須追逐那個思想到這個整體之中。看的人、觀察的人、收到的人、認知的人、認識的人……抓住它就行!這立刻變成了經驗。並不一定非走[這條路]或[那條路]不可。什麼也沒有撇在後面。每一個思想都能吸收到這個整體之中。沒有其他思想存在著。那時——就在那一刻——你的覺察力立刻變成澄澈明亮了。一切均無分別。既無引入者,也無被引入者。那第一刻變成了經驗本身。
在一般的情況下,你把思想看成是從某個地方來的。其實,思想並不是從某個其他地方來的。譬如,[認識的人]抓到一個思想。但當他在追逐這個思想時,他說:[我不是那個追逐你的人,其他人在追逐你。]這是非常巧辯的。但實際上,第一個思想想已經走了,[經驗的人]正在製造另一個思想。[經驗的人]自己[就是]思想。但[經驗的人]堅持說:[我不是那個人,我不是那個人。你必須問別人。]但事實上,那個回答問題的人,正是你須要抓住的人。那是你須要追逐和保持面對面接觸的人。當你最後抓住那思想時,就再也沒有追逐的人了,就再也沒有[認識的人]了。那位元[認識的人]、[看的人]已經變成經驗。
弟子乙:如果我放棄抓那位元[認識的人]正在製造的思想,是不是等於抓一個思想?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完全放棄坐禪和忘掉所有這些,是不是就等於做了並且獲得成功?
仁波切:不。我並不認為你須要抓的思想是那一個。我正在對你說明,哪一個思想你須要把它跟你的覺察力咬在一起。如果你咬對了思想,它就有意義和價值。你剛才所說的,卻是不管你咬對了或咬錯了思想,你的禪定都一樣,事實卻非如此。
讓我們說:[我正試著要看任何思想……哦!有了一個思想。我可以看到它。它就在那兒。我須要抓住它。]同時,另一個思想來了……因為你想用[你的]方式去抓它,就必須有另一個思想。否則,你不會認為你已經抓到了它。那是你的困難。為了抓另一個思想,你必須製造一個思想。如果沒有手,你怎能抓?另一個思想就在那兒——誰抓到它?然後另一個思想——誰抓到那一個思想?循著這種方式,你的思想就被分割了。如此繼續下去,你的禪定將永遠無法開始。
我將用稍為不同的方式來解釋這一點。我說我看到我的思想。但實際上,你並不是看到思想。那兒什麼思想都沒有。這是因為[看的人]是自我顯現的。看的人是在[投射]思想。覺察力是[看的人]的覺察力,而非思想。什麼思想都沒有。我看它的方式和它本身的方式,是兩碼子事。
在那一刻之內 ,我可以這麼解釋:有一個思想——我可以感覺到它、看到它、投射它和經驗到它發生。但思想本身實際上是[看的人]的投射。思想與看的人並不分離。在思想和看的人之間,並沒有鴻溝、沒有文字或概念、沒有第二個思想。當你直接面對看的人時,你的覺察力和看的人變成一個。把主體從客體分離的貝殼,整個打破了。剩下來的只是經驗本身,或你也許可以說,只剩下純粹的能源。
現在,你如何打破那個貝殼呢?我們必須很睿智地思考這個問題。——誰看?誰在經驗?你只要很安靜地坐下來,很溫柔地走進裏面,看那個思想。當你整個人都變成看的人時,看的人不再是另一個分別的實體了。你的覺察力和看的人結合在一起。沒有分離或區別,沒有主體或客體。當這件事情發生時,你自然感覺得到能源的湧起。沒有分離的形式存在。你感覺得到震憾……就像泡沫在擴散,一直到它爆破為止。當你在看[看的人]時,就不再有任何思想形式了。剩下來的只是禪定而已……沒有主體、沒有客體、沒有對立的心。[思想消失了,看的人消失了。]心整個是寂靜的。表面上我們是在說,看那個思想,但終究你將瞭解思想和看的人是一而不是二。
看[看的人]立刻會直接導致經驗本身。當你坐禪或坐在那兒時,就有一種光、或能源、或覺察力。只要停在那兒就可以。那就是你的禪定。如果你企圖超越它,你將產生另一個思想。
當我這麼說時,你聽到什麼沒有?然後,觀想[聽的人],你看到什麼沒有?然後觀想[看的人]。
當你的觀察力自然發展時,你將開始瞭解,其實並沒有[看]這件事,也沒有[看的人]。當你有痛苦或不愉快,或任何問題時,就要停留在那個思想之內。不管什麼思想來到——好的思想、壞的思想、憤怒的思想、混亂的思想、或欲望——都會變成憤怒、變成混亂、變成執著。就在那第一個思想產生的那一刻,保持它的活潑,感覺它。當你情緒很亂時,就停在那個情緒之內。試著這麼做。並不十分難。你不必逃避或否認你的感覺。這時候,不要想研究、分析或猜測你的思想或困難的模式,也不要想製造新的思想。你只須要進入思想的中心,千萬不要想去評估它。只守住思想本身就夠了,完全接受它,不可攫取或執著它。漸漸地,一種新的覺察力將在這種新的經驗中發展出來。
我們大都認為,禪定必定是某種樣子……某種寧靜的、放鬆的或美麗的東西。我們不知道禪定牽涉到每一個心理事件。當你在工作或當你有強烈的情緒時——只要有心就有情緒——你仍然可以修習禪定。任何時間或地點都可以修習禪定。
當你的禪定加深時,無論你做什麼。都會感到非常開朗和清明。任何動作都會自然轉化成禪定。所以你不必說:[這部份是禪定,這部份不是。]無論出現什麼,都變成了你的禪定。情緒變成禪定的燃料,但情緒本身並不是禪定,情緒是輪回心。我們變得越[熱],我們就有越多的能源。但如果我們直接進入情緒的中心,就會發現,什麼也沒有!我們可以變化這種輪回心,因為心是空無自性的——不是概念性的空或孤寂,而是已經變成與每一個情境全然開放、全然誠實的經驗……直接的看,全然不含糊,完全的接受。因此,不論你是否[正式]在坐禪,並不重要。事實上,我們已經在自然地坐禪了。我們的心的本體,就像佛心——本自存在的心——一般,在當下這一刻是全然覺醒的。因為我們總是在那個真實的性質的之內,我們可以完全倚賴它。我們基本的[無知],是因為我們的概念心,但概念心無法判決這個本有的實體。
譬如,我正在做夢:我有一個小孩,他奄奄一息。我正在哭尖叫。但有一個人在那兒說:[不要操心,你從未有過孩子,孩子從未死去,不必這麼煩惱!]我仍然說:[那不是真的,我仍然有孩子……。]即使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告訴我在夢境中,在我醒來之前,我的苦難仍在那兒——即使那不是真的!我從未有過孩子,但那不重要。我仍在受苦!即使你正在受苦,你並沒有孩子!
你可以說:[如果我已經開悟了,為什麼我需要這些東西?]但……你仍然還在受苦。除非你已經變得解脫自在,你仍需做這些事情。除非你已經從那個夢中或幻想中醒來,你還是需要藉助禪定,才能重新發現你原來心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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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湯仁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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