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2/05/04 01:13:59
宗喀巴大師
三主要道

 三主要道講述(一):學習三主要道的意義

洛桑成列·確吉堅贊仁波切〔羅珠丹巴仁波切〕

我們這次所要講的是宗喀巴大師的《三主要道》。這是佛法的心要教授,是菩提道次第的精華要旨。正如帕繃喀大師所說:“菩提道次第是三世諸佛所共履的康莊大道,是三界中唯一的明燈,而三主要道就是它的心要或命根。”對於志求解脫的修行者來說,掌握三主要道的教授,遠比獲得其他一切成就更為重要。

  佛陀的原始教法都是因時因地,應機而說,歷經龍樹、無著、阿底峽、宗喀巴等印藏兩地的無數大師歸納整理,最終才成為一個完整的修道體系,即菩提道次第。就像盤中散放的一顆顆珍珠,必須經過能工巧匠用線串連,才能成為更有價值的藝術品。歷代大師、無數先輩經過不斷努力,於萬千佛經之中提煉出佛陀的主題思想,系統編排,完成以道次第為主線而貫穿所有佛法的全圓教授,使得現在的我們能從中受益——將一切佛法視為實修教授。因此,在正式開講三主要道之前,我們有必要對其發展淵源作一下回顧。

  道次第的發展淵源

  本師釋迦牟尼佛的教法博大精深。世尊利用種種因緣,種種譬喻,廣演言教,以無數善巧方便引導眾生趣入解脫,度化了無量不同根器的有情。但在佛陀示寂後的兩千多年以來,隨著社會和時代的不斷發展,人們的煩惱和惡行日益增盛,慧力普遍降低,難以正確領悟佛陀言教的究竟意趣。因此佛法在流傳過程中,由於人們的見解各異,分歧不斷,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混亂時期,邪說紛紜,顯密互相攻訐……如是種種令人痛心的局面。與此同時,諸佛菩薩化現的大德們應緣出世,力挽狂瀾,整頓佛教,闡釋佛理,將佛法的修證理論體系推向一個又一個高峰,建立起佛法的全圓教授理論體系。

  當年,世尊觀察到度化眾生的因緣已成熟,於是從兜率天降臨人間,降生為古印度淨飯王的太子悉達多,示現八相成道的過程,出家修行,於菩提樹下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並在梵天帝釋的勸請下,依次三轉法輪,將自己解脫成佛的經驗傳授給弟子們,分三個階段向不同根器的弟子講授了四諦、十二因緣等小乘法,中觀、唯識等大乘法,以及金剛乘密法。

  佛陀圓寂後的一段時期,佛法的弘傳以小乘聲聞部為主流。並且由於見解上產生分歧,原始僧團又分裂為小乘毗婆沙、經部等不同部派。為了解決這些紛爭,尚在世的阿羅漢們三次結集,回憶佛陀的言教並進行記錄,形成了後來的經、律、論等三藏教典。此後大乘佛法逐漸弘傳開來。由於聲聞弟子理解不了大乘教義,比如佛陀講《法華經》時,即有五千聲聞弟子退席不聞,因此在後來的弘傳過程中,大乘佛法遭到聲聞弟子的排斥,認為這不是佛所說的正法。這時有佛陀授記的龍樹、無著等論師相繼出世,他們依據佛陀的教言,分辨經旨為了義和不了義,樹立中觀、唯識法幢,建立深觀、廣行兩大道軌,對大乘佛法加以整頓並廣為弘揚。

  龍樹菩薩建立了大乘佛法總的規範。佛在經中授記說:“南方布達葦,有吉祥比丘,名號為龍者,能破有無邊,於世弘我教,善說無上乘。”他前往龍宮請出人間已湮沒了的許多佛經,並造了許多疏釋來解釋顯密經續的要旨,從而破除邪說,使衰頹的大乘佛法得以振興。其後有提婆、佛護、月稱等無與倫比的論師,將他的教法發揚光大,開創了中觀學派。無著菩薩則開創了唯識學派。他在雞足山閉關修法,親見彌勒菩薩,並到兜率宮聽受彌勒菩薩講授五部論,回到人間後,度化修學小乘的弟弟世親皈信大乘,創立了唯識學派。此後大乘佛法極為興盛,出現了無數獲得自在的成就者。

  這是佛法在印度本土的弘揚概況。其後,藏傳佛教全面承接了印度的佛法並發揚光大,使其遠遠超勝於佛法的故鄉印度。

  在藏王拉托托日年贊時代,天降《諸佛菩薩名稱經》、《寶篋莊嚴經》等經書,由於當時藏地還沒有文字的產生,無人認識,被視為“玄秘神物”進行供奉,成為藏地最早出現的佛經。到觀音菩薩化身的藏王松贊干布時,派大臣圖彌桑布紮前往印度,學習梵文並仿其創造了藏文,翻譯大乘經典,建立大小二昭寺等,使佛教正式傳入西藏。到藏王赤松德贊的時候,靜命堪布、蓮花生大師等善知識相繼被迎請來藏弘傳顯密佛法,出了不少依教修行的成就者。佛教在藏地逐漸興盛起來,湧現出精通梵藏語言的無數大譯師,翻譯了各種顯密經續及疏釋,形成了藏傳佛教前弘期的盛況。

  後來朗達瑪篡位,大滅佛法。整個佛教被破壞無餘,中斷了七十多年後才逐漸得以恢復。由於間斷日久,原有的教法已經變得混亂不堪,有的甚至與本土宗教的教法相互混雜,致使人們難辨真偽。於是,仁青桑波等一些大譯師到印度重新求法,藏王也迎請印度的一些大班智達來藏弘法,傳授戒律,翻譯經論,建立講聽制度。在這些高僧大德的努力下,藏傳佛教又日漸興盛,湧現出不少學優德高的成就大師,開創了新派密咒之端。形成薩迦派、噶舉派、噶當派等眾多新興的教派。比如薩迦派的創立者滾嘎寧波,原本是出身于修持舊派的家庭,由於認識到舊派教法已不純正,修學不可能得到相應成就,就把舊派的經典、佛像、法器等藏於塔中,前往印度學習清淨的顯密佛法,回藏後形成了薩迦派教法。噶舉派也是如此。出於對舊派教法的失望,瓊布大師和瑪爾巴譯師前往印度、尼泊爾等地,修學清淨的顯密佛法,回藏後分別建立了香巴噶舉和塔布噶舉兩大傳承系統。

  在復興佛法的諸多新派中,阿底峽尊者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前弘期的佛法由於受到朗達瑪破壞而斷流,導致邪說猖獗,偽法盛行,佛陀的全圓教授支離破碎,人們不能把全盤教法視為實修,即使通達一面之見者也為數不多。雖然諸多有識之士前往印度求學,努力復興佛法,也大多注重於密法方面的修學,在教理方面不能起到撥亂反正的作用。於是藏王迎請印度的大班智達阿底峽尊者,前來藏地整頓佛法。尊者承接龍樹、無著的深觀、廣行兩派傳承,以《菩提道燈論》統攝了佛陀一切言教的內容,建立了噶當派的清淨法統。將佛陀的一切言教都攝入三士道教授之中,作為全圓道進行系統完整的修持,這就是“噶當”的涵義。噶當派對其他教派的發展有著深遠影響,比如噶舉派的岡波巴,就將噶當派的道次第和本派的教授融匯,而著成道次第論著《解脫莊嚴寶論》,成為噶舉派的重要教典。作為後起之秀的格魯派,也是在噶當派教法的基礎上建立的,稱之為新噶當派。

  阿底峽尊者的法統延續三百年後,佛法又漸衰微。僧侶戒行不嚴,教風不正,顯密互斥,思想混亂,邪說盛行。這時被人們尊為第二佛陀的宗喀巴大師出世。他力挽狂瀾,整頓戒律,培植僧才,振興佛教使其長久住世。為從教義理論上去蕪存真,大師遍學一切顯密教法,全面承接龍樹、無著、阿底峽的三大傳承體系,彙集一切法統,對顯密教義展開全面深入的研究,將修持理論推向又一個新的高峰,建立起完整的菩提道次第修道體系。

  宗喀巴大師對藏傳佛教的發展,作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被人們稱為“雪域一切聖哲之首”。他掌握了顯密全圓教法,達到了教證圓滿的無上境界。由於往昔曾于自在王佛前立下深弘誓願:“願于未來五濁惡世時,廣弘甚深中觀義理和金剛乘妙道。”以是願力,大師遍學和攝集各派一切顯密教法,並通過真實會晤文殊菩薩等諸聖尊,在至尊文殊及歷代祖師的現身指導下,通達了顯教甚深微妙的中觀義理緣起正見,以及密續即身成佛的幻身光明雙運道,以顯密道次第高度概括整個修行成佛的心要。至此,對佛陀全圓教授的修證理論體系的研究,在宗喀巴大師這裏達到了頂峰。其教法延續至今依然久盛不衰,造就了燦若星辰般的無數成就者。

  道次第的傳承可以直溯至釋迦牟尼佛。一切佛經事實上都是道次第的內容,正如帕繃喀大師所說:一切經中究竟了義的《般若經》,正式宣說“甚深道次第”,由文殊傳于龍樹,形成道次第“深見派”傳承;隱義宣說“廣大道次第”,由彌勒傳於無著,形成道次第“廣行派”傳承。阿底峽尊者分別從金洲大師處聽受廣大道次第,從明杜鵑處聽受甚深道次第,著成攝集一切顯密教典內容的《菩提道燈論》,息滅了藏地那些支裂顯密教法的邪說鄙行。三百多年後,在雪域聖教再度衰微之時,宗喀巴大師完滿無缺地承接了道次第深見派、廣行派和修行加持派的傳承,在阿底峽《菩提道燈論》的基礎上又造菩提道次第廣、中、略論,使聖教重現光明。當宗喀巴大師向一切道次第傳承上師祈請時,整個資糧田聖眾現身說法達一個月之久,最後阿底峽尊者為宗喀巴大師摸頂祝願:“去做利益眾生的事業吧,我將作你的助伴!”而當《菩提道次第廣論》進行到毗缽舍那章時,至尊文殊亦現身勸請和敦促,宗喀巴大師才完成了這部包含加持寶藏的大論,這部論也可以說是對《菩提道燈論》最深廣的詮釋。後來,宗喀巴大師又針對眾生的根器,造了較為簡明的《菩提道次第略論》(即中論。——原注),以及更為精要的《菩提道次第極略論》(即略論,又稱《四十五頌》或《菩提道次第攝頌》。——原注))

  一切佛語現為教授

  前面概述了菩提道次第的發展淵源。如前所述,道次第論是經過歷代祖師的不斷演繹及傳承,最終由宗喀巴大師在文殊菩薩指導下總結出來的成佛大綱,是從三藏教典中系統梳理出來的佛理精要。而《三主要道》正是它的心要教授。例如宗喀巴大師在著《菩提道次第廣論》時,向至尊文殊彙報說:“我之所說正是以《菩提道燈論》為根本教典,並以此三為道之根本而說的。”這裏所說的“道之根本”就是三主要道的內容。

  正如帕繃喀大師所講:“我們要想利他就必須成佛,要想成佛就必須懂得修法,為了修法就必須要聽法,而所聽之法又必須是一種無謬之道。”必須要這樣來抉擇。我們為什麼要學習“三主要道”呢?因為這正是成佛的無謬之道。成佛的途徑被稱為菩提道次第,而“三主要道”是道次第的精髓。這是諸佛菩薩共同踐行的解脫之道,是下至聲聞緣覺,上至菩薩佛陀都必經的道路,是本師釋迦牟尼佛所有教法的核心。如果我們以清淨心去研習,並精進實修,那麼一定能引導我們走完成佛之路。

  這是我們一切修持的根本。一旦獲得這方面的教授,我們就會明瞭如何修行,就有信心向解脫乃至成佛的目標努力。否則的話,佛陀針對眾生的不同根器宣講了無量法門,流傳下來三藏四續無數顯密教典,以我們凡夫的智慧,如何能在短暫的一生之中學完,並從中抉擇出一條解脫成佛之道呢?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佛法是對治煩惱疾病的良藥,由於每個人的病情不一樣,佛陀開出的藥方也就不一樣。佛陀根據不同的根器對症下藥,時而說有,時而說空,時而說了義,時而說不了義,這在我們凡夫看來似乎相互矛盾,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佛究竟在說些什麼。只有依循祖師們抉擇出的系統教授,我們才能明白什麼是佛的方便權說,什麼是佛的究竟密意,才能將佛的一切言教運用于實修。正如有的大師比喻說,佛的原始經教好比未經加工的羊毛,龍樹、無著等論師們的論著,如同將羊毛梳理為毛線,而阿底峽尊者、宗喀巴大師所著的道次第論,則將這些線編織成了完整的成衣。成衣能讓人們直接穿著,並發揮了全部羊毛的作用。道次第論正是如此,作為一個完整的教法體系,它適合於任何根器的需求,並且不舍一法,把一切佛語都現為實修教授。我們一旦理解和掌握了它,就能瞭解佛的真正密意,通達一切聖教都互不相違,同時一切謗法之罪自然滅除。

  然而有的人卻提出這樣的觀點:不能學習祖師們的論著。認為一切菩薩的論述及後世的注解固然高明,但真正的佛弟子不應以論藏作依據,應當直接研究原始佛經。這個觀點表面上看似乎有些道理,實際上是非常荒謬的。佛經都是佛應機說法,因材施教的原始記錄,由於每個人的根器不同,佛開示的法門也就各不相同。我們凡夫並沒有佛遍知一切的智慧,怎麼知道哪一個法是適合於自己的根器呢?如果沒有傳承上師的論著作為引導,怎麼能直接領悟佛經的甚深義理?怎麼能僅靠自己直接研究佛經,採取生搬硬套的方法,就妄圖獲得正確的修行之道呢?譬如我們學習醫術,是不是直接就背誦藥方,不管患者是什麼病,隨便拿過一個藥方就給對方抓藥?這肯定不行。我們要先學習系統的藥理知識,通達理論之後才能做到對症下藥。同理,佛法是治療眾生心靈疾病的良藥,佛經相當於佛“治病”的原始藥方,如果沒有諸佛菩薩所化現的歷代祖師們的演繹,把藥方整理成系統的藥理體系,我們根本就難以掌握正確的修持方法。

  祖師們的論著究竟能不能成為我們學佛的依據呢?當年在印度,祖師們每造一部論都必須由國王主持諸大班智達進行審查。即使是阿底峽尊者那樣一位公認的大善知識,當他著出《菩提道燈論》之後,還要經過印度諸大班智達的審查,合格後國王才下令予以流通。審查的標準是什麼呢?按照彌勒菩薩在《大乘經莊嚴論》中講的,最起碼要符合三條原則:必須符合經典教義;不宣揚外道的觀點;符合解脫的目標。這也是藏傳佛教各派在著論時都共同遵循的原則。如果這樣的論著都不能作為依據,那什麼樣的才能作為依據?不依循先賢聖哲們的引導而行,不以前人的修證經驗為借鑒,難道還要一切從零開始,以自己凡夫的智慧去盲目摸索?這顯然是不明智的。我們只有依止祖師們的論著,依止菩提道次第的教授,才能自在地遨遊於佛經浩海,汲取並圓滿受用佛法甘露。  

  《三主要道》是宗喀巴大師為其弟子擦廓·阿旺紮巴所著的道次第心要教授,全文雖然略至僅有十四個偈頌,卻統攝了三藏教典的一切佛法義理,是整個菩提道次第的精髓。宗喀巴大師在雪域被公認為文殊菩薩的化身,他在涅槃前顯現出光明圓滿的童貞文殊相,面容如滿月般的圓淨。他歷來都被認為具有文殊的無礙智慧、觀音的無緣大悲和金剛手降魔的能力。因為觀音菩薩代表諸佛的悲心,文殊菩薩代表諸佛的智慧,金剛手菩薩代表諸佛的力量,所以作為這三位菩薩的總集化現,大師又被人們尊稱為“第二佛陀”。他示寂之後曾經數次重現人間,為弟子克主傑解答修行上的問題。他的肉身一直保存到當代,可惜在文革時期被燒毀了,燒毀時頭顱從塔里飛出來裂成三片,分別顯現為觀音、文殊和金剛手的形象。這樣一位具足教證二量的聖者,我們應當對其教言生起堅定的信心,認真聽聞《三主要道》的教授並作修持。

  歷代大師對《三主要道》的注解很多,我們此次主要按照吾等法王帕繃喀大師的《三主要道甚深引導筆記·開妙道門》來講解。帕繃喀大師是近代振興格魯教法的一代宗師。大師密名“德欽寧波”,“帕繃喀”則是一種避諱的尊稱。他是極喜觀音、勝樂金剛、黑行者等諸多聖尊的轉世化身,同時也是當年宗喀巴大師賜予《三主要道》的阿旺紮巴的轉世,幼年時還被認證為章嘉國師的一位轉世化身。宗喀巴大師的所有顯密傳承他幾乎都擁有,除了進入沙拉寺遍學一切顯密教法之外,他還依止主修菩提心的達波上師,用了數年的時間來閉關專修道次第。他的敬師精神以及嚴謹持戒、精勤修證等,對當時的藏傳佛教產生了深遠影響,吸引無數高僧大德雲集於座下學法,現今格魯派在海內外弘法的格西、仁波切,多半是他的弟子和再傳弟子,甚至包括甘丹法台和班禪大師等格魯派的掌教法王。漢地著名的能海上師、法尊法師、觀空法師等,當年也是歷盡艱辛前往依止大師及其弟子。他一生中精勤講修著說,具足教證功德及說法善巧,攝受了無數僧俗信眾,對教法的弘傳作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因此大師及其弟子康薩仁波切,向來被譽為西藏佛法的日月二輪。在當年藏地的一切顯密教法,特別是菩提道次第教法衰微之時,正是大師從根本上加以救治。

  一切佛經精華要旨

  帕繃喀大師對《三主要道》非常重視,一生中宣講了多次。這裏的“三主要道”與道次第中的“三士道”,雖然在立名和科判上稍有差別,但基本內容是一致的。“三士道”是指下士道、中士道和上士道,而“三主要道”則是指出離心、菩提心、空性正見。因為科判分法的不同,所以另外有一種引導傳承。

  根據帕繃喀大師的開示,一切佛經之義都可以攝入“三士道”,而“三士道”又能攝入“三主要道”,因而一切道最終都可以攝入“三主要道”而修。可見,由歷代祖師們所抉擇並不斷傳承下來的這一佛法心要教授,總攝佛陀所有教法,是一切諸佛菩薩所親證的成佛大綱,是任何一種根器的人,從初發心乃至證得無上菩提,都必須共同經歷的過程。我們一旦領悟其內涵,就能正確掌握修行的綱要和主旨。在格魯派的無數大成就者中,雖未涉足甚深密法,一生中僅僅修持菩提道次第,卻獲得殊勝證悟的比比皆是,兩者互攝而即身獲得圓滿成就者更是浩若繁星。

  因此,學習《三主要道》對於我們的修行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如帕繃喀大師所說:“這個三主要道是一切佛經的心要精華,所有經論之義都可以攝入三士道次第中,三士道次第又可以攝入三主要道。”

  那麼是如何攝入的呢?帕繃喀大師說:“要知道所有經論之義說的都不外乎是幫助我們獲得佛位的方便,為了獲得佛位就必須學習方便智慧二因,這二種因最主要的成分就是菩提心與正見二者。為了使這兩個在相續中生起,就要把自己耽著輪回圓滿的心整個地顛倒過來,這種希求自己解脫輪回的合格出離心生不起來,希望其他有情解脫輪回的大悲心就不會生起,所以沒法不要這個出離心。為了成就佛的色身,必須積集福德資糧,這主要歸究於菩提心。成辦法身智慧資糧中最重要的是正見。因此一切道要都能攝入三主要道而修,這是至尊文殊直接賜予宗喀巴大師的殊勝教授。”

  “最初沒有出離心,就無法使心趨向佛法。”我們之所以步入解脫道,最初是出於出離心的推動,如果沒有出離心,就不會使心趨向佛法,不會對解脫真正感興趣。即使得聞佛法,我們也不會受其教化,依然會沉迷於對神通、財富、健康等世間法的追求,就是不會想到要追求解脫。只有出離心生起來了,感到貪著現世沒有任何意義,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們才會對佛法產生興趣,才會認識到必須修持佛法,追求純樂無苦的涅槃寂靜。“沒有菩提心,佛法就不會成為大乘道。”不管再怎麼修佈施、持戒、忍辱等菩薩行,也不過是徒有其名而已,不會成為真正的大乘菩薩,一切修持都不會成為大乘佛法。如果連大乘道的資糧都不具備,我們就更不要侈談進入金剛乘了。“沒有正見就無法斷盡二障。”二障即煩惱障和所知障,無法斷除二障,就無法脫離輪回乃至於成佛。“所以這三者被稱之為‘三主要道’”。

  總攝一切顯密之道

  帕繃喀大師又說:“‘三主要道’就像是能支撐一切道的主心木,不管你是修顯還是修密,決定需要由這三種道來攝持。”

  這就是說不管哪一宗哪一派,不管是修持顯教還是密教,只要你修持的是佛法,只要你的目標是追求解脫成佛,就必須要具備這“三主要道”,由“三主要道”來攝持一切修持。

  三主要道的內容是出離心、菩提心和正見。這三者能起到什麼作用呢?分別是解脫的因、一切智的因和對治輪回的因。

  如帕繃喀大師所說:“凡是出離心所攝持的,就是解脫的因;凡是菩提心所攝持的,就是一切智(一切智就是具足遍知一切的佛位。——原注)的因;凡是正見所攝持的,就是輪回的對治法。”我們知道,世間法裏的哲學、物理學等學科都講因果規律,認為這是一切事物生成發展的客觀規律。在尋求解脫的出世間法裏,同樣離不開這個規律,我們要想解脫就要種下解脫的因,要想成佛就要種下成佛的因。否則,沒有前因又怎麼會產生結果?解脫的因是出離心,成佛的因是菩提心,對治輪回的因是緣起正見。我們生起了出離心,縱使享有天人之樂也感到索然無味,因為明白一切輪回盛世的本質是苦。所以追求解脫,希望獲得那種超越生死輪回的涅槃之樂。我們生起了菩提心,就會考慮到所有眾生的幸福安樂,不忍自己獨自解脫,追求能自利利他的佛果,希望能幫助所有眾生脫離生死輪回。那麼對治輪回之法,則意味著通達緣起正見,僅僅有出離心和菩提心,還是不能真正獲得解脫,必須要有緣起正見的智慧,才能真正地超越輪回。

  “否則的話,你便會造非福不善業墮入惡趣,造善業生於欲界天人中,造不動業生於色界天和無色界天中。”我們成佛的過程,就是修積福德和智慧兩種資糧的過程:修福德以成就佛的利眾色身,修智慧以成就佛的自利法身。福慧資糧是如何產生的呢?福德是從善行中產生,智慧通過止觀而獲得。但是你要記住一點:如果沒有三主要道作為攝持,即使勤修種種善行、禪定,也仍然是輪回之因,不會轉化為成佛的福慧資糧。譬如沒有出離心作為攝持,我們就不會考慮後世,不會考慮要跳出輪回,這樣的話,你必然會為追求現世圓滿而造惡業,也就是非福不善業,積攢一些墮入惡趣的資糧,如果沒有菩提心作為攝持,即使我們精進於各種善行,也只能受生於欲界天,而不會轉化為成佛的福德資糧。如果沒有正見作為攝持,即使止心修定,那也僅僅是造一些不動業,受生為色界或無色界的天人,而不會獲得成佛的智慧資糧。

  所以帕繃喀大師說:“如果沒有‘三主要道’的攝持,無論你假裝修什麼法:風脈明點、大手印,大圓滿、生圓次第等等,這一切除了是輪回的因外,一點也不會成為解脫或一切智的因!”我們修持任何一種高深大法,都必須要有這三種道的攝持。如果沒有“三主要道”作為指導思想,即使修持生起次第、圓滿次第、大手印和大圓滿等大法,你也不會獲得解脫乃至成佛,仍然流轉於生死輪回之中。雖然這些法是解脫成佛之法,但是你不會修出相應的證量,法不會在相續中產生作用。有的人修了多年密法,卻沒有多大成效,主要原因就在於此。我們說某一個法的殊勝,是對與之相應的根器來說的。如果沒有“三主要道”作為修證基礎,那麼任何一門高深大法,對於你來說都沒有任何殊勝之處,因為你的根器與之不相應。

  噶當派有一個大格西浦穹瓦,曾經問過京俄瓦這樣一個問題:“假設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善巧五明,獲得堅固的三摩地,具足五種神通,獲得八大悉地;另外一種沒有上述成就,只是對阿底峽尊者的道次第教授獲得一個堅定的信心,但還沒有在心中生起三主要道的證量。這兩者之中,不知您選擇哪一種?”這是一個很誘惑的選擇。其中一方擁有許多殊勝的世間成就:善巧五明就是精通世間的一切學問,比如語言學、邏輯學、音韻學、醫學、建築學等等;堅固的三摩地就是進入甚深禪定,大家能入定幾個小時都不容易,他卻能入於定境數年或更長的時間;五種神通是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足通等神通神變;八種悉地是能隱身、神行、土行、金丹、寶劍等。這些悉地不要說八種,就是獲得其中一種,都是非常稀有難得的。比如仗著寶劍就能飛行,類似於神話傳說中的劍仙之類,這在我們凡人看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近乎天方夜譚。而另一方只獲得“菩提道次第”的教授,而且還沒有修起“三主要道”的證量,只是對此生起一個堅定的信心。這個問題如果讓你來抉擇,你會選擇哪一種呢?

  我們先來看看聖賢們是如何抉擇的。京俄瓦回答說:“阿闍黎呀,不要說道次第在相續中生起,就算是知道一點點的道次第,我也寧可選這種。因為我以前曾經無數次地善巧五明,能經劫入三摩地,具足五種神通,獲得八大悉地,卻不能超越輪回。但是,如果我能對阿底峽尊者所說的‘菩提道次第’獲得決定,那麼我一定能夠遮退輪回!”遮退輪回也就是超越生死,獲得永恆的自在安樂,不會再有煩惱痛苦的伴隨,前面那一種如何能與之相比?由此可見“三主要道”的重要性。

  但對於我們許多人來說,如果在解脫道上涉足未深,就會覺得這只是一般的理論說教而已,沒有什麼神奇和高深的。許多高僧大德講經說法,通常在講授道次第方面的內容時,難以進行下去,就是因為眾生的認識問題,很少有人會對此感興趣和給予重視。人們通常都喜歡大成就者們的超常神通和無礙智慧,喜歡佛陀的相好莊嚴和身上散發的光環,就是不願意瞭解和學習他們在成就之前所經歷的過程。佛陀在《百喻經》中講過一則關於“空中樓閣”的故事,大家應該都很熟悉:有一位財主見到別人的一棟三層樓房,其中的頂樓非常漂亮,他羡慕不已,於是召集工匠,要他們也建造一個相同的第三層摟。工匠們先築地基,逐層把樓房建好後,財主卻大發雷霆,他說“我只要空中的那第三層樓,你們怎麼把第一、二層也建出來了?”這話是非常荒唐可笑的。是不是?沒有第一、二層樓的基礎,卻想在空中造出第三層樓,這怎麼可能呢?  

  可是在解脫成佛之道上,許多人卻和那個財主一樣,熱衷於建造空中樓閣。佛陀所傳的教法從究竟而言都是為了成佛,所有修持的目標最終都是導向佛位元。正如經中所說:“無數諸法門,其實為一乘。”“是諸眾生從佛聞法,究竟皆得一切種智。”但是為了方便攝引眾生的緣故,佛陀把教法權分為小乘和大乘兩個階段,大乘中又派生出能速疾成佛的方便道——金剛乘。這三乘教法實為一貫體系,猶如三層樓房,必須按次第從低到高逐級安立。然而我們往往忽視作為基礎的第一、二層樓,忽視小乘和大乘(即般若乘。——原注)的修持,直接就起修作為第三層樓的金剛乘。這怎麼可能修得起來呢?如果連小乘、大乘的證量都不具備就修金剛乘,那是妄談。

  對於修行人來說,小乘、大乘的界定並不是從外在形式來劃分的,不是像人們通常理解的那樣,根據所修法門說這是小乘行者,這是大乘行者。我們究竟屬於哪一乘,完全是取決於自己的內在發心,是按照心量來劃分的。法門僅僅是淨化心識的方便,即使所修的是大乘法門,也未必一定能獲得大乘果位,修小乘法門者,也未必只能成為小乘行者。因為“乘”是譬喻運載我們渡過生死苦海而到達解脫彼岸的載體,“小”與“大”是指載客多少。只能運載自己解脫的是小乘,能運載眾生解脫的就稱為大乘。不管我們修持的是何種法門,如果僅有尋求一己解脫的出離心,這是小乘;具有救度一切眾生的菩提心,就是大乘,即使修小乘法也能成為大乘道。如果連出離心與菩提心都不具備,則尚未進入佛法的大門,即使妄修金剛乘的無上密法,也無異於披著密法外衣的外道。

  即使修到了金剛乘教法,也要按一定次第拾級而上。金剛乘分為事、行、瑜伽、無上瑜伽四部,其中能即生成佛的是無上瑜伽部。無上瑜伽又分為生起次第和圓滿次第兩個階段,圓滿次第中的光明和幻身雙運,這是金剛乘修證佛位元的最後一個步驟,一旦修持合格,我們就證得了圓滿的佛果。但是不能一開始就修它,在沒有修出光明和幻身之前,如何雙運?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此要先修持風脈明點,以產生光明和幻身。但是如果沒有本尊的加持,僅僅以我們凡夫的能力,是不可能完成這一目標的。因此修持圓滿次第之前,要先修持生起次第的本尊觀,淨化我們執著於自身的世俗觀念,把凡俗之身轉化成空明無二的本尊身。要想生起次第觀修成功,就需要先把自身和環境觀空。如果執著色身和環境的世俗觀念仍然存在,如何能幻化出本尊和壇城?觀修本尊成功的前提,是要先摧毀我們舊有的世俗觀念,否則是觀想不出來的。即使勉強觀出來了,也只是意識中幻化的影像,不會是真正的本尊顯現。在完整的本尊修持儀軌裏,生起本尊之前,都有一個觀空的過程,首先要把自身和環境觀空,然後才從空性中漸次顯現出本尊形象。這裏就蘊含著緣起性空的道理。要先把執著于庸常自我的意識空掉,再從空性中生起本尊身。如此顯現的本尊才是清淨的本尊。

  證悟空性是顯教修持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所以,金剛乘又是建立在顯教的基礎上。顯教的修持分為小乘和大乘兩個階段。如前所說,判斷大小乘的標準為有無利他無我的菩提心,有無救拔一切眾生脫離生死苦海的悲願。要想產生這種大乘的發心,自己首先要有強烈的尋求解脫的小乘發心,如果我們自己都不想解脫,又怎麼能想到要去解脫他人?因此,大乘又是建立在小乘的基礎上。因為急欲解脫自身的苦而產生了小乘發心,進而推己及人,為了解脫他人的苦就產生了大乘發心。當這種大乘的菩提發心達到一定程度,急欲解脫眾生之苦,尋求以最快的速度成佛,由此就進入了金剛乘。所以小乘、大乘、金剛乘,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修道體系,在成佛之道上環環相扣,層層深入。離開任何一個步驟,缺少任何一個環節,對於成佛來說都是不完整的,都不會成就圓滿的果位。

  對於佛所說的每一個法門,我們都應該知道在整個成佛過程中,是處於什麼位置,起什麼作用,是在什麼階段來修持的。就像下棋一樣,必須從全局加以把握,才能決定什麼時候走哪一步棋,以便贏得終局的勝利。然而我們大多數人卻不會這樣去正確認識。通常是只要得到某一個法,譬如誦誦密咒,練練風脈,就以為學到了即生成佛的無上密法;或念一聲佛號,參一句話頭,就以為能夠“解脫”或“見性成佛”了。像這樣置全圓道體而不顧,斷章取義地修法,縱是經塵劫沙年,恐怕也難證無上菩提。

  本師釋迦牟尼佛宣說的三藏四續無量法門,沒有哪一個法不是對我們說的,沒有哪一個法不是我們需要的。佛是不妄語者,是真實語者。如果你認為只有這個法才是有用的,而其他法都是多餘的彎路,那不就等於說佛講了廢話嗎?不就等於是在謗佛謗法嗎?《攝研磨經》等眾多經典中都說,一切佛語所講都是成佛方便,如果對佛所說的經典按照自己喜好去分別取捨,就會產生謗法的罪業。宗喀巴大師在《菩提道次第廣論》中說:“一切教乘互不違背,一切佛語均屬教誨。”我們必須對此生起定解。要認識到在整個成佛的過程中,佛所說的每一法都是必不可少的,只不過在不同階段應修學相應的法門而已。就像一個人要想在數學方面有所建樹,成為一名數學家,那麼有關數學方面的知識他都要學習。但是當他還處於小學階段的時候,只適合學一些加減乘除等基礎知識,如果越過這個階段,直接讓他學習中學的有理數,大學的高等數學等等,他能學懂嗎?到了大學時代,他不再需要學習小學、中學的數學,但是如果沒有這些基礎,他也不可能學懂高等數學。所以,在成為數學家的整個過程中,雖然不同的階段要學不同的內容,但所有的東西他都要按次第學習。我們在成佛的道路上也是如此,必須掌握從凡夫到佛地的全圓教授,並按次第修學,否則不可能證得圓滿的果位。

  然而有的人卻倡修所謂的“咒印”,認為僅僅修某個咒印,就能“見性成佛”,認為已經掌握了密法的精髓,卻視其他法門為多餘。這是由於不瞭解顯密道次第所導致的過患。比如說:“我的法門是密宗的心髓,屬上上乘無相密法,修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能直下見性,不和其他有相密法相共,……既無加行與前行的繁瑣儀軌,更無觀相成功後再行化空之煩勞”,“西藏密宗要走很多彎路”,“生圓次第是兜圈子”,無上密的虹身成就“不過是宇宙間一遊魂”等等。自詡為是密法方面的“專家”,卻恰恰暴露了自己無知的“家底”。他哪里知道顯密教法之間深刻的內在聯繫?哪里知道藏傳佛教成佛的嚴謹和完整之次第?要知道成佛是一種智慧的成就,並不是依靠斷章取義地抽出某一個法,就能獲得遍知一切智,就能成就雙運金剛持的圓滿佛位的。

  無限悲憫苦海眾生的大悲心,和洞徹宇宙人生真諦的智慧,兩者發揮到極致才能成就無上佛果。佛陀被稱為兩足尊,就是福德和智慧圓滿具足。成佛的過程,就是積聚福慧資糧的過程。以大悲攝持而圓滿福德資糧,以空性攝持而圓滿智慧資糧。如果說密宗比顯宗殊勝的話,就在於它能通過種種殊勝的方便法,迅速圓滿成佛所需的福慧資糧,把顯教需要三大阿僧祇劫才能完成的資糧,用短短的時間乃至於一生就能完成。修持前行等法就是為了積攢福慧資糧,怎麼能把修積資糧說成是“繁瑣儀軌”、“彎路”而加以否定呢?沒有福慧資糧,如何能見性,更何況成佛?加行、前行就相當於做飯前的準備工作,如果事先沒有準備好所需的米、面等物,你用什麼來做飯呢?這種“畫餅充饑”式的說法,正是出於對金剛乘密法的不瞭解。  

  我們要想成就圓滿的佛位,並不僅僅是“見性”而已。“見性”是什麼呢?“見性”相當於大乘五道中的見道,屬於智慧資糧,最終只能證得佛的自利法身。見道後還要經過漫長的修道,具足能利樂眾生的報化身,才能成就三身圓滿的佛位。相好莊嚴的功德報身,是多生累劫修積善行、培植福德資糧的成果,這在顯乘裏只能靠自己一點一滴地經劫苦修,而金剛乘則可以通過生圓次第等無上密法來快速完成。金剛乘之所以有別於顯教般若乘,就在於它有快速修積資糧的方便法。而在“見性”證空方面和顯教般若乘並無二致,證空是三乘共有之法。只有生圓次第等快速修色身的方便法,才能真正體現出金剛乘成佛的迅捷特色。怎能視之為“彎路”、“過渡法”、“兜圈子”,甚至於誹謗為“外道的說法”呢?如果離開了這些方便法,僅講“見性”,則所謂的金剛乘“密法”也就不復存在。金剛乘本身就是建立在顯教的基礎上,生圓次第正是在空性上起修的,何來“觀相成功後再行化空之煩勞”?無上密的虹身成就正是《心經》所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一甚深境界的體現,又豈能認為是“宇宙間一遊魂”呢?因此,這些大聲疾呼“不要誹謗密宗”,自詡為弘揚密法的功臣們,恰恰就是誹謗密法的“勇敢先鋒”。如果僅是針對個別化機的方便說法,則另當別論。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實在是一種誤導。不圓滿的法門,並不會給我們帶來圓滿的成就。

  必須系統學習世尊的全圓道教授,按次第修行,才能快速獲得解脫成佛的聖果。金剛乘也是全圓道教授的一個組成部分,雖然修持金剛乘的無上密法能即生成佛,能在短短的一生圓滿相當於三大阿僧祇劫的福慧資糧,成就破除一切障、圓滿一切德的佛果,但如果不具備前面顯教的基礎,不以全圓教授來攝持,僅僅修無上密法也未必能成佛。要想成就圓滿的佛果,則在修持密法之餘還要具備許多條件,必須要重視道次第的基礎,以三主要道來攝持一切修持。

  阿底峽尊者在藏地弘法的時候,有一位印度人來看望尊者,尊者見到同鄉很高興,就詢問起家鄉那邊的情形。於是印度人說:“我們那兒有一個人修喜金剛,最後只得到一個小乘的羅漢果位。”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新聞了。因為喜金剛是無上密續即身成佛的大法,道果法裏主修的本尊就是喜金剛,他修這樣的大法,怎麼最後只得到一個小乘的果位呢?這在當時成了大家的笑談。但是阿底峽尊者聽後,反而為他感到慶倖:“他僅僅修持大法卻不重視基礎,沒有墮入地獄就已經非常幸運了,何況還證得一個羅漢果位!”

  可見沒有道次第的修證基礎,不具備三主要道的證量,一味只修持金剛乘大法,就如同建造空中樓閣一樣,不但沒有快速成佛的可能,還有速疾墮落的危險。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是很多的。因為解脫成佛的一切要素都在顯教裏,而這個要素即是“三主要道”,密法僅僅起一個加速成就的作用而已。離開了三主要道的攝持,僅僅修持金剛乘密法,是不會導向解脫成佛之道的。

  放下一切甚深教授

  至尊文殊對宗喀巴大師說:“如果你不能依‘止觀’見到輪回過患與解脫利益的正念正知,背棄虛榮,不能繫念於生死醜陋,解脫勝利,熟習所緣生起出離心覺受,不管你再怎麼熟習善根——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也絕不會成為解脫之因。真心求解脫的人起初應將其他一切所謂甚深教授放下,應作‘分別修’以生出離心。”

  如果不能認識到輪回過患和解脫利益,而生起出離心的覺受,那麼你不管再怎麼修持佈施、持戒、忍辱、禪定等善根,都不會給你帶來解脫。雖然你修的是解脫成佛的法門,但是因為沒有出離心,你的目標不是追求解脫,所修功德就不會轉化為解脫的資糧,自然也就不會獲得解脫的結果。如此看來,在心中真實生起出離心的覺受,這才是我們目前的當務之急。對於真心求解脫的人來說,在沒有生起出離心的覺受之前,任修一切高深大法都沒有意義,我們應當暫時放下那些所謂的甚深教授。否則一切修持除了成為輪回的因外,絕不會成為導向解脫的因。

  那麼如何才能生起出離心呢?需要思考兩個方面的問題:首先是生死輪回的過患,其次是思考解脫的利益。

  我們為什麼沒有生起出離心呢?因為對世間的富貴安樂抱有幻想,沒有認識到這是一個充滿痛苦的火坑,反而把它視為一個樂園而戀戀不捨,於是就不斷流轉於生死輪回之中。因此要想生起出離心,就要先認識到生死輪回的過患。生死輪回有什麼過患呢?我們後面講到輪回苦多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輪回有種種的苦,只是我們對苦的感受已經麻木了,或者沒有認識到,常常顛倒想而已。只有當我們認識到輪回純苦無樂的真相,認識到這種生死流轉帶來的痛苦,我們才會不滿現狀,尋求改變,希望能獲得一種永恆的安樂。那麼,到哪里才能找到永恆的安樂呢?只有解脫!因此下一步就是思考解脫的喜悅。你看諸佛菩薩都已經獲得解脫了,解脫以後,他們恒住涅槃的大樂境,永遠快樂,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如果沒有獲得解脫,哪怕你具有天人的福報,還是有痛苦,天人也有“五衰”等種種苦啊!

  這樣長期思考輪回的過患和解脫的利益,就容易激發起效仿聖賢的思想和言行的決心,認識到要向諸佛菩薩們學習,捨棄世俗而追求解脫,這時出離心就生起來了。因為趨利避害是一切眾生的共性,我們都希望逃避痛苦,趨向安樂,所以用這一點來修出離心。通過這種善巧的方法,先讓我們認識到輪回的痛苦,摧毀舊有的貪戀世間的俗慮,使我們對現世的希求徹底破滅;然後再思考什麼是真正的安樂所在,建立起一個新的希望。如此,我們就願意解脫了,為了解脫而一心一意地修法。

  至尊文殊菩薩又說:“大乘行者應花數座時間,依止作意自利過失與利他功德的正念正知,熟習所緣以生起覺受。不然的話,修什麼都不會成為大乘道。因為作意自利的關係,諸善根只會成為‘下劣菩提’的因,就像不熟習依止出離心正念正知的所緣,一切善根便會隨世間虛榮而轉,只能成為輪回的因一樣。所以先把密法等所謂甚深教誡放下,最初生起出離心和菩提心的覺受,是完全必要的。這些生起之後,一切善根便自然而然成為解脫與一切智的因。因此,如果有人認為這些法不值一修,那是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修道的要點。”

  以觀察修生起覺受

  如何進行思考以生起這些覺受呢?這裏提到了一種修法,即“分別修”。“分別修”也叫“觀察修”,是菩提道次第的特有修法。就是在禪定中思考問題,用智慧來洞察宇宙人生的真相。是把抽象的理論知識轉化為自己內在覺受的一個過程。比如以思維輪回過患為例,我們通過學習知道了輪回的種種過患之後,只是對此有所瞭解,僅僅是獲得一些知識而已,並沒有發揮出相應的激勵作用。我們必須要把這些問題拿到禪定之中,在寂靜專注的狀態下,進行反復的思維抉擇,觀察體悟,直至在心中產生相應的覺受,改變自己原有的心相續,心和法融為一體,真正生起對輪回的厭離感。這就是“觀察修”。只有“觀察修”才能帶來這種證量。

  “觀察修”和心定一處的“專住修”有什麼區別呢?“專住修”傳統上譯為“奢摩他”,即心緣一處的修定法門,專注於一個特定目標,制心不動。許多人都認為只有專住修才是正確的修持,觀察修會對此產生障礙,應當摒棄。甚至一談到修持,就認為一定要什麼都不想,讓思想一片空白,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禪定”等等。這更是一種錯誤的見解。那些癡呆者或植物人也是什麼都不想,吃幾粒安眠藥也能達到這種不想的“境界”,但這對解脫有什麼用呢?禪宗的六祖慧能大師講“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他也反對這種修法。可是長期以來,很多修行人就是不求聞經解意,以為修行不可以有分別心,修法時不能有思想念頭,把觀察當成修行的障礙加以摒棄。這說明我們還不瞭解什麼是真正的修行,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止和觀。

  修行就是要進行思維抉擇,不用這種修,不會產生明辨真理的智慧。許多經論裏都講過這個問題。比如《解深密經》說要“如其所聞,作意思維。”我們聽聞佛法、念誦經典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為了理解其中的意思嗎?通過學習佛陀的思想和智慧,來修正自己錯誤的觀念和行為。這就需要進行思維抉擇。正如我們想要吃飯卻不去動手做,整天在那兒念叨菜譜,念了半天,也不能把肚子念飽啊!念菜譜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知道如何做菜,然後再親自實踐,才能解決實際問題嗎?所以,不要把念誦僅僅作為某種禪定法門來修,雖然那樣也有功德,能種下少許善根,但更重要的是要思維其中的義理,用以轉化自己的心識,這才能真正發揮修法的作用。佛陀曾經教導弟子說:“對於我所說的每一句教言,你們都要像甄別真金那樣仔細對待,不要因為是我說的就相信。”有的人理解為這是佛的自謙之詞,佛認為自己講的也不一定都對,因而告訴弟子不要盲從權威。然而佛作為遍知一切者,所講的東西怎麼還會有錯呢?佛在這裏所要強調的,正是要求弟子們進行觀察和思辨抉擇,只有通過這種觀察修的轉化,才能在內心深處真正理解和接受佛的言教。

  雖然有的法門講“不思善,不思惡”,但那是從究竟意義來講的。從空性的角度來說,不管善念還是惡念,觀其自性都無生無滅,空不可得。因此不執著于妄念,任其自生自滅,則自然融入虛空,顯現本有的大光明——這是修證的一種境界。所以慧能大師說“老僧不斷百念”,因為妄念本空,又何必去斷除它,頭上安頭呢?所謂“不思善惡”,僅僅是針對上述特殊情況講的。有的人卻誤認為修持就是不要有分別心,不要有思想念頭。要知道佛所說的“無分別”,是指在勝義諦中,諸法的法性相同,從這個角度說諸法無分別。但佛還有妙觀察智,萬事萬物猶如在掌中一樣清晰明瞭。否則,如果佛連五穀都不分,是非都不明,像這樣的“傻瓜佛”,誰願意去做?我們之所以會沉溺於輪回,正是因為無明。無明的對立面是智慧,唯有智慧才能破除無明。修行要善於觀察修,要越修越有智慧,越修越不迷惘,越修越自在。如果整天不思善也不思惡,是非不分,善惡不明,思想越修越遲鈍,這和動物有什麼區別?動物也不思善不思惡,它只靠本能來生活。薩迦班智達也說:“愚癡的人來修大手印,只能成為畜生道的因。”

  所以在宗喀巴大師的教法裏,特別提出“觀察修”這樣一個特殊教授。這也是其他教派所沒有的一種修持方法。雖然很多教派也承認這種修法,但卻缺少像這樣完整系統的修持理論體系,缺少能用於思辨而獲得定解的正確教理。這種方法就是在修定的時候,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問題上,按照教理進行深入的思維、觀察和抉擇,止觀交替進行,以解決我們心中的困惑和執著,同時經過禪定力的轉化,心中自然會生起相應的覺受。同時,這種修法也能解決修定的問題,通過積極的觀修和引導,心念自然專注,不會產生沉掉的過患,不求入定而自然能快速入定。然而有些淺薄之士卻認為,格魯派只知道研學經教和因明,整天辯經,可能沒有什麼實際修持。這是不明白“修法”的真正涵義,不明白“觀察修”也是一種修。我們和誰辯論呢?是和自己辯!辯論的受益者正是自己。為了顯正破邪,固然需要掌握一定的因明學,但真正的思辨觀察物件是自己,無明、愚昧、懷疑、煩惱等等,這些覆蓋在我們光明心上的敵人,才是思辨觀察的主要對象。只有通過如理思辨和觀修,才能真正理解和領悟法理,在心中樹立起光明智慧的旗幟。

  我們修持“三主要道”,修出離心、菩提心、緣起正見,都是以上述“觀察修”為主。這是實修道次第的精要教授。只有通過觀察修,我們才能在心中生起三主要道的證量。不用這種修,是不會真正產生任何覺受的。最後只能成為所謂的“教油子”。就是聽聞了不少教法,知道生死無常,知道輪回過患,也知道解脫勝利……,講起來頭頭是道,但心中卻沒有生起絲毫覺受,仍然貪愛世間,仍然執著自我,絲毫不能對治煩惱。這就是沒有通過“觀察修”,將教法轉化為內在覺受而導致的過患。

  一切所作皆是佛法

  帕繃喀大師說:“一旦在‘三主要道’中生起某些覺受,那麼你的一切所作都能成為佛法。”就是說,只要在出離心、菩提心、正見方面進行觀修,並且生起相應的覺受,在這些覺受的攝持下,你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佛法。

  修學佛法是非常自在靈活的。並不是像許多人理解的那樣,非得要參禪打坐才是佛法,非得要念經誦咒才是佛法。這不一定。我們的修持能不能成為佛法,完全是取決於內在覺受,而不在於外相如何。如果心中沒有生起對法的體悟,則外相修持得再好,所做的一切也未必是佛法,或許是魔業也不一定。如《華嚴經》中說:“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根,是為魔業。”因為佛法分為“教”、“證”二法,真正意義上的佛法指的是“證”法,稱之為法寶。故《金剛經》中說:“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法是內心的一種自證境界,不可思量,不可言詮,遠離一切聲音、名字、章句、形相,語言文字只能起到一種表述作用,故“無法可說”。外在的念經誦咒、參禪打坐、佈施持戒等修行方式,只是引導內心獲得佛法的方便,並不代表擁有了佛法。只有把教理知識轉化為內在的體悟,我們才真正擁有了佛法。

  佛法的主體框架正是出離心、菩提心、正見三者。如果心中生起了三主要道的覺受,不管外在的形式如何,統統都是佛法。不管是出於慈心而現歡喜相關懷眾生,還是出於悲心而現憤怒相斷除他人惡行,統統都是佛法。即使我們的日常生活、工作、學習等俗事,乃至於看似“惡行”的言行,只要有這“三主要道”的攝持,統統都會轉化為佛法方面的修持,可以圓滿解脫成佛的資糧。佛在因地修行的時候,就曾以種種形象而行菩薩道,乃至於“現為魔身,而行佛業。”“三主要道”就像一個淨化劑,也像一個點金術,能淨化和昇華我們的一切思想言行。所以,要想使你的一切所作所為都能成為佛法,就必須在“三主要道”中生起相應的覺受。

  如果沒有“三主要道”的攝持,“那麼無論你做什麼,都不外乎是輪回之因。如《菩提道次第廣論》中說:‘如果沒有多方觀修生死過患,破除對生死盛事的貪愛;又沒有以正觀慧如理觀察無我之義;又離開了修習願行兩種菩提心。那麼一切善行,除了少數依殊勝福田力之外,其餘的都是庸常集攝而轉生死輪。’”宗喀巴大師在這裏就講得很清楚,如果沒有“三主要道”的攝持,我們所修的一切善行,不會是“法”輪常轉,而是生死之輪常轉。即使是修持能解脫成佛的法門,也仍然超脫不了輪回,最多只能上升到人天善道,一切所作所為都只能成為輪回的因。

  因此帕繃喀大師說:“如果我們要想修真正的佛法,就必須使自己的一切所作成為解脫與一切智的因,為了這一目的,就應該在‘三主要道’中生起覺受。這三者就如同‘菩提道次第’的心要或命根。”

  值此良緣,我們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聽聞這教法心要。聽完這個教授之後,大家要獨居靜處,運用“觀察修”來如理觀修,對“三主要道”生起堅定的信解和覺受。

 


備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