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0/12/15 23:58:41
學習次第 : 進階

釋量論 成量品 略講﹝一﹞

法稱論師造

僧成大師釋

法尊法師譯

見悲青增格西教授 

《釋量論》簡介

一、量論的起源

    佛陀時代有大五明、小五明,因明屬於一般學術,是內外道共通的。一直到陳那菩薩以量論用來描述佛法後,佛教才有了與外道不共的量論。在這之前,有一些部派使用類似「現量」、「比量」等的名詞,使我們懷疑這可能是「現量」、「比量」來源的線索,但是它們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內涵,所以基本上會說陳那菩薩是量論方面的祖師,他對量論作了清楚的分類與定義的注釋等,使其內容趨於完備。問題是陳那菩薩寫的論著過於深澀,以至於後代沒有幾個人看得懂。

    陳那菩薩是印度南方人,尚未出家前就遍學許多知識,後來隨有部[1]的師父出家。他隨師父學習一段時間後,便想靜下心來修行,就請教師父有關閉關的教授,由於在「常無常不可說」的見解方面,師徒二人產生歧見,陳那菩薩無法接受這樣的概念,因此就離開此師父。另一種說法是,陳那菩薩根本無法證明師父所講的內容,因此顯出無法接受的態度,就離開了師父。也就是,對陳那菩薩的離開有二種說法,一種好好的離開,另一種是被師父趕出門。之後,他遊歷至世親菩薩所在處,長久受教于世親菩薩。世親菩薩有許多優秀的弟子,他是最優秀的四大弟子之一。陳那菩薩自己寫量論時會談論到以前的師長說了什麼、有什麼想法等,但是並沒有交代是否是世親菩薩所講的。世親菩薩絶頂聰明,但在他的著作或其他資料都看不出有運用量論,所以陳那菩薩所指「以前的師長」是不是指世親菩薩就不得而知了。

    陳那菩薩于世親菩薩處學了一陣子之後,就去做長期閉關,期間寫了《集量論》。傳說他寫《集量論》禮贊文時,大地搖動了六次,非常殊勝。他寫下禮贊文後就去托缽,回來後發現文句被擦掉,他就又寫了一次,並且注明這是很有意義的事,不要隨意亂動。但是他回來後發現文句還是被擦掉,經過了幾次,後來他就寫:「你若想與我爭論就留下來,否則不要妨礙我做有意義的事。」果然回來後,就碰到一外道,二人就進行辯論,外道辯不過陳那菩薩,但是外道有神通,就顯現神通,陳那菩薩也拿他沒辦法。那時,陳那菩薩認為自己是一個大乘修行者,卻連一個眾生也沒法調伏,就說:「輪回這麼苦,我沒法延緩輪回的時間,眾生的心又到處飛揚,我還是放棄菩提心來斷除輪回。」然後他就發誓:當他將寫作的石板拋向天空,在石板落下之時,他便放棄菩提心。他拋出石板後,久久都不見石板落下,抬頭一看,是文殊菩薩抓著石板,並勸他不要放棄,應該繼續寫下去,且說到「你的作品會成為後代的眼目」。他馬上唱出一首詩:「輪回這麼艱難,我沒辦法延緩它,眾生又如此難調伏,我還是做有利自己的事,菩薩您是知道這種情況的,可是您都不來加持,我還有什麼辦法。」文殊菩薩就答應:「在你還沒登地前,我會隨時照顧你」,所以文殊菩薩就如真人般顯現,當他的師長指導他。於是陳那菩薩就在山洞中完成《集量論》。

    自從佛涅槃後,佛法一直衰落,直到龍樹菩薩、無著菩薩等二聖六莊嚴出世的那個時代,才成為佛教黃金時代,那時因為有二聖六莊嚴,十七班智達等人,不論理論、整體佛教理路作品、人才、修證者都非常的多,陳那菩薩寫作量論的時間就是此時。雖然那時那瀾陀寺的學風很鼎盛,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時的外道也是十分興盛的。那瀾陀寺雖然有眾多的班智達,可是就是對付不了外道,經過討論,他們覺得只有陳那菩薩可以折服外道,所以就將他請過來,於是陳那菩薩就在那瀾陀寺教書、寫作,同時也擔任守那瀾陀寺北門的職位。那時候,北門是外道經過的地方,所以寺院會派最強的人在那裏面對外道的挑戰,像馬爾巴的師長—那洛巴,也是守北門的人。這就說明他們在對辯論或因明方面的能力非常強,也說明當時那瀾陀的住持也沒守北門的人強,因為外道要先與守門人辯論,通過了才能與住持辯論,但是沒人能過得了北門,所以就無法與住持辯論,反之,若守門人敗下陣來,寺裏也沒什麼人可與外道抗衡。陳那菩薩號稱寫了一百零八本書,不過流傳至今,可以被我們看到的相當少。之後,陳那菩薩離開了寺院,那裏外道強他就往那裏去,聽說他在印度南部蓋了十六間或十幾間寺廟,對佛教宏揚有很大的貢獻。

    幾代以後,法稱論師,即《釋量論》的作者,原先是外道,看到陳那菩薩這本《集量論》後,覺得非常棒,就從外道變成佛教徒,也因為對此書仍有疑惑,所以就積極尋找懂《集量論》的人,想打開疑惑。當時他就找到陳那菩薩傳承中最優秀的弟子,向他請教。那位弟子講第一次時,法稱論師不大滿意,講第二次時,法稱論師認為他講說的內容與陳那菩薩說的完全不一樣,看出很多破綻,講第三次時,法稱論師對《集量論》的理解就已經超過他,所以那位弟子的講說沒辦法滿足法稱論師,可是法稱論師自己讀不懂書中許多外道的觀點,無奈的情況下,只好去找外道。他在外道那裏當了十二年的弟子,將外道的一些觀念弄清楚後,回來自立門戶,將外道的觀點加以破除。那時他所向無敵,也因此他的論著—《釋量論》得到普遍的宏揚,幾乎可將佛教與《釋量論》劃上等號。因為《釋量論》是解釋《集量論》的論著,將《集量論》發揚光大,所以說量論的源頭是陳那菩薩,而宏揚廣大的是法稱論師。

    《集量論》到底說了什麼?它講的就是現量、比量等,即為了讓自己達到量或為了得到正確答案,解決的方法上有二系統,教導別人的方法也有了二套。內容主要有六項,最主要就是講這四項,有些注解四種內容都解釋了,有些則只講了一部份,《釋量論》基本上對這四項都做出解釋,也因此成為解釋最廣的一本書。法稱論師的智慧非常高,號稱有同時與十人辯論過,所以著作雖然不似陳那菩薩所寫的那樣艱澀,但也難以理解,對一些有智慧的人來說,可能可以說它已非常圓滿的解釋了《集量論》,但對大部份的人來說,《釋量論》仍十分艱澀難懂。在著書當代,法稱論師的論著被送往各大寺院傳閱,因為論著很艱深,多數的人看不懂,或有看得懂的人,但是出於嫉妒,就故意貶說這是有問題的論著,而將論書綁在狗尾巴上,與狗一起遊街,加以羞辱。之後,法稱論師自己也教了很多有成就的弟子,可是他們對《釋量論》的理解沒有一個讓法稱論師滿意的。最後,他讓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寫《釋量論》的解釋,弟子寫了一次交上去,他把它就丟到河裏,也就是不滿意到極點的意思,要弟子重寫;弟子重寫之後,他又不滿意,就把它燒了,又讓弟子重寫;第三次還是不滿意,可是沒有辦法了,無奈之下,法稱論師寫了「如眾河流歸大海,吾論隱沒於自身」,意思是《釋量論》的這些內容出自於法稱自己,最後又回歸法稱自己—他人無法學會之意。

 

二、量論的重要性

    通常我們會將量論看的很重要,在三大寺或西藏的寺院能不能瞭解佛法,基本上是看能不能瞭解《釋量論》,這並不是說能背多少或瞭解多少,依文解字人人都會,但若沒有量論的基礎就會處處是陷阱。佛法在外行人來看就是要做一個好人、要行善,幾乎沒有人不會講,但如果把它用邏輯的圈子裝起來,如果沒有很熟悉量論,就會處處講錯。所以說懂不懂佛法,會看懂不懂量論,而不會看其他的。所謂的懂量論,並不是說要完全看懂它,而是說有沒有具有量論所講的邏輯概念,舉例來說,對於變化多樣的燈管,不管它如何具有創意、變化萬千,但是只要是燈管,就必須有照亮的功能,不亮就不行。沒有量論基礎的人講的法,外相上看過去,會是一種很有形狀的東西,可是要達到準確就很難,若是有量論基礎的人講的法,也許言語會讓人覺得怪怪的,但是內容都不會太離譜,因為內容具有貫穿佛教的邏輯性,也因如此,在三大寺會十分推崇量論。

 

三、量論發展的情況

    推崇量論基本上是從宗喀巴大師時代開始的。量論的發展有許多歷史階段,在龍樹菩薩、無著菩薩的時代,龍樹菩薩、無著菩薩的作品都會比較否認量論,因為量論就是辯論、分別,佛教要的是要修行,不分別,所以會有許多貶低量論的字眼在他們著作中出現。陳那菩薩以後,很多作品又大大讚美量論,提高量論的價值。二者表面看過去是衝突的,其實不相衝突。在陳那菩薩之前的量論純粹是一種方法,是內外道共用的,陳那菩薩之後,量論變成與佛法結合一起的一種方法,所以前面的否認是可以的,後面的讚揚也是可以的。之後,量論傳到了西藏,有許多人是否認量論的,但也有很多是讚美量論的,二者不分軒輊。否定的理由是,有人覺得量論對修行人沒用,而且量論是在外道很多的印度才有用,西藏又沒有外道,所以不需要量論。讚美量論的人則覺得量論是與佛法相結合的,所以一定要學。因為觀點不同之故,在當時,量論也就沒有大力地被宏揚開來,一直到薩迦班智達才對量論有一些宏揚,還有噶舉的一些師長也對量論做了解釋,但是普遍宏揚是沒有的,其中的原因是量論本身並不好學。到了宗喀巴大師的時代,宗喀巴大師看到成量品時感動流淚,覺得這麼好的一本書竟被埋沒,真是太可惜了,所以就大力提倡,弟子也就跟著學習,從那時起,量論開始成為修行上非常重要的一個方法。宗喀巴大師弟子中賈曹傑尊者寫作量論的注釋,寫的非常詳實,寫好就交給宗喀巴大師親審,宗喀巴大師非常高興就把它放在頭上,接下來供在桌上,供了一個禮拜的燈。克主傑尊者看到賈曹傑尊者寫這個《釋量論》注釋這麼受師長的歡迎,他為了讓師長高興,也寫了七部量論的注釋,寫完後交給宗喀巴大師,宗喀巴大師就放在一邊沒有理會。二者的差異是:賈曹傑尊者的發心是出於它確實對後人有幫助,所以就辛苦的寫作,而克主傑尊者是基於寫一本書師長就這麼高興,那寫七本書,師長豈不是更高興,因此寫作的。這些都是傳說,要說明的是,包括陳那菩薩及以後的年代,因時間相距久遠,有多少可靠的著疏其實很難說,從二位尊者寫作以後,量論的發展就比較好。

    中文經論中,唐代也有許多以中文出版的量論資訊。可能是這個原因,一些唐代出版的書與我們現在藏系的書十分雷同,看過藏系書的人再去看唐朝時代的書,會覺得就編排方式、陳述的內容等非常像,幾乎可以說一模一樣。後來可能就是因為因明的沒落,書的寫作內容轉折就非常大,根本是兩回事情,因此雖然談的是因明,可是架構上已變成另一個樣。

 

四、學習量論的方式

    學量論的前三、四年都是胡亂辯論一通,之後才會比較上軌道,學習的重點是自己一定要去辯論。我們在學習過程中,依靠老師講說所得的約只有二成或三成,自己的資質占三成,剩下的就是辯論,所以辯論是很重要的內容。在臺灣,一來是沒有辯論模式,二來也不習慣辯論,所以沒有發展出辯論的傳統,但是即使是在西藏,辯論也是很難發展的一件事,好象只有三大寺辦得到。現在在印度達蘭莎拉有辯經學院,聽說起因是因為當初流亡到印度的僧人非常的少,而辯經就是要有很多人腦力激蕩才能有成果,人一多就會對眾人的學習就會有很大的幫助,為了打破到印度人太少的情況,法王DL喇嘛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就把三大寺最優秀師長,不管是隸屬那個寺院都請到達蘭莎拉,學生方面,不管在家、出家,只要聰明、想學的,就可以學習辯經。法王對此寄於很大的期待,那時每一年的考試,法王都會參加,可是很多年下來卻沒什麼進展。後來,某一次,法王到沙拉寺,因為先前傳聞法王是來考試的,所以我們就積極充分準備,結果法王講完法就打算離去,我們就覺得自己準備那麼多,難道不是來考試的嗎?法王一聽,就很爽快的留下來聆聽,辯論結果很精采,讓法王刮目相看。那時三大寺的生活非常艱苦,每個人幾乎都沒有早餐,法王看了那場辯論太高興了,每一年就宣傳三大寺的優秀,所以三大寺馬上翻了個樣,甚至連三大寺的外貌都改變了。總之,辯經對於三大寺,可能是因為傳統或因素都具備,所以能夠順利進行,但其他地方要建立起辯論的傳統就非常不容易,如在以前的西藏,我的家鄉甘孜等地,倡建過好幾次,但都沒有成功。三大寺辯論的傳統能維持到現在是非常不容易的事,而且量論學一、二年也看不出效果,是要一直學很多年,才磨練得出來的。

    《釋量論》最主要講的是邏輯,它有各式各樣的學習方式,視情況不同,有的人可以學二個月,有的人學一個月。現在每個寺院,每年都排出一個月學量論,學了一個月之後再從班上派八至十人到外面去學習或辯論,三大寺的高手都聚集于某處學一個月,所以被派出去的人就有機會學二個月,若是辯論的人數多,有時候辯論會很精采。在五九年以前每個寺院會派出幾個人,一個西藏寺院幾千人,每院只派出二、三位,會有六七十人從各地方來,聽說辯論非常精采。總之,《釋量論》是一本書,但它的邏輯概念貫通五部大論。西藏佛法其實是架構在量論上,每一本書都不會離開量論。學量論跟比武差不多,一山還有一山高,回過頭來又會碰到更厲害的,是沒辦法瞭解完的,像我的師公就把它的科判全部背下來,光成量品就可以倒背如流。雖然我們在學習過程中也會背,但今年背,明年就忘了;他不是這樣,幾十年都這樣一直學習相同的內容。學習的過程中會出現一些高手,有一些故事就發生在那時候,有一個人十分聰明,可是也不是每次辯論都能贏,一年,他開了竅,攻擊別人時,一定攻破,而防守時,別人卻無法攻破他,所以那一年他很得意,回寺時就去見自己的老師,老師也聽說他今年非常優秀,就問他今年如何?他說:「今年托三寶的福,不論攻守都非常順利。」老師就問:「你到底學了什麼?」他回答了一些內容。於是,老師就從相同的內容中,再挑了十個問題問他,他卻答不出來。他受到了打擊,從此灰心喪志,乾脆不學法了。

    總之,量論十分深奧,有很多可以學的地方。現在我們要學《釋量論》,在邏輯方面瞭解會比較難,所以進行的方式就是依文解字。要知道的重點是,量論的內容是尋求事實的方法,第二品(成量品)說的就是尋求利生的方法及技巧。成量品可以分兩部分,第一部份是學方法,第二部份是用這個方法來證成成佛之道,我們學的是證成成佛之道這部份,而方法上面我們不會去觸碰,直接去認識方法所得的結論。

 

五、注釋者背景

宗喀巴大師弟子都有寫《釋量論》的注釋,主要的著作就是賈曹傑尊者、克主傑尊者所寫的注釋,而現在使用的這本注釋是僧成大師寫的,是比較薄的一本書,《釋量論》內容很多,他用簡單的方式來解釋它。僧成大師是第一世法王,是一位很聰慧的人,他是宗喀巴大師晚年弟子,看宗喀巴大師傳記會看到傳記上寫到,有一位非常優秀的弟子會來學法,但宗喀巴大師一直沒有見到他,直到晚年才等到他。僧成大師在宗喀巴大師座下學了一陣子後,就到後藏的紮西倫布寺。此寺是第一世法王蓋的,後來的法王搬到拉薩,就讓班禪住持在此,因此後來就有法王在拉薩,班禪在日喀則的慣例,事實上是第一世法王在日喀則,因為紮西倫布寺就是他蓋的。

 

釋《釋量論》禮贊文

(論)敬禮諸恩師及三寶尊

(疏)今釋此論總分四科:甲一、解論題義,二、釋時禮贊、三、論文義,四、論末義。今初:法稱論師今造此《釋量論》,是為廣釋陳那菩薩之《集量論》而造也。甲二、釋時禮贊。

(論)敬禮聖曼殊室利童子。

(疏)甲三、論文義  分二:乙一、造論之支分,二、有支分之論。初又分二:丙一、供贊,二、立誓造論。今初

(論)敬禮於具足,除滅分別網,甚深廣大身,遍放普賢光。

(疏)法稱論師在造論之前,先頂禮具足三種圓滿之世尊。為求造論能究竟故。問:如何具足三種圓滿耶?答:睹佛世尊,具足自利圓滿,謂永斷除諸分別網,得自性身,證得甚深圓滿報身,並得廣大變化身故;又佛世尊具足利他圓滿,謂世出世間一切善妙普賢功德,令諸有情隨其所應,而證得故;又佛世尊具足利他圓滿之方便,謂遍放射說法之光明故。(睹佛說法,即利生之方便。)

(講記)修行前先禮敬三寶,故造論前都會有禮敬文,但《釋量論》的禮敬文不同一般禮敬文,因為它一方面是禮敬文,一方面是整部論的大綱。「滅除分別網」:滅除分別戲論之網。由佛之三身及事業來說,佛有法身、色身之差別,即自利身與利他身,或從其他方面來說,分為自性身、報身、化身三身。「滅除分別網」講的是涅槃或佛的自性身。「甚深廣大身」:「甚深」指佛的報身,因為只有初地菩薩以上才看得到報身,也只有淨土才有此佛。「廣大身」指涵蓋很廣,如世尊這樣,是連凡夫也能看到的化身,所以禮贊文一方面是說佛的三身。「遍放普賢光」:「普賢」指暇滿人身,即從佛之三身遍放出我們的暇滿,這意謂著增上生跟決定勝二者都是佛的事業或透過佛而達成的,故此偈頌為頂禮佛之三身及讚美其事業。

另一方面「滅除分別網、甚深廣大身」講出比量與現量。「滅除分別網」中,「分別」即研究,分別有好的分別與壞的分別,研究方法錯則結論錯,研究方法對則結論也對。方法中有對的比度與不對的比度,即分別識有對與錯,此「滅除分別網」指滅除錯的方法而達到的是對的方法。「甚深廣大身」是指如眼耳鼻舌身的現識方面。有時我們會把一個月亮看成二個月亮,親眼見到的不見得是對的,所以眼所見、耳所聽也有對與錯,所以離分別識也有對與錯。「遍放普賢光」是從利生方面說,會講「應成」跟「成立於」[2]之內容,也會分對跟錯。故整個禮贊文就講了對與錯的八項內容,其中四個錯的是要滅除的,對的是要達成的。此八項分四品來講,其中二個是為了自己去證、去研究用的,即第一、二品;「應成」與「成立於」是後二品所講,是為利生而講。這個禮贊文好象在禮贊佛,另一方面講的是這八項,也就是這本論的綱要。

 

(疏)丙二、立誓造論

(論)眾生多著庸俗論,由其無有般若力,非但不求諸善說,反由嫉妒起瞋恚。

    故我無意謂此論,真能利益於他人,然心長樂習善說,故於此論生歡喜。

(疏)上已禮贊,欲何所作耶?曰:欲廣釋陳那菩薩之《集量論》也。為何故造?曰:我法稱造此釋論,無主要為利他人之意。因為眾生多數愛著庸常俗論,又無分辨善惡之慧力,對於善說非但不尋求,由妒嫉纏心反於善說起瞋恚故。然我法稱對造此論仍生歡喜,為使自心對於善說長時愛樂修習故。

(講記)禮贊之後說的是寫論著的目的。大家都喜歡庸俗之物,並且沒有慧力,也不求善說,此處偈頌反面義是,欲得此書之密意,不要貪著於庸俗物上,要有慧力,要希求。同樣內容在《廣論》中也說到,《廣論》說聽聞佛法要具備正住、具慧、希求三個條件。除此之外,偈頌還提及嫉妒,嫉妒也是《廣論》所要去除的,《廣論》的四個殊勝內容:「通達一切聖教無違殊勝、一切聖言現為教授殊勝、易於獲得聖者密意殊勝、極大惡行自趣消滅殊勝。」也是在說同樣的事。學佛有許多系統,如果學般若可以學的很好,那學量論也是一樣,學《廣論》也是,這只是學習系統上的差別,內容上沒什麼差別,若不瞭解或無慧根,分別我對你錯,或生嫉妒,就永遠沒辦法學,所以偈頌說:有這些過失的人,你就不要學這個論著,碰了也沒意思。反面的意思就是:你想真的學佛或學此論,要控制這些才來學,才會有意義。

    就學習的態度上來說,佛教與現代人的想法不一樣,現代人很喜歡創新,佛教很討厭創新,理由是法已由佛陀圓滿的宣說,後代人就是儘量弄懂它,弄懂就圓滿了;沒弄懂前,就要經過聞思把它弄懂,之後修證出來,所以不需要創新,需要的是弄懂法。在陳那菩薩之前就已經有因明,但那是與外道共同的方法;陳那菩薩之後,因明才變成佛教自己的佛法內容,之後由法稱菩薩把它發揚光大。也就是說,陳那菩薩已經圓滿整理佛陀所講的法,法稱菩薩所作的工作就是更圓滿地解釋,用詞更淺白,讓我們更容易瞭解它。二者在意思上沒有什麼不一樣,所以我們學陳那菩薩的論著與法稱菩薩的論著並沒有不同。

 

 

成量品背景

在經論之中,量論不似其他的經論有許多名相,量論是名相最少的一本書,它所舉的例子都是如瓶子等,雖然其中仍會有諸如自相、共相、勝義、世俗等名詞[3],但是以名相多寡來看,量論是最容易被掌握的;可是量論中,所包含的邏輯概念很深,尤其是第一品都是在說因明三相。我們可以簡單說因明三支,如「彼山上有火,以有煙故」,這樣會很容易;但是如果涉及其正確性及似量,如因明三支、相似三支等就會很麻煩,而且外道也有很多因明的著作,要針對外道的看法進行認定或否認,就會非常複雜。總之,量論從名相上來說較為簡單,但是其背後是由因明三支架構起來的,這部份對我們來說就過於複雜,而難以熟悉。成量品是建立在第一品所討論的因明三支上,一般所謂的「量」指的是量識,但在成量品中,「量」指的是佛陀,「成量」是說佛陀由修道次第漸漸成為量的。

通常看小乘典籍如《俱舍論》等論著,那些典籍是將內容教條式地排列出來,不大用理路去剖析,而《七部量論》會用理路去剖析內容,所以內容上雖然一樣,可是講法、方法上不一樣。唯識以下的宗派會分隨理派、隨教派。量論是由理由建構出來的,所以是「理」,而引用佛陀的教言、大論師的說法即是「教」,如《廣論》。教方面當然也是是合乎於理,但不深入提及也是可以的,理方面就不會引用佛陀的教言,就是一直採用理由證成。雖然說教與理不可分,但就其偏重的部份來說,仍可以區分出隨教派與隨理派。

雖然量論是唯識的法,但成量品基本上沒辦法說它是唯識的,可能要說它是共小乘,因為法稱論師會結合小乘跟大乘(唯識)的概念來解釋。《釋量論》第一品、第二品是共經部,第三品、第四品則說唯識不共的見解,所以整體上《釋量論》是唯識的典籍。如果問它的前兩品是什麼?是共小乘經部的典籍[4]。成量品在唯識的立場是大乘的典籍,講的是成佛之道,附帶講解脫之道;經部則不會將成量品歸為大乘法,認為它講的完全是四諦。

 

 

釋《集量論》禮贊文

 

(論)敬禮成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為成量故從自論,集諸散說匯為一

(講記)接下來再解釋一下《集量論》的禮贊文—「敬禮成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此偈頌是禮贊文,同時也是成量品的大綱。這個可以分幾類來談,首先「成量」是一類,「欲利生」又是一類,「大師」、「善逝」、「救護者」又是另外的內容。偈頌分二,能建立與所建立,「成量」是主要詮釋的內容,就所建立與能建立來說,「成量」就是所建立者,能建立就是「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成量」指的是佛果,量就是佛,成量就是變成佛或修證成佛果,但佛不是一開始就是量,是漸漸的變成量。怎麼漸漸的變成量?所以就用「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來說明。從因跟果來講:因方面是慈悲心、空正見。「欲利生」是講大悲心,可以說是大悲心的別名。正面指的是大悲心,但是它代表的是菩提心等方便法門(意樂圓滿)。「大師」表面上看來世尊是大師,但是這邊的大師指的是空正見,也代表的是慧方面一切的資糧(加行圓滿)。所以「欲利生」、「大師」是圓滿的福智二資糧。福智二資糧累積以後就會達到自利、利他之果—「善逝」與,「救護者」。「善逝」是指的是圓滿的自利身,「救護者」指的是利他,即佛的事業。「善逝」就是已經很完善的度到彼岸,指的就是滅諦跟道諦。由修福智二資糧,滅除苦諦跟集諦,以道諦來達到滅諦,所以「善逝」直接指的是滅諦或者是佛陀的涅槃,間接指的是道諦,即是究竟的滅諦跟究竟的道諦。解釋「善逝」時說,如以止觀雙運世間道來滅除煩惱的話,它不會是一個完善的斷,因為以後煩惱還會再產生,沒有盡善盡美地斷除,所以沒辦法說它是善斷。佛弟子修到見道、修道,用出世間的道得到了滅諦,可是他們還是沒有斷除輪回,所以只是善斷。聲聞、獨覺的阿羅漢,他們是斷了,可是斷的只是煩惱障,所知障並沒有斷,所以不是無餘斷除。在這樣的比較過程中,可以把佛的涅槃(或佛的滅諦)與阿羅漢的涅槃比較,從而顯出成佛之道及解脫之道。「救護者」是利他方面,通常我們說佛的事業或佛是眾生的怙主。佛如何變成眾生的怙主?主要是祂會宣說道次第,講四聖諦的法來救度眾生,所以祂是眾生救怙主。總之,「善逝」、「救護者」是講佛的情況,只不過分為自利與利他。佛很了不起,因為斷證圓滿,這是從自利方面說。祂很了不起,為什麼?因為祂利生,可讓眾生解脫、遠離痛苦,這是從利生方面說,「善逝」跟「救護者」是相同的,只不過以佛自己達成與利生二方面來講。

佛陀自己修行而成佛,我們還要建立祂嗎?事實上要建立,成佛需具備很多因素,通常會說產生佛陀的因素,以及建立認知佛陀的因素二者。成量品講的就是成佛之道,或建立成佛之道。《廣論》名「菩提道次第」,菩提指的是佛,所以說的是成佛的次第。與《廣論》相同,成量品也說成佛之道,二者差別在於不同作者自己有自己的語言表達方式或想法。成量品說了二個道次第,有順成立方式說,(即順著「敬禮成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次序說),與逆成立方式說。順成立自「能利由修悲」開始說,與《入中論》說大悲心是大乘種子、大乘根本同一意趣。依大悲心而說出空正見、如來斷證二德、及之後如何利生,也就是由大悲心開始,說出大乘的道次第,因素是大乘五道十地,果說的是佛果及利生的部份。逆成立時則說到:如何利生?由轉四諦*輪;所以瞭解四諦即可得斷德與證德;而此斷證二德又由修習而來,所以又說了修行的次第。因此逆成立說了小乘的道次第—修四聖諦及其所得之果。所以若問成量品說的是什麼?回答是,它說的是道次第—大乘的道次第(順說)與小乘的道次第(逆說)[5]。

成量品透過總綱「敬禮成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說出成佛之道與解脫之道。禮贊文偈頌分二部份[6],一、說的是成佛之道;二、說成佛之道又有何目的?後者,即文末的頌文「彼事贊大師,為即由彼教,成立為定量」交代了目的[7]。(注疏「世尊有無量功德,為何以定量稱讚?以成定量之事而稱讚大師者,有所為義,為顯即由彼大師之教而成立為量性故。」)也就是,這本書說了成佛之道,縮寫來說是禮贊文,禮贊文再濃縮就是「成」字。禮贊文禮敬的對象是量。怎樣的量?即「成量」。只有佛教才談成量,外道都不談「成」,如大自在、造物主等,不是成量,他們是無因而有,或不順因而有,此處就否認這些。「成」之意是要是符合因緣而有。如何才符合因緣而有?就是透過「欲利生」帶動,產生「大師」、「善逝」、「救護者」。

量與禮敬的量有差別,量是新生不欺狂的了別(「量謂無欺智」),禮贊文的量是一切遍知,佛具有量(或佛是量),也就是說,量是標準,此處是具有量者,所以稱為量。此中之量(「世尊具是量」)有二解釋,一、量是具三殊勝的斷德與證德(究竟斷德與究竟證德,「因斷具三德,是為善逝性」),因為佛具備這些,所以是量。二、是佛是量。禮敬的對象是量,是怎樣的量?非是無因而生等的量,而是由圓滿因素產生的量。何謂由圓滿因素產生的量?即說到圓滿的意樂—大悲心(「欲利生」)與圓滿的加行—空正見(「大師」)產生圓滿的果—「善逝」、「救護者」。「善逝」可以分開來說,「善」指斷德,「逝」字義是瞭解,指證德,也可以說佛陀是「善逝」。「善逝」指的是本質,即由前因(大悲心、空正見)產生,也就是成量的量[8]。果是「救護者」,說四諦使眾生解脫即是救護之意。

內文中,成佛之道內容是從「量謂無欺智」至「故是定量性」(即成量品科判「以量稱讚之所為」一段以外的部份),說了順成立與逆成立道次第的部份。但也不是馬上就宣說,自「能立由修悲」開始說順成立量,之前說的是準備工作,即自「量謂無欺智」至「當來依鷲鳥」是基礎。「量謂無欺智」至「當來依鷲鳥」此段說了量的定義、佛具是量等,這是為了要說出有情眾生所希求的量,是由圓滿的因產生,不是由不順因、常因而生。而「量謂無欺智」至「世尊具是量」是直接說出;「為遮無生者」至「則非無別故」是反面托出,說明哪些不是量。也就是,此段說了沒有一個恒常的遍智,遍智不可無因而生,將量與遍智作了結合。

問:遍智非由無因而生,要透過什麼因素產生?回答此問題時,先答:有情需要的量是什麼?即先答一切眾生欲達究竟利益所需要的量是什麼?若要的只是看的遠等能力,就去依止鷲鳥。也就是說,問者是問:佛是量,佛很偉大,但是知道這些描述與己無關,要如何達到量,與佛一樣?就要先說對有情有利益的量是什麼?沒有利益的量就不需要了。我們的量—一切遍智是在指瞭解成佛之道、解脫之道者,看得遠、力氣大、有拔山倒海的能力等都沒什麼用,若希求這些就去依止鷲鳥等(「量知不現義」,至「當來依鷲鳥」)。此段說的是要依止瞭解道次第者。

依師之後要行持什麼?自「能立由修悲」至「以故是定量」說順成立量;自「複次救護者,宣說四聖諦」至「故是定量性」說逆成立量。即由大悲心這個種子開始,至成佛,成佛之後就要利生,就說了四聖諦,因此解脫之道就產生,所以是自己先成佛,後利生,而後有解脫之道。

因此,整個成量品可分四段落,一是順逆道次第來源,二是順說道次第,三是逆說道次第,四是以量稱讚的目的。

說順成立時,說了大乘的道次第,同時也說了大乘的三寶。從皈依的層面去說,法寶是滅諦及大悲心所攝受的現證空性的智慧,即道諦。當然,見道以上菩薩的菩提心、大悲心等也是道諦,只要是見道以上所以有的道都是道諦,但是是以現證空性的智慧為主,因為有了它,其他也才是道諦。佛寶是佛,僧寶是大乘見道位以上者。同樣,逆成立時說了小乘的道次第,同時也說了小乘的三寶:小乘的佛寶也是佛,法寶是小乘的道諦與滅諦,僧寶是見道位以上者。所以成量品在說道次第,也可以說在說三寶。克主傑尊者說到「要透過對這邊的瞭解,從而達到由量所引生對三寶的定解,如此僅皈依一次三寶,就能粉碎輪回;若非如此,只有口頭上念誦三寶的功德及與之相伴的信心,不要說對三寶功德有認識,連三寶是不是所知都不會瞭解(即沒有具備皈依的任何條件,所以就不是皈依。)」也就是說,瞭解道次第的程度,要到瞭解什麼是法寶等,知道這些的功德就非常大了,若非如此,就是根本未將三寶當成所知。佛教徒都在說皈依三寶,但是未好好讀過經論的人所想像的三寶,與佛典所說的三寶完全不同,這樣即使是在皈依,也是在皈依與三寶無關者,真正的三寶則從未想過,也就沒有什麼皈依好說的。

 

 

明解脫道之成量品

戊一、略釋成為量

 

(疏)丁二、顯解脫道之成量品 分三:戊一、略釋成為量,二、廣釋其能立,三、釋以量稱讚之所為。初分二:已一、釋量,二、說成為之所為。初又分二:庚一、能相量,二、所相量。初又分二:辛一、明不欺智為量,二、顯不知義為量。初又分三:壬一、正說,二、斷諍,三、不欺決定。今初

(講記)「成量」:即建立量。如何建立?佛教徒會說由教、理建立,此是由理建立。之後解釋「成」、解釋「量」。「能相量」:指真正的量。「所相量」:說明佛也是量。「明不欺智為量」:說明不欺智是量,「顯不知義」:知道以前不知道,即是「新的」之意。

 

(論)量謂無欺智。

(講記)何謂「量」?「量」以現在來說就是標準。通常佛典會說三種量:1.認知上的量:內心之現量、比量,是標準的心;2.聖言量:語言上的量,如四聖諦,它是標準的語言;3.士夫量:補特伽羅的量,如佛,標準的人即佛。雖然說有三種量,但是會分真假,真正的量是現量與比量,即認知的量,士夫量、聖言量就不是量,此如「洋娃娃」不是娃娃,真正的人的娃娃(小嬰兒)才是娃娃,所以「量」等於認知量。也就是說,士夫量跟聖言量不是量,但在士夫與語言來說它是標準的、它表達的都是正確的,所以冠以量的名稱。

    成量品要成的量,不是通常講的內心的量,所建立的是士夫量—佛陀,要瞭解士夫量必須從祂講的話來瞭解是不是量。佛陀是不是量?要認識佛,再皈依祂。要認識佛陀的話,先要聽祂所宣說的話,再對祂所講的話產生皈依或產生肯定,才能夠肯定祂。佛陀有四無畏,什麼都懂、什麼都不害怕、什麼都敢講。而聲聞不會認為自己很優秀、是無上的。獨覺的話,他有一名字叫小菩薩,因為他也能利益他人,也有一個名稱叫小傲人,他的慢心很強,所以他喜歡用肢體語言,因為用肢體語言,別人無法直接知道他的造詣到哪里,但是如果講話的話,他人就容易知道他不是遍知一切,他就怕露了餡,所以就不大喜歡講話。為何要說這個?問一個人是不是量,首先要考慮的是他講出來的話夠不夠標準,是不是事實,如果說出來的話都是無誤的、符合事實的,說明這個人是量。就像考數學,如果答案都準確的話,說明這個部份你懂了,你是標準的。能正確回答問題,說明心裏知道準確的答案,所以最終會牽涉到認知方面。

    認知方面,通常可以把心分類成現量、比量、已決識、伺察、疑、顛倒識、現而未定識七個認知的內容[9]。認知的量等同于量,先知道量的定義: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應成派將「新的」刪掉,加「主要」,所以應成派認為量的定義是:主要、不欺誑的了別。有這樣的差別是因為印度語中「新的」與「主要」是同一個字,應成派從「主要」來理解它,他宗從「新的」方面理解它。應成派的理解是這樣的:當我們盯著這張桌子看,認為這張桌子是無常的,主要境是「桌子是無常」這件事,雖然同時也可以瞄到很多桌上的筆或什麼的,但那些是比較次要的境,對它錯亂了也沒關係,只要對主要境不欺誑即可。應成派以下則覺得要是「新的」,就好象發明一件東西或探險,探到了新大陸,這個很偉大;公佈之後,其他人都知道了,也就沒什麼了不起的了,類似如此,他宗覺得「新的」很重要,量必須要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第二次了知就沒什麼。所以當我第一次不欺誑的瞭解某一樣東西的時候,那就是量,第二剎那之後,當然我還是繼續會瞭解,可是是對剛才瞭解過的繼續瞭解,所以沒有什麼大不了,這就叫「已決識」—瞭解已經瞭解的東西。無論如何,量也好、已決識也好,都是完全瞭解內容,除了它們三個之外,其他的識都是不瞭解,如顛倒識是完全顛倒,把白的看成黑的,把人看成木頭等,疑[10]、伺察識[11]、現而未定識[12]雖然不是完全顛倒的,但是仍是有問題的。我們現在對「無常、苦、空、無我」等佛法內容不斷聞思,都還是在伺察的階段,口頭上,誰都會說「桌子是無常,因為是剎那性」,可是因為理由沒有想通,所以都在一個伺察的階段。當透過理由瞭解的話,會達到一個量,那個時候可以說是開悟了,你悟出的其實是一種量,第二剎那之後當然會變成是已決識,但是沒有什麼關係,也是正確的瞭解。

    量分現量與比量,現量就是不用透過理由而直接瞭解內容,例如:耳識聽到聲音,瞭解聲音不是透過理由,就是現量[13]。透過推理瞭解的是比量,如現在透過DNA鑒定,知道甲是乙的兒子,這種情況就稱比量[14],因為看到的只是DNA,而不是看到「甲是乙的兒子」,如果現量可以看到的話,那就不需要推理了。總之,有時候我們親眼無誤的看見,那會是正確無誤的瞭解,透過推理也會瞭解,也會有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所以「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有二種,一個就是直接的現量,一個是推論的比量。

    「量為無欺智」:「智」是認知,量是不欺誑的認知。何謂不欺誑?與事實完全符合稱不欺誑,如果與事實不符合,或雖然符合可是沒有真正的通達,不稱為無欺智,如這張桌子是無常,因為它是剎那剎那生滅,它就是無常。可是這種看法是無欺的嗎?若沒有真正懂無常,只是隨著老師所教「這個是無常」,隨口說出,這並不是真正的懂無常;有一天你開悟了,真的知道它是無常,那時候就稱為無欺。為什麼是無欺的?即跟著這個走就不受欺誑。欺誑就是欺騙你,如果是事實,你跟著事實走你就不會被欺誑。雖然有時候你知道事實,跟著事實走,卻被他人誤解,有這樣的情況產生,但因為是依著事實,最終還是會有澄清的一天;若是說謊或作假的話,也許一時過的了關,但是因為不符合事實,路就不會長久。總之,無欺才是可靠的,不是無欺就定不牢靠。

    此說「量是無欺智」,這只是定義的一部份,量的定義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但是此頌文並沒有說出「新的」。後面會提到,有人問:量的定義光是「無欺智」就足夠了嗎?就補充了「新的」這個部份,所以這邊單單是把定義中「無欺」的部份拿出來講。

    又,「量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這個定義斷除了一些爭論。「新的」:應成派對量的定義是主要不欺誑的了別,不加「新的」,為了要駁斥應成派的看法,所以加「新的」。「不欺誑」:主要是針對外道來說,因為外道自己的皈依物件是可以排山倒海、力氣很大等,除了佛教以外,他們都不會從無欺去講。「了別」:先前提到三種量,但只有一種真正的量,士夫量、聖言量不是量,這是整體上的看法。宗派之間,有部會說眼根這個色法是量,為了駁斥它,所以加一個「了別」(「智」)也就是說,不是認知的部份就不可能是量。

 

(疏)上來已說能宣說量論之因是自義比量,今當解說陳那論師雲「敬禮成量欲利生,大師善逝救護者」之義。或問:若說世尊為正量者,量之總相雲何?何故世尊是量?曰:量之總相謂新生無欺智。如說見青根識[15]是量,以是新生無欺智故。

(講記)第一品已經說過了自義比量,即第一品是說明規則,以下才開始說道次第。也就是說,第一品是為第二品打基礎,是在介紹工具,有了工具之後才看第二品的意思。第二品即是用比量建立量。「自義比量」(自力比量):比量之一,主要是透過自己的思惟而產生的。比量有自力比量、他力比量。《廣論》中說的聞所成慧即是他力比量,思所成慧即是自力比量[16]。說聞所成慧是他力比量,說明聞也要透過因明瞭解,所以是以別人的講說為主因,透過此,思考而瞭解;思所成慧是主要透過自己思惟所產生的智慧。其實,可能的話也應該透過論式來講法,但是因為用論式講說他人可能無法瞭解,所以要用譬喻、引經說明。也就是說,弘法者要具備能用論式、譬喻、引經來說法,不具備此三個條件不能夠講法。但是這三個條件現在很難具備,引經可能還可以找書,用譬喻來講通佛法就很難,用因明論式來打通別人的理路,那更是難上加難。同樣的,成佛之道、解脫之道也一定要用教證、理證、譬喻來證明,以《廣論》來說,上、中士道是可以用這三個來證明的,但是下士道不行。不過,若對上、中士道有了定量,即有了自力比量,則下士道就值得相信了。

    禮敬文說頂禮成量,在此,「量」是指佛陀,但是佛是真的量嗎?就不是,因為量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所以他人就問:一、量的定義是什麼?二、為什麼說世尊是量?回答時,就解釋量--量之總相,這是講能表的量。後面說「世尊是量」時,說明所表的量。「量之總相就是新生不欺誑的了別」:這是在回答第一個問題,並舉見青色的眼識為例—論式:見青色的眼識為有法,是量,以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故。

    因為此中之量與量不同,所以先介紹量,說量是不欺智,對此又引申出許多討論,即下面斷諍的部份。斷除諍論後,就說佛具是量、佛就是量,即將真正的量與佛作連結,佛是具有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是透過因緣產生,所以是量。

(疏)壬二、斷諍 分三:癸一、斷不遍過,二、斷太寬過,三、說智之所為。癸一、斷不遍過。今初

(講記)有人說:「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是量的定義的話,它有不遍過失、太寬的過失,有認為它是智的過失。以下斷除這三種諍論。

 

(論)安住能作義,不欺。

(疏)問:若不欺智是量相者,則不遍比量,以比量不以自相為所取境故。曰:如通達具煙山上有火之比量,是不欺誑,以是通達安住能燒煮作用之覺故。

(講記)量的意思是不欺,什麼叫不欺?就是與事實符合。這邊「安住能作義叫不欺」,什麼叫「安住能作義」?像火有燒熟的功能,我們瞭解它有此功能,這種認知算不算不欺?要算。為什麼?安住就是這個量把握住或瞭解,瞭解什麼?能作義,如火有燒熟的功能。因為火的確有燒熟的功能,所以這種認知是不欺的。

    我們講現量和比量,現量是離分別識,離分別識是沒有總義的識;比量是分別識,分別識是具總義的識。總義是我們心中的畫面,如我們眼睛睜開一看,就會清楚地看到東西,那是外面真的東西而不是自己想的畫面,眼睛看到的畫面是事實的畫面;但閉起眼睛用第六識來想時,會出現一個第六識的畫面,那個畫面是內心的畫面和外面的事實沒有任何關係。又如,你的女兒去美國讀書,幾十年沒見,當她回來時,敲門說:「我回來了!」你因為常常電話聯絡,熟悉她的聲音,所以知道是她回來了,而去開門。你在還沒看到她之前,你會想像她站門口的樣子,所以你心裏確定是你女兒,可是她的樣子因為你也很多年沒有看到。一開門,「喔!怎麼這個樣子!你出去的時候還這個樣子,現在怎麼是這個樣子?」此例中,由敲門呼喊聲可以很確定孩子回來了,這與事實吻合,但你內心還有一個畫面,內心的畫面則不是事實上的女兒。所以總義雖是自己想起的畫面,它也有真實可以瞭解到的內容。

    現量的話,以眼識為例,就是親眼看到,如眼識清楚見桌子。比量的話,是透過推論瞭解,這是要透過總義瞭解的,如昨天看見一朵花很漂亮,今天想到那朵花,這是想像的花,透過這個想像會有很多想法,此時,比量針對的是總義—心中所顯現的,針對的不是真正昨天的花。所以眼見桌子等是直接看到[17],比量直接看到的是總義,透過總義而看到境。這樣一來,他人就覺得:說量一定要具備不欺誑,這是不對的,因為比量看到的畫面是欺誑的,所以不是不欺誑。有人說:若不欺智是量的定義,就沒辦法周遍比量,因為比量不是不欺智,比量是欺誑的,為什麼?因為比量不以自相為所取境故(即以共相為所取境)。「自相」[18]:如桌子等真正的內容,「共相」:即是總義。

    回答是:雖然比量直接見到的是總義,但是還是可以作決斷,判斷對、不對等,還是可以有量的,如看見火紅的鋼板,會知道不能觸碰,不然會燙傷,這個決斷是符合事實的。所謂不欺,說的是比量認為會觸碰會燒傷,確實也是如此,這就是不欺。雖然現量、比量有是否直接觸碰境的差別,但若認為是對的,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才是主要的,才是重要的,如同以數位相機拍人像,畫面的畫數夠不夠並不是問題,要拍的是人,照出來的就要是人像才是對的,才是重要的。

    比量會有二種境:一是所入境,二是顯現境—即總義。在經部來說,現量是沒有錯誤的,而比量在任何宗派來說都是錯亂的。比量對所入境永遠是不欺的(對主要境不欺),對顯現境來說是錯誤的,如想到陽明山,心中會現起陽明山的畫面,但是我們也懂陽明山是什麼,所以所顯現的是有錯誤的,但是認定上並沒有錯誤。因此,說比量是不欺的,是因為對所入境(主要境)不欺的就是不欺誑。他人覺得,比量不符合定義,因為在顯現境上不符合定義。自宗回答:雖然在顯現境上不符合定義,但是對所入境還是不欺誑的,所以仍是符合定義。

    注疏「如通達具煙山上有火之比量,是不欺誑,以是通達安住能燒煮作用之覺故」:透過看到山上有煙,心裏頭想:有煙一定有火,所以確定的是有火。不是親眼看見火,但可以肯定有火,那是正確的,因為瞭解火(「以是通達安住能燒煮作用之覺故」)。此時心裏的畫面一定跟實際會有差異,但你確定那邊有火,這是不會有錯的,所以它是不欺智,和事實是符合的,這是「安住能作義」—不欺的解釋[19]。也就是說,一顆心可以剖析的境有一大堆,如所緣境、所取境、所入境等,其中區分主要境跟次要境時,以剛才推論推出有火的論式為例,它的主要境就是火,所以它對不對要看這個。就好象數學考試,主要看答案有沒有算對,旁邊有一點墨汁沒什麼關係,那不是最主要的,只要算對了就行了,如果沒有算對,就算卷面非常乾淨也無法得分。此處,有人說比量對所取境有欺誑,所以不是不欺。自宗回答說:它對所入境,也就是主要境是不欺誑的,所以是不欺的。也就是,一個認知它是不是欺誑,是看主要境,而不是看次要的或其他的境來作判斷,這邊雖然沒講出來,但就是這個樣子。

 

(論)聲亦爾,顯示所欲故。說者能作境,何義覺明顯,於彼聲是量。義性非有因。

(講記)他人說:跟隨聲音的比量不是不欺,是欺誑的。自宗就會問,什麼是跟隨聲音的比量?跟隨聲音的比量有二種,如我說「瓶」,你們就會知道我瞭解瓶子,因為懂得話就講得出來,不懂就講不出來,所以當我說出「瓶」這個聲音,從這個聲音,就可以推論出我瞭解瓶子;另一個是說「瓶」這樣的聲音是能詮,跟它所詮的-真正的瓶,有沒有關係?如我口說車站有大瓶子,我可能是亂說的,此時我說「瓶」的聲音就跟真正的瓶沒有關係。所以,自宗就問,跟隨聲的比量是指第一種情況—它能推斷出我的想法,還是第二種—它能推斷出所講的內容?

    比量是推斷,推斷一定要透過因果關係或相屬關係去推論才行,所以一定要有關係才可以推斷,沒有關係就推論不出來。第一種情況,我知道才說得出「瓶」,不知道就說不出,二者是有關係的,所以確實可以推論出我懂不懂。第二種情況,「瓶」這句話與真實的瓶就沒有關係了,也就是區分聲音(能詮)以及所詮,想用能詮來肯定所詮是沒辦法的。

    「聲亦爾,顯示所欲故」:跟隨聲音的比量也是一樣,也符合新的不欺誑的了別,就如同我說「瓶」,就顯示出想說瓶的想法。「說者能作境,何義覺明顯,於彼聲是量」:講瓶的人,對瓶的內容是清楚的瞭解(境—「瓶」,「說者能作境」:說者心裏的某些想法或圖案),即我瞭解瓶子,講得出瓶子,說明我對其是清楚的瞭解。「義性非有因」:「義」就是聲音所詮的意思或內容,內容跟聲音是沒有關係的,因為沒有正理上的關係,所以沒辦法推斷。因此,你對我講一句話,我要用那句話來證明講的內容,那是不對的,但是我可以用那句話推出你的某些想法,這會變成正確的證據。現在的習慣變成這樣:問「為什麼?」,回答是「因為某某人講的」,事實上這個回答根本就不通,不可能變成證據跟證明它的因素。倒是因為講者心裏頭的想法跟他口中講出來的東西有因果關係,因為我有一些想法,想利益等或想破壞等,所以就講出一些話,或說謊什麼的。總之,語言出自我的動機。

 

(疏)問:若不欺智為量相者,不應道理,以不能遍聲起量故。曰:聲所起量亦是不欺,以顯示所欲趣境故。此之理由,如說瓶之聲,是說者自身中能作之境,即是瓶義,使其行相於覺中明顯,對彼是量。(即說瓶時,說者心中瓶相明顯,於彼瓶相,瓶聲無誤,即不欺義。)以是成立彼之三相故。然說瓶之聲,非成立某處有瓶義體性之果法正因,以非瓶義之有因(有因即果)故。

(講記)「聲起量」:可以將聲起量當做名詞。因為從聲音而起,所以有人講了話,透過聲音我們會知道講者在想什麼。如你講出一句話不管是實話或謊話,透過這句話我們會知道你的一個想法,至於你講的話能不能夠證明就很難說,即聲音跟聲音所講的內容,扯不上關係,但聲音與說話的講者有關係。即透過聲音沒法證明聲音所詮的內容,但可以證明講者的意思,因此聲音對推敲講者的心態來說,它是量,若要去推論所講的內容那是沒辦法的。

    有人說:不欺智是量的定義是不對的,因為不遍聲起量。自宗:聲起量也是不欺的,它可以顯示所想的內容,這說明講「瓶」的人,他的內心對瓶子是清楚的瞭解,所以是量。「以是成立彼之三相故」:三相是指宗法、前遍、後遍,具備三相與是正理同義。「然說瓶之聲,非成立某處有瓶義體性之果法正因,以非瓶義之有因(「有因」即果)故」:「瓶」這個聲音和瓶(所詮的內容)二者無因果關係。從這裏可以知道,當佛經寫了什麼,就認定字面上的意思一定是對的,這是錯誤的,其實是不能這樣判斷的,如佛對殺了父親的國王說「大王您好」,國王殺了父親怎麼會好,但是透過這句話,讓國王證悟了,這說明話跟所講的內容沒有關係。

    因為「瓶」這個聲音與說瓶者的心有關係,所以可以透過「瓶」之聲揣測出說者的心。所以我們要瞭解佛陀是量,就要瞭解他所說的話。這裏也顯示生起皈依的次第,即要生起皈依佛,利根的方式是先懂佛所說四諦的內容,瞭解之後,知道佛所說的法是量—是對的,從而知道佛有瞭解這個知見的量,知道以後就可以跟隨祂。

 

(疏)癸二、斷太寬過

(論)緣於已取故,不許彼世俗。

(疏)問:若不欺智是量相者,則決智亦應是量。曰:世俗覺之決智,不許為新生不欺智,以是緣自親因前量已取境之念覺故。

(講記)已決識:現量、比量之後的第二剎那,它不是新的,以現代話是「人家研究過的再重提」,即已決識是瞭解已瞭解的內容。(量是瞭解以前沒有瞭解過的,且是不欺誑的。)對此,他人說:依你所說,不欺智是量的定義,已決智也是不欺誑,所以它也應該是量才對?自宗答:已決智是瞭解已經瞭解過的內容(「緣於已取故」),我們不承許這種世俗智是量(「不許彼世俗」)。

    注疏:問:說不欺智是量的定義,則已決智也應該是量?答:已決智雖是不欺,但不是新生。所以這邊量的定義補充了「新生」的內容,所以量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但如果詳細的思考,不欺的內容已含有新生的內容,因為對以前不懂的(欺誑的)達到不欺的情況,如此不欺也有新的意涵。「以是緣自親因前量已取境之念覺故」:已決識不過是瞭解的它自己的因素—量(第一剎那的量是產生已決識的親因),瞭解過的內容的識。即已決識只不過是前剎那的量所接續下來瞭解境的識。

 

(疏)癸三、說智之所為

(論)覺是正量性,所取所舍事,轉趣彼主故。由有境各異,覺證各異故。彼有此有故。

(疏)問:諸有色根,豈非是量?何故說不欺智是量耶?曰:新生不欺之覺乃是量性,以於所取捨事隨轉還中,新生不欺智是主要故。要有彼義相顯現方有此對彼義之通達故。由有境相之覺各異,方安立此覺通達彼義各異故。

(講記)量的定義是新的不欺誑的了別,斷除量的定義太寬、太窄之後,就講為什麼定義中有「了別」。此處的問題是,他人(有部)認為眼根也是清楚照境,它為何不是量?佛教認為眼根是很透明,玻璃似的,很細微的東西,世間的眼睛無法看到它。東西照到眼球折射到瞳孔,再不斷折射至眼根,被附在眼根裏的心看到,這樣我們就看到外面的顏色。第六識叫意,意跑到眼根那邊,附在眼根,透過眼根看到東西時就變成眼識。同樣耳也有根,心附在耳根上,二者搭配即可聽到聲音,這樣叫耳識。前五根都是色法,只有意根不是。意是跟著意來的,由意產生意,由意產生意……不斷的傳下來。意全身都跑,只有頭髮不跑,意跑到根,與根結合,就變成根識、眼識、耳識……身識。根識如一面鏡子,外面的東西被它照在裏頭,就如實照出,是什麼東西就被照到什麼。也就是,眼識正確的看到某些東西,說明眼根正確無誤的照到那個東西。所以他人就問:說新的不欺智是量的定義,而眼根也是完全沒有錯亂且是新的照到那個東西,眼根也應該是量?自宗答:正確無誤的不能都當成量,眼根不是認知,所以不能說是瞭解。量去瞭解、取捨時,要透過很多的工具才能正確無誤的瞭解,但其前面的工具、資料不能叫量。認知、辨別能力才是主要者,其他都是次要的,不能當成量來看待[20]。

    頌文:對於取決所取、所舍事來說,識才是主要的,由於俱境的不同,境也會不一樣。「以於所取捨事隨轉還中,新生不欺智是主要故」:「轉」指進入,「還」指退出,對於對錯、要不要等所有的抉擇中,只有心識才是主要者。「要有彼義相顯現方有此對彼義之通達故」:識要看到境才稱為看到,而不是某根看到即是看到,要通達瞭解都是量在作(認知方面在作),其他沒有辦法。「由有境相之覺各異,方安立此覺通達彼義各異故」:如眼睛可以看到顏色、形狀,但無法聽到聲音,耳朵要認識顏色、長短也不可能。我們內心認知的內容,是由不同的認知在認知它,即因為俱境不一樣,所以境也不一樣。

 

(疏)壬三、不欺決定

(論)由自證自體,由名言是量,論是遮愚蒙。

(疏)問:若不欺智是量相者,為由自決定為不欺,抑由他決定為不欺耶?曰:如緣青之根現量,非唯由自或唯由他決定不欺,謂由自證現量證知自體,由後起之名言量證知於青,是正量故。問:若由自或他,能決定為不欺,由宣說量相之論應成無用?曰:宣說量相之論亦有所為,是為遮遣對量相之愚蒙故。

(講記)既然建立了量,那是由什麼來瞭解量?就說到,量的本質是由自證所瞭解,量的名言是由名言識瞭解,即將量分為本質與名言。所謂本質,是如火有燒熟的作用,即使小孩子不知道這點,去觸碰仍會被燙傷;後來小孩被教導那是火,知道觸碰會燒傷,此即是名言,前者與後者對火的理解是不同的,後者不僅知道那是火,可能還知道那是木炭所生之火等,這些都是名言。任何法都有本質與名言的部份,如剎那生滅是無常的定義,無常是它的名言。有的人懂剎那生滅,卻不知道無常,有的人懂剎那生滅,也懂無常,所以名與義有二種情況,一是名與義結合,一是名與義未結合。只懂內容的,稱為瞭解它的自性,若說懂它的名言,則一定瞭解它的內容與名言,因為是在知道內容的情況下,才有懂名稱的,沒有知道名言,不知道內容的。也就是,若有人懂無常的本性,卻不知道無常,就不可以說這個人知道無常,知道無常者,一定是名與義都知道。又如,佛所講的話都是名言,我們要瞭解這些名言沒錯,但是在瞭解時,是先瞭解本質,才會產生名言量[21]。這是對外境而言,對內心而言亦同,識的本質是什麼與它稱為什麼是有差別的。談自證時,眼識自己的定義(本質)是透過自己不共增上緣—眼根,所產生瞭解色法的識,如果只瞭解這個,稱為瞭解眼識的本質,這個部份是自證所瞭解的,自證不瞭解它稱為眼識,名言的部份要依賴其他的名言識瞭解。

    自證只了解體性,即自證不知道對錯、不分青紅皂白,它只是能夠感受到心。我們有很多想法,如想《釋量論》的內容,同時也會知道我在想《釋量論》的內容,或知道昨天有過什麼意識,這些都是自證瞭解的,即有心的感覺是由自證所瞭解的;但是我在想「我想的是對的或是錯的」、心顯現了什麼,這些是由名言量瞭解的。問:有沒有自證現量瞭解看桌子的眼識?有,問:自證現量了不瞭解眼識在看桌子?自證現量不瞭解眼識在看什麼,它只感覺眼識自己,即只瞭解它的自性,但是我們知道眼識在看桌子,這部份是靠名言識瞭解。

    所以瞭解一樣東西有內容和名言二種過程,瞭解內容和瞭解名言不一樣,內容的部分在未瞭解名言之前就可以掌握,但是瞭解名言之後才能說已經瞭解了,假設某人沒見過桌子,當他第一次看見桌子時,那個眼識是瞭解桌子本質的眼識,很久以後,有人跟他說那是桌子,那時才產生名言量,雖然前後見桌子的眼識都一樣,但是瞭解名言之後見桌子才是瞭解桌子的眼識,之前不是。

    注疏:他人說:既然說量的定義是不欺智,是由誰瞭解?是由自己瞭解的,或是依賴他者瞭解?自宗答:看到青色的眼識這樣一個量,並不是單單由自證自方就能通盤瞭解,也不是由名言量能夠通盤瞭解,而是自證現量了解體性後,再加上名言量瞭解它是見青色的眼識,要二者配合瞭解。他人問:除了內容與名言,就沒有其他的部份,那寫量的論著就沒有用了,寫這些做什麼?答:寫量的論著也是有目的的,是為遮遣對量愚蒙,知道的人雖是知道,不知道的人還是不知道,為使愚蒙者遮除愚蒙的緣故,所以還是有寫作的必要。如同小孩子一開始並不知道什麼名言,但是經過教導之後,就有了一點名言量,後來名言量就越來越多,這就是透過老師、論著知道的。

 

(疏)辛二、顯不知義為量

(論)顯不知義爾。證知自體後,總相識應得,意謂於自相,不知所知故,觀察自相故。

(疏)問:唯不欺智,量相即圓滿耶?曰:不爾。能顯以前不知之義,亦是量相之一分故。問:證知青色自體之後,緣青色總之識,于青色應亦得是量,以是新知青色總故。曰:彼不決定,以於青色是量,意謂須是先不知青色自相所有,新了知故。若於青色是量,是於青色自相觀察轉故。緣總之識非觀自相故。

(講記)識可以分為七類,也可以分為量、非量,也可以分為心王、心所,也可以分為離分別識,如眼識、耳識,與分別識,如第六意識中很多是分別識。離分別識即沒有總義的識,分別識具備總義的識[22],總義是我們心中的畫面,如我們睜眼見物是以離分別識在看,會清楚的看到要看的東西,那是外面的真東西而不是自己想的畫面;但閉起眼睛回想剛才見的東西,以第六識來想時,它是透畫面(總義)認識。這是簡單理解總義,仔細解釋總義會很複雜,《釋量論》第一品後半部的內容多數在討論總義。

    若說眼識是真的看見地板等,第六意識看的不是地板而是圖像,這種說法也是相較之下而說。唯識宗、經部會說「相」,相分內相、外相,如地板本身是外相,瞭解地板識上的地板相是內相。見物會依賴眼根,而且眼根中還有相,有了相才會產生眼識,所以眼識仍會隔著東西在見物,也不是直接看到物。以見地板的眼識為例,地板照到眼根此透明體中,所以眼根有地板的相,眼根抓住這個相再傳給眼識,眼識就瞭解了,這就好象,數位相機取了相,再傳送到他處一樣,之後,相經過眼識再傳送到意識,影像就非常不清楚了。又,離分別識中,耳識聽到聲音與眼識見物也不太一樣,雖然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都是離分別識,但是親耳所聽就比親眼所見為弱,用鼻子聞就更加微弱,舌識、身識會逐漸弱下來。而意識雖然是分別識,但是如禪修,先睜眼見佛像,之後再在心中想佛像的樣子,不斷觀修,佛像會越來越清楚,最後會如眼識見物般清楚,此時意識就變成離分別識。從這個過程中也可以知道,分別識其實也可以有非常清楚,不亞於眼識的情況,所以某些分別識與離分別識會難以區分。雖然有這些差別,但是講說的時候,還是會簡單說:透過共相瞭解對境是分別識(或有共相的識是分別識)。

    如眼識看到了地板,直接用現量瞭解地板,所以第一剎那是現量,眼識再傳給意識,意識就瞭解了地板,意識瞭解的地板是眼識瞭解過的地板,所以是已決智,因為意識是看到畫面來瞭解,所以對畫面來說,是新瞭解。自宗認為,因為已決智是瞭解已瞭解過的東西,所以已決智不是量。但是他人會說:對內容來說,已決智確實是瞭解已瞭解過的東西,可是對總義來說是新的,如此就符合定義所說的「新的」,所以已決智應是量識。自宗答:「新的」、「不欺誑的」都是針對真正的內容(自相)說,而不是針對畫面(共相)而說。已決智雖然新見總義,但是我們是以主要的內容為主,即以所入境判斷,(就好象我們眼睛看地板,眼角餘光會見到人,但是此眼識是稱為見地板的眼識,而不是見某人的眼識,所以是以所入境為憑,判斷是否是量。)對內容來說,已決智不是新瞭解,所以已決智不是量。

    科判「顯不知義為量」:瞭解不知道的內容是量,這邊是講量的定義中「新的」。但是其實「不欺誑的」的另一面即是「顯不知義」,如知道火有燒熟的功能,不去觸碰是不欺誑,或如醫生瞭解以前不知道的資訊,之後就可以依據新知道的內容從事醫療行為。先前的爭論是他人將量的範圍劃得太小,想排除比量是量,我們說現量、比量都是量。此處是他人將量的範圍劃得太大,認為已決智新見總義,應是量,我們說已決智不是量。

    「顯不知義爾」:知道以前不知道的也是量的定義的一部分。「總相識應得」:總相即共相,有共相的識即是分別識。眼識證知自體後,第二剎那的分別識會得總相,透過總相瞭解前面懂的內容的識。對於總相,他人覺得分別識也是瞭解以前沒瞭解過的,所以也符合定義,應該是量。對此,自宗答:觀察的是自相,是以前不知道的自相今天知道了,由此來判斷是不是量,而不是以總相(共相)判斷(「意謂於自相,不知所知故,觀察自相故」)也就是說,境有很多,有所緣境、顯現境、所入境等,但是是不是新的、是不是不欺誑的,都是針對主要境(所入境)來說。

    注疏:他人問:不欺智就可圓滿量的定義嗎?自宗答:不可。新瞭解不瞭解的內容,它也是量的定義的一個成分。他人問:用眼識看到青色本身之後,第二剎那會有緣青色總義的分別識,它也應該是量,因為它對青色總義也是新了知的緣故?自宗答:雖然它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共相(雖然它有新瞭解的東西),但即便這樣也不能說它是量。為什麼?主要境是青色,以前不了知青色(自相),現在新了知,才叫量。對於青色是不是量,是針對青色(自相)在說,緣青色總義之分別識不是在觀察自相[23]。

 

(疏)庚二、所相量

(論)世尊具是量。

(疏)佛世尊是量,以於所化之增上生決定勝,無所欺誑,及新了知四諦真理,具彼二德故。以佛具彼新生不欺智故。是為定量。

(講記)世尊瞭解四諦、世間道、出世間之道、成佛之道等。有人鼻子靈、眼睛好,但對學佛者沒有意義,學佛者要瞭解的是成佛之道,我們要的量是這方面的量,這邊要說的是世尊具有這方面的量。

    注疏:佛對增上生如暇滿、人天之道等,與決定勝—對成佛之道、解脫之道(即下、中、上士道之果),沒有欺誑,從另一方面來說,祂新瞭解四諦,因為具備此二者,所以祂是量。也就是說,佛通達三士道,且也通達成就他們的方法,佛對其新生不欺誑的瞭解,所以說佛具這個量。

問:為何說佛是量(佛具是量)?答:量是新生、不欺誑的了別,佛不可能是新生、不欺誑的了別,但是祂具有新生、不欺誑的了別。佛的內識皆是新生、不欺誑的了別,所以佛是量。問:阿羅漢是不是量?答:阿羅漢也可以是士夫量(但不究竟),對解脫道來說他是量。聖人皆可為士夫量,所謂士夫量指的是通達四聖諦,所以阿羅漢是量。問:成量品先說量是什麼,接著說佛是量,為什麼此中之量不是指阿羅漢,一定指佛?答:成量品整體上是大乘的見解,如同《廣論》所說,修大乘道時,一定要學小乘道,而且從利生等角度來看也應如此。這本書是大乘的論著,所以要說大乘道,但也要說小乘道,不過不能因為書中說了小乘道,而說它是小乘典籍。(可以說因為說了大乘道,而說它是大乘典籍。)此外,大、小二乘的根基是增上生,即暇滿身這部份。雖然此處未直接宣說暇滿身這部份,但是仍要說此中有三士道的內涵在。也就是,有暇滿身的這部份。暇滿身這部份是極隱密法,只有佛才瞭解;解脫之道這部份,阿羅漢會知道;而成佛之道的部份,阿羅漢就不知道了,也是只有佛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有理由說這裏指的是佛。而且是為利有情才來看這本書,既然如此,就是為了要弄清成佛之道為何才來讀這本書。以前說過,要利生就是要成為遍智,有了遍智才可以大力利生,因為自己懂了才能宣說四諦,不懂是說不出來的,所以要追求一切遍智。一切遍智就是了解一切的量。量的定義中,有二個內容,一是不欺誑,就是了解結果是什麼,如此就不會有錯誤,如瞭解火是燙的,就能避免因無知去觸碰而受傷。另一個就是了解以前沒有瞭解的,如發現者般。量的這二個條件用在成佛之道上,就說到屬於這個量的一切遍智。

 

(疏)巳二、說成為之所為 分二:庚一、正說,二、斷諍。今初

(論)為遮無生者,論說成為故。待立量應理。

(講記)「成」是變成量之意,在否認無生。我們的世尊是漸次修行而成的,本生論說到,世尊的前世有五百世清淨生(生在善趣),五百世不清淨生(生在惡趣),也就是說,世尊剛開始時與我們一樣,不是量,後來修上去,成了量。與佛教不同,外道不說「成」。對外道來說,他們的主就是主,主想如何就如何,人類、畜生等都是由主內心的想法而創造的,是主創造了世界,我們永遠無法成為皈依的物件。佛教不是如此,我們講三士道,皈依三寶,守業果,就不墮惡趣;修四聖諦,就能得解脫;修菩提心法類,就能成佛,講的是因果。我們祈求觀世音菩薩、祈求世尊也是請祂們講法,指點解脫之道,之後我們仍要自己修行。總之,佛教說的是業創造了世界,因為是業創造了世界,所以要好好瞭解道理,去造善業、遮止惡業。世尊教導我們,但是祂並沒有創造世界。因此,佛教與外道的說法就是「成」與「不成」(依外道的說法,我們不能成為主)。

    為什麼不說世尊是量就好,要說成量呢?本論說「成」的原因(「論說成為故」):「成」說了正反二個內容,從反面來說,它遮止了外道的說法,從正面來說,它講出了自宗的見解。從正面來說是「成」,如何成?修共下士道,有了一定的量,之後修共中士道,又有了一定的量,修上士道,是如此成了佛,量是由此而成的;從反面說,即是不會沒有因素而產生(「遮無生」)。以《釋量論》的話來講,就是透過意樂圓滿與加行圓滿二個因素來成為量,如果不是透過意樂圓滿與加行圓滿二個因素,就不會成為量。「為遮無生者」:「無生」意味不透過因素,此句是否定「無生」。另一方面要肯定透過因素產生量,即是「待立量應理」—透過因素(意樂圓滿、加行圓滿)才應理。說「成為」的原因即是做這樣的肯定與否定。

 

(疏)問:若爾說量已,何故說成為耶?曰:論說成量,有所為義,為遮無生自然量故,及為令了知諸佛世尊,觀待圓滿能立,成為定量士夫,應正理故。「無生」有二解:一謂外道妄計大自在等,是無生自然之量。二謂若未生起一切種智,亦非是量。「圓滿能立」:即意樂圓滿—欲利眾生之大悲心與菩提心,及加行圓滿—廣修無我慧等二種資糧。由此圓滿而成正覺,是為定量。

(講記)問:說世尊是量就好了,為何還要說「成量」?加一個「成」?自宗答:加「成」是有目的的,它要否定不透過因素,自然就是量的說法。另一方面是為了使人瞭解諸佛是透過圓滿的因素(圓滿的道次第)才成為量的。

    「無生」有二種解釋,一、外道的大自在不用修習,本來就是偉大的、不可思議的、宇宙創造者,沒人創造大自在。二、如果不產生佛的一切遍智,也不能稱為量。注疏「無生有二解」的解釋與前段所說的不同,二種解釋的說法是用語上的差別,內容上是一樣的。前面是說透過意樂圓滿與加行圓滿才會成為量,火供、殺生祭祀等行為不會是圓滿的因素,也就是要透過圓滿的因素成就圓滿的果—一切遍智,透過其他的方式不行。因此,二說只是用語上的差異。

    「圓滿能立……」是說,我們無法承認「創造一切又無人能創造他」的說法,一定要透過圓滿能立—方便與智慧,即意樂圓滿與加行圓滿,達到正量,才會說他是量。

 

(疏)庚二、斷諍 分二:辛一、於遮斷諍,二、於表斷諍。初又分二:壬一、破自然是量,二、破有自然之能立。今初

(講記)「說成為之所為」分正說與斷諍。「正說」:直接解釋。「斷諍」:解釋過後,他人會有否定的說法,對其再加以破除。剛開始學法時,不太會聽「正說」,因為「正說」沒什麼好聽的,所講的都是理所當然的的情況。但是接下去,有人用另一個模式提出質疑,先前若沒有仔細思惟就會答不上來。也就是說,懂了「正說」,也就無須「斷諍」,但若「斷諍」答不上來,說明先前「正說」沒有聽懂。

    「破自然是量」:否認自然是量,即否認所立。「破有自然之能立」:否認能立。成量品說的就是「成」,「成」是從否定層面與與肯定層面來說。否定的部份就是以下開始至「能立由修悲」前的內容。「能立由修悲」是說由大悲心來修成佛之道,即是從正面來說,肯定由圓滿因素成辦量。

 

(論)量非有常性,達有事量故。由所知無常,彼不堅性故。有依次生者,常生非理故。

不可觀待故,非誰饒益故。無常亦非量。

(疏)問:為遮無生不應道理,以自在是常住自然量故。曰:量非有常性,以通達有事之覺是量故。由所知境是無常性,則能知量亦是不堅性故。若謂自在之智雖是無常,但自在是常。曰:自在之前後諸智,從常法生不應道理,有依次生故。以常法非任何助緣能饒益故。常法不可觀待緣故。若謂有無常自然量者,曰:應無無常自然量,無彼能立量故。

(講記)外道會說大自在是量,但是大自在只是例子之一而已,以下要破除的是常一自在的我之想法,或是由不順因而生,主要是破除某些宗教認為由常因(如大自在)而有的想法;而正面提倡的是因果緣起,也就是一定是由很多因素才產生。

    外道認為大自在是造物主,是他創造了宇宙、你、我等,他想怎樣創造就怎樣創造,如果一開始他讓地球是方的,地球就是方的,也就是一切都是從他內心的想法而有的,但是大自在自己並沒有從誰而有,他是原始的,他也沒有從小到大,永遠都是那個樣子。這就是自然量—自然就是量,而不是成為量的。如此一來,大自在就沒有任何的變動,是恒常的。現在要破的就是這種說法。破的時候會說:他不是常,因為他的境是無常。為什麼境是無常,他就要是無常呢?舉例來說,你今天想到這張桌子,覺得這張桌子很漂亮,有人告訴你,他是在甲地買的,你因此又想到甲地。你的心一開始想到的是桌子,後來想的是甲地,想桌子的心與想甲地的心是不一樣的,心改變了,這個就說明它是無常。外道說大自在創造了一切。那我們就問他:大自在是不是想到一切,如想到你、想到我等?外道會答是,如此的話,他是怎麼想的,這些是不是次第出現的?也就是,大自在有心的話,你祈求他,他就會關照你,你得罪他,他就處罰你或不理你等,這樣他的心就是隨著境而動。隨著境而動說明境是因素,因為境的變化導致它的變化,所以大自在就是無常。簡單說就是,大自在為有法,是無常法,以其境是無常法故。

    外道的宗是大自在是常。我們說大自在的心是無常,因為心知道境,境在動時,心也隨之而動,所以心是無常法。對此外道就把大自在與大自在的心分開來說,說大自在的心是無常,但是大自在仍是常。對此自宗就問:那麼,這個心是不是來自大自在,即是不是大自在所創造的?外道會答是,我們就說:心是無常法,如何從常法而生呢?心是依次而生的,先想到這個,再想到那個,說它是從常法生沒有道理。因的變化會導致果的變化,常法是沒有任何變化的,果一直在變化,但是因—常法卻如如不動,這是不對的。

    注疏:外道說:你不應該遮無生,大自在是恒常的,是量?自宗:沒有一個恒常的量,為什麼呢?瞭解有事的是量,所以量就不可以是常。為什麼呢?因為所知道的內容是無常的,則能知道的量就一定要是無常才對,不可以是堅固的。量能夠瞭解事物,要瞭解內容的這種功能,本質上不可以是常,因為常沒有這種功能。為何不可以是常?因為所知道的內容一直在改變,瞭解它的量亦得跟著改變,有改變就不可能是常,必須是無常。外道又說:大自在的心是無常,但是大自在是常。自宗說:如今天有某種想法、明天有某種想法,是依次而生的,所以大自在的心從如如不動的常法而生是沒有道理的。

    剛才說心不可以從大自在生,大自在是如如不動的常法,不會生出有次第的心。對此外道又說:大自在雖是常法,但是配合緣的話,因為緣是無常法,所以就能生出有次第的心。自宗說:常法無法與因緣配合,再強大的因緣都不能使常法變大、變小、變好、變壞等,任何的緣都幫不了它(「不可觀待故,非誰饒益故」)。

    說到無常,如我們看桌子,看過去覺得它是如如不動的,前天、昨天、與今天看來都沒有變化,但是如果以現在的科技去觀察,是可以觀察到它的變化。又如鑽石,看起來很堅硬,也是在改變的。以這面牆為例,壁色會隨著外面的天氣變化,下雨會影響它、天冷會影響它、天熱也會影響它,乾燥、潮濕、吹冷氣、燈光照射等都會影響它,讓壁色變化(壞滅)的因素有千千萬萬,這些因素都在變化,所以它不改變都不行。換句話來說,它的任何變化就是因素的變化。所以要將「因為因素的變化導致果的變化」,與「果的改變來自於因的變化」二句話等同看待。因為因素的任何變化都會導致果的變化,這是很可怕的,為什麼說因為無常所以苦?因為千千萬萬的因素都在變化,再加上這些因素有很多是很可怕的,如有根本煩惱、隨煩惱等,所以果就很糟糕了。總之,這邊要說的是,因的變化會導致果的變化,一個如如不動的因生出變化多端的果是不對的,果的任何細微變化都來自於因的變化。

    「無常亦非量」:外道沒辦法說大自在是常,只好說大自在是無常,但是他是量。對此,自宗說,大自在即使是無常也不是量,理由是沒有來源。前面說要由圓滿意樂、圓滿加行一大堆因素才能產生量,大自在什麼都沒有,所以不是量。

 

(疏)壬二、破自然之能立 分二:癸一、敘計,二、破執。今初

(論)住行、形差別,及能作義等。

(講記)「住行形差別,及能作義等」:此句有三個內容—1.「住、行」:安住在那裏與行走、2.「形」:形狀、3.「能作義」:有功能。外道認為大自在天創造宇宙、人類等,因為有住行,如有人、動物等走來走去,地球、須彌山等則是如如不動地安住。前說,有因素才會有變動或不變動,走有走的因素,住有住的因素,有住、有行,若沒有創造者,怎麼可能?如同我們人有想走的想法才會走,沒有想走的想法就不會走,又如桌子,有人有搬動它的想法,它才會移動或是不移動,這些都取決於我們的想法。外道就認為小範圍是如此,世界等這樣的大範圍雖然看不到誰在變動它,但是它也是有因素才會有住、行,而這個因素就是大自在。大自在怎麼想的,世間等就如它所想的變動。對自宗來說,因素有千千萬萬,一直在改變,舉例來說,光是桌子就有千千萬萬的因素、椅子、你、我也是,因為因素不停在改變,所以桌子、椅子、你、我等也不斷在改變。自宗與外道的差別在,外道認為這些改變一定要用一個因素來解決,這個因素除了大自在還有誰?另外的例子是「形」:外道認為,如這張桌子是方的、椅子是圓的等,我們周遭的所見的形狀,都是人設計出來的,小範圍是這樣,大範圍也應如此,也是由心創造來的,但是你的心或我的心是無法創造出這一切的,就只有大自在可以。有功能的東西也是如此,如書拿在手上會累,就創造出有支撐功能的桌子,所以這種有支撐功能的東西也是有人創造出來的,與此相同,世間的一切也是大自在創造出來的。

 

(疏)外曰:世間之處身受用,皆由士大夫覺心為先而作,以住行故,如小斧。具足形狀差別故,如宮殿。是能作義等故,如斧鉞。複除自在外,餘不能作,故成立為自在所作。

(講記)外道認為世間的一切是大自在的心所創造的,因為世間的一切,1.有住行,如小斧(小斧有停住,有揮動);2.它有各式各樣的形狀,如宮殿(若不是有心設計,是創造不出宮殿之形的);3.它有功用,如斧鉞(斧鉞有其作用)。如同小斧的住行等是有心的人透過他心中的想法創造的,世間的一切應該是有人創造才對,那個人是誰?應該是大自在天,因為除了大自在天外,其他人都不行。這是外道繞彎硬逼自宗承認有大自在天創造一切。自宗不承認大自在創造一切,外道就說:情器世間的一切,有住、有行、有形狀、有作用,這說明是有心在控制它。那是誰擁有的心?你的心、我的心都不行,當然就只有大自在。也就是,反正有這種能力的就稱為大自在,所以你(自宗)必須要承認大自在。

 

(疏)癸二、破執 分三:子一、破所立,二、破能立,三:破自在為一切因。今初

(講記)這三個論式(1.世間之處身受用為有法,皆由士大夫覺心為先而作,以住行故,如小斧。2.世間之處身受用為有法,皆由士大夫覺心為先而作,以具足形狀差別故,如宮殿。3.世間之處身受用為有法,皆由士大夫覺心為先而作,以是能作義等故,如斧鉞。)是外道在建立大自在是恒常的造物主。自宗破除是下段文。

    論式中:「世間之處、身、受用」是有法,「皆由士大夫覺心為先而作」是所立法,「以住行故」等是能立法,即理由。[24]先是討論所立方面:外道說情器世間的一切都是心所創造的,自宗就問:你說的心是在指什麼?以極成、無喻及複是疑惑性三者破所立。次一段才討論能立方面。

 

(論)極成或無喻,複是疑惑性。

(疏)若說世間之處身受用是士夫作者,為總成立,以士夫覺慧為先,抑成立常士夫所作?若如初者,對佛弟子,以覺為先,不須成立,以佛弟子許覺為先,已極成故。若如次者,應不能成常士夫所作,以成彼宗無同喻故。又能作義,亦非成立世間處身等以士夫覺慧為先所作之正因,以于成立彼宗之遍相,是疑惑性故。

(講記)「極成」:情器世間的一切為有法,是由心所創造出來的。(自宗問)「心所創造出來的」是在說什麼?以佛教來說,唯識宗會說三界唯識,其他的宗派雖然不會這麼認為,但是都承認情器世間是來自於業。有這樣的情況:如我想寫字,所以就創造了一支筆;也有這樣的情況:我今天造了一個業,所以下輩子就會看到或聽到什麼,活在某一個環境中。所以你(外道)說「心所創造出來的」是在指什麼?如果是說有誰刻意創造了山,要它冷、要它有雪等,這個我不承認。如果情器世間的一切由心所造,說的就是由業創造的,這點是佛教徒都承認的,就不需要再跟我們講述理由。

    這邊字面上雖然沒有出現,但是是在說:如果只是說某種心,類似我們說的業,創造了一切,如此大自在就不必皈依了,因為業並不是好的。在佛教來說,因為有煩惱才會有業,雖然也有善業,但是整體上來說,業是不好的。

「無喻」:第二,外道說情器世間的一切是大自在所創造的,又說大自在是恒常的,即是由恒常的大自在創造情器世間,這點自宗不同意,這是找不到例子的。如果找得到一個恒常的人可以創造杯子,那還可以討論一下恒常的士夫可以創造更多、更大的東西,但是找不到例子。

第二點對現在人來說很容易理解,但是古人並不是如此。古代的人會說盤穀開天之類的話,聽到雷聲,也會以為是什麼另外的力量造成的,很容易相信大自在這一類的說法。現代的人很會剖析,如知道桌子的材料不是單一因素形成,有很多因素在其中,又如知道人有不同的基因存在等等,因此對第二點很容易理解。

「疑惑性」:第三,先前外道說情器世間是有作用的,所以是士大夫的覺心所造的。對此,自宗就問:大自在有沒有作用?外道一定要回答有。自宗又問:如此一來,大自在是不是士大夫的心所造的?至此外道就無法講下去(因為外道先前說大自在天是恒常的,沒有其他可以創造他,他是一切的創造者),所以是疑惑性(無法解決)。也就是說,情器世間的一切,是由心所造的,因為有作用,這並不是一個正因。為何無法證明?就拿大自在當例子問外道,難道大自在是由誰創造的嗎?外道就過不了這關。


備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