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

我注意到,《金剛經》在中國的大乘佛教徒中非常受歡迎,這很好。最近,我在讀老子的《道德經》,我覺得它與《金剛經》相類似。不過,儘管中國人喜愛讀《道德經》,卻似乎喜歡流連在儒家的思想裏。

我們應該關注一位真正的道家大師。《道德經》談到不要改變,只是接受一切。這真是了不起的觀念和表述。什麼都不要做,不要改變,不要造作,不要量度,隨它去。可是,儒家一來,就有了偏好、顫慄、規矩、保全面子、恥辱和喪失能力等等。例如,因為祖先之名,我必須如此做,每年要去掃墓,那可能是十代前祖先的墓。他早就轉生了,可能已經被我們當成魚放在壽司裏吃掉了。某種角度而言,愚昧拯救了我們。想想看,如果這些鮪魚或鮭魚能夠知道一切,看到你每年去這位十代祖先的墓地磕頭,卻又吃他的肉,實在沒道理。如此瞭解,就是能力和功德,而思考《金剛經》能帶來這種能力,但這很難進入我們的腦海中。

這個什麼都不做(無為)的教導,我甚至從藏傳佛教大師那裏也聽到過很多次。有時,我能一瞥它的意義,而當我真的能瞥見它的意義時,我是如此地沮喪,因為要如何說服別人?什麼都不做,實際上是一種相當奇妙的事,它很難以表達和修持。不過,感謝佛陀的慈悲,有幾千種的方法和活動,讓我們可以修習這種不做

也許,最接近這個什麼都不做(無為)的概念就是禪修,也就是佛教禪修。現今,禪修這個詞被當作是一個籠統的詞語,包括了很多種類的技術。常常,人們甚至把禪修跟純粹做白日夢連在一起。不過,依據佛陀,那不是禪修。

如果你真想知道如何什麼都不做(無為),你必須要願意付出一些犧牲,你應該要跟隨一位老師。在我有限的知識裏,我真的相信,還有很多偉大的老師,不僅知道如何去做這個不做(無為),而事實上,他們在修持這個不做

不要認為這樣的老師必須要是位學者,真相是,學者往往是最糟糕的。他們其實不知道如何什麼都不做他們只是知道如何談論不做。不過,對於這個教示,因為它的難度,一個人確實需要個人輔導。

我們如何能什麼都不做?這是個很值得一問的問題。從開始,甚至不做本身已經是一種做。我們現在能做的最接近的事就是禪定,不過,當我說禪定,那不是在指觀想和放光、收光。這類的方法是存在的,而且這些好的和深奧的方法,只是訓練我們心的其他方式。

當我們說到禪定,大多數人就想像,保持安靜,不說話,坐直,閉上眼睛,盤起腿,所有這些。可是,這些理解只是禪定的外相,不是嗎?對我們之中的許多人來說,禪定還意味著獲得對心的控制。這並不完全正確,不過,我理解可能有些人會這樣猜想禪定。當我們教禪定時,沒有選擇地,只好說:不要受干擾,專注。所以,可以理解地,這可能會讓人覺得它與控制自心有關。

不過,這種禪定方式,不能真正說成是控制自心。實際上,如果控制心就是禪定,那麼嚴格來說,我們一直在禪修,因為我們的心始終受到某些外在物件的控制,被讚美、批評、權力、金錢,凡此種種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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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薩欽哲仁波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