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3/08/10 19:35:24
學習次第 : 進階
止觀學 止觀大意5
妙境法師
「佛言:大慧!我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前面那一段文是大慧菩薩他認為,佛說如來藏和外道說的我相同了,所以提出來請問。佛現在回答說:我說如來藏是不同於外道所說的我,和他的我含義不一樣。「大慧!如來應正等覺,以性空、實際、涅槃、不生、無相、無願等諸句義,說如來藏」:這底下說不相同的原因。佛先招呼大慧菩薩的名字。「如來應正等覺」:這是佛自稱,這是佛的三個名號,「如來」是一個、「應」是一個、「正等覺」是一個。佛有十號,這裡說出來三個。
「如來」的意思,是說佛在凡夫位的時候,經過無量劫的修行,他證悟了諸法如義。證悟了以後,他自己的大事辦好了,但是他有大悲心要度眾生,所以又來到眾生的世界,現身說法,所以叫如來。若是阿羅漢,他覺悟如義以後,他就不來了。就是因為他的大悲心不強的關係。佛有大智慧、又有大悲心,所以稱之為如來。
「應」:佛有大悲心、有大智慧,他斷除去所有的煩惱,一切眾生應恭敬、尊重、讚歎、供養於佛,所以叫做應。
「正等覺」:應該說是正覺、等覺,這是兩個義。他證悟諸法如了,叫正覺;但是他也能普遍地覺悟一切染淨緣起法,所以叫做等覺。合起來,這就是佛。
「如來應正等覺,以性空、實際、涅槃」,佛是怎麼樣說如來藏的道理呢?就是用諸法畢竟空說是如來藏。一切法是畢竟空的,就說這個畢竟空又名為如來藏,是這樣意思;不是像外道所執的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和那個不同的。這件事,在我們凡夫的這種苦惱境界,如果他相信佛法的話,佛說:「在你的惑業苦裡邊有如來藏,本性清淨。」佛若這樣說的話,這個眾生有什麼感覺?
我說我自己的感覺。我初出家的時候,經過一個時期的學習佛法,我遇見了這種話,我心裡很歡喜:「哎呀!我這個臭皮囊裡面有佛性、有如來藏,本性清淨、常恒不斷、無有變易,具三十二相……。」心裡很歡喜!有這種感覺。但是在佛的本意,在《楞伽經》這一段文看,佛是方便作如是說。
「以性空」,實際上,佛的意思,如來藏的含義,就是一切法畢竟空的意思,也就是《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裡面說的道理。
「實際」:實際就是真實的境界,不是虛妄的。我們人世間所有的人都追求自己歡喜的事情,認為那個事情是美的、是快樂的、是最好的。但是,佛菩薩來看,那件事不真實、是虛妄的,所以不能名之為實際。不要說人間,就是天上的境界,乃至到非想非非想天的境界,都是虛妄的。因為終究都是無常敗壞了,使令你失望了。只有阿羅漢以上的這些聖人,他們所證悟的諸法如是不變易的,它沒有欺誑性;你覺悟了以後,你能得大安樂自在,不會再反復的,所以叫實際,真實不虛的境界。
「涅槃」:「涅槃」翻個不生不滅,也翻個解脫。就是我們凡夫的惑業苦,這些污穢的境界都消滅了,相對的說,叫做解脫。清淨無為、不可思議的境界,也就是大安樂的境界,叫做涅槃。
「不生」:這一切有為法都是因緣所生,因緣離散就破壞了、就滅了;但是它並不斷滅,它又生、又滅,不斷地生滅。但是用佛的智慧觀察一切法性畢竟空、實際、涅槃,是不生的,不生、也不滅的。不生不滅就是如來藏,性空是如來藏,實際就是如來藏、涅槃也是如來藏、不生也是如來藏。
「無相」:「相」就是表現在外邊,叫做相。就是欲界、色界、無色界,這個色受想行識也好、眼耳鼻舌身意也好、色聲香味觸法也好,這都是相。這些相都不生了,不生不滅,都是畢竟空寂,那叫做無相。
「無願」:就是這個人他對於諸法的真實相有深刻的認識,他對於凡夫的世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不希望了,他不希望在這裡流轉生死了,沒有這個願望了,所以叫無願。只有這個聖人有大悲心的時候,他才再來到凡夫的世界。如果沒有大悲心,他不來,就是沒有願的關係。我們凡夫在這個苦惱的地方生活,為什麼能在這裡生活,就是有願的關係——歡喜啊,歡喜在這裡。現在說聖人他是不願的,所以叫無願。
「等」:還有其他的等等的句。
「諸句義」:性空是一句、實際、涅槃、不生、無相、無願等,都是句。這個句,就是名字語言叫做句,這樣的名字語言裡邊有義,諸句的義。
「說如來藏」:佛是說性空的義是如來藏,說實際義、涅槃義、不生義,無相、無願等義說如來藏的,以這樣的義假名為如來藏;但是說的時候,就說這是具足無量功德,「本性清淨,常恒不斷、無有變易;具三十二相,在於一切眾生身中」這麼說,「說如來藏」。
說這樣的如來藏,目的是什麼呢?為什麼要這樣說呢?「為令愚夫離無我怖」:為了使令愚夫遠離無我的恐怖。就是若是說色受想行識無我的話,眾生害怕,他怕這件事:「若是沒有我,這件事怎麼可以呢!」生大恐怖!
我們就這樣說,也不是太明顯。如果我們用十二因緣去顯示無我義,就會清楚一點。我們說: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老死以後又是無明緣行這樣子,這是我們凡夫境界是這樣子。但是你若修學聖道成功了以後,就無明滅,無明滅了就行滅、識滅、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滅;滅了以後不生了,那個無生無滅的境界,就叫做無我。這個無我的境界,也就是那個性空、實際、涅槃、不生、無相、無願等義,也就是這個義。
這種境界,我們凡夫如果就這樣思惟到這個境界,心裡面不歡喜,而且恐怖!會有這種情形。有這樣情形,這個人就不會相信佛法了,他就遠離佛法而去了。那麼這樣的人就不能得到佛法的利益,那怎麼辦呢?所以佛就是說如來藏,說是也具足無量功德,本性清淨,這一切雜染的惑業苦都息滅了,而後那個如來藏本性清淨的功德顯現了,那他就不會恐怖、他就相信佛法了,是這麼意思。
這樣說法,實際上應該怎麼說呢?在《雜阿含經》裡邊,舍利弗尊者入涅槃了,舍利弗尊者有個弟子,是個沙彌,叫均提。均提沙彌雖然是年紀很小,但是他是大阿羅漢!舍利弗尊者入涅槃的時候,釋提桓因來幫助做這些雜事,就是把舍利弗尊者身後的事情處理了。處理了,均提沙彌就把他的衣、缽和舍利拿到佛這裡來。拿到佛這裡來,他先來拜見阿難尊者,就是佛的侍者。拜見他,就是報告這件事,就是舍利弗尊者入涅槃了。這時候,阿難尊者非常地悲痛!就帶領著均提沙彌去見佛,均提沙彌也向佛報告這件事。佛看見阿難尊者特別地悲痛,佛就問阿難尊者:「舍利弗尊者入涅槃了,但是他的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是不是也滅了呢?」阿難尊者說:「不是!沒有滅。」
《雜阿含經》有這麼一段文。我們剛才說:無明滅則行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滅,入於不生不滅的境界了,那麼這是無我的境界。但是從《雜阿含經》這一段文配合起來,那就是說:入涅槃的阿羅漢,他還有法性生身的!我們說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簡單地說就是他那無漏的三昧和無漏的智慧——定慧。那麼有無漏的戒定慧,定慧是心所,有心所一定有心王,一定還有心,所以,結果就是阿羅漢入無餘涅槃,原來還是有無漏的戒定慧還不滅的。所以,在大乘的經論裡面,名之為「法性身」,就是那種無漏的境界。這樣子,小乘佛法的說法和大乘佛法的說法是一致的,並沒有矛盾。但是這樣的說法不是隨處可見,那麼你偏執在不生不滅,那就和大乘佛教有一點出入了。
現在說是「為令愚夫離無我怖」,所以就說一個如來藏本性清淨,使令他說我還不會斷滅,我還是存在的,這樣子生出來歡喜心,他就相信佛法了,是這樣意思。
「為令愚夫離無我怖,說無分別、無影像處如來藏門」:所以佛就宣說性空、實際、涅槃都是無分別、無影像的境界。說這個無影像的境界是如來藏,以如來藏作門,引導眾生來到佛教裡邊來,是這樣意思。那麼這樣說,就是我們中國佛教向來的一句話,說「為實施權」的意思。
「無分別、無影像」這個話,「性空、實際、涅槃」這種真理是無分別的。「無分別」這個話什麼意思呢?我們的內心要去思惟分別的話,一定要有名、有名句、有名字、有形相,這樣子我們的心才能活動、才能夠說話。如果性空、實際、涅槃這裡邊沒有名字、沒有形相的時候,心不能分別,你不能分別的。所以,嬰兒漸漸長大了,他要向父母、向母親學話,就先學名字,漸漸學多了,他心裡就能分別、就會說話,這道理是一樣的。
修行人乃至到聖人的境界,他能夠與諸法如相應的時候,他心是不分別的,是離分別相,所以是無分別、也沒有影像。心裡面若一思想、分別的時候,就有各式各樣的影像;沒有分別也就沒有影像——說這樣的境界是如來藏。是「如來藏門」。
「未來現在諸菩薩摩訶薩,不應於此執著於我」:所以將來的諸菩薩摩訶薩、和現在的諸菩薩摩訶薩,「不應於此」如來藏「執著於我」,執著這是我,不應該這樣執著的。那樣執著的話,就違背佛意,就不對了。
「大慧!譬如陶師於泥聚中,以人功水杖輪繩方便作種種器」,這底下又說一個譬喻,譬喻這件事。「譬如陶師」:製作陶器的師傅,他在「泥聚」裡邊,當然那個泥也是特別的泥,以人功、還須要有水、還須要有杖、還要有輪、還要有繩、還要有學習來的一種方法,然後把泥作成種種的器,做個碗、或者是做個盆,「作種種器」。
陶師是這樣子,「如來亦爾」,佛也類似這樣子。「於遠離一切分別相無我法中,以種種智慧方便善巧,或說如來藏、或說為無我。」佛也是這樣子,「於遠離一切分別相」的「無我法中」,就是前面的「性空、實際、涅槃」這些無我法中。「以種種智慧方便善巧」,佛有無量無邊的智慧;大概地說,佛有個根本智、還有一個方便的後得智。這後得智是無量無邊的,所以叫「種種智慧」。「方便善巧」:就是知道眾生的根性,能善巧地適應一切眾生的根性,或者說遠離一切分別相無我法,名為「如來藏、或說為無我」。
若看前面《楞伽經》這一段文的意思,就是對鈍根人就說是如來藏(若說無我,你害怕了,就說如來藏);若為利根人就說無我。那麼就是這樣意思,根性的利鈍有不同,對於佛法熏習的善根也不一樣,所以佛為他說法的時候,就有不同的方便善巧。
「種種名字,各各差別」:各式各樣的名字都是不一樣的。這就是要適合他的根性,他才能夠增長善根,才能修學聖道的。
「大慧!我說如來藏,為攝著我諸外道眾,令離妄見、入三解脫,速得證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底下在結顯前面這一大段文的要義。「我說如來藏,為攝著我諸外道眾」:為了引導執著我的這些外道的人,他們執著我,你若說無我,他很難接受,所以說個如來藏,他就歡喜了,他就遠離了外道的思想,來到佛法裡面來了。
在《涅槃經》上有一件事。《涅槃經》上說,佛在恒河裡面沐浴。遠遠地,外道走過來就看見了。這外道就說:「瞿曇這個人很多很多地方都好,使令人尊重讚歎。只有一樣事不好!什麼事不好呢?就說諸法無我,這說得不對,我不歡喜!」外道說這種話,佛天耳遙聞,就從河裡面出來了,就對外道說:「我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佛性者,我也!我也說有我啊!」這就是和這一段文有點相似。那麼,佛就不同的情形有不同的方便,所以能教化一切眾生。
「我說如來藏,為攝著我諸外道眾,令離妄見」:他如果來到佛法裡面來,不斷地學習,他就會慢慢地、慢慢地遠離了那個錯誤的思想,錯誤的思想就棄舍了。
「入三解脫」:就是空解脫門、無相解脫門、無願解脫門,入了三解脫門。空解脫門就是我空;無相解脫門就是法空;無願解脫門就是因為他棄舍了愛煩惱、見煩惱,所以他對世間沒有歡喜心,不願在生死裡流轉了,所以叫無願。那麼「入三解脫」這話的意思,初開始佛為他說法,相似於我,與外道所執之我有點相似。最初說的法與我有點相似;但是來到佛法裡面以後,最後也還是入於無我、入于諸法無我、實際涅槃的境界裡邊來,所以叫「令離妄見,入三解脫」。
「速得證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樣子他就會迅速地證悟無上菩提了,他就也可以成佛了。
「是故諸佛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和外道所說的我不一樣。外道說的我,就是虛妄分別的執著心,實在並沒有那麼回事。佛說如來藏的我,是一個方便的語言,佛並不執著有一個我的,所以是不相同的。
「若欲離於外道見者,應知無我如來藏義」:若是佛教徒他歡喜棄舍外道的思想的話,那他應該認識:這個如來藏的義,就是無我義!應該這樣。
我這一科的意思說是釋疑。這的確也有人提出來:佛說如來藏、這個常住真心,和外道的我有什麼不同?不是矛盾了?究竟怎麼回事?那麼《楞伽經》這一段文正好是解釋這個疑惑的。如果在這裡多說幾句的話,我們中國佛教,我看天臺宗也好、華嚴宗、禪宗,唯識宗都還是有一點,那麼中國的三論宗,你讀嘉祥大師的著作,他也還是有這個思想,都還是有如來藏的這種思想的。本來中國的三論宗應該繼承《楞伽經》的思想才是對的,但是嘉祥大師還不是。但是那個時代——南北朝、隋唐時代,這《般若經》、龍樹論,弘揚的人還是很多,所以有成就的人還是很多。等到了唐、宋、元、明、清是更不得了!這如來藏的思想特別興盛。
這樣意思,我曾經講過這個問題。因為《楞伽經》有唐譯、還有宋譯的《楞伽經》。我們中國佛教的諸位大德都是讀過《楞伽經》的,天臺智者大師也好、賢首國師,都是讀過的,乃至唯識宗的人,就是嘉祥大師他也應該是讀過的。但是他沒有採取這個思想。
在《大品般若經》上也有這樣意思,也有這一段文的這個意思,也是有的。但是我們中國古代這些大德,都沒有採取這個態度。什麼原因呢?我在想,中國古代的這些大德,都不是平常人,我認為都是聖人、都是大菩薩!大概他們認為我們中國人就是這個法門比較契機,所以一直是弘揚這個法門。但是到近代的時候,我這裡又有一個岔頭兒!在慧遠法師(不是廬山的慧遠法師,是淨影寺的慧遠,也就是南北朝的慧遠法師)他的著作裡面提到這件事,提到了《楞伽經》的這段文。其他的人,我讀書少,我沒看見。
那麼這件事的意思,我剛才說過,就是我們中國的古德都歡喜,他自己也許是歡喜,也許他看我們中國人的根性是屬於這一類型,所以一直地弘揚這個法門。但是近代以後,就是日本人侵略中國以後(盧溝橋事變以後),法尊法師——西藏的佛教,宗喀巴大師的《菩提道次第廣論》來到漢人的佛教裡邊來了——他曾經特別引這一段文,認為這是佛教的了義,如來藏是不了義,他根據這一段文這樣子主張。從那麼以後,我們中國佛教就是由少而多、由小而大,逐漸地、逐漸地有一點變化。
但是我本人當然都是向別人學習,自己是沒有什麼見地的。可是從事實上看,我們若能修無我觀的話,我感覺會有很多好處。有什麼好處呢?人的私心能夠輕一點。私心輕一點,人就容易和。人與人不能和,原因在什麼地方呢?就是私心!主要就是私心,所以就會有很多很多問題,我們不要說得太明白了,就不和啊!如果你能修無我觀,我讚歎你、我支持你!我在旁邊兒站可以,就沒有事了,是不是!所以修無我觀還是好的。
這是我空觀的釋疑,釋疑說完了。
這個大意,修我空觀,當然我現在所介紹的還是很簡單。如果有這個興趣,當然是應該把《顯揚聖教論》的文、和《大智度論》的文應該多讀,多多地閱讀,也可以讀《阿含經》,使令我們對無我的真義能認識得更清楚;更清楚一點,你修了奢摩他以後,在奢摩他裡面修無我觀,會很好、會很順利的。如果你對無我義認識得還不夠,你自己還猶豫,究竟是有我、是無我?那你不能修無我觀。你心裡面還有猶豫是不行的。所以,應該多讀這一類的書,修觀的時候才能夠修得好一點。
大意就是觀察色受想行識都是剎那剎那生滅的,像《金剛經》上說:「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觀察色受想行識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在這裡面沒有常恒住、不變易的我。你常常這樣思惟,你這無我的智慧漸漸地會增長。初開始觀察,它沒有力量;你常常地觀察、常常地觀察,這個無我的智慧就增長,增長了就有作用。你日常生活遇見了問題的時候,這無我的智慧一發生作用的時候,有問題也沒有問題了。但是初開始修行的時候沒有力量,它不能降伏煩惱,沒有這個力量;修行久了,它能有作用。
丙二、法空觀三
現在說法空觀。法空觀,我分了三段。我空觀是分三段,法空觀也分成三段。第一段是總明,第二段是別明,第三段也有個釋疑。
丁一、總明
須菩提言:世尊!何因緣故一切種智無法、色無法、乃至有為無為相亦無法?佛言:一切種智自性無故。若法自性無,是名無法;色乃至有為無為相亦如是。世尊!何因緣故諸法自性無?佛言:諸法和合因緣生法中無自性,若無自性是名無法。以是故,須菩提!菩薩摩訶薩當知一切法無性。何以故?一切法性空故。(《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第二十二.〈道樹品〉第七十一)
這是總明法空的道理。
我們還接著我空的道理說。觀察色受想行識是如夢幻泡影。觀察如夢、幻、泡、影,這就是修假觀,觀察這色受想行識是虛妄不真實的,如夢,在如夢幻泡影的色受想行識裡邊,沒有那個常恒住、不變易的我。那麼我沒有了,還有如幻如化的色受想行識的,還有這個色受想行識。
如幻如化的色受想行識,我們也可以這樣觀。但是,也有一件事我們應該知道:你能觀察色受想行識如幻如化——我們如果提一個問題,誰能夠確定知道色受想行識是如幻如化的?誰能夠這樣子?要聖人!聖人才知道的,聖人才決定知道這個身體也好、外面的一切眾生、乃至山河大地,都是如夢幻泡影。能確定的這樣認識,要聖人才能的,不是凡夫,凡夫總是認為是真的。
我們這樣講,我們自己也不感覺到有什麼特別,但是你自己反省自己就知道。比如說,紙畫的老虎放在眼前,你看見這是紙的老虎,心裡沒有什麼事;如果真是老虎它過來的時候,你心裡怎麼想?這就是我們的執著心!這就顯示出來我們心裡面有執著!不知道是假的。聖人他就不同,像大阿羅漢的境界,老虎若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他心裡沒有什麼事。
好像有一個人說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出家人,師徒兩個;, 徒弟得阿羅漢果了,師父沒得阿羅漢果,師父得了三果阿那含。得了阿那含,他就不精進,故事上是這麼說,說他就認為得阿羅漢果了。得了阿羅漢果,所作已辦了嘛,就不精進、不努力修行了。不努力修行這且不說,他徒弟得了阿羅漢果,也是大阿羅漢、有神通的,他就入定,看看師父是凡夫?是聖人?看師父不是初果、也不是二果,是三果阿那含,還不是阿羅漢。那麼他現在怎麼情形呢?喔!他認為是阿羅漢了,他不修行、不努力了。那麼要想個方便,叫他努力!
有一天他的師父有事情,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古代的時候,多數不像現在要坐車、坐飛機,那古代人都是徒步走了。那麼就走到一個山裡邊,他師父一走到那個地方,一轉彎,就大老虎過來,這老虎就向他撲過來!這個三果聖人心裡面就驚了,就有點怕!怕,這是什麼呢?這就是我執,這是俱生我執。初果須陀洹是斷分別我執,還有俱生的我執沒能斷,沒能夠完全息滅。有這俱生我執, 有我執的時候就有恐怖!所以這個老虎一撲過來,他要保護這個我,這恐怖心就來了。但是他恐怖心一生起來,他立刻覺悟:「啊!我不是阿羅漢!」立刻覺悟了,「我若是阿羅漢,就不會這樣子。」
這好像是南傳佛教的故事。在《大毗婆沙論》上看,說大阿羅漢他也有輕微的、小小的、很短的恐怖,不是那麼很重,這《大毗婆沙論》這樣講。那麼這樣子,他這一恐怖、一覺悟了的時候,這個虎沒有了,他的徒弟在他面前。他這時候才知道,他徒弟向他說開示了,這麼回事。
那麼這表示什麼意思呢?如果你是阿羅漢、或者阿羅漢以上的聖人,他真知道一切眾生——老虎也在內、毒蛇也在內,乃至山河大地、乃至見到佛也是——都是如幻如化的,不是真實的,都能有這種智慧,所以他沒有恐怖,沒有這個執著心。
所以我們說:應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我們只是這樣學習而已,真實能做到,那是聖人。所以也是說,你真能證悟一切法空,你才能知道一切法是如幻如化的,這裡有這樣的分別。
現在我們說修我空觀,不過這地方又關涉到不同的說法:就是有的說阿羅漢只是覺悟了我空,法還不空,還沒能覺悟一切法空;但是也有主張(天臺智者大師說)阿羅漢證悟了我空,他也不會執著一切法是真實有的,也有這麼一句話。
那麼這樣說,我們修我空觀,假設這樣修的話,當然這樣學習,觀察色受想行識如幻、如化、如夢,這裡面沒有常恒住、不變易的我,常常這樣思惟、常常這樣觀察,同時也可以修法空觀,那麼就是也觀我空、也觀法空。我讀《中觀論》上的意思,讀龍樹論、《大智度論》,龍樹菩薩意思:修我空觀還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你不能只修法空觀,不能的;修我空觀非常重要。所以我們若是從龍樹論這個立場去觀察、去看禪師的語錄,還有點問題的,還是有問題。
「須菩提言:世尊!」這就是總說法空觀的意思。須菩提對佛說:「世尊!何因緣故一切種智無法?」說個白話就是:什麼理由說這一切種智是無法?一切種智就是佛的智慧,佛的智慧叫一切種智。種是種類。佛的智慧,可以用各式各樣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立場去觀察、去通達一切法,是這麼個意思。或者就是佛有無量無邊的智慧去通達一切法的真實相,這麼說也可以。其實也就是剛才說,那個「正覺」和「等覺」這兩種智慧合起來,就名為「一切種智」。現在說一切法空,這一段文先從佛開始,先從佛的功德說。什麼理由佛的一切種也是無法?
「色無法、乃至有為無為相亦無法」:色(色受想行識這個色)也是無法;受想行識也是無法,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乃至十二因緣、四諦、六波羅蜜,乃至有為法、無為法相,也都是無法。什麼理由這樣講呢?這是須菩提尊者這樣問。
「佛言:一切種智自性無故」,佛說,一切種智的自性是沒有的,所以是無法。「自性無」,我們昨天曾經講了一下、曾經講過。自性無,在《般若經》上、在龍樹論裡面常常這樣講,常常說到這句話。我們在別的人、後代的大德的著作裡面,也常看見這句話。「自性無」這句話怎麼解釋呢?
「自性」,我昨天舉個例子是用鐘的聲音來說明的。現在我們再重說,重說也好。自性就是它自己的體性,這句話就是這樣意思。「自己的體性」這句話怎麼講呢?前邊《楞伽經》那段文,「離於求那」那句話的意思,就是不假藉因緣,它有自己的體性。譬如鐘聲,你不要去敲鐘,這個聲音它自己就是有的,就有鐘的聲音,這就叫做鐘這個聲音有自己的體性,叫自性。譬如造房子,也沒有人投資、沒有人想造房子,也不須要建築師或者建築公司,也沒有人來造,就在這空地裡面,這房子自己就有了,這叫做自性,這叫自性有。
現在說,「佛言:一切種智自性無故」,這叫做無法。就是佛的一切種智,它的自性是沒有的,所以叫做無法。這樣講,我們剛才舉鐘的聲音來說,鐘的聲音有自性嗎?沒有。那麼鐘的聲音若有自性的話,這個屋子裡邊沒有鐘、也沒人敲鐘,就應該聽到鐘聲了吧,是不是?但是,事實上我們聽到鐘聲了嗎?沒有!這就可以知道:聲音是沒有自性的,所以叫自性無。譬如拿我們人來說,也是這樣子。人也是因緣有的,如果沒有因緣的時候,有沒有這個人?也是沒有這個人,那麼就是自性無,就叫做空,是這樣的意思。
所以用這個道理,你去觀察一切法有沒有自性:若是無自性就是空、就是無;若是有自性,那就是有,就是自性有。說無自性,那就是空!用這個道理去觀察的時候,的確是能把這一切的有法都觀察它是無了,的確是這樣子。但是有的人初開始觀,觀察自己是沒有、觀察自己的色受想行識都是空的,好像很難、很困難。我說:「你先觀察別的人也可以,觀察別的人自性無。」他說:「那比較容易。」譬如你若觀察這個房子也是可以,觀這個房子不是建築公司造的(建築公司造的,那不是自性),就是沒有建築公司、也沒人投資、沒人造,有沒有這個房子?沒有。就是在房子上就沒有那個自性的房子!這話應該這麼說,你可以這樣觀。這樣觀法最好是怎麼地呢?最好怎麼觀法呢?到郊外,不要在城市裡,在郊外空曠的地方,你觀察這個地方沒有房子,那就本來是空的,沒有房子嘛。你就是把那個虛空的相取來,然後到城市裡面來看,這些房子都是因緣有的,自性是沒有的,觀察自性的房子,這個地方都是空曠的,沒有房子。你慢慢地練習,就觀上來了。
現在這裡說「一切種智自性無」,就是佛的智慧也是他無量劫來修成的,不是說本來就有佛的智慧的,不是那樣。所以我們看見「如來藏本性清淨,常恒不變、無有變易」,就是「本來就是佛」這句話,換了一句話就是這麼意思:一切眾生本來就是佛,你只要把你的惑業苦取消了就好了,是這麼一句話。
但是,《摩訶般若波羅蜜經》這句話:「一切種智自性無」,就和這個地方相反了。就是本來沒有這種智慧,這種智慧本來是沒有的,就是佛成就了無上菩提,他成就了一切種智,這個一切種智是修成的,還不是自性有,還是觀察它是空的,就是這麼意思。像《般若經》這樣的道理,你《楞嚴經》去看一看,你看《楞嚴經》,你去讀《圓覺經》,看這味道是不是一樣的,你讀一讀。
「一切種智自性無故。若法自性無,是名無法」:若是一切沒有自性的話,這就叫做無法。這樣講無法,還有一個什麼意思呢?就是一切種智還是有。就是因緣所成就的法還是有,只是說自性無,因緣有還是不否認。所以說空,不妨礙有因果的。說空還是有因果,只是觀自性無,不是因緣有也沒有了,不是那樣意思。如果我們搞錯了:「啊!一切法都是空的,無因無果了!」那就是搞過頭了,你觀察得不對了!
但是,我們初開始修這種法空觀的人,你稍微強一點也是可以。因為我們這個執著有的心太強了,你不用大力量去觀,你觀不來的!所以只好到郊外去,到郊外取那個空相,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就是了。
我以前也說過,我們讀《法華經.序品》裡說:「觀諸法性無有二相,猶如虛空」,它就用虛空作譬喻,所以我們應該依教奉行,就用虛空來引導我們觀一切法空。初開始的時候,的確是難,開頭難,你就是得要用這個方便,等到成功了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若法自性無,是名無法;色乃至有為無為相亦如是」:佛的一切種智也都是自性無,何況其他的一切有為法呢!那麼就是我們的色受想行識也是自性無。但是我們初開始修法空觀的人,你不要觀佛的一切種智,要觀自己的色受想行識好;觀察自己的色受想行識是自性無,應該這樣觀。
經上有說,菩薩看見佛那個大威德、大智慧、那個神通道力的境界,這是說小菩薩,他觀空觀不上來。也有人向我說(好像我以前說過),有一個人說:「我的欲心很強,我想修不淨觀,但是我觀我所愛的人的時候,這不淨觀觀不上來,怎麼觀也觀不上來。」我說:「佛也不是告訴你這麼觀,你觀察你自己不淨;觀察自己這個身體是不淨,就觀上來。」所以,現在觀空觀也是,就是佛的殊勝境界不容易觀,不容易;觀察自己是因緣所有,這樣子可以觀察它是畢竟空。
「色乃至有為無為相亦如是」,有為法是因緣所生,它是自性無,這裡又說到無為法。有為法就是有生住異滅的,因緣所生的,這是有為法;那麼無生住滅的、離一切相的,叫做無為。無為也是自性無。那麼這個意思在《大智度論》裡面解釋:無為是對有為說的,對有為而說無為;如果有為空了,對誰說無為呢?對短而說長;短沒有了,對誰說長呢?所以,無為也是假的、也是個假名字、也是自性空的,所以說「色乃至有為無為相亦如是」,也是空無所有的。
「何因緣故諸法自性無」,這底下又進一步提出這個問題:什麼理由說一切法是自性無呢?「佛言:諸法和合因緣生法中無自性」,佛就回答說:這一切有為法是和合因緣生法,就是各式各樣的條件具足了,這件事才出現的,所以這件事就是無自性。這無自性的理由,就是因緣生法,所以它是無自性。不然怎麼能知道是無自性呢?和合因緣生法中,它沒有自性。
我昨天也說過,如果有自性的話,那個自性就不是因緣所生;不是因緣所生,它就是常恒住、不變易了,也就是不可破壞。但是我們從因緣所生法上看,就沒有這回事,就是沒有自性。
「若無自性是名無法」:若是它沒有自己的體性,那麼這個法它的本性就是空的,就是空的意思。「以是故,須菩提!菩薩摩訶薩當知一切法」都是「無性」,沒有體性的。「何以故?一切法性空故」:一切法的體性,它那個自性是無所有的。所以,可以觀一切法空。
佛法裡面的意思,這種修行的方法當然是和一切法的真實相有關係;但是大體上看,我看,初開始由凡入聖的時候,是退——就是從有的境界上退到空、退到無,由有而無的境界;等到你得無生法忍以後又向前進——就是由無而有,又到了凡夫世界去度眾生了。那麼這個向後退——由有而無這個退,就用止觀的辦法,常觀察有是空的、觀察有是沒有的,慢慢地、慢慢地就退下來了。退下來,好的地方在什麼地方呢?使令你慢慢的心安下來,你心能安。我們凡夫心一直地不能安,你若能常修一切法自性空、無我、無我所,慢慢地、慢慢地心就安,心裡面不會有很多很多的顧慮。你像阿羅漢說老虎來了、毒蛇來了,向他開口,他心裡安、平安!所以,這從事實上看,觀一切法空是有意思的。我們就講到這裡,阿彌陀佛!
丁二、別明二 戊一、七空
大慧!略說空性有七種:謂相空、自性空、無行空、行空、一切法不可說空、第一義聖智大空、彼彼空。雲何相空?謂一切法自相共相空,輾轉積聚互相待故,分析推求無所有故,自他及共皆不生故;自共相無生亦無住,是故名一切法自相空。雲何自性空?謂一切法自性不生,是名自性空。雲何無行空?所謂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是名無行空。雲何行空?所謂諸蘊由業及因和合而起,離我我所,是名行空。雲何一切法不可說空?謂一切法妄計自性,無可言說,是名不可說空。雲何第一義聖智大空?謂得自證聖智時,一切諸見過習悉離,是名第一義聖智大空。雲何彼彼空?謂於此無彼,是名彼彼空。譬如鹿子母堂無象馬牛羊等,我說彼堂空,非無比丘眾。大慧!非謂堂無堂自性,非謂比丘無比丘自性,非謂餘處無象馬牛羊。大慧!一切諸法自共相,彼彼求不可得,是故說名彼彼空。是名七種空。大慧!此彼彼空,空中最粗,汝應遠離。(《大乘入楞伽經》卷第二.〈集一切法品〉第二.大正16.598下~599上)
法空觀分三科,第一科是總說,引《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的〈道樹品〉,這一段前天講完了。現在是別明,第一段是說七空。這七空是引《大乘入楞伽經‧集一切法品》上說的。
「大慧!略說空性有七種」:簡略地說,修法空觀——觀一切法空,這個空的體性、空的理性,有七種的不同。第一種就是相空、第二、自性空,第三、無行空,第四、行空,第五、一切法不可說空,第六、第一義聖智大空,第七、彼彼空;這是七個空。這是列出來七空的名字,底下就加以解釋,先解釋第一個、相空。
「雲何相空」:怎麼樣叫做相空?什麼理由叫做相空?這底下解釋。
「謂一切法自相共相空,輾轉積聚互相待故,分析推求無所有故,自他及共皆不生故;自共相無生亦無住,是故名一切法自相空。」這是相空的理由。這第一句話,又把相空分成兩個:謂一切法自相空、謂一切法共相空,分出兩個不同。「自相」就是每一法自己的體相、自己的相貌。這個話的意思就是:它自己的相貌和其他法的相貌不一樣,所以自相也就是別相。「共相」就是這樣的相貌彼此都有的、共有的,是這樣的意思。
究竟什麼叫做自相呢?「自相」:譬如說,色受想行識這個識,「識」是了別相,它有明瞭性、它會分別是非邪正、深淺大小,有種種種種的分別,那麼這就是識的相貌;在色法上就沒有這種相貌,所以是識自己的相貌。「色」法就是質礙為相、或是變礙為相;這地水火風它本身有它的體質、有障礙性,你碰到它就有障礙,這是它的一個體相。「受」是領納為相,「想」是取相為相,「行」就是造作為相,就是各有各的相,是不一樣的,叫做自相。
「共相」:一切法都是生滅無常的,一切有為法都是有生滅變化的;心也是生滅變化,色受想行也有生滅變化,它是共有的,所以叫做共相。
「相空」:就是這一切法的這兩種相,都是空無所有的。什麼理由呢?「輾轉積聚互相待故」。「輾轉」這句話:自相和共相——在一切有為法上看,不管是因果都有這種相;因也有它的自相、果也有它的自相。由因至果;果又為因,又是由因至果,這就是輾轉的意思。「積聚」就是因緣和合的意思。自相和共相都是因緣和合而有、都是積聚而有;所應該具足的因緣不具足,它就不能有,所以要積聚才可以。
這樣說,輾轉而有、積聚而有,是「互相待故」,彼此互相要借重的。待者,借也。譬如說,對長而說短、對短而說長;待因而說果,那麼果又為因,又是待因而為果。這樣說,輾轉、積聚也就是互相待、互相假借。譬如說,兒子他有父親,因為有了兒子,所以叫做父親;稱他為父親,就是有兒子了,其實也是互相待,其實也就是因緣生法。在這些自相、共相上,怎麼有的呢?都是輾轉、積聚、互相待,才有的。
這樣的因緣生法,「分析推求無所有故」:你若分析它、觀察它,它的自相、共相就沒有了,所以說是空的。怎麼樣分析推求無所有呢?「自他及共皆不生故」。這個自生、他生、共生,從這三方面去分析推求,都不看見有自相生出來,也不看見有共相生出來,所以是空的,是這個意思。
「自他及共皆不生故」,這是《中觀論》上的話。這樣講,是有一個特別的意思,我們講《摩訶般若波羅蜜經.道樹品》那一段文的時候,曾經提到。就是這個外道,我們稱之為外道,這是我們佛教的經論上的一個稱呼。如果用現在的人說的話,其實可以說是個哲學家,就是他是深入地思惟、觀察,有特殊的見地!我們可以這樣說的。就是他觀察一切法是有自性的;我們一般人沒有這樣去學習,我們沒有這種看法的,這是特殊有研究的人。那麼他說有自性,什麼叫做自性呢?我們前天是講過了,在這裡不要再說了。
站在佛法的立場,認為一切有為法有自性,這是一個錯誤的看法,是有執著的。怎麼知道是有錯誤呢?因為你若執著一切法有自性的話,那麼我問你:這個自性的法,是自生?是他生?是共生?這樣問,你就會發覺:「皆不生故」,都不能生起,就是自相、共相都不可得了。這個文就是這樣意思。
那麼怎麼知道自不生、他不生、共不生呢?若執著一切有為法(無為法我們暫且不提)是有自性的,那麼這個法怎麼生起的呢?它是自己生起的嗎?我們詳細說一點。
譬如說,我們還是用鐘的聲音作例。如果不敲鐘就有聲音生起來,那麼這就叫做自性生。但事實上不敲鐘的時候,有沒有鐘的聲音呢?沒有!那就不是自性生。所以這一句話我們如果注意地去思惟,應該能認可這件事:「自性」是不能生的。
如果自性不能生,是他生的。說是「他生」,若說是他,也就不能生。因為他生這句話,在《十二門論》上解說,譬如說牛不能生馬,馬不能生牛,就是牛和馬相對地說,對牛可以說馬是他。若是馬能生牛,那就是他能生,就是這樣意思。
但是我們進一步地研究這個問題,這個他可以分兩種:一個是「疏遠的他」、一個是「親近的他」。疏遠的他,說是馬不能生牛、牛不能生馬,這可以說疏遠的他是不生,我承認這一點。但是親近的他是可以生的,怎麼叫親近的他呢?譬如說用棉花織成紗、用紗織成布,那麼紗和布來說,紗就是「親近的他」生出來布,可以織成布,可以這樣講。
龍樹菩薩的意思就是:有能生的、有所生的;若說是他,就是說你若執著是有自性,另外還有一個他來生這個自性,這個事情是說不通的。你若執著有自性,就是能生的和所生的都是有自性——所生的也有自性、能生的他也應該有自性;說是他的自性來生這個自性,這個事情說不過去。那麼一定是別體的他,就是稱為疏遠的他。也就是說在紗沒有織成布以前,已經有布了,這個布叫有自性;然後再用紗去織成布,這個事是說不通的。是不是?我們想一想這件事。所以說他生,你若執著有自性,這個他就不是親近的他,這個他就是疏遠的他。我們想一想,是不是?
譬如剛才說鐘的聲音,這聲音是有自性的,在沒有敲鐘以前就已經有聲音了;然後再去敲鐘,叫它發出聲音來。這件事說得對不對?剛才這個意思應該抓住,就是:你若執著有自性,就沒有親近的他,都是疏遠的他,可以想一想這件事。所以你若說是有自性,這個他就是不能生。
那麼他不能生,自也不能生。事實上,自性不能生,他又是不能生,那麼自他合起來可以生吧?自他合起來也還是不能生!因為自若不生、他也不生,合起來還是不能生。這個例子是很多了,說是一個盲人看不見,很多的盲人還是看不見,就是舉這麼個例子。所以,自不生、他不生,共也是不能生。
《中觀論》上還有一句就是「無因」,無因也沒有辦法生。無因,就是沒有因緣就生出來一件事,也沒有這個道理。有人舉出個例子,譬如大城市裡面有的地方失火了,消防局派車來救火。我們就想一想,這麼多的建築物為什麼只是它失火,別的地方不失火?就是它有個原因的,你不能說是無因緣就會失火,所以無因也是不能生。
這裡邊就是說:你若執著一切有為法有自性,就是自也不能生、他也不能生、共也不能生、無因也不能生。這麼樣觀察,一切法的自相、共相是不可得的,就是空無所有了。
不過這裡應該再說一句。這外道可以這樣問,向佛法的學者提出問題:我們執著一切法有自性不能生;那你佛法說一切法能不能生?佛法說:因緣生!但是一切法是無自性的。無自性怎麼生?是因緣生。就是聲音(鐘聲)是無自性的,所以你敲鐘就發出聲音來。說是由紗織成布,布是無自性的;離開了紗,沒有布的自體。所以,你用紗就織成布。那麼這個事情很符合事實,一點矛盾沒有。所以我們說你握上手就成拳頭,離開了手,沒有拳頭;如果說拳頭有自性,再握上手成拳頭,那就是多餘的了,這個事是不合道理!
這樣說,佛法說:一切法都是無自性!在無自性上觀察一切法,都是不可得的;觀察一切法無自性,在這一方面,一切法都是空無所有的。所以,自相也不可得、共相也不可得。但是若由因緣,就有了;有因緣,就有自相、也有共相了。但是這都是「輾轉積聚互相待故」,是因緣所生,這樣說是說得通的。這樣一方面可以看出來,一切法的「自相、共相」不可得、無所有,而自相、共相宛然而有,還可以這樣解釋的。
但是在初開始修行的人,你還是觀察它是空的。先觀察它是因緣有,然後觀察它自性不可得。就是由有而無,從假入空觀,這樣觀。這樣子說,「自相共相無生」:在自性空上看,自相也無生、共相也無生。無生,所以也「無住」,生了以後才有存在;無生,當然也是無住。「是故名一切法自相空」,所以叫做一切法自相空。
前面標的名字是「相空」——自、共相,自相、共相空。結尾這一句就說個「自相空」,這個經文,我對照了一下,就是這麼說的。
「雲何自性空?謂一切法自性不生」:前面是自相、共相空,這底下只說這一句「自性空」。相是表現於外的相貌,若說自性就不單是指外,由內而外叫做相,由外而內叫做性。不管相也好、性也好,都是指因緣所生法說的。因緣所生法在前面的〈道樹品〉的文說過了:一切法都是自性空,剛才也說過。
這上面說的範圍很廣,說到一切法;但是我們若是有興趣,願意這樣修行的時候,你的所緣境不要太廣,不要說一切法,應該就以自己的身體作所緣境,觀察五蘊是自性空、觀察五蘊是相空(自相空),應該這樣觀。「是名自性空」。
《大智度論》也好、《大品般若經》也好、《楞伽經》也好,主要是自性空,這是最主要的一個。這裡把它分成七種,就是把主要的這一個列在第二。
「雲何無行空?所謂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是名無行空。」前邊說相空、又說自性空,這是第三個,用個無行,立這麼個名字。「行」這個字就是遷流變化、遷流造作,就是有生滅變化,一直地向前進。譬如我觀察這個燈的光明,它是生滅變化的,但是一直地相續下去,所以也叫做行。燈光是這樣,這個房子也是這樣子,人的生命體也是這樣子,都是生滅變化、而又相續不斷,所以叫做行。現在說「無行空」,這個行是沒有的。看它怎麼講。
「所謂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這上面只是說到人的色受想行識這五蘊。這五蘊,若是聖人,他得到了諸法畢竟空的智慧,觀察這個五蘊——活活潑潑的五蘊存在的時候,它就是涅槃。但是從它的理性上看,本來就是涅槃,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本來就是涅槃」這個話的意思,就是從它有生以來,就是涅槃的境界。那麼這個話的意思,也就是剛才說那個自性空。「自性空」這個話的意思,只是觀察它的自性是空,因緣所生法還是有,這個話的味道是這樣意思;只是說它自性空,並不是說因緣所生法沒有了。現在說「無行空」,說這因緣所生法也是沒有的,是這麼個味道。
「本來涅槃,無有諸行」這個話應該再多說一句,就是在自性空上看,這一切有為的諸蘊是不可得的。我們如果作這種觀察的時候,譬如說這個房子,這個房子也可以說是個蘊,這是人工造成的;但是,那個自性有的房子是沒有的,自性有的這個東西是沒有的。就在人工造的房子上,沒有那個自性有的房子。
若在我們這個身體上說,我們這個活活潑潑的生命體——生滅變化、老病死的這個生命體上,沒有那個自性有的諸蘊,那個諸蘊是不可得;在那個不可得上,就是本來涅槃。這個不可得上面,你觀察它自性空的時候,那個自性空的相貌上,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就和《心經》說的是一樣,所以說,「所謂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
在這個地方還有個問題,什麼問題呢?因為因緣所生法的諸蘊,這是個果報,當然也要長養它。果報由因而來,如果說是沒有了,就是沒有因果了。如果說沒有因果,這話也不合道理,沒有因果是不對的。那麼為什麼說沒有呢?這只是在自性空上看,是無有諸蘊的,是這樣意思。
第二個原因就是,觀察我空、觀察法空的人,他長時期的修行,到了初入聖道的時候,一切法不可得,一切法都不現了,一切有為法都不現前了,是無有諸蘊的。就是那個聖人由凡夫——暖、頂、忍、世第一,世第一一剎那向前進一步,就入聖道了。入聖道的時候,一切法都不現了。那麼由旁方面,諸佛菩薩的慧眼來看,這是真如的境界,猶如虛空。所以也可以說,「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
所以這是在理論上說、在自性空上觀察——諸蘊不可得;在修行人初入聖道,根本無分別智成就的時候就是這個境界,是無有少法可得的。
另外又舉一個例子,就是有的比丘修四禪八定,他在色界的第四禪修無色界的空無邊處定,修成功了的時候,這個比丘也不感覺到有身體的存在的,不感覺。但是別的比丘看,那個比丘還坐在那裡入定,他那個身體還是在的。那麼初入聖道的這種人,他一切法不現前,這是佛菩薩的慧眼才能見到,不是我們凡夫能明白的。
「所謂諸蘊本來涅槃,無有諸行,是名無行空。」
「雲何行空?所謂諸蘊由業及因和合而起」:這一個空,沒有那個「無」字,只說行空,看他怎麼解釋的。「所謂諸蘊由業及因和合而起」,我們所說的,當然一切法很多,但是最重要的就是這個身體——色受想行識這個生命體。諸蘊是怎麼有的呢?由你以前的業力,你以前造的福德業力、或者是罪業。「及因」,當然就是自己的煩惱,或者說唯識宗說的名言種子也在內。那麼因緣和合了,諸蘊就現起來,就出來了。
「離我我所」:就是在這個因緣和合而有的生命體上,沒有那個常恒住、不變易的我。「離我」,沒有那個我;沒有我,所以也沒有「我所」。我所就是我所有的;說這個房子是我所有的、這個車也是我所有的,我所看見的、我所聽見的都算是我所。沒有我,也就沒有我所。但是佛法裡也承認有假名我,當然這假名我是沒有真實性的。這裡說行空,行還是有,這個有為法(因緣所生法)是有;在因緣所生的色受想行識上,沒有那個常恒住、不變易的我,所以叫做空,這就是說我空了,「是名行空」。
「雲何一切法不可說空」,怎麼叫做一切法不可說空呢?「謂一切法妄計自性,無可言說」:就是我們凡夫或者是外道,在這一切有為法上,我們錯誤地執著有真實性。剛才說印度的外道執著一切法有自性,當然這叫「妄計自性」,我們沒有印度外道的那種知識,我們不明白什麼叫自性,但是我們也是有執著,也都執著這一切法都是真實的。那麼這種執著都是錯誤的,沒有這麼個自性,所以也沒有這種言說,就是這樣意思。
或者說是我們佛教裡面修行的人,經過長時期的觀察,一切法的妄計自性無所有,成功了,你就能夠見到諸法實相,就見到真如理了;見到真如理的時候,是離一切名言相的,所以就是無可言說。怎麼叫做有言說呢?就是要有名字、有相狀。我們學習了很多的名字、認識了很多的相狀,這個時候我們就會說話;若是你不知道名字,也就不認識相狀,那你不會說話的。但是現在不是說我們凡夫,是說聖人。聖人見到諸法的真如理性的時候,在真如理性上是沒有名相可得的,所以也是沒有言說的。所以,「一切法妄計自性,無可言說」,也可以這麼說。
這件事,我們在禪師的語錄上也看見有這種意思。
趙州禪師,有一個跟他學禪的人向他告假了。
趙州禪師說:「你到那兒去呢?」
說是:「我到福州去拜見雪峰禪師,我去跟他學禪去。」
趙州禪師說:「你見他的面,他若問你:『趙州有何言句?』就是趙州禪師他怎麼樣說法?你怎麼回答呢?」
這一位禪師說:「我答不上來!我不知怎麼回答,你告訴我怎麼回答。」
趙州禪師說:「很容易啊!」
「怎麼說呢?」
「冬即言寒,夏即道熱。」若冬天,你就說趙州禪師說冷,夏天就說熱嘛!就是這麼一說就好了!
趙州禪師又說:「不過他可能說話不會到此就停止,他會進一步還要問你啊!」
「問什麼呢?」
他說是:「汝畢竟事作麼生?」畢竟事作麼生就是佛法的真理;他怎麼樣講法?「趙州禪師怎麼講?這麼樣問你,你怎麼回答?」
說:「這個我更不能回答了!還是請你教我。」
趙州禪師說:「你就說:『親從趙州來,不是傳語人。』是,我是從趙州禪師那裡來,但是我不能傳這句話,我傳不上來。你就這麼回答。」
喔!這位禪師他就記住這個話,就到了雪峰禪師這裡來了。
雪峰禪師說:「你從什麼地方來?」
「從趙州來。」
「趙州禪師有何言句?」正好就這樣意思,說完了。
說完了以後,雪峰禪師說:「你這個話,我看趙州禪師才能說上來,你說不上來這個話。」
這個話,就是這些禪師他也能悟到這裡。我們可以說,禪師經過幾十年的修行,他也能悟到這裡——這個真如理是離言說相的。這句話在《阿含經》有這種話,在《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也有一句話:「過一切字,是真佛法」,要超過了一切文字(其實就是名字),過一切文句、名字,才是佛法。那麼就是言說的這些佛法,不是真佛法,是真佛法的前方便。但是我看這些禪師,他們一天常常坐禪,也是會讀經的,他也能從經論上讀到這句話,也會讀到這句話的。
這上面說:「謂一切法妄計自性,無可言說」,是沒有可言說的。那麼這樣說,所以我們學習佛法是從文字上學習佛法,而文字的佛法又不是真實的佛法;那麼我們直接從無文字去學習,可不可以?還是不可以!我們要從有文字入無文字,從有相而無相。如果離了文字,我們沒有辦法學習佛法。若離開文字能學習佛法的話,釋迦牟尼佛不須要來到人間成佛說法了。因為這個文字就是佛說的這些經、這些修多羅這些文字,不是其他的文字;那麼離開文字就不須要這些文字,釋迦牟尼佛若不出世,誰能夠悟道呢?所以還是要假藉文字的。「是名不可說空」。
「雲何第一義聖智大空?」這七空數目不算多,但是它的義還是很好!「雲何第一義聖智大空」:第一義是最殊勝的境界。「第一」就是殊勝,「義」就是境界——殊勝的境界。殊勝的境界是什麼境界呢?是聖智,就是聖人的智慧境界。聖人的智慧實在是無境界,但是若說無境界,我們很難懂,就還是說聖人的智慧所覺悟的境界,那就是第一義。這個第一義聖智是大空,看他怎麼解釋?
「謂得自證聖智時,一切諸見過習悉離,是名第一義聖智大空」:「謂得自證聖智時」,就是修行人他「得」,就是成就了,經過長時期的修行,千辛萬苦,不只是十年寒窗苦啊,他成就了自證聖智。「自證聖智」,就是由他自己的努力證悟了第一義諦,成就了聖智。從《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上看,是從聞思修得無生法忍,是這樣講。
聞慧(聽聞佛法得到的智慧)是由經書上來的,也有可能是聽師長的開導而得到的聞慧,不是你自證的;但是思慧和修慧——證悟諸法實相的智慧,要你自己努力,你自己不努力不行,所以這個地方說「自證聖智」。這個自證聖智究竟圓滿成就,那唯有佛,佛才是究竟圓滿;其他初入聖道的人,是得到這個智慧,但是還沒圓滿。這裡就不必說那麼詳細。
「一切諸見過習悉離」:成就了這個智慧有什麼好處呢?就是所有錯誤的思想、有過失的這一些習氣,都完全消滅了。「見」,或者說我見、我所見、常見、斷見,這一切有所執著的都可以稱之為見。由見生出來一切的煩惱,造作出來很多有所得的業力——福業、罪業、不動業,這些有「過」失的「習」氣,「悉離」。總而言之,就是凡夫有漏的惑業苦都消滅了。這樣子,他成就了自證聖智,這就叫做第一義聖智大空。這也是得入聖道以後的境界。
「雲何彼彼空?謂於此無彼,是名彼彼空」:就是說在這裡沒有那一個,在此法上沒有彼法,叫做彼彼空。
說一個譬喻:「譬如鹿子母堂無象馬牛羊等」,這個母親有個兒子名之為鹿,這個鹿子的母親她捐助的這個堂,佛在這裡說法。這個鹿子母堂也在舍衛國。這鹿子母堂裡邊沒有象、沒有馬、沒有牛羊等。「我說彼堂空」:說這個堂是空的。「非無比丘眾」:堂裡邊還是有比丘的。但是沒有牛馬,在這一個意義上,就說這個堂空,是這樣意思,「非無比丘眾」。那麼這就叫做「彼彼空」。
「大慧!非謂堂無堂自性」,不是說這個堂沒有堂的體性,不是!堂還是有。「非謂比丘無比丘自性」,不是說比丘沒有比丘的體性,也不是。「非謂餘處」沒有「象馬牛羊」,餘處還是有的。只是約此堂沒有牛馬,就叫做堂空,是這樣意思,這叫做「彼彼空」。
這樣說,就是像前邊說:「自證聖智時,一切諸見過習悉離」,這也就可以說就是彼彼空,這也可以這樣講。不過這後面有一個批評。
「大慧!一切諸法自共相,彼彼求不可得」,在此法上求彼法的相,都是不可得的。「是故說名彼彼空。是名」叫做「七種空」,加起來是七種空。
「大慧!此彼彼空,空中最麤」:最後這個空和其他的空對比起來,它是最粗淺的,「汝應遠離」:你應該離這個空,不要學習這個空。這個意思:我們初學佛法的人,修我空觀、法空觀的時候,你應該修自性空,不能學這個彼彼空,你學這個彼彼空,不能斷煩惱。學自性空,真是把這個法空了,所以,你能夠安住在一切法空上,無住生心——無所住而生其心,你真能夠斷煩惱。你若觀察彼彼空,不行!心還是有所執著的。所以「汝應遠離」,應該這樣。
在《楞伽經》這七種空上看,我們修法空觀,除了彼彼空之外,有這麼多的不同,可以這樣如理作意去觀察、修學。
這以下我說到四禪,還是《大乘入楞伽經》上的。
戊二、四禪
複次,大慧!有四種禪。何等為四?謂愚夫所行禪、觀察義禪、攀緣真如禪、諸如來禪。大慧!雲何愚夫所行禪?謂聲聞緣覺諸修行者,知人無我,見自他身骨鎖相連,皆是無常、苦、不淨相;如是觀察,堅著不舍,漸次增勝,至無想、滅定,是名愚夫所行禪。雲何觀察義禪?謂知自共相人無我已,亦離外道自他俱作,於法無我諸地相義,隨順觀察,是名觀察義禪。雲何攀緣真如禪?謂若分別無我有二,是虛妄念。若如實知,彼念不起,是名攀緣真如禪。雲何諸如來禪?謂入佛地,住自證聖智三種樂,為諸眾生作不思議事,是名諸如來禪。(《大乘入楞伽經》卷第二.〈集一切法品〉第二.大正16.602上)
「複次,大慧!有四種禪。」這四種禪,我在分科的時候,說到一個證果,這裡邊有證果的意思在裡邊,也有一個淺深的次第,有這樣意思。
「複次,大慧!有四種禪。何等為四?謂愚夫所行禪、觀察義禪、攀緣真如禪、諸如來禪」:有這四種禪,這標出來名字,下面解釋。
「雲何愚夫所行禪?謂聲聞緣覺諸修行者」:「聲聞」就是出在有佛出世的時候,聽佛說法,而得聖道的人,叫做聲聞,就是初果、二果、三果、四果這種聖人。「緣覺」,緣覺或者說是出無佛世,他自己能夠得悟聖道;或者說也是出在有佛出世,聽佛說十二因緣而得悟聖道,但是根性稍利一點。
這些修行人「知人無我,見自他身骨鎖相連,皆是無常、苦、不淨相」,他們這個愚夫所行禪的內容是什麼呢?「知人無我」,就是他們聽佛說法,他們能覺悟這個色受想行識裡邊,沒有常恒住、不變易的我可得,沒有這個,這叫人無我。
「見自他身骨鎖相連」,見到自己的身體「骨鎖相連」。這骨鎖是什麼東西呢?就是我們這個身體,頭部是個髑髏骨,其他的骨頭就是一節一節的連系起來。這肋條骨是一條一條的,其他的骨頭都是一節一節的相連起來,叫骨鎖。
這個修行人觀察這個身體就是骨鎖相連,是這麼一個人。這個骨鎖它會走路,滿街很多的骨鎖在那兒走路;那麼這個骨鎖不高興的時候也會罵人、它也會舉手打人,就是這樣觀察。這樣觀察的時候,不但觀察是骨鎖,同時也觀察它是「無常」,這個身體生滅變化、老病死。同時也觀察它「苦」,人很多很多的苦惱,年紀不必一定很大,年紀輕的人在社會上做事,不要說年輕,小孩的時候不懂事,母親打他,我看見過,我也感覺苦!很苦;年紀大了,社會上經驗多了,更是知道苦!的確是苦。「不淨」,這身體很不清淨、很臭穢的;不過,彼此都差不多,也不感覺到臭穢。
「如是觀察堅著不舍」:聲聞、緣覺這修行人,是說他在凡夫的時候,他就這樣去觀察,觀察的時候堅著不舍,就是很堅定的,不放鬆,白天也這樣修行;夜晚減少睡覺,也要這樣修行。鈍根的人要修行很久,利根人可能修行的時間短。所以「堅著不舍」這句話,包含裡邊有禪定的關係,或者是欲界定、或者是未到地定、或者是初禪、二禪、三禪、四禪裡面,就是心的力量很強,去這樣觀察。
這表示什麼呢?我們人的這種欲心,很難除掉,很不容易除掉!需要堅著不舍地修行才能去掉。去掉了欲的時候,心情快樂,苦惱就減少很多很多了!
「漸次增勝」,修這種定、這樣觀察,其實就是四念處了。四念處裡面有奢摩他,由奢摩他的幫助,你的修行逐漸地、逐漸地進步了,你的道力漸漸地強起來了。「至無想滅定」,這個無想不是無想天那個無想,就指滅定叫無想。
這個滅受想定是聖人的定。他能夠沒有我,他觀察無常、苦、不淨相,也觀察無我。觀察無我的時候,到了滅定的時候,前六識都不動,他內心裡面也不執著有我,這個時候只是阿賴耶識的境界,那麼就叫做「無想滅定」,不是外道那個無想,不是!三果聖人能達到這裡,到了阿羅漢當然也是能達到這裡。「是名愚夫所行禪」,這叫愚夫所行禪。
「雲何觀察義禪?謂知自共相人無我已,亦離外道自他俱作,於法無我諸地相義,隨順觀察,是名觀察義禪。」這觀察義禪怎麼講呢?
我看這四種禪,前面的愚夫所行禪,就指小乘佛教的修行者說的;後邊三種禪,就是發無上菩提心的大乘佛教學者,他發了無上菩提心,他知道「自共相人無我已」,知道色受想行識的自相、共相,這裡邊人無我,他知道這裡面人無我的道理,也就是觀察這是無我,和阿羅漢所知的人無我是一樣。
另外,「亦離外道自他俱作」:也棄舍了外道說眼耳鼻舌身意、色受想行識是「自」作的、是「他」作的、是「俱作」的,就是前面講那個自生、他生、共生這個意思一樣。那麼從這個不自作、不他作、不共作、不無因作,就通達了法無我的道理,就是這樣觀察。就是觀察人無我、也觀察法無我。
「諸地相義」:諸地相義就是十地,初歡喜地、二離垢地、三發光地、四焰慧地……,一直到第十法雲地。這個十地就是從得無生法忍開始,到等覺菩薩,中間的次第。
「隨順觀察」:隨順佛所教導的,去觀察人無我和法無我,這樣觀察叫做觀察義禪,「是名觀察義禪」,那麼這就是得了聖道了。
「雲何攀緣真如禪」:這地方用個攀緣,其實和「觀」字含義是一樣。「謂若分別無我有二,是虛妄念」,這裡面有意思!就是若是修行人執著有兩個無我:有一個人無我、有一個法無我,這是一個錯誤的觀念,這是不對的。
「若如實知,彼念不起」:若是你能夠正確地覺悟了真如的道理的話,彼那個人無我、法無我的分別心就不起了,「是名攀緣真如禪」。這樣說,觀察義禪和攀緣真如禪對比起來,觀察義禪是淺,攀緣真如禪應該說是深了。但是,前邊說觀察義禪的時候,有「諸地相義」,有十地的相義在裡邊,也應該不是很淺的意思。
這裡邊的意思應該這樣說,就是這個修行人若觀察人無我、法無我,有一個什麼道理呢?就是我們從久遠以來,我們執著這兩個我,那麼就在我們的微細、深微的心裡面,熏習了那兩種我執的種子。那麼你在禪定裡面,深入地觀察這兩種無我的時候,就能夠消滅這兩種種子,能消滅它。
你一開始消滅這個種子的時候,就入初歡喜地了,就是聖人了。但是修行人他不只是修觀,他一定也修止。修止的時候,就觀察我不可得、無我也不可得、不可得也不可得,這心就無分別住;那就應該是攀緣真如禪的意思。但是這個止過去了以後、修了一個時間以後,他又去修毗缽舍那觀,又修我不可得——人我不可得、法我也不可得,這樣思惟觀察;觀察一個時候,又去修止——我不可得、無我也不可得、不可得也不可得,那麼心又是無分別住。
那麼這樣說,前邊的觀察義禪應該說是毗缽舍那,後面攀緣真如禪應該說是止。我們平常修習止,那都是虛妄的止。因為你或者修數息觀,或者是止在肚臍子上、止在地水火風,其實這都是虛妄境界。現在這裡說止,是住在第一義諦上面,這個不同了,這是無漏的境界,這是真理的境界,不是世俗諦的虛妄境界,這個不一樣的。所以說,「若如實知,彼念不起,是名攀緣真如禪。」
「雲何諸如來禪」:怎麼叫做諸如來禪呢?「謂入佛地,住自證聖智三種樂」:「謂入佛地」,就從法雲地再進一步就到了佛地了。到了佛地的時候,就是把所有的(不要說粗顯的)微細的無明煩惱都息滅了,「自證聖智」也究竟圓滿了,就入於佛地。入於佛地之後,「謂入佛地,住自證聖智三種樂」,安住在自證聖智的三種樂。這三種樂是什麼呢?就是空、無相、無願。我們昨天是前天講過這個,住在這空、無相、無願上面。
這空、無相、無願,阿羅漢也能住在那裡,但是沒有佛那麼圓滿,唯有佛才究竟圓滿了這三種住。現在這說是三種樂,因為這三種也稱為三昧,那麼就是禪三昧樂。
佛的自證聖智,安住在這三種樂上面,「為諸眾生作不思議事」:成佛了以後,做什麼呢?不是入無餘涅槃,他為一切眾生作不可思議的事,就是來教化一切眾生。那一天有人問三類化身,就是佛現出三類化身去教導一切眾生。但是,佛教化一切眾生的時候,是無分別境界,所以「不思議事」。「是名諸如來禪」。
這樣說,分這麼四個禪,大乘就是後邊三個禪,由淺而深,這裡面包括證果的意思。
丁三、釋疑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一切法無所有性:所謂念色乃至識、眼乃至意、色乃至法、眼界乃至意識界,是無所有性;檀那波羅蜜乃至般若波羅蜜、內空乃至無法有法空、四念處乃至八聖道分、佛十力乃至一切種智,是無所有性。世尊!若一切法無所有性者,是則無道、無智、無果。」佛告須菩提:「汝見是色性實有不?乃至一切種智性實有不?」須菩提言:「不見也!世尊。」佛告須菩提:「汝若不見諸法實有,雲何作是問?」須菩提言:「世尊!我於是法不敢有疑。但為當來世諸比丘求聲聞、辟支佛道、菩薩道者,是人當如是言:『若一切法無所有性,誰垢、誰淨、誰縛、誰解?』是不知不解故,而破於戒、破正見、破威儀、破淨命。是人破此事故,當墮三惡道。世尊!我畏當來世有如是事,以是故問佛世尊。我於是法中信,不疑不悔。」(《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23〈三次品〉第75.大正八.386上~中)
現在是第三段釋疑,我念一下好了。
「爾時,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若一切法無所有性」,一切法都是空無所有的,「所謂念色乃至識、眼乃至意、色乃至法、眼界乃至意識界,是無所有性」,都是空無所有的。「檀那波羅蜜」就是佈施波羅蜜,「乃至般若波羅蜜、內空乃至無法有法空、四念處乃至八聖道分、佛十力乃至一切種智」,佛十力乃至一切種智這是佛果的境界。「是無所有性」,也都是空無所有的。「世尊!若一切法無所有性者,是則無道、無智、無果」:「道」就是因,修四念處乃至八聖道分、修六波羅蜜,這都是空的,就是無道、就是無因。「無智、無果」:沒有十力乃至一切種智就是無智;這都是佛果上的境界,也就是無果。這樣子,一切法都沒有了,就是無因、無果了!
「佛告須菩提:汝見是色性實有不?」前面這一段,須菩提尊者提出來疑問,說一切法都空了,不是無因、無果了嗎?無因、無果,這很有大過失的!那麼這底下佛回答:「佛告須菩提:汝見是色性實有不」:你看因緣所生的色法,它有真實性嗎?「乃至一切種智性實有不」:佛所成就的一切種智,經無量劫的修行得到了這個果,這個果是因緣所有,它有真實的自性嗎?
「須菩提言:不見也」,是不見有真實性的。那麼「不見有真實性」這個話當然是對,同時因緣所生法還是有的,應該是這樣意思。「不見也!世尊。」
「佛告須菩提:汝若不見諸法實有,雲何作是問?」為什麼你有這樣的疑問提出來呢?
「須菩提言:世尊!我於是法不敢有疑」:我對一切因緣生法都是沒有真實性,我是不敢有疑惑的。
「但為當來世諸比丘求聲聞、辟支佛道、菩薩道」的人,「是人當如是言」,這種人會這麼說:「若一切法無所有性,誰垢、誰淨、誰縛、誰解」:那麼眾生的欲界、色界、無色界的善惡因果是污染的,若都空了,誰是污染的?沒有了啊!「誰淨」:修學聖道、出離三界了,淨也沒有了!是不是?「誰縛、誰解」:誰是系縛的?誰是得解脫的?都沒有了!都斷滅了!
「是不知不解故,而破於戒」:這些人他不明白因緣所生法是沒有真實性,但是因緣所生法還是有的,他不明白這個道理。
「而破於戒」:若沒有因果,我何必約束自己去修學善法、還要受戒?我可以我歡喜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必約束自己嘛!那麼願意殺就殺、願意盜就盜,這就是破戒了!
「破正見」:破戒是行為,正見是思想,他的正確的思想也破壞了!
「破威儀」:破戒是破重戒,破威儀是輕戒,輕戒也不守了。
「破淨命」:淨命就是清淨的生命,就是清淨的生活。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錢的問題。就是生命所須的這些財物,你用非法的手段取得了財物,來維持生命的生存,就叫做邪命。如果你用合法的手段取得了財物,維持生命的生存,就叫做正命、就叫做淨命,清淨的生命。那麼若是破戒、破見,無惡不作,他的淨命也是破壞了。
「是人破此事故,當墮三惡道」,做了惡事要墮三惡道的。「世尊!我畏當來世有如是事,以是故問佛世尊」:所以我問佛,一切法都空了,就沒有世間因果、也沒有出世間的因果了,所以提出這個問題。
「我於是法中信,不疑不悔」:我本人對一切法皆空的道理,我是決定相信,我不疑惑、也不會後悔的。我以前我相信這件事,又後悔了,我不應該相信——沒有這件事。
甲四、覺魔第四三 乙一、釋名
魔事者:魔羅,秦言殺者,奪行人功德之財、殺智慧命,故名魔羅。雲何名魔事?如佛以功德智慧、度脫眾生、入涅槃為事。魔亦如是,常以破壞眾生善根、令流轉生死為事。若能安心道門,道高則魔盛,故須善識魔事。(《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卷四.大正46.506中~下)
第四段是「覺知魔事」,這一段倒是很重要!這裡分三科,第一是釋名,第二是分別魔法不同,第三明壞魔之法。今初,釋名。
「魔事者」,梵語「魔羅」,此譯叫做「殺者,奪行人功德之財」,你修學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這都算是功德,功德就好像人的錢財似的。「殺智慧命」,最後的般若是最重要的,所以譬如人的命。我錢不多,但是我的命還可以生存,還是可以。現在說財也沒有了、命也沒有了,魔鬼就是做這種事,「故名魔羅」。
「雲何名魔事?如佛以功德智慧、度脫眾生」,佛教化眾生:你應該多作功德、多修智慧來解脫自己。「入涅槃為事」,修功德智慧,然後入於第一義諦,就解脫一切苦了。佛就做這種利益人的事。「魔」則「以破壞眾生的善法」,功德、智慧的善法,「令流轉生死為事。若能安心道門」,若是發心的修行人,安心在戒定慧上面,在四念處上面修行,「道高則魔盛」,你的道漸漸地高起來,這個魔也是很厲害的!「故須善識魔事」。
乙二、分別魔法不同
魔有四種:一者、煩惱魔,二者、陰入界魔,三者、死魔,四者、欲界天子魔。一、煩惱魔者:謂十使等,皆能破壞修道之事。二、蘊魔:即是五蘊系縛眾生,陰覆行者清淨善根,功德智慧不得增長,故名為魔。若能不受、不著,觀如虛空,不為覆障,即破魔業。三、死魔者:若行人欲發心修道,便得病命終、或為他害不得修道,即為廢今修習聖道;比至後世,因緣轉異,忘失本心,皆名魔事。複次,行者當修道時,慮死不活,便愛著其身而不修道,亦是死魔所攝。四、天子魔者:即是波旬。此魔是佛法怨讎,常恐行人出離其界,故令諸鬼神眷屬,作種種惱亂,破壞行者善根,故名為魔。(節錄《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卷四.大正46.506下~507上)
第二、顯魔法不同。魔有四種:一者、是「煩惱魔」,謂十使等,皆能破壞修道的事情。十使:貪、瞋、癡、慢、疑、身見、邊見、邪見、見取、戒禁取,一共是十種煩惱。「使」,就是我們人為煩惱所使,所以叫做十使,就是自己作不得主。這是煩惱魔。
第二、是「蘊魔」。蘊魔是什麼?即是五蘊系縛眾生,就是我們這個身體使令我們苦惱。障礙「行者清淨善根」的成就,「功德智慧不得增長,故名為魔」。「行者若能不受、不著」,你若能夠不接受,你觀察這個身體空無所有,就叫做不受;不受,當然也就不執著了。「觀如虛空」,觀察身體像虛空似的,「不為覆障」,他就不能障礙你的功德智慧了。「即破魔業」,魔的這件事就破壞了。
「三者、死魔:若行人欲發心修道,便得病命終」,你一發心修行就有病,有病就死掉了。所以,死也是妨礙你修行的。「或為他害不得修道」,或別人害死我,我就不能修行了,這也是個障礙。「比至後世,因緣轉異」,等到你後來……並沒有斷滅,那麼又繼續地又可能作人,但是後來、將來的事情,因緣的變化,「忘失本心」,就是忘掉了佛法的事情;遇見佛法以後,不相信佛法了,有這種事情的。忘失本心,所以死是個魔,它能障礙我們修行,「皆名魔事」。
「複次,行者當修道時,慮死不活」,我若不修行,我還能多活幾天;我若修行,死魔就來了,就不能活了!所以「便愛著其身而不修道,亦是死魔所攝」。
「四、天子魔者:即是波旬」,「波旬」翻個擾亂,也就是擾亂修行人。「此魔是佛法」的「怨讎,常恐行人出離其界」,我們若修學聖道,破諸煩惱,魔王就不能搗亂了,就是出離他的世界了。「故令諸鬼神眷屬,作種種惱亂,破壞行者善根,故名為魔」,這是說這麼多的魔。
乙三、明壞魔之法
三、明破魔法者:當用三法,除卻魔羅:一者、了知所見聞覺知,皆無所有,不受、不著,亦不憂戚,亦不分別,彼即不現。二者、但反觀能見聞覺知之心,不見生處,何所惱亂?如是觀時,不受、不分別,便自謝滅。三者、若作此觀,不即去者,但當正念,勿生懼想,不著軀命,正心不動。知魔界如即是佛界如,魔界如佛界如,一如無二如。於魔界無所舍,於佛界無所取,即佛法現前,魔自退散。正念堅固,莫懷憂懼。當誦大乘方等諸治魔咒,存心三寶;若出禪定,亦當誦咒自妨;邪不勝正,久久自滅。(節錄《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卷四.大正46.507中~下)
這第三段,明壞魔的方法。
「當用三法,除卻魔羅:一者、了知所見聞覺知,皆無所有」,所以我們若想修空觀,「自性空」應該多思惟。你不要怕重複,思惟又思惟、思惟又思惟,你心裡面肯定地認為:是自性空!你一定要這樣子才可以。「皆無所有,不受、不著」,一切見聞覺知的事情都是沒有的,都不受、不著。「亦不憂戚」,就是不如我的意也不憂戚。「亦不分別,彼即不現」,這個魔羅就不現了。
「二者,但反觀能見聞覺知之心,不見生處」,覓心了不可得的意思。「何所惱亂」,這時候所緣境和能觀的心都不可得了,這個魔王還怎麼能惱亂我呢?「如是觀時,不受、不分別,便自謝滅」,魔鬼就跑了。
「三者,若作此觀,不即去者」,你心裡面:所觀的不可得、能觀的也不可得,你雖然這樣修行,可是魔鬼他還不走、還繼續搗亂,那怎麼辦呢?「但當正念,勿生懼想」,你把你的心把持住,叫它正念,你不要害怕。「不著軀命」,你不要怕這個身體死了,你不要怕這件事。「正心不動」,不為所動。
「知魔界如即是佛界如」,知道魔也是空無所有的,魔界的空無所有這個空,也就是佛空無所有那個空。「一如無二如」,空裡邊是沒有分別的,沒有凡聖的分別的。「於魔界無所舍」,魔界是空了,也就沒有魔可棄舍了;「於佛界」也「無所取」了,在畢竟空上無取、無舍。「即佛法現前」,你若能這樣子堅定地去思惟,聖道就出現了!就得無生法忍了!「魔自退散」。
「正念堅固,莫懷憂懼」,你不要怕。「當誦大乘方等諸治魔咒」,也可以誦大乘方等經裡面來對治、降伏魔的咒,你可以對治。這大悲咒也是可以,可以念大悲咒。在《法華經》上〈陀羅尼品〉,和〈勸發品〉普賢菩薩也說個咒,也都能治魔的。「存心三寶」,你存心的念——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念三寶。
「若出禪定,亦當誦咒自防」;「邪不勝正,久久自滅」。
這是我引《釋禪波羅蜜》上的,智者大師這樣講,來降伏這個魔、破壞這個魔,這樣辦法。這是第四覺魔。
甲五、證果第五
第五是證果。證果這句話,就是你長時期地修我空觀和法空觀,也應該修四念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這種觀;長時期地修行,就把這愛煩惱、見煩惱斷掉了,你就得到聖人的智慧了,這就是得聖果了,沒有煩惱的系縛了。若是在大乘佛法上說,就是初歡喜地、二離垢地、三發光地、四焰慧地、五難勝地……繼續向前進,這就是證聖果了。
當然,這種所謂證聖果,我們現在就是在文字上這樣分別。如果你自己長時期地修行,你雖然沒證聖果,你自己慢慢地會明白,因為你會感覺到心不動了,這一切煩惱境界不能干擾你,你自然會感覺到這裡。這是第五證果。
甲六、結示第六
第六結示。我們一開頭是說到修止,修止之前,當然應該先發菩提心,然後你再正式地修奢摩他止。修止的時候,同時也就可以修觀。這樣長時地精進,應該會有成就。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有的時候會有業障出現,有的時候也可能自己有病了,也可能有什麼東西來搗亂的這些事,也都可能;也可能什麼事兒沒有,很順利就成功了。
但是,為防患未然,你應該多拜懺、多懺悔,是應該的。剛才治魔的這個地方也提到,你應該念大乘經裡面的治魔咒。治魔咒在《大集經》裡面很多。《大悲心陀羅尼經》說這大悲咒也是好,可是從很多人念大悲咒的情況上看,應該多念才有效!要多念,你念一遍、兩遍不行。所以你在修止觀的同時,也應該有功課念大悲咒,也應該這樣。
可是,我們讀《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的時候,也發覺它也能夠降伏一切的魔,就讀《大品般若經》也能夠破壞魔,使令他不敢來干擾你。所以,自己修止觀的時候,你歡喜念咒,你應該有功課多念大悲咒;如果不歡喜念咒,可以讀《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最好是背下來。背下來的時候,隨時可以背。那麼有魔來干擾的時候,你隨時就可以背。你一方面有止觀的正念,一方面有《摩訶般若波羅蜜經》的保護,應該是很安全、很順利地得無生法忍才對的!
如果你不歡喜這樣做,應該多拜懺,或者是拜大悲懺、或者是拜千佛懺、萬佛懺,很多很多的懺,多拜懺;多拜懺也有力量。說是我們一條道跑到黑,這是不對的!「我就是靜坐,其他的什麼我都不願意做。」當然你也可能會成功、也有可能,可是我們末法時代,有大善根、沒有業障的人有幾個呢?所以還是一方面修止觀,一方面多拜懺,多讀《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比較好。
止觀大意,在全面的佛法來說,太深廣了,在我妙境來說,實在來說,我是講不來的,我是不能講這樣的事情。但是,這裡的簡居士,去年他遠遠地到埔裡正覺精舍來,讓我來講,那麼我就勉強答應了。但是去年我在這兒講,只講個止,沒講完,所以今年又再這裡講五次。我準備要講的,還是有幾段沒有講。但是,若想要修大乘止觀的話,當然不能說這就是夠了,你當然應該廣讀經論,多多地充實自己,你才可以開始修行的。在我講的裡邊,有些地方也可能有很多出入的地方,希望各位大德、各位法師、各位居士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