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七要》略釋(二)
丙二、(正行):
思諸法如夢 觀心性無生
對治亦自解 道體住普基
當心靜下來以後,就要開始修空性。本論典中關於這部分的內容很略,只有簡短的二十個字,此處我稍稍發揮一下,講得詳細一些,便於大家以後的修行。
本論關於觀察心的方法,是從三個方面來講的。請大家注意,無著菩薩所解釋的這個論典,是非常深奧的一個修法——已經是介於大圓滿和顯宗中觀修法之間的一個中間過渡的修法了。我以前也講過,如果想把這個修法講成中觀的修法,是完全可以的。當然,如果想把層次提高一些,則也可以把它當成大圓滿的修法來講。但本來我既不會講大圓滿,也講不來大圓滿,我自己都不懂,給你們講什麼呢?本來這個修法就屬於中觀的修法,所以我就按中觀的修法來講。不過,在講的時候,這個修法自然而然會變成大圓滿不共加行的修法。
大圓滿的修法包括前行和正行,前行又包括共同前行和不共前行。以前所講的外加行和內加行,屬於共同前行;而不共前行,就是五加行修完之後的修法。此處所講的修法,也屬於不共加行的最後一個修法。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把這一段內容剪切下來,放到大圓滿的修法裏面,它就屬於大圓滿不共加行的最後一個修法;當這段內容放在這個論典裏的時候,它就成了中觀的正行修法。
當打坐前期的準備工作就緒之後,便進入正式的修行。
首先應當思維。思維什麼呢?以前我們講的,是觀察外面的一切顯現,包括牆壁、房子等所有的物質,如果從佛教的角度來講,則都是由微塵所構成的;如果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講,就是由原子、中子等粒子組成的……,但此處我們不觀察這些外境,而是要反觀自心,看心的本性究竟是怎麼樣的。
為什麼要往內看,而不往外看呢?
大乘佛教關於外境的定義,總體來說有三種觀點:有些宗派認為,所有的外境都是物質,而不是心;另一些宗派又認為,外境不是物質,因為物質是從來不存在的,雖然我們看到了,但實際上這一切卻並不存在,外境就是我們的心;還有一些宗派說,外境既不是物質也不是心,只是心創造的一種幻覺而已。既然是幻覺,就不可能存在,我們又何必去觀察它呢?至於佛陀向不同物件宣講不同觀點的必要性,我在以前也多次講過,所以此處沒有必要再講。
然而,雖然上述說法各不相同,但相互之間卻並不矛盾。當然,其中最究竟、最確切的觀點,是最後一個觀點——我們既無法證明外境是物質,也沒有辦法證明它是實有的意識,無論我們說它是物質也好,是意識也好,實際上它就是心創造出來的幻覺,外界的一切都來源於我們的內心,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去觀察它,而只需要觀察心。
佛教所講的心,當然不是指心臟,而是指五蘊當中的識蘊,以及部分的想蘊、行蘊和受蘊。佛教對它的稱呼也是多種多樣,無論稱之為意識、神識還是心,反正我們最終要掌握、落實、探究的,就是自己的內心。至於外面的東西,我們不必花費太多的時間去探討它究竟是什麼。這是大乘佛法的一個訣竅,佛陀在顯宗經典當中也講過。
有一個比喻曾經也講過:如果向狗扔石頭,狗不會去追人,而是去追石頭;但如果向獅子扔石頭,獅子卻不會去管石頭,而是去追扔石頭的人,因為它知道石頭的來源是人。
同樣,小乘佛法就是到外面去追尋,對外面的物質進行逐一分析,最後分細到無我;雖然大乘佛法也會用這樣的方法,但卻是在講理論的時候才會應用這種方法,在實際修法的時候,就不會去管外面的物質,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證悟了心的空性,外面的世界也就在自己的掌控之內,不管它是物質、意識,還是心的產物,都必將蕩然無存。
此處我們要觀察的,就是心的本性。
如何觀察心的本性呢?本論是從來處、住處和去處三個方面來進行觀察的,這個大家一定要記住。
誰去觀察心的來處、住處和去處呢?是不是從書上去尋找答案,是不是用其他的什麼邏輯去推導呢?都不是。此處我們所用的方法,就是讓它回頭自己去看。
當一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的時候,無論是善的念頭、惡的念頭,還是無記的念頭,我們就立即去把它抓住。
所謂“抓住”的意思,就是不再往下走,而是去觀察它。比如說,當我現在一看到一朵花的時候,就會產生“這個花好漂亮”的念頭,此時立刻停下來,緊接著就向內觀察,剛才我所產生的這個念頭是從哪里來的呢?在往回看的時候有兩種方法,一種方法比較接近于大圓滿的正行修法,此處暫時不講,而只講第二種觀察方式。
首先,是觀察心的來處。比如說,如果我們想知道自己所看到的這朵鮮花的來源,就要去查找它本來是長在哪里的。同樣,當心裏冒出一個念頭的時候,我們就要去觀察它究竟是從我們身體的哪一個部分、哪一個角落產生的。
有些人認為它是從大腦的某一個部分產生的,有些人又認為它是從心臟產生的,而另外一些人也許會認為,它是從身體的其他部分產生的,但不管怎樣,它應當有一個確切的來源,而且這個來源不應在其他地方,而只會在我們的身體內外。
然後我們就開始觀察,如果這個念頭產生於大腦,那大腦本身又是什麼呢?就像前面所講的一樣,把大腦的每一個部分切開,分成一塊塊碎片;之後又將每一個碎片分解、分解、再分解,最後連微塵都要打破,直至消失無蹤。依此類推,既然大腦的一個切片可以這樣分解至空性,那麼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一個切片都不可能例外,大腦便由此而消失於空性之中了。
大家要認真地看一看:大腦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大腦存在,會怎麼樣呢?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我就能找到它呢?
當我們這樣仔細搜尋以後,就會發現大腦的確是不存在。既然大腦不存在,念頭又怎麼可能從中產生呢?決不可能!
接下來,有人又可能會認為:有些書上說,心本身就是無形的東西,我們想在身體當中確認一個固定的位置是不可能的,如果它有一個位置,則一定與心臟有關係。
之後,我們就可以用同樣的方法來分析心臟,以及我們認為有可能產生念頭的其他地方——皮膚、肌肉、骨骼、骨髓……當我們用中觀的理論將身體的裏裏外外找遍了以後,就會深深地體會到:其實根本不存在什麼心的來處。
我們不能自己欺騙自己,不要毫無根據地認為:“書上已經說過,心的來處是不存在的,我只能往找不到的方向走,而不能往能找到的方向去,否則就是錯誤。”並事先設計好一套希望自己找不到的程式,然後故意按照這個預定程式去走一走過場:哦!大腦的每一個部分在一再分細之後,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不能這樣對自己不負責任,不能強迫自己去走預先知道的路,不能抱著無我、空性的成見,一定要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用心去找,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要找,要帶著疑問去找:“如果能找到,還是要儘量去找”,“如果有一個來處,我就要確認它在哪里;假使沒有的話,我也要自己去確認,而不能人云亦云”“從無始以來,我一直認為它是存在的,究竟它是否存在呢?”
雖然修法說起來也就是這些,但如果真正去修,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口頭上的語言和實際的感受是絕對不一樣的。我這樣講是把中觀的一些複雜內容取消了,而只剩下最容易理解的部分,如果你們依照這個方法去找,應當會有感受的。
這種感受正如以前所說過的:就像腳底下的地板被抽掉了,原來坐在較高樓層的地板上的我們就懸浮在空中,周圍什麼都抓不到,什麼都不能依靠,就是這種感覺。
有些人有了這種感覺以後,就開始害怕了,但這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這是正常的現象。只是因為凡夫喜歡執著,一定要有一個可以執著的東西才能夠放心,聽到諸如“如果行善的話,就會投生天堂;如果造惡業的話,就會下地獄”等等之類的說法,就覺得很不錯,因為其中有可以執著的東西——不但我是存在的,包括我所去的天堂、地獄等地方,也無時無刻而不存在——這就比較適合於普通凡夫的心態。如果現在將一切徹底打破,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依存的地方,心裏就容易有恐懼感。
人的根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在此時此刻會高興得發笑,有的人會激動得流淚,而有的人卻會感到驚惶失措……不管怎樣都沒有問題,我們需要的就是無我的感覺。
還有一個比喻可以形容這種感覺:一個小蟲子落在了浩瀚無際的海洋之中,上面是藍天,下面是海洋,除此之外,四面八方都看不到任何一個東西,沒有山、沒有樹、也沒有其他建築物……分不清東南西北,辨不明上下左右,找不到任何依託之物,
這些比喻所要表達的,就是我們觀察所得的結果:以前我們認為實際存在,而且十分留戀貪執的東西,現在都失蹤了,原來它們都是子虛烏有。然後,我們就在這個狀態當中停下來,這即是真正的證悟空性。
心的來處就是這樣觀察的。大家一定要按照上述修法去實修。理解與體會是不一樣的,在出離心、菩提心、金剛薩垛的修法、曼茶羅的修法修得很好以後,這種感覺會是非常強烈的。因為證悟空性的條件都已經具備了,所以要證悟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反之,如果根本沒有修好加行,縱然用心觀察偶爾也會生起這樣的感受,但由於基礎不牢,所以在一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天、兩天之後,這種感覺就化為烏有。或者在一次兩次當中,可能有很好的空性感覺,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了,連它去哪里我們都一無所知。
我始終強調加行的原因,也就是這個。這不是我個人的觀點,我也不懂這些,這是釋迦牟尼佛,以及一代代傳承上師、成就者們告訴我們的,他們在修到頂點以後,便回過頭來將修行過程中總結出的經驗教訓傳授給我們,使我們避免走彎路,甚至與解脫背道而馳。所以,我們一定要珍惜這些竅訣!
心的來處即是這樣觀察的,接下來便開始觀察心的住處。
如果心是存在的東西,它還是應該有一個位置,我們現在就去觀察,它的位置究竟在哪里呢?如果真的有一個存在的位置,一定是在我們的身體內外,而不可能在其他地方。那身體的內外有沒有一個住處呢?此時,我們又可以通過前面分析來處的方法去觀察。
如果認為:意識是大腦運動的產物,所以念頭是儲存於大腦之中的。
對此看法,我們就可以用剛才解剖大腦的方法來類推。
如果還有人認為:依照密宗的觀點,氣與意識雜念是有著密切關係的,而氣又流動於心臟、肺臟等處,所以念頭是處在心肺之間的。
對此看法,我們又可以用剛才解剖其他器官的方法來駁斥……
這樣一來,我們也就找不到所謂心的住處。
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找不到和證悟空性是兩回事。無論是誰,要想去找心的來處和去處,是肯定找不到的,但找不到是證悟空性嗎?這可不一定,心的來處和去處本來就不存在,又怎麼可能找到呢?
麥彭仁波切也說過:哪怕上百次地觀察人的頭上是否有牛角,也不可能找到牛角。人的頭上怎麼可能有牛角呢?決不可能。在人的頭上找不到牛角,是否證明你證悟了牛角是空性呢?不是。雖然確定人的頭上沒有牛角,但牛的頭上卻可能有牛角,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有證悟牛角的空性。
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話,也不是我瞎編亂造的,而是傳承上師在關於修行訣竅的書籍中告訴我們的。
有些人在打坐時,當內心完全靜下來以後,心裏沒有任何雜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感到靜如止水、內外通透、舒適輕安,這是不是證悟空性呢?不一定。
那我們怎樣去確定是否證悟了呢?我以前講過,如果始終都有一個字在裏面,就沒有問題。什麼字呢?那就是“悟”字或者“智”字。無論是“悟”字還是“智”字,都是一個意思。
“悟”和“智”代表著什麼呢?是不是剛才所說的把一切放下來以後,心裏沒有絲毫雜念,舒服輕鬆的感覺呢?不是。所謂的“悟”,就是要看是否有內內外外的物質都是空性的感受。
這叫做感受,而不能稱之為“念頭”,因為在那種境界中不會有什麼念頭,全部都消失而化為烏有了。
由誰來感受呢?是由意識來感受的。意識有很多層次,當表面粗大的層次消失以後,只留下底層的,諸如阿賴耶識、細微意識之類的東西,就是由它們來感受的。
還有一個認定的方法以前也講過,當我們在打坐結束出定以後,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受:就像把五花八門、琳琅滿目的玩具、珠寶、裝飾、念珠等等穿在一根很細的線上,線的端點抓在自己的手裏,通過自己控制手中的線,就可以隨意牽動穿線上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它們飄在空中,四處遊動。這些東西依賴於什麼呢?就是自己手上的一根細線,而這根線的終點,就是在我的手裏,之後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源頭了。雖然沒有其他的源頭,但如果帶動手中的線,所有穿線上上的東西還是會動起來。
這個比喻要表達什麼意思呢?就是要說明,外境世界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人類、車輛、建築物等等,都完全依賴於自己的心。有了自己的眼、耳、鼻、舌,就有了這一切;如果沒有自己的眼、耳、鼻、舌,這些東西就無法存在,我也感覺不到。而當我們回過頭來觀察自己的心以後,才會猛然驚醒:雖然心可以創造出森羅萬象的世界,但這個所謂的“創世者”自己,也如同手中的線一樣無根無源。
再比如說,長江、黃河是極其寬廣、綿長的河流,在它們的下游,有著洶湧澎湃的波濤,勢不可擋的急流,但如果找到它們的源頭就會發現,那只不過是一股極不起眼的涓涓細流。無論下游怎麼波瀾壯闊,但其最終的源頭卻僅此而已。
這也是想說明,外面的一切,都來源於我們的精神,而精神本身,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來源。
出座的時候,就要有這樣的感受:一切萬事萬物的根源,都消失於此了。既然根源都沒有,那還有什麼呢?一切的一切,都是無中生有。
但是,這中間也有很多錯處。比如說,四禪八定修得很好卻沒有“悟”性的人從定中出來的時候,也會產生突然間肉體無中生有的感覺,所以,修行一定要有很好的訣竅,也即上師的指點,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順利地走向解脫,否則就會被很多相似的東西所迷惑。
我曾經提到過,在色爾壩的山上有一位大圓滿修得非常好的成就者——秋央讓卓上師(也稱意科喇嘛)。法王如意寶的前世——大瑜伽師列繞朗巴經常和他在一起。
有一天在聊天的時候,瑜伽師列繞朗巴對意科喇嘛說道:“你們多科和色科一帶的修行人都停在門檻上,既有可能進去,也有可能出來,如果有一句關鍵的話,就可以讓他們進去。”
意科喇嘛回答說:“那你就用一個竅訣把他們弄到房間裏去吧!”
瑜伽師開玩笑地說道:“我拖家帶口的,哪兒有那麼多的功夫,這應當是你的事情啊!”
所謂“停在門檻”的意思,就是指那些修行人的境界都停留在阿賴耶識上面,並沒有證悟到什麼境界。
而所謂的“阿賴耶識”,就是我上面所講的誤區。雖然阿賴耶識在平時無法顯現,但在心平靜以後就會呈現出來。比如說,當我們從喧囂擁擠的超市渾身疲憊地回到家中以後,如果立即打坐,就會有這種感覺——心裏面既清靜、又穩定,還沒有雜念,但其中是沒有“悟”性的,僅僅停留於此而已。
很多修行人也就是在這個上面誤入歧途的,因為他們沒有上師的竅訣,一旦停留在阿賴耶識上面,就自以為自己已經證悟。
既然這裏有錯處,那裏也有誤區,那究竟該怎麼辦呢?就是要掌握住界定的標準:自從有了這些感受之後,對我們的出離心和菩提心的增上是否起到了促進的作用。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證明這至少是一種可喜的境界;反之,如果不但沒有對出離心和菩提心的增上有半點幫助,反而讓我們因此而輕視了出離心和菩提心的修法,認為“不需要出離心和菩提心”,“什麼都不能執著”等等,那就有問題了。這樣修行下去,出離心和菩提心就會因為沒有鍛煉而逐漸減少,以至最後徹底喪失,什麼修行的功德也得不到,而煩惱卻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日益增長,最後就會到達如此不堪設想的地步。
修心的時候必須要有上師的指導,如果一看到書上說要去觀察心的來處、住處和去處,就妄想按圖索驥地去尋找所謂的來處、住處和去處,這是很難的,而且也不允許這樣盲修瞎煉。
這都是實修方面不可缺少的竅訣——要點的要點,當然不是我的竅訣,而是上師們傳下來的竅訣。這是觀察住處的要點,針對其他的感受,也可以依此類推,區分的界線都是一樣的,我們就不再一一分析了。
此時又會有人認為:如果心的住處不存在,那麼煩惱、我執又從何而來呢?如果煩惱、我執都不存在,那我為什麼要流轉輪回呢?心肯定是存在的!既然存在,它就只能存在於身體內外,而不可能藏在某個桌子等等的外界物體當中。
從宏觀的角度而言,或許我們可以指認出心的某個住處,但經過微觀的剖析,就可以徹底顛覆這一切。為什麼要觀察呢?因為我們要看到它的真相,而不能以宏觀的結論為標準。連物理學家都知道,宏觀的概念本身就是一種錯覺,所以,如果一定認為有的話,就要找到它終極的存在。終極的存在肯定不是宏觀概念範圍內的東西,我們不能以宏觀的概念來判定終極的真相。但是,我們越是想找到終極,就越找不到終極,所謂終極的東西始終不存在,就像現代物理學基本粒子的概念一樣,有的人認為這個是基本粒子,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大家又開始排斥這種觀點,而去信奉另一個人的說法,最終誰也不能確認出一個絕對的基本粒子。
同樣,絕對的存在也無法找到,越觀察越不存在,所有東西都會消失。我們需要的,是一種感覺,但在感覺的前面,一定要有智慧,必須是智慧所帶來的感覺,這就是“悟”。悟性務必始終存在,如果你的禪定當中有這個“悟”,那你的禪定肯定是正確的,絕對沒有錯;如果沒有這個“悟”,那就很難說了。
“悟”、“智”或者是“慧”,是整個禪定的靈魂。無論大圓滿或中觀等其他修法,一旦失去了“悟”,這種禪定是沒有用的,就像失去靈魂的屍體一樣,至少與解脫毫無關聯。修這樣的禪定,只會出現一些神通,但對解脫毫無用途。
心的住處就是這樣觀察的。
第三個,是觀察心的去處。
接著上面說的例子來講,在看到這束鮮花以後,我會認為“這束花好漂亮”,之後就生起“能用這束花去供佛該多好啊”的念頭,隨即這個念頭又消逝無蹤,而不會延續不斷。那麼,此時這個念頭去哪里了呢?
在觀察心的去處方面,也曾有過很大的錯處,大家一定要注意。比如說,當我們的心裏生起一個貪心的時候,如果我們不去觀察它,它就會延續很長時間;但如果我們回頭去看它,它就會當即消失。很多人就因此而認為這就是空性,自己已經證悟了,因為在不觀察之際,這種念頭一直存在,只是在自己回頭觀察時,它才無影無蹤地自然消失了。書上不是也說“對治也自解”嗎?這就是真正的“自解”。其實這並不是證悟,因為心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在沒有人管它的時候,它就會繼續;一旦去管它,它就會立即停止。
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在傷心的時候,如果任其自然,就會哭泣不止;假如此時去分析,我為什麼要哭呢?傷心和哭泣的情況就會自然中斷。當然,在悲痛欲絕的時候,即使這樣觀察也不會起作用,但在一般的時候,這種觀察是會當即生效的。也就是說,對付粗重的貪嗔癡,這種方法不一定有效,但在應付細微的念頭方面,則無論煩惱也好,善心也好,當它們一冒出來的時候,用這種觀察方式就能令其當下間斷。事實上,這不但不屬於證悟,反而是一種斷見——剛才存在的東西現在卻消失了。
在這些念頭間斷之際,我們就要去觀察:明明剛才有一個這樣的念頭,現在這個念頭究竟去哪里了呢?如果是一個人,則哪怕他死了,也會留下一具屍體;如果是一本書,則即使被燒掉了,也會剩下一堆灰燼……,那麼,這個念頭又去哪里了呢?它是不是像下雪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融入湖水當中一樣融入我們自身了呢?無論如何,它不可能去往外面的牆壁等等地方吧!但是,在我們的身體當中,有沒有念頭可以前往、可以落腳的地方呢?
針對這些疑問,將身體一一分割解剖是最恰當、最見效的方法。在逐漸分解以後,我們就根本找不到它的去處。
這樣一來,我們就找不到心的來處、住處與去處,這是顯宗的一種觀察方法。
假使我們無論怎樣去觀察心的來、住、去,都生不起一點感受,就要從頭開始;如果反復從頭開始仍不見效,就證明我們的業障極其深重,所積累的資糧遠遠不足。此時該怎麼辦呢?就要從加行開始,修出離心、菩提心,以及金剛薩垛的修法,如果能將加行基礎打得十分牢靠,證悟空性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這是證悟空性的修法之一,大家一定要珍惜這些修法,不要認為這都是顯宗裏面很簡單的方法,不值得去修。也許你們以後去聽大圓滿的修法,也聽不到更好的內容了。可能有人會告訴你們說“大圓滿就是不要執著!放鬆!放鬆!” “大圓滿就是什麼都沒有,所有的雜念都放棄,像天空一樣的,光明的”,但什麼叫做“像天空一樣的,光明的”呢?這是很難了達、很難領會的,所以,這個修法才是一個具體的修法。
如果通過這些修法都不能證悟,則別的修法也不一定起太大作用,如果能證悟,也就是以這些修法而證悟。
假如不修這些法,而只是去說一些我們普通凡夫看起來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禪宗公案是沒有用的!這些口頭禪誰都會說。本來在這些公案當中,包含了極其深刻的道理,但以我們凡夫的眼光來看,就是匪夷所思的境界。
同樣的一個名詞,在密宗當中都有四層含義。第一層,是與顯宗差不多的;第二層,是與生起次第差不多的;第三層,是與圓滿次第差不多的;第四層,才是與大圓滿差不多的,所以,高深莫測的詞句是每個人都會說的,但隱含在詞句當中的密意又有誰能了達、證悟呢?不要說證悟,哪怕僅僅說出來,也都是很難的。如果上述這段文字是在大圓滿的法本當中,我可以說是給你們講的大圓滿;如果從最低的層次去講,就是中觀的修法,這就是詞句與內在密意的差別所致。
在修完加行修法以後,有兩種修法要完成:第一是寂止,也即禪定的修法;第二就是這些空性修法。修行是否會取得成就,完全依靠自己,誰也沒有任何辦法。即使是遍知一切的佛陀,也只能說:“我已經把解脫的道路指引給你,解不解脫就全靠你自己了!”他也沒有說,你可以不修行,我保證可以幫你獲得解脫。
事在人為,只要堅持不懈地依教奉行,我們就一定能抵達任何一個修行人都夢寐以求的境界——智悲雙運之佛果!全部慈誠羅珠堪布文章 《修心七要》略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