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度母起源與文化模式
西藏研究 德吉卓瑪
[關鍵字]度母起源;基本模式;融入宇宙秩序
[摘 要]度母最早產生於古代印度,以一個終極的永恆力量,一個慈悲美麗、利益眾生的崇拜偶像,植根于廣大信仰者的內心世界和精神生活之中,且以自身富有的性質借助不同方法融入宇宙社會秩序之中,構成人們賴以寄託的信念和動力。而其基本性質又決定了她的存在方式和文化模式,表現為履行一種合乎宇宙秩序的、或體現神聖意志的倫理行為的終極實體或人格力量,獲得了信仰者的認同。
[中圖分類號]B9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03(2006)04-024-06 begin_of_the_skype_highlighting 04-024-06 end_of_the_skype_highlighting
度母是藏民族信奉的女菩薩,與觀世音菩薩、蓮花生大師構成“世間三殊勝之神”,受到了藏民族的崇拜。她以一個大慈大悲的女性形象和“度諸苦之母”的身份存在于世,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形態和基本精神。本文擬就度母的起源、基本模式及其融人宇宙秩序的方式等略作探討。
一、度母的起源
度母最早產生於古代印度,她的母體是一位活生生的古印度女性——一位美麗的公主,後被尊為救度之母,即度母,成為佛教“萬神殿”中的一員,被世人加以崇拜。關於她的起源,藏文典籍《度母源流》載道:
在無始之前,在過去佛具足十力的鼓音王如來住世之時,世間的古印度那措沃王國,誕生了一位公主,她是國王的女兒,名叫益西達娃,她的形象如同梵天之女那樣美麗動人,她的遍知心或神通如同文殊菩薩那樣智慧,她的身心無比殊勝,對世間的一切充滿愛心、無限慈悲。由於她積善積德,以無價之寶濟施、供養周圍十二由旬的所有眾生與鼓音如來及其眷屬和皈依他的所有僧伽。她如此虔敬地信奉鼓音如來及其教法,在眾僧伽中,她像一座金山,金光閃閃、燦爛奪目、出類拔萃。因此,鼓音如來為她開啟了正法甘露之長河,令她暢飲不盡。
經過長達千萬億年的虔心修習與供養,美麗的益西迭娃公主便發起菩提心,成就福慧二資量。她的善行正行不僅對佛法獲得證悟,而且使她得到殊勝的受生之身。就在這個時候,眾僧人便前來遊說:“由於您的善業和福慧功德,使您的身體已獲得殊勝的受生之身,希望您的身體變為男兒之身。如果您能以此做利法事業發願,就能如願以償。”然而,美麗的公主益西迭娃卻拒絕了眾比丘的誠意,堅定不移地立誓弘願:“在世間為了獲得受生之身,願發菩提心者雖然有很多,但是,以女性之身為眾有情做利法事業者卻絕無,我願以女性溫柔善良的本性和如同金剛般的誓言,為眾生有情做利樂之事,救護芸芸眾生,流轉未盡、輪回不空之際,誓願以女身度化眾生。”從此,美麗的公主益西達娃安住王宮,在那裏修持三摩地。
又經過數千萬億年的艱苦修煉,益西達娃公主終成正果。她不僅對無生法獲得安忍,而且證得度脫所有眾生的三摩地。由於三摩地的無窮威力,公主每天上午使千萬億眾生有情從惡趣道中度脫,每天下午使千萬億眾生有情安住於善趣道,從而“度母”之名遍滿世間。具足十力的鼓音王如來便預言:“無論在有學或無學之時,你的‘度母’之名將永遠不改變。”
就這樣又到了尊勝佛住世的時候,以“度母”尊稱的公主又在世間怙主不空成就佛座前立下第二個弘誓:“我願救度和呵護十方所有眾生,使他們從一切厄難中獲得解脫。”於是,她以壞滅惡魔之三摩地威力,白天攝伏世間的千萬億惡魔,夜晚亦複如是,能降伏千億魔軍。使無數眾生有情從恐怖中得到救拔。故而,又以“救度速勇母”著稱於世。到了無礙圓滿劫的時候,有一位禁行守持清淨戒律的比丘,名叫沃吉囊瓦,被一位正覺仙人用修持幾劫的福慧二資糧和明咒之甘露授受十方如來大悲光明之灌頂,使這位究竟十地的沙門佛子沃吉囊瓦,成為擁有三界之法的觀世音菩薩。複又以能成為如來五佛等諸佛、菩薩智慧本性的光明為觀世音菩薩授受灌頂,於是,先後兩次授受的光明,從手持蓮花的觀世音菩薩之心際中化現出兩個幻變之身,即度母女神和現世音菩薩,並以佛父、佛母之化身化現。從此,度母女神與觀世音菩薩結下不解之緣,且以殊勝的幻化之身,示現種種法相,救度無數眾生有情,從一切苦難中獲得解脫。
到了大賢劫阿森噶之時,十方所有善逝佛為度母授受灌頂,故成為一切佛衍生之母。[1]
這是藏文典籍中記述最多的有關度母起源的傳說故事。雖然神話思維的時代已逝,但富有啟迪意義的是,我們在這裏可以找到度母發生和發展的思維基礎和文化基礎,它清楚地告訴人們,度母是從一位美麗善良的公主修成的菩薩,又隨著時空之變遷不斷昇華、轉換,提升為菩薩、女神、幻化身和諸佛之母,等等。可以說,度母的緣起遵循了佛教的基本模式,其發生的淵源是發菩提心、成就佛果、利益眾生有情。
在藏文經籍中有關度母的緣起還有一則傳說:
在無量劫之前,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每日不辭辛苦,救度著大批眾生有情。可是有一天,當他睜開聖眼觀察時,卻發現掙扎在六道中的眾生有情並未減少,不忍見眾生有情之痛苦而流下悲心之淚,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凝聚成了一個淚的海洋,淚海中生出一朵美麗的蓮花,從中化現出度母,並安坐在上面發願說:“請您不要灰心!我當伴隨您一同救度眾生!”。於是,觀世音菩薩與度母女神並肩攜手,每天救度著無數眾生有情。
這是說,度母是由觀世音菩薩淚水澆灌的蓮花中化現而生,被觀世音菩薩的悲憫之情感化,而作為其臂膀共同救度眾生有情,脫離生死輪回苦海。因此,不少人也認為,度母本身為觀世音菩薩的淚珠化現,所以,是觀世音菩薩的一個化相。
此外,在漢文“大正藏”《佛說大方廣曼殊室利經觀自在菩薩授記品》中則記載道:
“入于普光明多羅三昧。以三昧力。從其面輪右目瞳中大放光明。隨光流出現妙女形。住於殊勝妙色三昧。無價雜寶而為嚴身。如融真金映琉璃寶。所謂成就世出世間密言之要。能息眾生種種苦惱。亦能喜悅一切眾生。遍入諸佛法界自性。猶如虛空平等住故。普告眾生作如是言。誰在受苦誰在流溺生死海中。我令誓度。”[2]
這是說,度母(即多羅菩薩,印度佛教中的稱謂)由觀自在菩薩眼中放大光明而生,誓言以慈光遍照一切眾生,如同慈母一般,以平等、憐憫之心救度眾生出離生死苦海,成就各種事業,令眾生心滿歡喜。與藏文典籍記述不同的是,度母從觀自在菩薩右眼大放光明而產生的。
不論度母是益西達娃或慧月公主修成的菩薩,還是觀世音菩薩大放光明而化現,最主要是皆與觀世音菩薩有著不解之緣,並以佛父、佛母之化身化現,結成佛教形相寓意上之完美體性。所以,如果說觀世音菩薩為三世諸佛之悲心化現,那麼度母則是觀世音菩薩為救度或利益眾生之化現,二者為相輔相成的同一體性。但值得注意的是,度母與觀世音菩薩是以佛父佛母、主從菩薩的身份出現的。度母“遍遊無量無邊世界。還至佛所右繞三匝。頭面作禮觀自在菩薩摩訶薩足。合掌恭敬持青蓮花。瞻仰菩薩受教而住。”[3]在印度的鞮羅擇迦寺,供奉著觀世音自在菩薩、佛陀與多羅女神(度母)構成三位一本的威嚴的黃銅鑄像。[4]可見,度母與觀世音菩薩的關聯既是垂直的,又是水準的。無論怎樣悉皆表陰,作為女性神靈的度母不僅在佛教中佔有一席之也,而且被世人所崇拜。唐代高僧玄奘(633~645年在印度遊歷)在他的《大唐西域記》記載道:“滿胄王銅佛像北二三裏,磚精舍中有多羅菩薩像,其量既高,其靈甚察。每歲元目,盛興供養。鄰境國王、大臣、豪族,齎妙香花,持寶幡蓋,金石遞奏,絲竹相和,七日之中,建斯法會。”[5]這是7世紀時,在印度河流域人們供奉祭拜度母的盛大場景。從中不難看到,度母崇拜的盛行以及享有的地位。
然而,要說明的是,誕生於古代印度的觀世音菩薩,在他的故鄉古印度、在雪域高原、在東南亞的大多地方,都是一位以大悲名世的男性神靈或菩薩出現在寺院廟宇之中的。可是到了我國的漢地,觀世音菩薩卻逐漸演變成為女性神靈,且還有“水月公主”、“送子娘娘”等33個分身或化身。故此,許多藏族人在內地見到女相的觀世音菩薩時,常常親切地稱其為“漢地的度母”。
二、度母的基本模式
度母以“救度諸苦之母”的魅力吸引著廣大的信仰者,並在這種文化原型和基本精神的作用下,她以一個終極實體的永恆力量,一個慈悲美麗、利益眾生的崇拜偶像,存在于廣大信仰者的內心世界和精神生活之中,且以不同的形相形貌示現,表達著屬於她的文化內涵和基本形態。
(一)原型模式:紫檀林的度母
紫檀林中的度母,是所有度母的本原,是人們常說的綠度母。紫檀林,又稱擔木林,是度母駐錫地的一種地貌特徵。傳說,綠度母居住在普陀洛伽山腳下的紫檀林中,這裏是她的道場——玉葉世界,所以,也稱她為“紫檀林的度母”,她是所有度母的母體和原型,也是所有度母之功德的總攝聚集。
綠度母又名聖救度母,現16歲妙齡少女相,全身綠色,宛如翡翠,純潔無瑕,一面二臂,慈悲美麗,頭髮半綰結於頂,半垂辮於肩,頭戴五智寶冠。右腳前伸,左腳彎屈,以菩薩坐姿,安坐於蓮花月輪座上,右手置於右膝上,結施與願印,兩指之間,拈著一枝“烏巴拉”,即青蓮花,花莖延伸至度母右耳邊,其頂端有一個果實、一朵盛開之蓮花及一朵花蕾,左手置於胸前,當心持花印,亦拈“烏巴拉”花,花莖由肘上繞至左肩耳旁開放,有果實、花蕾,身披綢衣,下著綢裙,耳、頸、手及脛,悉以各種珠寶、瓔珞、釧鐲等嚴飾.以示莊嚴。
綠度母的身色、手印和各種飾物,都有其象徵意義。身呈綠色,代表了諸佛之事業,其蘊意與五佛中的不空成就佛一樣,成就一切事業,故具有綠色身相。綠色象徵著生命和希望,它賦予人類一種生生不息的創造力量,它將一切陰鬱和暗淡的色彩排斥在外,生機盎然,欣欣向榮。右手結施與願印,即食指與拇指相抵,有施予、令人如意如願、賜護及普度的意思;左手作結寶印,豎起的食指、中指及小指,分別表義佛、法、僧三寶。度母左右手均持一枝有果實、花蕾及盛開的花朵之“烏巴拉”青蓮花,其中,果實代表以迦葉佛為首之過去諸佛,盛開之花朵,代表現在的釋迦牟尼佛,花蕾代表以彌勒為首之未來諸佛。就是說,度母手持的果實、花朵及花蕾,代表了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一切佛,象徵度母為三世諸佛之化現;她的右腳前伸,左腿彎屈,表示悲智雙運,擁有無限的慈悲心和智慧,攝伏三界及惡魔,能隨時救度眾生有情。可見,綠度母的形貌特徵體現了她內在的基本性質,而其基本性質又決定了她的存在方式和基本模式。《佛說大方廣曼殊室利經觀自在菩薩授記品》中講道:“演說其功德,猶尚不能盡,持此多羅者,應受人天供,多羅大悲者,一切之慈母,天人及藥叉,無一非子者,故號世間母……”[6]佛教認為,度母是三世如來、一切摩訶薩等諸佛菩薩之慈母。當然,這裏的慈母,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子者”或“我母”,是一切慈悲、智慧之母。就勝義而言,度母於無量劫前即已成佛,法身即是三世一切諸佛菩薩之本“般若佛母”,報身為“金剛亥母”(另一說為五方佛母),化身乃三世一切諸佛菩薩事業之化現。正因為度母具有這樣的殊勝特性,所以她以一個神聖存在的永恆實體,使廣大信仰者獲得一種信念。
(二)化生模式:從個體到群體
任何一種事物都有它的緣起始末或變遷演化過程。作為救度之母,度母不僅以自己的原型出現,而且也能化現萬千,利己而利眾。因此,度母不只是一個孤立的個體,而從獨立體衍生為不同名號、不同數位組合的多個集群,在不同時空隨應現相,以靜的、溫和的、美麗的,以及怒的、怖畏的、醜陋的不同法相出現,從而又形成了不同身色、法相和標識的度母。
究竟有多少個度母,我們難以估確。但是,度母作為“金剮密乘根本續”中的菩薩和本尊,讚頌她功德的偈頌有十萬偈、千偈等,只有一小部分傳人藏族地區。我們平時看到的主要是綠度母、白度母、救八難度母和二十一度母,除此,諸如噶當派供奉的噶當八臂度母、噶當度母五神等,薩迦派供奉的紅度母、晝靜夜怒度母、六支度母和度母十七神等,達隆噶舉崇拜的嘎巴里度母和刹土自在度母,綽普噶舉推崇的施財度母和圓夢度母等,以及烏仗那度母、大悲度母、忿怒度母、瑜伽度母、施願度母、持鬘度母,等等,作為本尊出現在藏傳佛教教法儀軌中,並以不同的功用、不同的方法獲取了人們的信仰和崇拜。
就度母的名號而言,有一百零八,對大多數人來說,是比較陌生的。傳說,觀世音菩薩的無限慈悲和憐憫,從其淚珠中示現了不同名號的一百零八個度母,並弘發誓願:救度無邊眾生、斷除無盡煩惱。由此派生或演繹的一百零八個名號,不只是代表度母個體或群體的一種符號,而且還具有一定的意義和象徵性,同時表達著這位女性菩薩的某種功能和價值意義。比如:善者女,表示度母自身已究竟一切善法,不墮入惡趣道,並以善行教化和引導眾生有情人十善之道,做善事,奉善行;妙智女,表示度母以女神之相,化現了三時諸佛的所有智慧。觀世自在女,表示度母用慈悲之眼,觀眾生有情之業。每個名號既有所指,也有其特定的涵義,它以度母幻變無窮的魅力和基本精神擴大了人們的想像空間,並以救度之母的本義為基點,引申了蘊涵和表達度母本質特性、道學成就、事業功德、法術神通、活動範圍、行為舉止和相貌特徵等內容和意義的不同名號,且用佛教的特殊數位“一百零八”來鎖定或控制,使名號更加神聖化。同時,度母也從一個獨立的個體衍生為擁有“一百零八”度母的群體,用有限的形式表述無限的意義,從而擴大了度母本身的社會功能和價值意義。可以說,度母的一百零八個名號在文化深層上,不單純是人們對度母的社會記憶和認知的一種符號形式,是度母信仰過程中人們的一種心理反映,並通過命名的形式凸顯度母的某種功用,展現了度母深層的文化含義和終極作用,它既是度母存在於人類社會的一種方式,也是度母信仰發展階段的一種文化形態與人類表現宗教意義的一種方式。
就度母的身色,大致可分為綠、白、黃、藍(青色)、紅和黑等幾種身色,其中綠色象徵度母駕馭各種事業;白色象徵度母之身,同時表示所有一切法清淨無染;紅色象徵度母之語,也表示她無貪戀,對所有眾生有情充滿悲憫之情;黑和青藍色象徵度母之意,表示她遠離嗔恨,對所有眾生有情充滿愛心或慈善之心;黃色象徵度母之功德,同時表示她能使所有眾生的一切事業增益圓滿。
度母發冠上安住的毗盧遮那佛、寶生佛、不空成就、無量光等五部佛,以標明其所屬的佛菩薩種部或屬性,同時也表示頭頂的佛菩薩為其灌頂之神。每個度母皆有自己從屬的種子字,表明度母藏有生起宇宙萬有的潛在力——種子。這些種子字,是一種象徵生命的符號,蘊涵著生命要素和根源,體現著生命的意義。
度母的法相有多種,有1至12個面孔,2至36只眼睛,2至24只臂膀。最基本的形態是左手拈“烏巴拉”青蓮花,右手結施與願印。左手拈“烏巴拉”花,另又表示她充滿慈悲,像母親愛自己的孩子那樣熱愛眾生有情;右手結施與願印,又表示度母已度六婆羅蜜多之佈施婆羅蜜多,救度眾生有情從八恐懼難中獲得解脫;度母的日月輪、各種蓮花之座的象徵意義是具足智慧,具有慈悲之本性。右腳前伸,表示消除惡魔等之一切惡行;左腿彎屈,則圓滿一切功德之義;雙足金剛踟跌坐,則表示度母女神執著於做利他之事,利樂眾生有情。手持珍寶,象徵所有一切法如珍寶而珍貴,也表示度母能夠滿足所有眾生有情的願望;手拈無憂枝花,表示度母能夠消除所有眾生有情的一切痛苦和煩惱;手持彎刀,象徵斷除一切煩惱,使眾生有情脫離煩惱痛苦;手持顱骨,象徵捨棄一切分別疑慮。可以說,這些法相和標識蘊涵著深層蘊意,表達了度母解人之厄、脫人之災的基本精神。同時,每個度母又肩負著自己的職責或義務,各司其事,各盡所能,與人類社會結成不同的關聯。
從這些法相和標識中,我們又可以區分為靜相和怒相度母,諸如綠度母、白度母、大悲度母、二十一度母中的百秋朗月母、大寂靜母等為靜相度母;忿怒度母、單辮度母、二十一度母中的救度速勇母、妙引忿怒母和利樂一切母等為怒相度母。所以,其真言咒語也分為靜怒兩種:“嗡達熱都達熱都熱梭哈”,乃靜相度母之真言密咒語;怒相度母之真言密咒為“嗡那瑪達熱那莫哈熱 畔都達熱梭哈”。除此,每個度母均有各自的真言咒語。《金剛帳》中道:“常常念誦所有佛皆頂禮之度母神聖要咒,則能成就一切。”[7]這或許是度母的真言咒語為什麼千百年來為人誦持,且對人們有宛如磁石對鐵那樣的吸引力之原由吧!
值得注意的是,度母雖然有所屬的種部、屬性和從屬的種子字,但是各種法相的度母皆派生于紫檀林的度母——綠度母,她是所有度母的本原和母體。形相和身色各式各樣的度母都可以看作是綠度母的不同化現,屬於度母的一種,是度母價值功能和文化原型的無限延伸。她們既是一個群體的組合,也是每個個體的體現,卻普遍存在著一個基本的文化原型,即從度母本原化現,就像漣漪一圈圈向外延伸形成不同的客體,最終又歸攝於一個主體——主尊度母,從而形成主客體結構的度母群體和整合體,並以獨特的文化形態表達著各自內在蘊涵的深層意義。總之,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人們的宗教信仰和宗教行為會因時代的不同、文化傳統的不同而各放異彩。因此,不論度母以什麼的形相出現,以慈悲救度苦難和恐懼中的求救者,幫助他們解除惡難與災禍,是她最基本的信條。
三、度母融入宇宙秩序的方式及意義
度母在佛教和人類構築的不同時空範疇,以不同的方式融入宇宙秩序,做不同的利樂事業,體現了她的存在價值和意義。在東、南、西、北、中五方位結構認同的佛教宇宙模式中,度母以空行母的形相:四面八臂,白、藍、紅、綠、黃之身色等出現在五佛的刹土,履行其職責,體現了平面空間意識的佛教宇宙建構規律和度母在其中的價值意義。比如,在東方不動金剛佛的刹土——妙喜世界,度母示現金剛空行母之相,以消除眾生之苦難和病痛,以清淨眾生之煩惱二障;在南方寶生佛的刹土——妙吉祥世界,度母示現大寶空行母之相,以消除眾生之苦難和病痛;在西方無量光佛的刹土——極樂世界,度母示現蓮花空行母之相,以使眾生和平安寧;在北方不空成就佛的刹土——清淨世界,度母示現業空行母之相,以四業做眾生之事業;在中央大日如來佛的刹土——無垠世界,度母示現般若佛母之相,以作十方諸佛之智慧母,消除眾生之煩惱。另外,在八大屍林,度母示現金剛亥母之相,安住火焰之中,以摧滅眾生之各種厄難。度母的這種存在形式,作為佛教宇宙法則和規律體現了佛教五佛世界等的神秘範疇。因此,它不是信仰者任意幻想的偶然產物,而具有佛教宇宙的象徵意義。
特別是度母構築的各種壇城,囊括了佛教結構的宇宙世界,從蓮花界(部)到金剛界,它以度母為核心,從大日如來佛等五佛到各方女神,按照空間自然運行的秩序層層向外拓展,不僅形成了象徵宇宙之元素水、火、風、土等和天、地、上、下、東、南、西、北的一個宇宙空間方點陣圖,體現了佛教的一種宇宙觀,而且它把度母信仰中的宇宙秩序和價值觀念用壇城的形式固定下來,使信仰者尊奉不疑。它像美學作品既可以在觀修者的內心按其次第有條不紊地構思搭建,體驗度母構築的宇宙世界;也可以用外在的表現形式:平面的、立體的,看得見的、摸得著的曼荼羅(壇城)形式給人們展示度母外部形象化的世界,它不僅象徵著宇宙生命因素的結構和符號,而且具有宗教和哲學(包括美學)的意義。
作為崇拜的物件和內容,度母以其獨特的文化形態展現出與人類社會聯結的一種秩序。她以救度大八難、八怖或十六種厄難著稱於印度河流域和雪域高原。在信仰者看來,度母是人的自我得到改進的一種依託和手段。在他們的信念中,度母已成為某種人格的力量,並在內心深處與度母聯繫在一起,為自己提供拯救和解脫苦難的精神力量或方法。正因為對度母的這種理解和堅定信念,度母信仰融入宇宙秩序之過程中,往往伴隨著一些原發事件,如救八難度母緣起的佛經故事等。這些佛經原生故事,是表現度母與人類社會聯結的一種秩序和手段。因此,度母以其特有的文化形態出現在世人面前,並以她的方式方法賦予人們心理的滿足或精神慰藉。
作為意象或本尊存在于觀修者的內心世界,是度母與人類聯結的最高境界。把度母奉為本尊在自己的心靈深處體驗並化現或轉化為可見的形象,既是藏傳佛教對度母的一種崇拜方式,也是個人心靈的一種反映和更深層的精神修煉。當然,這是通過思維意識的拓展與精神轉換把個人的“我”轉換為被崇拜的本尊度母,與度母保持合二為一、融入一體的和諧和完美。從心靈昇華自我,以使身、意、語至善至美,利樂眾生有情。其過程是一個充滿想像和生命力的思維過程,“這種精神投射的創造過程,可以和藝術家的創作行為媲美。”[8]體現的是藏傳佛教的一種心理和倫理寓意。
由此可見,度母以她具有的色相無邊、常現幻化相、常發大悲心、常行大悲行等這樣的特性,在不同的時間空間為眾生有情拔苦救難,除怖畏煩惱,像母親愛護自己的孩子那樣對待眾有情,成就自他之一切事業。度母的這種性質不僅鋪墊和造就了度母的文化原型和核心思想,而且體現了度母融入宇宙秩序的某種方式和價值功能。同時,度母作為被臆想的物件,使信仰者在她神化了的儀式活動中,體驗另一種宇宙的秩序,成為改變和昇華自我的一種手段和模式。
四、結 語
最早產生於古代印度的度母,以自身富有的性質借助不同方式融人宇宙社會秩序之中,展示了她具有的作用。度母在人們的社會生活中,表現為履行一種合乎宇宙秩序的、或體現神聖意志的倫理行為的終極實體或人格力量,獲得了信仰者的認同。正如“在榮格的術語中,她代表母親原型(Motherarchetype)。她是母親的意象,在她身上包容、結合了一切積極和消極的對立面。因此,榮格的弟子埃利克·諾曼(Eric Newmaam)認為,度母象徵著最高的形式,女性原型的頂峰。她是‘偉大的至高女神,當她完全顯現時,充滿了整個世界,從它的最初階段到至高精神的轉換。”[9]因此,在近千年後的今天,度母依然在人們的生活中產生著廣泛的影響。作為崇拜物件的度母,在藏民族信仰體系中享有極其崇高的地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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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正藏[z]:第20卷: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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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唐西域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5: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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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正藏[z]:第20卷,451。
[7]藏文大藏經·丹珠爾[z]。
[8][9][美國]拉·阿莫卡甯榮格心理學與西藏宗教——東西方精神的對話[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