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如來尊名尊像源流及其演變探疑
  大日如來梵音“毗盧遮那”,本文始見於7世紀初印度瞿薩旦那國“天降佛”的寺廟曰:“毗盧遮那伽藍。”但廟內的毗盧遮那佛尊像不詳,揣度與時新興的“菩提樹像”大同。續見菩提流志(683年到長安)傳譯的《不空羂索神變真言經》卷第15雲:“內院中畫七寶蓮花。臺上寶殿,中毗盧遮那如來,右手作摩頂像,面西結跏趺坐獅子座;左阿彌陀佛……;右釋迦牟尼佛。”[33][P301]由此得知,7世紀初印度密教新興時推崇的本尊佛毗盧遮那,至菩提流志來華時已獲得道俗認同,故《真言經》較50年前阿地瞿多譯的《集經》,不僅明言其尊名,更定其在佛教中的尊位。有學者認為:“該經屬觀世音部密典……大日如來的地位很不起眼……幾乎沒有什麼影響。”[1][P183~200]這恐欠全面,至少明定其在佛教中的至上尊位,還是不容忽視的。
  大日如來以作菩薩裝結智拳印的尊像傳播中土,是在“開元三大士”來華譯經弘傳“體系化”密教之後。其尊名,如一行《大日經疏》雲:“梵音毗盧遮那者,是日之別名,即除暗遍明之義也。然世間之日……不可喻,但取少分相似故,加以大名曰摩訶盧遮那。”[34][P579]大日如來的尊名、尊像,蓋如丁福保先生徵引諸經概雲:大日如來密教之本尊,梵名摩訶毗盧遮那,又作毗盧舍那、毗盧折那,佛真身之尊稱也,為日之別名,故譯雲大日。密家以為毗盧遮那為理智不二之法身佛,或翻大日,或翻遍照,或翻最高顯廣眼藏。金剛界大日如來,其相似菩薩,戴五智寶冠,手結智拳。胎藏界大日如來,是亦菩薩形,首戴髮髻冠,手結法界定印[26][P190、801]。
  “開元三大士”在漢地推崇的大日尊,主要是作菩薩裝結智拳印的金剛界佛尊像。但韓國一學者提出“印度、中國和日本沒有發現智拳印毗盧遮那佛的實例”[3]。我國亦有學者認為:“兩界大日根本印相作為定式,沒有其他變化……因善、金所傳的新密教只限于本宗內部傳持……所以也就很少出現於一般寺院和公開讓廣大信眾頂禮膜拜的石窟中。”[1][P183~200]
  本文涉獵文獻,印度尚未發現智拳印大日如來的實例,但中國石窟並不是無實例可尋。重慶合川城北濮岩寺石窟即遺存一窟七尊式鋪像,乃唐合州刺史“劉溫長慶三年(823)鐫佛像於北岩,並自記其事,今存”[35]。宋嘉定二年(1209)信士張慶宗妝鑾碑刻曰:舍財妝此“毗盧千佛尊像一龕”。像位石窟中部,洞高396釐米,寬460釐米,深326釐米,頂密佈千佛並坐二菩薩及6飛天。洞壁設一佛二弟子二菩薩二力士,均敷金重彩。中尊大日如來頂懸華蓋,頭戴寶冠,飾圓形項光,佩珠瓔項圈,穿通肩大衣,雙手當胸結智拳印。背壁刻格花靠背施“六拏具”。佛像全跏坐方形束腰仰蓮座,像通高305釐米。筆者曾兩度查考,1984年春得睹上述時貌,2001年夏察看時,造像被當地滋事者打殘,後信眾用油漆塗抹,失去原貌。佛像珠瓔寶冠、項圈瓔珞的痕跡尚隱然可見,項光、大衣、智拳印、六拏具靠背及洞頂千佛、菩薩、飛天等也清晰如初(圖版26-28)。宋刻張慶宗妝鑾碑尚完存右壁(圖版29)。僅此表明,中晚唐年間,智拳印佛與降魔印佛已並行於東川的合、昌二州治的合川、大足縣境。它清楚地說明,菩薩裝智拳印大日如來造像,最晚也在9世紀初葉進入了民間石窟。然因“會昌法難”和“五代變亂”,唐、五代石窟遺存於今的造像確不多。入宋以後續行於世,僅本文就拾得11例(表1),分佈陝北、蜀東及雲南等地,但造型、裝束和結印,都小有變化。
  考漢地石窟流通的金剛界大日如來,並非智拳印佛尊“成為定式,沒有變化”,如寶頂大佛灣第14號毗盧道場窟(高690釐米,寬800釐米,深500釐米)佛尊:坐蟠龍亭塔,戴五智寶冠,穿通肩大衣,腕飾手鐲,二拳收胸結印。佛尊似正在與諸佛菩薩(200多尊)說調伏之法(圖版30)。寶頂山石窟乃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間(1174-1252),由號稱“六代祖師傳密印”的趙本尊(智風)營造的像近萬尊的密教道場,遺存結最上菩提印的佛像44尊(表2)。
  寶頂山造像是兩宋時建的一座大型石窟,並非偶爾的一龕一像。然其主尊佛手結印契,除見清人據唐傳藏文本譯成的《造像量度經》外,石窟造像僅知西藏崗巴乃甲切木石窟遺存前弘後期的第1、5號窟的三身佛、五方佛的中尊像,作菩薩裝結最上菩提印[14][圖版142、143]。筆者揣度,結最上菩提印的佛尊像,疑是印度不同派別密教推崇的本尊像,經西藏傳入四川,與晚唐流行的柳本尊教派結合,南宋大足趙本尊“西往彌蒙”學柳本尊法,承持其教而作為。若是,已往學者常雲寶頂造像的一些內容異於“開元三大士”密教,也就不言而喻了。
  僅上探析可見,初唐至南宋作菩薩裝的大日尊像,以手印變化為主要特徵的造像演變有三:初唐傳入時的毗盧遮那尊像施降魔印;唐之中葉後,結智拳印的大日如來尊像流播中土;南宋年間,大足趙本尊承持由西藏流傳四川與柳本尊教派結合的密教異軍突起,結最上菩提印的毗盧如來尊像在蜀東興盛一時。元代河西金塔寺、馬蹄寺石窟亦造出結最上菩提印的佛尊像,並與施降魔印佛像並列為中尊(參見圖版24),當地學者曰:“具有典型的藏傳佛教造像特點。”[18][圖版24]這亦應是這由西藏流傳河西的遺跡。
  拙文探索如無大誤,對施降魔印佛造像不妨作這樣認識:菩薩裝施降魔印佛尊,是7世紀初印度密教初興時假“神靈”推崇的本尊像,尊名“毗盧遮那”,頌為“如來成佛時降魔妙像”。時因尊像裝束與傳統佛像相悖,故至玄奘法師出使西域間,毗盧遮那佛的尊名、尊像,尚未被印度道俗理解和認同,故王玄策圖寫時曰:“且錄摩訶菩提樹像。”
  王氏圖寫“菩提樹像”的圖樣疑似單體,亦未詳其軌範。《陀羅尼集經》載施降魔印佛像的儀範經軌,借此可見阿地瞿多來華時印度降魔印佛尊像的尊名尚未被道俗確認,故《陀羅尼集經》詳尊像儀範而尊名卻泛稱“佛頂像”。
  “開元三大士”來華弘傳密教,善無畏譯出《佛頂尊勝心破地獄轉業障出三界秘密三身佛果三種悉地真言儀軌》雲:“尊勝佛頂者,即是毗盧遮那如來身。”不言而喻,《陀羅尼集經》雲的“佛頂像”即是毗盧遮那(大日如來)毋疑!初唐廣元“菩提瑞像”窟,五代越國夫人曰“重裝毗盧遮那佛一龕”,也就可以理解了。
  晚唐、兩宋,作摩尼珠頂的施降魔印佛像流傳到雲南,宋大理國世僧俗依唐達磨棲那譯《大妙金剛大甘露軍拏利焰鬘熾盛佛頂經》,高度崇奉為“大日遍照佛”,石窟造像、寺廟供奉、繪畫和金銅玉雕像等,流布民間。至此,初唐傳入中土、尊名未定的施降魔印佛尊像,五代前蜀、南宋大理國道俗據唐時譯經證其名曰“毗盧遮那”、“大日遍照佛”,即大日如來。
  上述認識如若成立,初唐石窟遺存的菩薩裝施降魔印的佛尊像,即是印度密教初興推崇、傳入中土的毗盧遮那本尊像。有關學者把唐開元之前的這類尊像定為“釋迦佛頂佛”,認為不是大日如來,而對開元之後繼續流通的這類尊像則未理喻。然按唐人譯經和五代、兩宋道俗證名的大日如來,則就說不通了。該學者還認為,智拳印大日如來“定式不變”。南宋大足寶頂山造像證明,由西藏流傳四川的印度不同派別密教推崇的本尊像即結最上菩提印,元代又流傳河西走廊並造像。於是可見,智拳印佛“定式不變”的認定是對石窟遺存的密教本尊像未作全面考察和系統研究之故。
  筆者揣度:印度密教在發展進程中形成了不同的派別,對推崇的本尊像至少在手印的認識上不盡一致。菩薩裝施降魔印佛像是密教初興時推崇的毗盧遮那尊像,至阿地瞿多來華譯《陀羅尼集經》還曰:右手掌當右膝上,“指頭垂下到于華上”。迨到菩提流志來華譯《真言經》卻曰:“毗盧遮那如來,右手作摩頂像。”這就是初露端倪。“開元三大士”來華譯經推崇的又是結智拳印的大日如來,與前舉佛尊的手印顯異。“開元三大士”教派疑似印度密教時興流行的派別,其所推崇的佛尊像,由於傳播中土,流傳東亞,故中土等地智拳印佛尊像遺存於今。蜀東、河西石窟遺存宋、元時的結最上菩提印的毗盧如來尊像,應是唐代傳入西藏的印度不同派別密教推崇的本尊像,西藏、蜀東、河西石窟遺存唐宋元代的毗盧如來尊像,即是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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