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09/11/09 04:19:47
日期:2009/11/09 04:15:45 喇嘛網 編輯部 報導
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前言、道前基礎-歸敬頌~日常法師 釋
宗喀巴大師所著《菩提道次第廣論》完整勾劃出佛法修學內涵,統攝三藏十二部經的佛語心要,引導佛弟子到成佛的正確圓滿次第,是可以實修的教授。一如世間學問須經過小學、中學、大學的學習才能成就,修學佛法也有一條心路歷程,須經共下士、共中士、上士的次第才能圓滿,此論猶如一把鑰匙,能開啟一切佛法寶藏。
日常老法師持戒精嚴、廣研經論並在印度達隆沙拉辯經學院修學藏系佛法,深感此論為佛弟子最好的修學寶典,故於民國七十六年起先後在台中南普陀佛學院及新竹鳳山寺宣講此論,並發行錄音帶。其間老法師開辦研討班,諸多出家及在家弟子深受法益,於知見建立後,復能在平時生活中付諸實踐,以求真實受用。為澤及更多學佛弟子,故將日常老法師講述之錄音帶整理成文字稿,分為七冊,前四冊為道前基礎、共下士道、共中士道,後三冊為上士道,名為《菩提道次第廣論淺釋》。
以目前條件,論中部分文字義理,可能無法全然完整消釋,此尚待將來赴印學法諸賢發心釐清,然老法師將一生行持,融合廣論總體意趣,作深廣闡述,令道次第內涵易於掌握,實甚難得,學者當從此中吸取精髓焉!本淺釋係由諸弟子從錄音帶抄錄後並經潤飾,然因潤稿者程度有限,實難以全然表達說法者意趣,讀者研學時若有疑義,尚祈賜教,俟再版時得以修正。
出版者謹識
今天我們一起學習《菩提道次第廣論》這本殊勝的論典,在開始講之前先將我學這本論的因緣簡要地講一下。這是第二次宣講,離開第一次已整整八年,這裡邊有些不同之處,這跟我學習的過程有關係,雖然是我個人失敗的經驗,很願意提供給各位在將來學習的過程中做為參考,可以避免走很多冤枉路。
學習佛法有幾個根本重要的次第--先認識理論再去如理修持,前面那一部分稱為教量,後面根據這認識去修持行證而達到相應的證量。不管學什麼,首先都需要有真正的善知識來引導,而修學佛法要找到善知識必須自己具備很多基本條件,以上所講的就是修學佛法的正軌。可是我並不是依照這樣的次第來學習,我的整個學習過程似乎都是顛倒的。我們可以說這是因為末法了,但是對於自己的修學來說,這句話不對,我們應該深深地反省、觀察,為什麼我不能感得正法?我過去造了什麼業?假定我造的是善淨之業,我應該生在正法時期,遇見最好的老師,得到最好的教授。但是平常我們不懂,總是把罪過諉之於別人,這是最大的錯誤,我願意把自己錯誤的學習過程簡單說一下。
我們通常都說現在是末法時代,完整的法沒有了,有的也是支離破碎的。世尊真了不起,最後還留下了淨土法門,在這種狀態之下,淨土可以說是在我們漢地最普遍的。我剛進入佛門的時候,接觸的就是這樣,這還算是幸運的。幸與不幸是比較得來的,以現在整個世間來說,幾乎沒有佛法了,而我居然還能遇見佛法,就這一點來說,算是很幸運。我接觸了淨土以後,也就念佛,照理說,這應該算是修持了,但是要想修持,必須先要有正確理路的認識,如果理路不認識,那要修什麼呢?而我對於整條佛道還沒有建立理路的認識,就先去修行!儘管說這是末法了,至少應該了解自己感得末法而慚愧,在慚愧的當下,心裡會覺得不足,自然也就謙下。偏偏已經造了這樣的業,外面感不到好的環境,裡面自己又不了解這種特點,在這種情況之下,自然而然就走上了錯路。我先學念佛,後來又覺得念佛好像太簡單了,就去學禪。禪也是修證的法門,就佛法的整體來說,那是最後徹底證悟空性的部分,必須先有完整的教理的認識,當教量建立以後去修行之時,最後的部分才是學禪。結果我又走顛倒了,明明是最後的部分卻最先學,可想而知,當然是毫無成果。
就這樣東碰西碰,後來我有因緣到美國,遇見了藏系佛法。以我現在的了解,藏系雖然也一樣衰頹了,可是比起漢地要好,因為它還有最嚴密的次第:先是理路上的認識,這是「教」,然後根據所教的去行持,而且整個過程當中還有好的老師引導。因為藏系佛法保留了世尊的教法當中最究竟圓滿的內涵,所以顯密都包含了。就像我們的學歷,從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到研究所,通常都只把最高的標出來;同樣的,在整個教法當中,密教是最後的部分,但並不是所有的藏人都是學密,應該說他們是有次第,一步一步學上來,而最高的那一部分是密。我在美國值遇密法,當初還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實際上,我的學習次第整個脫了節。這說明一個很矛盾的現象--從好的地方說算是很有緣,能遇見最好的法,實際上這是最壞的情況,因為我整個次第都沒有走對,脫了節,走上顛倒的路子。
我會把自己失敗的經驗告訴別人,我說:「我已經有這樣痛苦的失敗經驗了,你還不按著這個次第一步步上來!」我告訴他們,我顯教學過些什麼,密教學過些什麼,遇見很多老師,什麼高人我都見過。在說這話的時候,往往還有一些傲慢心,好像你講了半天,這些高人我都認識,還做過我的老師,為我灌過頂,實際上這正說明我顛倒失敗的錯誤經驗--應該是從基礎一步一步學上來,我卻是倒過來走。有一位老師曾說過:本來世尊的教法傳下來的時候是有二種方法,一個是從基礎引導你一步一步學上來,另一個是從最高深的法一步一步倒推回來,先給你最好的,你程度不夠就再退下一步,不夠再退下一步。可是像我們這種根性條件不夠的人,不會覺得自己條件不夠的。能知道自己不足而能很謙虛腳踏實地走的人畢竟不多,《廣論》上面說真正曉得自己條件不夠的,都是很有智慧的人,但我不是這樣的人;這個智慧並不是指腦筋好。雖然修學佛法的人裡面確實有條件很好的利根者,但一般人通常是由於慢心所使,而以為自己條件很好。我要說明的是,實際上,世尊的教法當中是有些為好根器而留下來的,可是我並不是那種根性,而且現在極大部分的人也都是如此。我摸索了半天以後,有因緣發現了錯誤,回過頭來,最後死心塌地覺得應該一步一步踏實地來,以上是我的學習過程。
以下說明前後宣講《菩提道次第廣論》的因緣。第一次講的時候自己還在學習的過程當中,那時候也沒有很多人真心專門為了《廣論》的次第來學。當時的學習環境,一般而言並不是遵照著這樣完整教授的內涵次第。我當初講的地點是在南普陀佛學院,南普陀是修學淨土的道場。本來佛的教法當中不論學什麼,都要以對整體教法的認識為基礎,了解了以後,你歡喜哪一樣,就選哪一樣。現在國內一般的情況是,每一個寺院都有他特別的修行法門,有他自己所宗的中心思想。如果是念佛,當然就以念佛為主,若是禪,當然也以禪為主,學教就是以經教為主,這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其實宗派本身並無好壞之別,它的意義是說,佛以其所證得的圓滿教法來引導我們的時候,因為眾生的條件不夠,所以佛不可能直接告訴我們最究竟圓滿的教法,《法華經》就特別說明這個道理。佛隨順著眾生不同的根性,所以就分門別類,你歡喜這種,就從這一個地方契入,你歡喜那一點,就從那個地方契入,宗派的形成就是這樣來的。應不同根性的眾生,先從他相應之處契入,契入了以後漸次加深加廣,到最後達到究竟圓滿。所以為了引導不同的眾生,自然而然會分出各式各樣的教法以適應各種不同的根性。
那些不同根性的弟子們,雖然沒有像世尊一樣能夠達到究竟圓滿,可是他們的確有很深厚的善根,罪障也減低到一定限度,所以他聽見了這個法以後,會全心全意依照著去修學,來淨化罪障、集聚資糧,從淨罪集資這兩點不斷地提升。後來漸漸有了轉變,眾生的條件越來越差,學了法以後,不是拿來淨化、提升自己,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始終離不開憍、慢二字,所以就拿所學的法與別人作對比說:「我學的法門是最好的,你學的不一樣,當然你的就沒我的好囉!」不是拿所學的法來淨化自己,而是跟人家互相諍論,越到後來諍論的情況越糟糕,所以後來就變成宗派彼此間黨同伐異,我們現在也處處都看得到這種狀態,尤其末法的時候這種現象特別強烈。
我第一次講的時候,因為那裡純粹是淨土的道場,講的時候一方面根據我的經驗,一方面根據《菩提道次第廣論》的特點,當然也還要依這宗派的特點,一方面就它的長處充分發展,另一方面也避免彼此間宗派的對立,所以講的時候多少受了這樣的影響。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還在學習的過程中,本來就沒有走對,像之前說的,我並不是照著次第先接觸教量,而是走反了。幸好最後接觸藏系(這個教法是藏系進來的),我了解到要修高的法門自己的條件還不夠,漸漸地找到錯誤之處,一心退下來之後,終於能夠得到真善知識的指示。我接觸藏系,先是白教,再來是紅教,後來是薩迦跟黃教,乃至於最後我有機會到印度,接近辯經學院院長(已故的洛桑院長),那是我最重要、最根本的一位老師,他跟我講了一些道理,當然還有其他的老師指點。
經過前面的轉折以後,才多多少少對《廣論》有一點膚淺的認識。回過頭再看第一次講的《廣論》,一方面因為受客觀環境的影響,所以有時候會偏;一方面自己的認識也的確很不足,我實在差得太多。即使以我現在的條件來說,要講《廣論》,也完全不夠資格,那為什麼又要講呢?正因為我已講過一次,剛開始講的時候,我自己只覺得很高興啊!因為我的老師(最主要的就是法王給我的加持)曾經指示我:「你要把所學的法帶回去。」我想所學的法之中最重要、最好的,莫過於《菩提道次第廣論》,所以那個時候也就跟大家介紹。當初以為講完了也就結束了,沒想到講完了以後,這一百六十卷錄音帶產生了一些影響。大家覺得我講得很好,我自己很清楚,《菩提道次第廣論》是絕對地好,因為這是諸佛的心要,經過歷代祖師將它流傳下來,宗喀巴大師是文殊菩薩的示現,文殊菩薩是諸佛的老師,他造的論當然好,所以並不是我講得好,而是這本論本身實在好,我講得實在爛。既然我講得爛,又有一些錯誤,這本書大家不容易看懂,偏偏由於之前的因緣又很容易產生誤解,所以我現在重新講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我希望再講的時候,能把前面最粗淺的錯誤拿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第二點,經過了這七、八年,一方面由於自己得到師長真正的指點教授,多少在文義上面有一點了解,還有自己跟這裡的同學切磋琢磨以後,多多少少有一點膚淺的體認,這二點加起來可以提供有心學佛的人,初初進去時有一個非常強有力的完整的指導,這就是此次重說《菩提道次第廣論》的因緣。
一般在正式講法的時候,不管是藏系、漢地,都有講法的儀軌。對這一個儀軌,一則是我也沒正式學過,還有我希望透過在座各位很認真地學,將來能夠建立一個新的制度,因為我們是漢人,漢人祖師留下的這套東西,現在已經漸漸隱沒了,而藏經還在,可是我們去看藏經,根本看不懂。特別是學了《廣論》這樣的書以後,更正確地了解,如果沒有傳承師長來引導,自己去看書很不容易懂,我舉一個實際上的事例來說明。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了不起的大祖師,禪門的六祖惠能大師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嶺南(廣東一帶)的人,他生於初唐,當時那個地方叫南蠻,也就是還沒開發之地。某天他在鄉下聽見有人念《金剛經》,當念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就恍然大悟,開悟了!我們會說六祖大師真了不起,很多人念《金剛經》念了一輩子,一點體會都沒有。在座很多人都念過《金剛經》,我也念過很多遍,什麼都不懂,聽人家講過還是不懂,他既沒有聽人家講,就這樣聽一遍就懂了!實際上是不是這樣呢?不一定!這個故事的下面,我只敘述很簡單的一部分。他聽見了,「啊!這麼好啊!」就問念經的人,這個人說:「這我也不懂,我只是照著經文念。現在有一位了不起的大德--黃梅五祖,你去找他。」於是他就向北方走,最後到了黃梅。
《壇經》裡有個公案:五祖要傳法了,他想試看看弟子中哪一位最精采就傳給他,於是叫弟子們把自己的體會寫成偈子。那時候有一位上座,是弟子們公認為最了不起的一位上座,他想到一首偈,但不敢寫上來,萬一老師說不對,那不是不好意思嗎?想了半天,一直不敢寫,但是大家都等著他,不寫又不行,所以他就叫人家寫在牆上:「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大家一看,都讚歎他好了不起!實際上,透過這首偈子可以看出他條件還不夠,不過五祖說:「能這樣子用功已經不錯了。」最後就叫大家拿這個偈子去唸。六祖大師聽見人家唸,便問人家唸什麼,才知道有這件事情。六祖說:「這個還不行!」對方想:你算什麼,竟然說這個不行,「那難道你也懂嗎?」「對!我也懂!」所以他就請人在牆上寫「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從這首偈子就知道六祖是何等地了不起。
從這個故事中,我們會以為六祖大師聽了《金剛經》就懂了,實際上,你說他不懂嗎?不對!說他懂嗎?還有下文,我講下去,你們就知道。六祖這首偈寫上去以後,大家鬧起來了,五祖聽見外面在起鬨,一看這樣的偈子,五祖這樣的祖師當然曉得,這偈代表已經明心見性了,可是現在如果傳位給惠能的話,弟子們會起鬨。就譬如我們現在要傳法,上座都沒有分,我隨便挑了一個最小的沙彌,傳給了他,那你們大家會不會氣他啊?很可能會有這樣的現象。這個故事就很類似這種狀態,他平常處處地方都不行,又是最晚來的一個,而且是南蠻的蠻子,話都不通的一個人,所以當時五祖說:「也一樣不行!」既然老師說不行,那大家也就算了。實際上這是有名堂的,師徒之間都不動聲色,老師沒說什麼,徒弟也乖乖的。六祖到黃梅以後幹什麼?去舂米,拿現在的話來講是做苦工,我們現在這裡不必舂米,但就像打掃廁所、掃院子,一天到晚忙這些。他在那邊做了八個月的苦工,老師也從來沒跟他講什麼話,而他也不會抱怨來了八個月老師都不理我。
有一天,五祖出去散步,走到舂米的地方,看見六祖正在舂米。他就問說:「米舂熟了沒有?」「舂熟了!」那時的米不像現在是使用機器打的。米本來是稻,稻的外面有保護的糠,糠有粗糠跟細糠,以前是用一種粗的磨子先將粗糠磨掉,然後將米放在石臼裡舂,米與米磨擦後,細糠就會脫掉。舂米的石臼有大、有小,像五祖這種道場都是很大的,六祖當時就專門舂米。舂米是利用槓桿原理,他要把它踩下去,腳一鬆石頭就蹬一下,舂子就會舂到米裡面。因為六祖的身體很瘦,力量不夠,所以他在身上綁了一塊石頭,增加重量。這樣一次一次碾掉米的糠,細糠舂掉了,米就舂熟了,舂熟了以後,篩一下,將糠篩掉,留下來的就是白米了。當時五祖就走到石臼旁邊,拿了一根杖敲敲石臼說:「米熟了沒有?」六祖回答:「已經熟了很久,但是還欠一個條件。」「欠什麼?」「要篩一下。」舂米本來就是這樣,這是他們師徒兩人的對答,我們平常粗枝大葉去看是不懂的,就好像說你們在掃地,我問:「掃好了沒有?」你們說:「掃好了,只要用畚斗掃起來丟出去就好了。」就是這樣。五祖問完了以後也不動聲色,他回過頭來背對著六祖,拿著手杖在舂米的石臼上「篤!篤!篤!」敲了三下就走了,像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實際上他那個對答和背過來敲三下都是玄機。
那天晚上半夜三更,六祖就到五祖房裡,五祖早已在等著他,拿著《金剛經》對他開示。講的時候,他用袈裟遮住窗戶,不讓其他人知道。六祖體悟後說了幾句話:「何其自性能生萬法,何其自性……」《壇經》上面寫得很清楚。我為什麼要特別講這些呢?當初六祖大師在嶺南聽《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好像已經了解了,結果到五祖這個道場住了一年,一直等到半夜五祖為他講《金剛經》,他說:「啊!原來是這個樣子!」他說了很多「原來是這個樣子」,那表示他以前並不懂。由於我們個人腦筋靈敏的程度並不一樣,多少會了解一點,比如我們現在看了以後就說:「啊!懂了,懂了!」多少懂一點,懂什麼?文字相!但文字相也有深淺的不同,也許對文字的內涵多少有一點體驗,可是這地方告訴我們,即使像六祖大師這麼了不起的人,對於《金剛經》最究竟的內涵也要等到他老師講了才體會得到。
我特別講這個故事是要說明一個特點:如果我們真正想深入佛法,那麼真正夠量的善知識是絕端需要的,這在《廣論》上會告訴我們。也許你會覺得我們現在直接找一位夠量的善知識就可以了,事實上,我們必須要慢慢地積累資糧,現在連最粗淺的人與人之間的來往都建立不起來,我們就能夠找到最好的老師嗎?佛法裡沒有這樣的道理。就像我們念書,你小學還不會,直接跑去大學、研究所一念就行了,天下哪有這種道理!我經過了這幾年,由於能夠認識以前的錯誤,退下來而遇見了真正跟傳承相應的老師,他給了我一些開示,透過這個領會之後,在同學當中切磋琢磨,多少有一點簡單的認識,現在我就是希望在這個最簡單的基礎上面,再為大家介紹《廣論》的內涵。各位同學以現在這樣的基礎好好努力,這是非常重要的。
了解了這個以後,有兩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們應隨分隨力地努力。第一個是見解,為什麼我們在人生無限的選擇中會來做和尚?這個見解要建立得非常穩固;其次,既然出家了,我們應該怎麼照著次第一步一步去學習,整本《廣論》就是告訴我們這個。之前我們曾借用世間的書籍,這無非是讓我們生在這個時代,能很客觀地把所面對的世間、出世間做一個比較,讓我們理智地去選擇,而且我也把自己失敗的經驗合盤托出告訴你們。所以儘管諸位年紀不大,而腦筋已經夠靈活,再加上你們的尊長乃至父母親的經驗,那時候就能做一個最好的選擇。
平常講法,漢、藏兩地都有它一定的軌則。現在漢地教法還留下來,但是儘管有很完整的資料,如果沒有真正的善知識來教導的話,還是無法學到它的內涵。在藏系我雖然後來遇見最好的老師,可是因為自己不懂藏文而且年紀也大了,所以老師只是把最精要的部分告訴我,並沒有在完整的次第上好好地學。你們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將來都有機會學,等學好以後,希望能建立一個與我們相應而不失整個傳統的法軌。
《菩提道次第廣論》是宗喀巴大師造的,宗喀巴大師離開現在五百多年,他出生於元順帝至正二十五年,西元一三五七年。他是藏族,生在青海西寧附近叫湟水的地方,當地的人叫它「宗喀」。「巴」是西藏人對人的尊稱,就像我們中國人傳統的習慣,對很尊敬的人並不會直接稱名一般,西藏人對自己所尊敬的人也不敢直呼其名,而是尊稱他為某某巴。因為大家都非常尊敬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大祖師,對我們佛弟子有無上的恩惠,所以後人不敢直接稱他的名字,照著傳統尊稱他為「宗喀巴」。比如說我們是湖口的人,如果在座各位將來出了一位大祖師,大家尊敬你,不直接稱你的名字,尊稱你為「湖口巴」,也許叫「鳳山巴」。大家一聽到「宗喀巴」就會想到大師這樣的一個人。
大師資質絕頂,天分非常高,從小就出家,後來到藏地接觸當時各宗各派的高人,廣學當時藏地所有法門,從教到證,從顯到密,最後成就達到最高,所以在當時是藏地一切聖者的頂嚴,也就是成就最高的人。最後他把一生學過的法門整個地消化、濃縮、整理,還透過本尊的加持,實際上是文殊師利菩薩親自指點他,才寫成這本《菩提道次第廣論》。這本《廣論》是大師四十六歲時寫的,如果算年代是一四○二年,距今五百九十四年。這本論在藏地一直是最重要的教授。世尊講的經論非常豐富、圓滿,一般凡夫不大容易受持,後來祖師們就把世尊的教法濃縮,將我們相應、最精要的部分很有次第地把綱要列出來,這個叫做「教授」。如果我們根據這教授去修行的話,一步一步學上去,就可從我們現在相應的下手處一直走到成佛。對於「教授」有各種不同的說法,也可以說它是最精要的佛法的內涵。《廣論》一向在藏地流傳,一直到民國初年才由法尊法師翻譯成中文。法尊法師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法師,民國六十八年圓寂,離現在也十多年了。他所翻譯的《宗喀巴大師傳》(指略傳),你們有時間應該看一下。
道前基礎 - 歸 敬 頌
照我們漢地的習慣,經文分序、正、結三分,結或者叫流通分。序是簡單的序幕、序說;正說就是最重要的內涵;最後說完了有一個簡單的結論。《廣論》一開頭就是序,序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論前歸敬」,就是造論前面的歸依禮敬;第二部分是「造論宗旨」,說明為什麼要造這部論;第三部分「諄囑聽受」,諄是諄諄教誨,囑是叮囑我們怎麼去聽,怎麼去受持。現在講序當中的第一部分「論前歸敬」。
【南無姑如曼殊廓喀耶(藏語)】
【敬禮尊重妙音(漢譯)】
「南無姑如曼殊廓喀耶」,實際上它是梵文的藏音,這裡我們把藏音用中文表達。就像漢系佛法中有很多名詞,寫的是中文,可是它實際上保留了梵文的發音。我舉簡單的例子來說,比如「南無阿彌陀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幾個字是中文,只是把印度梵文的發音用中文表達出來。「敬禮尊重妙音」就是「南無姑如曼殊廓喀耶」的漢譯,翻成漢文的話,「南無」二字就是敬禮,「姑如」就是尊重,有的時候稱為上師,就是最尊貴的老師。「曼殊」是妙,「廓喀耶」是音,實際上這就是文殊師利菩薩。
凡是造論前面一定有歸敬,為什麼要這樣呢?有幾個意義:第一,在西藏對佛法最有貢獻、最了不起的藏王,第一位是松贊岡布,他的年代相當於我們初唐時候,他曾經娶漢地的文成公主。再傳了幾代,又有一位王叫持松德貞,論前歸敬就是這位藏王訂立的。佛法真正進到西藏是在持松德貞王的時代,蓮花生大士、靜命論師都是在那個時代入藏的。他們制定了一個軌則,對於造論,論的前面應該歸敬哪一尊佛、菩薩,規定得很清楚。因為文殊師利菩薩代表智慧,而「論」是專門辨別經義內涵、增長智慧的,所以歸敬文殊菩薩是依著藏王遺下來的制度。第二,因為佛法要留傳下來,多少都會有障礙,所以要祈求佛菩薩加持,消除一切的障難,使所造的論能夠圓滿。因為它有幾個意義,所以論前面有這樣的歸敬。
像這樣了不起的大師們還要去歸敬,祈求能淨除障礙,加持使他造論圓滿;現在我們凡夫要去學、去聽,是不是更應該祈求淨除障礙,使我們學得圓滿?從這地方我也體會到,我們學的人更應該在一開始時很至誠懇切地歸敬,祈求大師(也就是文殊師利菩薩)加持我們,使我們的學習能夠免除種種障礙,步步增上,達到究竟圓滿的程度。至於到底會有些什麼障礙、要學些什麼,後面學下去我們會漸次地了解。一方面祈求佛菩薩的加持,一方面我們自己要努力,這樣的話,障礙會漸漸淨除、資糧會集聚。
以上是歸敬自己的上師。本論是宗大師造的,之所以歸敬文殊菩薩,一方面固然是藏王留下的規矩,實際上宗大師造論完全是受到文殊菩薩的加持,在他的廣傳上面有說明。這是值得我們效學的,修行要到這種程度才算是安全了,只要一祈請,佛菩薩親自現前,所有的問題都會指點我們。
【俱胝圓滿妙善所生身 成滿無邊眾生希願語】
【如實觀見無餘所知意 於是釋迦尊主稽首禮】
這四句是禮讚我們本師釋迦世尊身、口、意三業的功德,實際上也可以說是法、報、化三身。佛具什麼樣的身呢?「俱胝圓滿妙善所生身」。「俱胝」是印度的數目,相當於我們漢地一千萬。印度的數目有好幾種,有小數、中數、大數,小數是十進位,從一到十、十到百、百到千、千到萬;中數是百進位。小數到了十萬,印度話就叫一個「羅叉」,一百個「羅叉」印度話就叫一個俱胝,所以一個俱胝是一千萬。不過因為印度的各個地方不是完全統一的,就像我們中國古代春秋戰國之時分成很多國家一樣,印度當年也有很多不同的國家,它們的「羅叉」所代表的數量就不太一樣。玄奘大師當初在印度的時候,十萬也叫一個「羅叉」,百萬也叫「羅叉」,千萬也叫「羅叉」。這裡我隨分隨力地說明,是因為「俱胝」在很多地方都用得上。「圓滿」的意思就是說他造了種種善淨之業,這個善淨之業是無量無邊,以俱胝計,而達到最究竟圓滿的程度,才能感得佛這個「身」。佛身跟我們凡夫身有什麼不一樣呢?他是妙善所生的;我們凡夫的身體是雜染之業所生的,這兩個是完全不一樣的。平常我們造的業分成惡業、善業、淨業等,而佛因地所造的業是善而且妙。妙跟善有很不一樣的內涵,我們說做好事要空三輪,平常我們做了好事會很執著,而他做了好事不會執著,恆常處在空性當中;另外有一種執「空」的人,他又不去做好事,這也不對。這裡的「妙善」是由智慧攝持的方便,這才是真正的妙善,在本論後面會有很詳細的說明。積累了無量無邊的妙善之業,所感得的最究竟圓滿的身,那就是我們世尊的身。
然後是「語」的功德,平常我們所講的,大都是隨自己高興的話,嘻嘻哈哈隨便開人家玩笑,一開起口來若不是隨順自己的習氣放逸,就是去傷人;佛不是這樣,他要嘛不開口,一開口一定滿眾生的希願。我們眾生願些什麼?兩樣事情--離苦、得樂。世尊開起口來無非是為了這個,而且不只是成滿一個眾生的願,而是要成滿所有一切眾生的希願。接下來是意功德,我們對世間的真相都看不清楚,因為我們都在無明當中,世尊是「如實觀見無餘所知」,徹底地圓滿,他能如諸法的實際狀態而看清楚,絲毫沒有半點遺餘。這樣的身語意究竟圓滿的人就是我們釋迦世尊,所以,在這裡我們先對他至心地敬禮。我們現在教法的來源,是世尊經過了無量阿僧祇劫精勤修持,才究竟圓滿地成就的,所以世尊是我們第一個要敬禮的,再下面是菩薩祖師等。
【是無等師最勝子 荷佛一切事業擔 現化遊戲無量土 禮阿逸多及妙音】
無等師就是佛,佛有各式各樣的尊號。所謂「無等」,就是說再也沒有能夠跟他相比的,是世間出世間最殊勝、最究竟圓滿的,即使是等覺、妙覺菩薩都比不上。現在所讚的是無等師最殊勝的弟子,通常我們稱為心子。實際上,他能夠負荷佛一切的擔子,佛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利益眾生。利益眾生分成二部分,一部分稱為深見,一部分稱為廣行,這兩部分後面會很詳細地說明。以我們現在的概念去說,將來我們所需要集聚的資糧有福德資糧、智慧資糧。福德資糧就屬於廣行部分,這是行的方面;智慧資糧屬於深見部分。
世尊最殊勝的心子,他能夠承擔佛深見、廣行兩方面的事業,化現各式各樣的身體,在無量佛土教化眾生。這裡的「遊戲」,實際上是指教化眾生。為什麼稱它為「遊戲」?這個遊戲不是指好玩的遊戲,經論上面說「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他證得空性以後,雖然了解世間一切現象都是如幻如化,就像變戲法一樣,但他不會停滯在空性當中,有這樣的特點。普通人由於看不清事實的真相,心裡面引起很多煩惱。菩薩因為有智慧光明,有正確的認識,所以不再有熱惱,很清涼,他在畢竟清淨的空性當中現種種的幻化,這個幻化對他來說,就像是我們所說的遊戲,而這無非是救度眾生,也可以說:他是在報佛恩、增長他的資糧。
這裡所講的最勝子是哪兩位呢?一位是阿逸多菩薩(阿逸多就是彌勒菩薩的梵文),他是廣行派的;另一位妙音就是文殊菩薩,他是深見派的。佛是究竟圓滿的,再下來是稍微差一點點,他們兩位是等覺菩薩,儘管比起後面的人已是超勝太多,不過示現告訴我們,世間只有佛是究竟圓滿的。阿逸多菩薩、妙音菩薩以下分兩派傳承,這是佛出世要告訴我們真正重要的二個特點。
【如極難量勝者教 造釋密意贍部嚴 名稱遍揚於三地 我禮龍猛無著足】
世尊傳下來是阿逸多、妙音二位大菩薩,再下來特別是又有龍猛菩薩(或稱為龍樹菩薩)、無著菩薩,他們也是分別傳下深見和廣行二派。我們禮讚,一方面是敬禮,一方面是讚歎,把他最殊勝的成就、功德簡單扼要地說出來,使我們衷心仰望,也從其中了解佛法最主要的綱要。「如極難量勝者教」,勝者(就是世尊)傳下來的最殊勝的教授,是非常不容易了解的,他們不僅了解,而且能夠解釋。這個教授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秘密,並不是說他不讓我們知道,而是說我們的程度不夠,像小孩子,大人即使很明白地講,小孩子也不了解。經過他們二位大菩薩把世尊乃至於傳到阿逸多、妙音二位大菩薩的重要內涵再作解釋,把世尊最深密的意義闡釋出來,讓後面的人了解,而能長久留在世間,所以說「造釋密意贍部嚴」,贍部就是南贍部洲,他們是南贍部洲中最重要的頂莊嚴。因為這樣的關係,他們真正達到「名稱遍揚於三地」,三地是天上、地上、地下,這些是佛法流傳的地方,只要佛法流傳的地方他們都會去弘揚,闡釋世尊最深奧的教法。實際上這兩位菩薩對大乘的弘揚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所以是傳承當中最重要的中心人物,這是第二部分。
【攝二大車善傳流 深見廣行無錯謬 圓滿道心教授藏 敬禮持彼然燈智】
世尊是究竟圓滿的,下來就分方便跟智慧,方便部分先是等覺菩薩--彌勒菩薩,再下面就是無著菩薩;深見也是先等覺菩薩--文殊師利菩薩。實際上文殊師利菩薩早就成了佛,乃至於是諸佛的老師,但是他為了輔助我們世尊弘揚教法,而這也是文殊師利菩薩的本願,所以來這個世間傳法。文殊菩薩再下面就是龍樹菩薩,他們之後自然有跟他們相應的傳承。在古代傳承是最重要的;因為眾生條件不夠,不能圓滿接受世尊的教法,在世尊的教法中與他相應的部分,有最精要的內涵,有理論、有修證的方法,經由祖師把它傳下來,這就是傳承。可是後來就慢慢地變了,不但不再保持最嚴密的見、行二個內容,反而拿這個來互相攻擊。學到了法趕快修行都來不及,我們卻反而增長煩惱!認為自己很不錯是憍,認為別人不如我是慢,我有而你沒有,互相諍論,最後最好的東西變成宗派的爭鬥,這個我們要了解,將來我們一路學下去,這個地方應該注意。我們應該如何去避免呢?並不是等到我們學好了以後才去注意宗派的問題;現在我們學習的過程當中,自己學會了,對於還學不會的同學,覺得他太差勁,實際上這個因已經根本錯了。你學到什麼?你成佛了嗎?沒有呀!只學到很有限的一點點,自己還覺得洋洋得意,請問是不是憍心?阿底峽尊者這麼聰明,他跟隨過這麼多老師,還覺得自己不夠,我們現在聽見了一點點,就覺得知道了,以為自己有什麼了,這是最大的障礙,最可怕的煩惱就在這裡,還拿這個東西看人家不起,認為人家不對,這是憍慢。這個情況將來演變下來,就變成宗派的互相爭執。所以我們必須在現在下腳第一步就注意,即使我們一時不能幫助別人,可是應該很戰兢惕勵地淨化自己,發心我好好學,將來才能夠幫助別人,那個時候所要學的內涵就是二大車軌,這樣才真正能夠漸次增上,跟上祖師的腳步,乃至於成佛。
從阿逸多、妙音二位菩薩,到龍猛、無著二位菩薩傳下來,這兩個大車,也就是大乘的兩大流派,一個是深見,一個是廣行,最善淨地傳下來,絲毫沒有錯誤,那是最究竟圓滿的修菩提道的心要。這個心要,我們說教授藏,就像庫藏一樣,有一位偉大的、了不起的祖師,他把這一切學到了、統攝起來,那就是燃燈智(通常我們稱為阿底峽尊者),他把這兩個傳承合而為一。在阿底峽尊者之前,兩個傳承是分開來的,傳到他又合併起來了,這是非常殊勝的因緣。佛涅槃一千多年以後,到阿底峽尊者時代,在他身上又達到最高的成就。實際上,宗大師所學的最重要的內涵,就是阿底峽尊者傳下來的,將來我們好好地把《阿底峽尊者傳》、《宗喀巴大師傳》仔細地看就會了解。以上是歸敬直接的傳承--世尊、兩位大菩薩,然後是真正振興大乘的無著、龍猛二位菩薩,最後到阿底峽尊者,這個是一代一代直傳的。
【遍視無央佛語目 賢種趣脫最勝階 悲動方便善開顯 敬禮此諸善知識】
接著是禮敬其他有關的祖師們,「遍視無央佛語目」,祖師們的特點是能夠廣博地攝取所有一切的教理。他們在見解方面能夠全面地了解世尊所有的教授,也能夠行持,達到最殊勝的階段,這些都是賢聖之種,是最賢善的種性。「趣脫」就是走向解脫之道。「趣脫最勝階」是指他的見而言;「悲動方便善開顯」是指他的行而言。這些「遍視無央佛語目」的賢善的祖師們,他有這樣的見、這樣的行,具足方便智慧,能夠善巧地開示、顯發世尊最究竟、最殊勝的教授,現在宗大師一一對他們禮敬。
從這個地方我們曉得,世尊的教法傳下來真不簡單,我們也應該發心效學,從內心當中禮敬從世尊以來所有的祖師們。世間一般所敬仰的是世間的成就者,一般人心目當中總有一個崇敬的目標,覺得某人很了不起,不知不覺就變成自己崇拜的偶像,有意無意之間就會緣著這個對象。現在我們真正最崇敬、最仰望的就是這些從世尊傳下來的祖師,不但是我們內心當中的目標,也是我們行持上真正應該努力效學的。所以除了歸敬以外,我們還應該了解,要學習的對象就是這些菩薩、祖師。以上就是序分當中歸敬的部分。
下面是造論的宗旨。歸敬了以後,說明他為什麼要造論,造論的目標何在。造論宗旨一共有兩個頌:
【今勤瑜伽多寡聞 廣聞不善於修要 觀視佛語多片眼 復乏理辯教義力】
p. 2
【故離智者歡喜道 圓滿教要勝教授 見已釋此大車道 故我心意遍勇喜】
頌文講的是指宗大師那個時代,我們也看一下我們現在是什麼狀態,同時策勵自己應該如何做,這是非常重要的。瑜伽是梵文,意思是相應,什麼叫相應?我舉個簡單的比喻,我們現在學《菩提道次第廣論》,這個文字你原先不懂,教了你,你知道了,這是一種相應。我曉得這個字唸作菩提,我原來不會唸,現在會唸,會唸了以後,文字講的是什麼,我也了解了,菩提是梵文,翻成中文叫覺,諸如此類,不管學到哪裡,你都會有一些了解。我們做任何一件事,你原先不懂,學過以後就懂了,換句話說,你本來對這件事情不了解,現在你了解了。我們學《廣論》也是一樣,先了解文字,然後了解文字的義理,進一步了解義理當中的內容,要層層深入。我們容易犯一個毛病--才學了一點點皮毛,自己就以為行了。所以真正要想學上來的話,藏地、印度、漢地的祖師,沒有一位例外都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淨罪、集資。障礙沒有除,不可能學得進去,資糧不夠亦然。因此有一點要注意:平常我們總覺得好像我是來學的,應該住在這裡,你該來教我。你有這個資糧嗎?你們仔細想想自然就了解,不要以為住在寺院裡是理所當然,做點常住的事情也不願意,覺得不相應。實際上是有幾種情況:不應該做的事當然不要做,應該做而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我們要去了解,這就是最好的集聚資糧的機會。資糧不夠而想學習佛法,絕無可能學到的。這個內涵不是語言能表達的,我只能簡單地說,當你們慢慢深入的時候,自然會感受到很不一樣的內涵,而且這種事情絕對不是文字相。
我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前天我到台中探視一位出車禍的同學,他的命差一點送掉,小腿上一大塊肉不見了,說不定這隻腿要廢掉。換成我們一般人都會抱怨,除了抱怨車子撞他以外,還有其它的抱怨,還會覺得怎麼我學了佛,佛沒有保祐我,反而還要受這個障礙!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心態,把佛法看成像做小販的,我付你十塊錢,你得給我價值十塊錢的東西,把學佛法想成像交易一樣,好像我現在供養你三斤香蕉,等一下你就應該來加持我,讓我發大財,就這麼荒唐!對佛法深厚的內涵都不清楚!佛法教我們一切都是業所感來的,果的前面一定是有非常深厚的因緣,絕不是眼前所能看到的。我所以特別講這件事情,因為一般人會抱怨我學了佛怎麼不靈光,那位同學不但不抱怨,而且還說:「師父!真對不起您,還勞您駕,我業障很重,這次是淨了我的罪障。」我聽了非常讚歎。佛法告訴我們一切都是業所感的,了解了業以後,應該清楚,這一件事情所以發生,跟眼前學佛不學佛沒有關係。如果你造了這個業,它一定會感果,沒有感果之前這個業就不會消失。進一步來說,當它感果的時候,是不是同樣又再造新業?譬如我以前傷害過某人,今天被怨家碰上了,我就會被他傷害。被他傷害的時候,你採取什麼態度?通常情況下,我們會覺得好端端的,為什麼你要來傷害我,我們難免會抱怨。學了佛以後告訴我們「觀業忍受」,如果我安心忍受,這樣一來前面造的業到此為止,你將來不會再受。可是我們平常都受不了,會抱怨,所以前面造的業到現在固然是感果了,但是同時又造了新的業,將來再感果,永遠輾轉而越纏越緊。而那位同學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業,不但不抱怨,還告訴我:「《廣論》上面說無常,以前學到時覺得很有道理,可是對無常沒什麼感覺。今天碰見這件事,才曉得無常是這麼可怕,心裡面膽戰心驚,不知道我這個性命能不能保持到下一分鐘。啪!一下子撞上去,人就昏倒了,等到醒過來已經躺在醫院裡很長一段時候。」他現在有機會醒過來,假定當時車子撞上去壓在他身上,他有機會醒得過來嗎?醒不過來。所以他說:「我現在才曉得無常原來是這樣。」他不但不抱怨而且還感激。這兩個差別大家分得清楚嗎?我們平常遇到一點點事情就抱怨,講了很多道理,拿這個道理增長自己的憍慢,還要造很多惡業;我們到底是學了什麼啊?我深深地感受到這個特點,這個也叫相應。透過這例子,可以反省自己相應在哪裡,是相應在增長煩惱,還是相應在真正地淨除罪障集聚資糧?這個對我們才是真正重要的。但願各位同學學習時,能真正懂得這個特點。
修行本來是要跟所學的道理相應,所以一定要先懂得道理,可是有些人卻寡聞。但是雖然懂得了很多道理,如果不能真正跟著法理層層深入,只有停滯在增長憍慢上頭;反過來,假定能不停滯在憍慢上,一定能真正地深入;這兩者之中,沒有第三條路。有很多人糊里糊塗,那根本不相應,只是白浪費時間。所以大師說當時勤於瑜伽的人,很不幸,不了解道理。正規來說,剛開始應該廣學多聞。不幸廣聞的人又不善於修要,學了很多道理,修行卻不善巧。在我們學的過程當中,本來應該是懂得了道理以後隨分隨力照著道理去努力行持,並不是等念完了再行持。有人會說我現在還沒有懂,怎麼去做?雖然書本上的理論不太了解,可是每個人周圍有父母、兄長、師友,他們多多少少會告訴我們,應該隨分隨力地在這些圈子裡接受好的概念,儘量把壞的漸漸淨化,這是我們做得到的。特別是學《廣論》這樣的教授,後面非常強調這個特點。我們能夠做到了就能夠漸次改善增上,如果做不到,始終會停滯在錯誤的階段。
「觀視佛語多片眼,復乏理辯教義力」,我們對於佛告訴我們的話,原先根本不知道,知道了以後又「多片眼」,只從一個角度去看,實際上佛要告訴我們的是無限廣的,我們或者是根本沒學到,或者學到了以後停滯在某一個階段,對事情看不清楚。「片眼」就是一隻眼睛,一隻眼睛是看不清楚的。你們可以試試看,把一隻眼睛閉起來,然後你兩隻手的食指一上一下去兜,明明是自己的手指頭,卻怎麼兜也兜不上。也許有人會說「我兜上了」,這不必談,你仔細一點是有可能,一般就是兜不上。你張開眼睛一定兜得起來,一隻眼睛閉起來的話,要花很大的勁才兜得上。眼前這麼簡單的事,手還是我們自己控制的,閉上眼睛都兜不上了,佛法這麼深遠的內涵,我們就懂了嗎?片眼的毛病是我們最容易犯的,拿自己錯誤的概念去衡量,這是我們的致命傷。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能力是這麼差。至於理智,「復乏理辯教義力」,我們的心識當中,前五根識固然不行,意根是從理論上面認識的,但我們對教理真正深刻的意義也一樣不懂,因為沒有在理論上好好下過功夫,所以對正確的內涵就不認識。
既然眼前的、深遠的我們都看錯了,結果是「故離智者歡喜道」,我們遠離了智者(從佛菩薩到祖師)所歡喜的這一條道路。我們現在歡喜的跟他們歡喜的不一樣,所以說是顛倒。不過我們還算幸運,比起佛菩薩來是顛倒,可是比起世間來說我們算是好一點。世間人看我們是顛倒的,我們很樂意接受人家這種看法,但願我們能夠慢慢地從世間的路轉而靠近佛菩薩。下面說真正的圓滿教(就是我們現在要學的,世尊給我們的教誡是最究竟圓滿的)需要最殊勝的教授。平常我們對佛經的確不容易了解,真正殊勝的教授,就是能闡釋世尊講的內涵中真正重要的精華。經論上佛菩薩祖師都告訴我們一個特點--「佛法無人說,雖智不能了」,但願各位記得這一句話,將來你從一生的經驗當中會體會到。現在我們所看的《阿底峽尊者傳》是法尊法師翻譯的,他是漢人,後來到藏地跟了一位老師很認真地學,法尊法師那個時代比起我們大概早了七十多年,那是民國十幾年的事情。他在尊者傳裡邊附註了幾句話:等到接觸了真正有傳承的好老師,回過頭來,看沒有傳承的是味同嚼蠟,一點味道都沒有。而且這裡特別說,如果沒有好的老師來教傳承的教授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懂。也許你的條件很高,隨便一聽就懂,可是真正重要的內涵,都是要很深細地好好去學才能體會,絕對不是隨便聽一下自己就能懂了,這是絕不可能的;如果可能,大概你就是佛菩薩了,這一點我們慢慢的愈深入應該愈了解。真正圓滿不錯的、不離智者歡喜的這些教法,需要真正殊勝的教授才能體會。宗大師在那個時代看見了這個內涵,「見已釋此大車道」,所以內心感到特別喜跟勇,做這件事情他有很大的歡喜的力量。
以上就是造論的宗旨,它告訴我們,這本論當中會把修行人的缺失很清楚地指出來--應該要廣聞,而廣聞的人的缺點也在這個地方指出來。因此我們在學這部論的時候,不是把文字學會了以後到處去講,這是一面鏡子,學會了以後要反省自己哪個地方有了問題,然後好好努力,如果屬於罪障部分,就淨化它,如果屬於教授部分,好好努力增長它,如果資糧不夠,那麼努力去積集資糧,這個才是學這本論的真正要點,也不辜負文殊菩薩、宗大師的教誡,更重要的是不負自己的善根。
藏地通常在正講之前,很強調暇滿人身非常難得,我們今天得到了,居然又能夠得到圓滿的教授,如果不好好地學,那真是浪費了自己宿世積累的暇滿資糧。這個學,並不是坐在那裡聽聽,聽完了就講,增長自己的憍慢,那根本錯了;應該學會了以後像剛才說的拿來淨化自己。這一部分就是大師造論的宗旨,指出我們學的人應該走的方向。最後是諄囑聽受,大師非常慈悲地告訴我們,我們有幸來學,應該以什麼心情學習。
【諸有偏執暗未覆 具辨善惡妙慧力 欲令暇身不唐捐 諸具善者專勵聽】
我們凡夫都犯了這個毛病--心中有所執取,這個執分人我、法我兩種,也就是無明暗,不是偏於斷邊,就是偏於常邊。斷常是相對於中道而言,將來在《廣論》當中會有正確的說明,現在我們先了解名詞就可以。簡單來說,真正講緣起的叫中道。一般人通常執著在斷邊,就是認為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譬如現在科學上面一般的見解就是屬於斷見;平常一般的外道就是屬於常見。這些都是不順於因果緣起法則的,都是有所偏。普通人都被這個錯誤的無明所覆,要不被它所覆,需要有能夠辨別善惡的妙慧力,也就是所謂的資糧。這一點就比較不容易,我們無始以來,不是沒有腦筋,可是都用在壞的地方去了。有的人腦筋比誰都好,想歪事情特別靈光,這不能算是智慧。現在我們要具的妙慧力,是要能夠辨別善跟惡。如果做了這件事情,將來果報是快樂的,這叫做善,將來果報苦的叫做惡。佛法當中不是看眼前的好壞,後面有它深細的內涵,我眼前可以做得很好看,但是將來的果報是根據我的意樂以及行為而定。能夠具足這種妙慧的力量是不容易的。妙慧通常就是對空性、緣起有正確的認識,具足妙慧力才能夠離開這種偏執的束縛。
不但要具足辨別善惡的妙慧力,而且還要有一個強烈的希望--欲。欲是善惡都共通的,就是「我要這個」,一般世間人強烈地貪著名、利、吃、睡,這是壞的,現在我們這個欲是善法欲,就是想要學佛、要力爭上游的希求。想學佛的話,精進絕端重要,「資糧善中進第一」,不管你腦筋多好,如果不精進,絕不可能有佛法上面的成就。那麼精進要靠什麼呢?要靠善法欲,一心一意要得到這個東西,有了這種對善法強盛的好樂之心,自然會願意努力克服種種的難關。就像在座的預科班同學,大家去背書、寫字雖然蠻辛苦,可是因為有善法欲,有所依的理念,所以願意去拔草,乃至於去打掃廁所,因為覺得必須要集聚資糧,於是很認真地去做,那都是善法欲,這是必不可少的,將來愈深入愈是需要。所以眼前很多事情是鍛鍊我們意志的,了解了這一點,我們就絕對不願意做的時候拖拖拉拉的,反正時間到了,我就不管了,那完全是傷害自己。如果養成了偷懶的習慣,將來要真正修行的時候,絕對不可能走得上去。不做則已,要做我就全部精神去做,先在這種小的、簡單的事情上培養,有了這個能力,將來愈深入時才能夠有強盛的意志力。不但內心有意志力,而且你的精力、體力都夠,才能夠做最了不起的偉大的事情。現在這個欲是什麼呢?「欲令暇身不唐捐」,我們得到這個難得的有暇之身,這是如法修行必須的條件。所以很多條件優越的在家人反而羨慕我們,因為他無暇,沒有時間、沒有機會來修行。「具善者」就是真正具足善根的人,他不會讓暇身白白地浪費;不具足善根的人不一樣,他寧可跑去玩,絕對不願意坐在這裡聽、寫、讀、背。所以要學法是需要很多條件的,我們應該專心努力地來聽聞這個教法。
以上就是序分,下面是正說,正文之前,有一段文。
【◎ 此中總攝一切佛語扼要,遍攝龍猛無著二大車之道軌。往趣一切種智地位勝士法範,三種士夫,一切行持所有次第無所缺少。依菩提道次第門中,導具善者趣佛地理,是謂此中所詮諸法。】
「此中」就是指本論,本論的內涵包含了一切佛語,不僅僅是我們釋迦世尊,十方三世一切諸佛無一例外,佛佛道同,所有十方三世佛所了解的正確的內涵,完全一樣,沒有一點缺少。本論並不是把佛所有的話都包含在裡頭,而是把佛語的精要都含攝在內,這是第一部分。法要傳下來,要有一定的傳承,本論把廣行、深見這兩個大乘流派的傳承全部含攝了。這兩大流派,一個是龍樹菩薩傳的,一個是無著菩薩傳的,這兩大車軌就是我們要走的。這條道路像軌道一樣,所以稱為「道軌」。這個道軌是往趣一切種智地位(就是佛地)的勝士的法範。勝士就是殊勝的人,如果儒家來說就是君子,不是普通的小人。現在把這個方法分三個次第,依著這個次第學的就是三種士夫:下士、中士、上士,依著這個次第,我們應該修習的所有內涵(一切行持),沒有一點缺少。這整個走法含攝了菩提道所有的內涵,現在依照著次第排出一條路來,以這樣的菩提道次第門,引導具足善根的人。
沒有善根在這個時代絕不可能聽到這個法,聽到了以後,還要看個人善根的深淺。對我來說,談不到是在講課,我只是願意盡我的力量集一點資糧。昨天的法會上面,我跟大家講到二十歲的人說他自己已經老了,我今年快七十歲反而說我自己年輕。這不是說笑話,因為我感覺到自己條件太差,你們條件好的人高高在上享受,小的事情我來做,為什麼?我要集聚資糧。這是真的,你愈到後來愈會感覺到自己資糧不夠,會盡我們的力量,能做的地方就努力去做,不一定要做什麼才算,哪裡欠缺什麼我就做什麼,總之對整體的學習、對佛法能夠產生最有效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在這個情況之下,善根能具足固然好,我們現在能聽聞教法大概多少也有一點,如果希望依此再增上,還要靠自己的努力。但願我們憑藉著已經有的善根,繼續不斷增長,若能百分之百跟大師引導我們的條件相應,我們就能走上去了。所以說導具善者趣到佛地,能夠一直達到佛這個地位,這就是我們的目標。雖然還有蠻遙遠的一段距離,但是我們有機會,只要我們認識了,能夠不斷地在這個環境之下好好淨除罪障、集聚資糧那就對,這就是本論主要的整個內涵。
【◎ 此中傳有二派釋儀,勝那蘭陀諸智論師,許由三種清淨門中,詮釋正法。謂軌範語淨、學者相續淨、所說法清淨。】
宣講佛法的時候,根據各派不同的傳承而有不同的方法;對於闡釋佛法時所應具備的儀則,一共有兩派傳承。第一種是那蘭陀寺所傳的。那蘭陀寺是印度最了不起的一間大廟,世尊涅槃不久就有了,沿傳了一千多年,現在整個廢掉了,遺址還留著。寺院範圍非常大,如果拿我們的標準來算的話,大概要幾個鄉,甚至於可能比上一個縣,到底怎麼樣我不太清楚,如果諸位將來有因緣可以考察一下。現在一所大學有一百甲就很大了,它何止是上萬或幾十萬甲。那蘭陀寺歷史悠久,當年在印度是佛法最盛的地方。那裡主要的最有智慧的大論師們所承許的、所應用的是:具足三種清淨就可以解釋佛法了,也就是軌範語淨(軌範就是老師),老師講的內涵清淨;學生的相續(就是身心)也清淨,這個清淨的內涵很重要,後面慢慢地細說,我們現在真正要學的,就是怎麼清淨我們的相續,做一個好的學生;然後說的法清淨。這是一種,另外一種呢?
【後時止迦摩囉室囉,聖教盛行,彼諸智者,則許三種而為初要。謂正法造者殊勝、正法殊勝、如何講聞彼法規理。今於此中,應如後釋。】
後來興起的止迦摩囉室囉寺(這個就是阿底峽尊者的傳承),聖教在那裡很盛行,那裡的大成就者們認為,最重要的三種就是:造論的人要殊勝,所造的法也要殊勝,此外,這個法傳下來的時候,講、聽兩方面應怎麼樣做才能夠相應。這個法是阿底峽尊者傳的,而宗大師是得到阿底峽尊者的傳承,此處引用的,就是表示這個傳承的根源,所以「今於此中,應如後釋」,宗大師說,這兩種當中,我採用的是後者,表示這個法有一定的傳承。另外還有一種意義,我也不妨說一下。那蘭陀寺這麼殊勝,後來為什麼重心會慢慢變到止迦摩囉室囉寺呢?一方面世間本來就是無常相,因緣一直會變化的,以前的人根性具足,條件都很好,所以簡單說明他就能懂了;後來的人條件差,簡單說明對他而言還不夠,需要更確實的內容。因此了解了以後,不必拿我們的眼光去評判哪一個好、哪一個壞,世尊說的法沒有不好的,只是為度化不同根性的眾生而說不同的法而已,這種根性的人以這種方法,那種根性的人用那種方法。從整個時代來說,以前跟世尊相應的那些人的條件好,所以不妨為他說得簡單一點,如果要讓後來的人得到同樣的內涵的話,就應該為他說得更多一點,但是這也並沒有一定的特徵。總之,從多方面思惟觀察,我們能夠找到自己相應的才是真正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