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2/05/05 10: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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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述《入中論》菩薩三因.
圓禮
月稱論師的《入中論》(以下簡稱《論》)第一偈,讚歎菩薩三因,即大悲心,無二慧和菩提心。
偈曰:聲聞中佛能王生 諸佛複從菩薩生 大悲心與無二慧 菩提心是佛子因
聲聞,中佛,能王三者,其中“中佛”是獨覺,“能王”即是佛。因諸佛出世無倒宣說緣起等法,二乘學人依此聞思修習,又隨各自意樂而證果位。所以偈說聲聞中佛皆從佛陀而生。
諸佛又從何中生呢?《論》說諸佛皆從菩薩生。偈中“佛子”非指聲聞,也非指獨覺,唯指菩薩。雖然聲聞獨覺菩薩皆統稱佛子,但此偈中說菩薩生佛,指的是大乘成佛不共因,所以這裏的“佛子”專指菩薩。
依月稱論師著的《入中論自釋》(以下簡稱《自釋》)解說諸佛皆從菩薩而生。原因有二。其一,佛果為菩薩最終證得的果;其二,諸佛得以證果,皆賴文殊菩薩初時勸化發起菩提心所致。所以《論》中說諸佛都是從菩薩中生。這裏第二因的依據可參見《大乘本生心地觀經》。此經:“文殊師利大聖尊,三世諸佛以為母,十方如來初發心,皆是文殊教化力。”
進而,菩薩又是從何中生呢?《論》說菩薩皆從三因中生,即大悲心,無二慧和菩提心。月稱論師在其《自釋》中解說到:“悲謂哀湣,行相體性如下說。無二慧謂離有無等二邊之慧。菩提心如法遍行經雲:‘菩薩應由菩提心了達一切法,一切法與法界相等,新生無住一切法。由所知能知空故,皆遍了知,如自所了達法,願諸有情皆能通達。菩薩所發此心,名菩薩菩提心,利益安樂一切有情心。無上心,慈故和愛心,悲故不退心,喜故無悔心,舍故無垢心,空故不變心,無相故無障心,無願故無住心’。菩薩正因,即此悲心、無二慧、菩提心之三法。如《寶鬘論》:‘本謂菩提心,堅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邊慧’。”
其中三因之一的“大悲心”,月稱論師在其《自釋》中將此“悲”料簡為“哀湣”。益西彭措堪布在《入中論日光疏》(以下簡稱《日光疏》)中再俐落地詮為:“悲以拔苦為本,遍一切眾生為大,凡事不顧念自己的安危,勇猛精進地救拔一切眾生諸苦即大悲心。”其他上師對此的解釋,或簡或繁大體一如。
三因之二的“無二慧”,月稱論師在其《自釋》中解為:“無二慧謂離有無等二邊之慧。”各傳承在此處的詮解上略有不同。例如宗大師在《入中論善顯密意疏》(以下簡稱《密意疏》)中開示道:“所言無二慧,非無能取所取二,乃釋論所說之離二邊慧。此亦不妨于菩薩之前有之。有謂此是勝義菩提心,極為不可。以所言無二慧,是初入道菩薩之因慧也。”益西彭措堪布在《入中論日光疏》中對“無二慧”解做:“無二慧者:即遠離常斷二邊,滅盡能所二取等一切執著,證達如是甚深空性的智慧即無二慧。如《寶鬘論》雲:“本謂菩提心,堅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邊慧。””此二解之不同點在於,“無二慧”到底還有沒有“能所二取”。
三因之三的“菩提心”,月稱論師在其《自釋》中解為:“如自所了達法,願諸有情皆能通達。菩薩所發此心,名菩薩菩提心,利益安樂一切有情心”。這也是宗喀巴大師在其《密意疏》中對菩提心的解釋,則是三處引用《論》文以一分,一分,圓滿三者,詮釋此處的菩提心是什麼。
《密意疏》釋菩提心為:“菩提心者,釋論引經雲:〖如自所達法性,願諸有情皆能了達,此所發心,名菩提心〗。此僅緣菩提心所為之一分。釋論又雲:〖應發如此心,願我拔濟一切世間皆令出苦,決定成佛〗。此未緣所得菩提,亦僅是相之一分。當如釋論於說依大悲心生菩提心處所說:〖正法甘露妙味之因,永離一切顛倒分別為相,一切眾生親友體性,正欲求得如是佛果〗。此文顯說緣所得之菩提。故應許為利一切有情,欲得無上正等菩提。乃為圓滿發心之相。本論疏亦作此說。”
《密意疏》所指《論》中菩提心圓滿之相即是:為利一切有情,要證無上佛果。
益西彭措堪布在《日光疏》中對菩提心的解釋如下:“菩提心者:即世俗與勝義兩種,其世俗菩提心是勝義菩提心之前因,故此處應指世俗菩提心。菩薩在大悲心的前提下,觀世間諸苦為眾生共有,自欲離苦得樂,眾生亦複如是。故依願菩提心的推動,以行菩提心來積極地廣利有情,成辦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廣大事業。”
兩《疏》對此菩薩因之菩提心所解相同。在面對那些對此菩薩三因的誤解進行澄清時,宗喀巴大師的《密意疏》更為詳盡。
以上對月稱論師在《入中論》及《入中論自釋》中對佛由菩薩生,而菩薩由三因生的法理做了介紹,並依此《論》及《自釋》也一併介紹了格魯宗喀巴大師在《入中論善解密意疏》和寧瑪益西彭措堪布在《入中論日光疏》中對此三因的分別詮釋,並簡單比較了兩部《疏》中在三因概念上的相同及不同點。
下面僅就兩部《疏》在三因概念上的不同點,非常簡要地分析一下不同之處的癥結在哪里。關於無二慧的定義兩部《疏》有不同處。
宗喀巴大師的《密意疏》認為菩薩因的無二慧並非無能取所取,只是遠離了有無二邊。其依據為“所言無二慧,非無能取所取二,乃釋論所說之離二邊慧。此亦不妨于菩薩之前有之。有謂此是勝義菩提心,極為不可。以所言無二慧,是初入道菩薩之因慧也。”而益西彭措堪布在《日光疏》中認為無二慧是“遠離常斷二邊,滅盡能所二取等一切執著,證達如是甚深空性的智慧”。
二《疏》在此處的不同之處已經顯明,即在於無二慧應否尚存能取所取。雖然二者皆依《論》及《自釋》,實則《論》及《自釋》此處皆依《寶鬘論》的“若自與世間,欲得大菩提,本謂菩提心,堅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邊慧。”但造成不同的關鍵不在所依的《論》,而在對《論》中此偈的理解不同。
如宗大師在《密意疏》中解此偈說:“此但說為菩提之根本。未直說為菩薩之根本。然根本即最初義,以彼以三種正因為最初,故知即是菩薩之正因。又說三法為菩薩因者,在觀察聲聞獨覺既從佛生,諸佛從菩薩生,則菩薩複從何生,故知非是能建立因,乃明菩薩之能生也。”
請注意宗大師在解釋《寶鬘論》偈“本謂菩提心”中這個“本”字時,將其解為“最初”義。這是二《疏》對無二慧定義不同的真正原因所在。
宗大師認為,此菩薩三因,即是由三因生菩薩,故三因為一切菩薩之生因。也就是說,無論初入道菩薩,還是十地菩薩,皆從此三因而生。但由此一轉,既然是初入道菩薩也由此因生,則在此因中不會包含超過初入道菩薩之上方可及的智慧。同時顯而易見的是,初入道菩薩尚未證得滅盡能所二取之量,所以宗大師《密意疏》中是由“本”即“最初義”而得知無二慧仍有能取所取。
我們繼續看《密意疏》下段,即“丁二明彼亦是菩薩余二因之根本三因中以大悲為主”,如文:
“由大悲心亦是菩提心與無二智之根本。為顯此故,說〖悲性〗等一頌。大悲心于豐盛廣大之佛果,為初生要因,如種子。中間令增長,如水潤。後為眾生常時受用之處,如果成熟。故我月稱,于聲聞獨覺諸佛菩薩及余二因之先,或造論之首,先贊大悲心。此非入後文方贊,即此所說於生佛果初中後等即是讚歎也。性者,顯佛果三位中之心要,唯一大悲。不如外穀初中後三位之要因別有三事,為最初宗要如種子者。謂具大悲心者,見有情受諸苦惱,為欲救一切苦有情故。便緣所為事而發心曰:〖我當度此一切有情出生死苦,令成佛道〗。又見要自成佛道,乃能滿彼願。故複緣菩提而發心言:〖我為利益諸有情故,願當證得無上菩提〗。又見不修無二慧所攝施等諸行,則彼誓願終不能成辦。乃進修智慧等行。”
請注意這一處,即從“謂具大悲心者”到“乃進修智慧等行”。其中“無二慧所攝施等諸行”其實是在闡明菩薩的行菩提心如何操作的問題。行菩提心即是指菩薩施等六波羅蜜多。此六波羅蜜多在行持中,須以第六般若波羅蜜多攝前五菩薩方可證得,否則不能證。宗大師在此處將菩薩三因中的無二慧,等同為菩薩行菩提心即六波羅蜜多中的第六般若智慧。
從文字上看,《密意疏》對“無二慧”的義解有變化。在前面,宗大師解無二慧為初入道菩薩之因慧,此處則解無二慧為菩薩六波羅蜜多中的第六般若波羅蜜多。而初入道菩薩之因慧並非菩薩六波羅蜜多中的般若智慧。前者依“本”即“最初義”解得,與後者依“大悲為本”解得不同。而依後者大悲為本解此無二慧,則與原《論》及《自釋》符合,唯與“本”即“最初”不同。為此本文對宗大師將《論》中此偈內的“本”字,解為“最初義”尚存疑問。
而益西堪布在《日光疏》中則直接解此無二慧為:“即遠離常斷二邊,滅盡能所二取等一切執著,證達如是甚深空性的智慧即無二慧。如《寶鬘論》雲:“本謂菩提心,堅固如山王,大悲遍十方,不依二邊慧。”從這一解釋可知,《日光疏》解此無二慧符合“大悲為本”一處的意趣,並且間接得知,《日光疏》並未將偈中“本”字解為“最初”,而是解為“根本”。也就是說,菩薩之所以得以出生,根本原因在大悲心無二慧和菩提心三者。其中無二慧即是菩薩六波羅蜜多的第六般若智慧。這一解法即可承接《論》中前面的菩薩三因之說,也完全符合《論》中後面強調的大悲心、菩提心及無二慧三者前前引發後後,後後攝持前前的關係。是故,將偈中“本”字解為“根本義”,則無疑問。
相較於《密意疏》,再進一步解《日光疏》:此菩薩三因,大悲心為總根本,菩提心先以世俗為起點漸入真實,無二慧遠離常斷二邊,徹則滅盡能所二取,由此前後次第,可知初具初因終有終果。依此菩薩三因可前後貫穿之,即能令初入道菩薩出生,也能令十地菩薩證得。以此統稱菩薩三因,與《論》及《自釋》無違。此其一。
其二,《論》中開示三因,三者順序為大悲心、無二慧及菩提心。在對此三因關係的解釋上,無論是《密意疏》還是《日光疏》都是相同的,即以大悲心策動發起菩提心,進而知若不以無二慧攝則不得成辦所願。既然三者關係是大悲心帶起菩提心,再祈無二慧之攝受,為何《論》中特將無二慧置於菩提心前呢?
試解如下:大悲心為廣大拔苦之心,菩提心為求佛果度眾生之心,無二慧為一乘般若。大悲心為總根本,無二慧為總攝受,二者一始一終,雖然各具要義,但若缺少菩提心總契合單憑任何一個也難成辦菩薩出生之事。三者若成立菩薩生因則菩提心必顯其關要位置。
若此解順合《論》及《疏》意,則也可以從《論》中三因順序安置這一角度得知,無二慧具究竟意。
另,當菩薩發起願菩提心及行菩提心之後,必然實踐六波羅蜜多法並且以般若波羅蜜多攝其他施戒忍進禪五波羅蜜多。在此過程中,菩薩褪一層執著,則啟一層般若,破一分無明,則證一分法身,由初入道至十地間執著層層褪去,般若層層開啟,無明分分破除,法身漸漸圓滿,最終徹證智慧度及其所攝,從而升至佛果。這一修證次第井然有序,此間菩薩三因則做根本因全盤承載地道。從這個角度分析,菩薩三因具為菩薩生因之根本意,也是成立的。
宗大師在《密意疏》中除了對《論》本頌第一偈的解釋時,將無二慧認做初入道菩薩之因慧外,其他處解菩薩三因時也同樣以根本義解之。請看宗大師在《密意疏》中對三因之中的菩提心做了如下開示:
“以菩薩前導之發菩提心,意在修學發心,非謂修成之真實發心。此如嘗蔗皮及皮內之汁味。若但發宏誓,為利一切有情故,願當成佛。此乃隨言作解。如嘗蔗皮之味。雖此亦名為發心,然非真發心。若依修菩提心之教授而修,發生超越常情之勝證,如嘗蔗漿之真昧。即真發心。勸發增上意樂會,即依此義密意說雲:〖愛樂言說如蔗皮,思惟實義若真味〗。”
從這裏也可以看出,大師將三因之菩提心認做如嘗蔗皮而非蔗漿真味。既然菩提心因可以隨修隨長終嘗真味,那麼為什麼單無二慧之味于初入道菩薩處已嘗盡了呢?這一待解處在下面分析。
上面分析了《密意疏》和《日光疏》就“無二慧”詮釋不同,是因為二者對《入中論》原引《寶鬘論》一偈內的“本”字解法各異所至。《密意疏》將“本”解為“最初”,《日光疏》將“本”解為“根本”。除此一處不同之外,其餘處對菩薩三因的開示則兩《疏》相當。從兩《疏》各自上下文來看,說二者詮釋中側重不同似乎更為貼切。即《密意疏》強調菩薩三因為整體菩薩地道之準備,《日光疏》強調菩薩三因為整體菩薩地道之核心。無論最初因還是根本因,都是對同一因的不同側重,並且也相互關聯。說其相互關聯,菩薩從初入道始自薰習三因之力,即如宗大師之蔗皮喻;待菩薩勤行日久漸次具備真實之德,則皆拜託深契三因之功,即如宗大師之蔗漿喻,由皮至漿喻三因從造作至真實。
當然宗大師在《密義疏》中解菩薩三因如前,本文對此提問及試解如上,完全是拜學中的粗淺知障所致,大師必然早已在《疏》中將其究竟無餘。相信通過對宗大師的不斷誠摯祈禱,以上問題一定可以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得到真正的定解。
雖然在細節上存在問題需要解決,但大悲心,菩提心,無二慧三者是菩薩出生之因,一切菩薩果德皆從此出生,這一點無論宗喀巴大師著的《入中論善顯密意疏》,還是益西堪布講解的《入中論日光疏》各家皆異口同聲。尤其我們學大乘的佛弟子,應該對此三因極為看重視做修行關要,這已是毋庸質疑的了。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文殊童子妙吉祥
南無無等宗喀巴大師
南無法王如意寶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