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0/12/12 11:23:32
學習次第 : 進階
四法印講記 第一法印 諸行無常
全知麥彭仁波切造 益西彭措堪布譯講
四法印(第一法印)
四法印講記(第一法印講記)
思考題
四 法 印
全知麥彭仁波切 造
益西彭措堪布 譯
第一法印:諸行無常
如是善說了十種善巧處的涵義後,再以理抉擇彼等所應通達的心要——四法印的法義。經雲:“諸行無常,有漏皆苦,涅槃寂靜,諸法無我。”如所說般,應知初者所謂“行”即以因緣造作或所作之法,此等一切皆刹那生滅,故為無常。也就是,某法未從因生,即未生;某法已生,在諸因緣積聚之前尚無存在,而因緣積聚的無間,即成立為生之第一刹那,它也是從自己形成的刹那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並且,在因緣還在聚合尚未退失期間,後後與前前同類的相續不間斷而延續。
對此,凡夫認為萬事萬物從產生到未滅之間是常住的,這只是錯亂而已。實際上,無論外在無情器世界,抑或內在根身、心所攝的心王、心所,一切都像流水、燈焰般,是刹那生滅的。如是應知,從雲、電、水泡乃至須彌山之間的一切事物,無論顯現安住時間如何長短,都同樣是刹那性。何以故?由見到此等事物具有最終壞滅,及相續安住(時)的諸多不同階段而了知(故)。也就是,如果除了第一刹那的最初位外無有其他變異,則不應出現此外的最終壞滅及中間不同的差異,應成恒時像剛生的第一刹那那樣安住,但事實並非如此,現量成立故。
例如認為:從泥團、陶工手的運作、圓輪、木杖等因中產生陶瓶,從最初產生到未遇錘等滅因之間,瓶是常住的。
破斥:從因中所生的第一刹那之瓶,在其自身成立的當時,是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自性。(因為:)倘若不滅而住,則不應出現任何後後階段的差異,然而,該瓶具有新舊、花紋、色形、瓶中有水無水、以手執持不執持等作業或不作業等的種種不同時空分位故。應知這是以瓶自身諸塵為近取因,水、火、陶工等為俱有緣後,事物此位彼位遷變的一連串刹那的自性。
雖然在該瓶未移至它處、未改變相狀、也未遭遇他緣時,並未直接見到與前不同的差異,但不可能沒有前後刹那的差異。由此可知,該瓶從生至滅之間共積累多少個刹那,便有那麼多生滅的自性。
人們認為:障礙瓶常住的即是錘等的滅因,以其能令瓶成為無常,而在未遭遇彼因期間,則是常住。
破斥:不然!凡是從能生自己的因中所生的法,自身法爾刹那滅故,滅不需其他因。“以錘令瓶的相續不能安住”,並不是瓶本常住以錘方毀,若是常,則無法毀壞,然而,瓶自身是刹那滅的自性,由最後一刹那瓶為近取因、鐵錘為俱有緣,而出現碎片階段,如同由泥為因、手運作為緣,從中產生第一刹那之瓶。儘管如此,由鐵錘能中斷陶瓶同類不斷而生的相續,也取名為滅瓶之因。雖然按粗相續無常的現相說以錘滅瓶並沒有不符合意義,但不了知細法性無常而認為“瓶期間常住,僅以其他滅因而無常”,則只是錯亂而已。因此,由不同的因緣集聚而出現的同類或不同類的事物階段,一切都是緣起生的自性,以一組組刹那而次第安立的。
如是,萬事萬物呈現了從因中新生,有因牽引之間同類相續不間斷的安住,以及在因退失時同類相續也最終斷滅的生、住、滅三相之性,而且,這不觀待他因、自己法爾不住第二刹那的無常性也為諸聖者所照見。如是,如教中所說,是以事勢理成立的。
若作如是觀察,即使外器世界的風、水、地以及須彌山、金剛石等的堅固事相,也全部是由諸有情業力,像空中的浮雲般最初形成、暫時安住、最終以火等壞滅而於虛空中化為烏有故;如此正安住時,也可見有外界四大種和色等五義由緣而增、減的變異;由宿業力造成環境的變異;如是,人作挖掘、焚燒等業;火等為其他大種損害;歷時長久而變異;由心轉變,諸外境義也如是轉變,如同獲得三摩地的行境等,由此成立是刹那無常。然而,僅僅由形狀、顏色、觸等的相狀相似,而于同類相續不間斷的諸前後刹那錯亂為一體,從而認為是常法。
內有情各自身、根的種種相,最初以惑業引生,在同類安住的最後際,壽命耗盡而壞滅。現在正安住時,也是最初住胎、出胎,其次從嬰兒到衰老到死亡之際,期間以各種年齡階段次第轉變,以及以苦樂等各異的階段依次產生。如此,與心相續相連、以受攝持、按一一刹那前後因果相連而產生,並且隨著由宿業傳來的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以及見到有增、減、勝、劣、苦、樂、境、作業等別別不同階段的緣故,應知是他體的眾多刹那。
心法所攝的三界一切心、心所,無論產生同類相續如定心,抑或不同類種種散亂心如欲界識,種種不同,臨時速疾產生而遷變,具有從等無間緣、所緣緣等四緣的種種不同因中而遷變,應知三界所攝的不同類出生時,以及某處出生之後,在各自尚未圓滿壽量之間,有無分刹那之流生滅次第出現。
如是,一切所作是由因緣積聚之力,按照從種生芽等的方式次第遷變故,經劫安住的事物也唯是從年、月、日乃至刹那之間的生滅,如秤低昂般,不間斷而延續的無常,若能了知此點,則不貪一切所作行境、希求解脫及成為趣入空性之義的所依等,具有此等殊勝必要故,經雲:“一切跡中,象跡最勝。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
四法印講記
第一法印:諸行無常
今天我們學習《四法印》。這是佛陀為了利益有情所宣說的一切法義的綱要、歸攝一切關要的總標。其內涵就是四大真理:諸行無常、有漏皆苦、涅槃寂靜、諸法無我。
所謂法印,法是妙法、印是印璽,就像國王的印璽那樣,印有印定、通行、證明、印可四方面的涵義。
一、印定:就像國王蓋印之後不能改動,妙法真實,不容許更改、變動,所以稱為印。這是說四法印是定論,它印定了萬法的體相、規律。
二、通行:就像國王蓋印之後,通行天下都沒有阻礙,得到四法印,就可以毫無障礙地通達一切所知法,也就是無量無邊的所知法全部通達無礙。
三、證明:就像國王蓋了印,證明這是國王本人的教令,全國國民見到印章,就承認是王法,否則就不是王法。同樣,以四法印來檢驗是否是佛說的法,符合四法印,就是佛說的法;不符合,就是魔說的法。
四、印可:這是諸佛菩薩互相印可、心心相傳的法,所以叫法印。
大家為了尋求真理而來學習佛法,宇宙人生的真理完全含攝在四法印裏面,這是真理的總綱,每個有志者都應該發心尋求。
為了幫助大家通達四法印,我們這次以全知麥彭仁波切的《四法印》作為教材,這是《智者入門》裏的一章,裏面對每一種法印的具體涵義、以理觀察、推證的方法、通達法印的利益,都作了嚴密、準確、精要的論述。如果我們既有誠心探索真理,又能遵照全知麥彭仁波切所開示的最佳理路如理觀察,那我們就一定能對大乘佛法心要的四法印生起永不動搖的定解,在我們求證真理的大道上就可以取得一大進步。
下麵就以恭敬心來聆聽全知麥彭仁波切開演四法印的意義:
【如是善說了十種善巧處的涵義後,再以理抉擇彼等所應通達的心要——四法印的法義。】
《智者入門》是在講完十善巧之後,再講四法印,這一句是承上啟下的連接文,上承十善巧處,下啟四法印。十善巧出自《大乘理趣六波羅蜜多經》、《辨中邊論》等的大乘經論,內容包括蘊善巧、處善巧等等。如果以深和廣加以區分,十善巧是從廣的角度宣說,十善巧所應通達的心要就是四法印,所以四法印是從甚深方面宣說的。
對於四法印,我們必須以理作抉擇,不是想當然地認為、不是簡單地接受,而是要主動沿著正理的軌道來觀察宇宙人生的真相。理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只有以理作衡量才會得到不可動搖的定解,才會養成確然不拔的堅定信念,由此才形成正確的人生觀和宇宙觀。所以,這裏“以理抉擇”是在強調方法,我們能夠由理推出四法印,那就不是簡單依人而信,而是從內心深處深信這是顛撲不破的宇宙法則,是放之四海法皆准的法則,是亙古亙今永不變異的法則。
【經雲:“諸行無常,有漏皆苦,涅槃寂靜,諸法無我。”】
這十六字就是宇宙法則,一切事相都是在詮釋這十六個字,所有大大小小的規律都包含在這十六字當中,只要是真理,決定都是它的分支,所以這是真理的總綱、佛法的總集、八萬四千法門的心要,同時也是每個人自己身心世界中本來就蘊含的真理。
當年古聖賢為了求證真理付出了無數心血,比如,佛往昔為了求得一偈而甘願獻出生命,其中的一偈“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就是四法印的內容。
在四法印中包含了所有有關輪回和涅槃的真理,其中,“諸行無常,有漏皆苦”是屬於世俗方面的問題,凡是由因緣造作的法,必然是刹那滅的體性,叫做諸行無常。而在有為法當中,一切和煩惱相雜的有漏法,都是苦的體性,叫做有漏皆苦。此外就是勝義方面,苦和苦因無餘寂滅的涅槃寂靜,以及諸法遠離戲論的無我大空性。這四個法印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四大宇宙真理。
第一法印:諸行無常
分四:一、總說無常 二、列出理由 三、遍推內外 四、通達利益
一、總說無常
【如所說般,應知初者所謂“行”即以因緣造作或所作之法,此等一切皆刹那生滅,故為無常。】
這是諸行無常的名詞解釋,所謂“行”是由因緣造作或者所作的法;“諸”是此等一切;“無常”是因為刹那生滅。
“行”是有為法的異名,“行”的意思是遷流,如同大河奔流一樣。“有為法”,“為”是作為、造作,有為法就是由因緣造作的法,也叫所作法。任何有為法的狀態都是遷流不息,從狀態上安立名字,就叫“行”。
其次,這裏“因緣”,因指近取因,緣指俱有緣,比如產生芽的因緣當中,種子是近取因,和種子配合的水、土、陽光等助緣,叫做俱有緣。因為單有種子或者單有水、土都不能生果,所以說“以因緣造作”。
這個芽果並不是本有的法,它是原先沒有,後來由種子、水、土才產生的,也就是由種子、水、土等因緣作出來的法,所以叫做所作法。
再看,芽果在第一刹那產生之後,不住第二刹那就壞滅了,所以是無常。既然它像閃電那樣一刹那就消失了,當然就沒有常的體性,因為“常”的意思是保持不變,現在只是顯現一刹那,所以就是無常。
不但芽果是這樣,十方三世所有由因緣造作的法,沒有一個不是刹那生滅的,所以都是無常,叫做“諸行無常”。這就是一大真理,在無量無邊的有為法上面都存在,誰都無法推翻。
以下具體地描述諸行無常的意義,這是引導我們進一步精確地認識有為法的存在狀況。
【也就是,某法未從因生,即未生;某法已生,在諸因緣積聚之前尚無存在,而因緣積聚的無間,即成立為生之第一刹那,它也是從自己形成的刹那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並且,在因緣還在聚合尚未退失期間,後後與前前同類的相續不間斷而延續。】
這裏是順著事物本來的生起、安住次第而作客觀的描述。不作主觀的臆測,而是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如實衡量萬法,這是探索真理必須具備的條件。
我們觀察時,按時間的前後次序看准事物的每個點,準確認識它的狀況。
論中引導我們這樣認識,一個法還沒有從能生它的因緣當中生起時,這時是什麼也沒有生。當它已經生起時,往前面看,因緣還沒有積聚時,它不存在;逐漸逐漸地,到了因緣剛好積聚的那一刻,無間(無有時間上的間隔)就生起了,這就是生的第一刹那,而且在它形成的同時不住第二刹那就壞滅了。(這一點能看准了,就知道這個法是前面沒有、後面也沒有,只是在當下一刹那出現,這就是生。而且,它是緣起生的法,因此不會無因安住到第二刹那。)
再往下,只要能生的因緣還沒有退失,同類的相續就會一直延續不斷,這就是安住。(“同類”就是相同的種類,在顯現的相上,第二刹那和第一刹那同類,第三刹那和第二刹那同類……這叫做“同類相續”。)
舉例來說,我們觀察燈光是常法還是無常法?關鍵是從緣起上入手去認識,首先,燈光不是本有的法,它只是由油、燈芯、火柴點燃等的因緣聚合才出現的,缺少油或者燈芯都不會產生燈光。然後,思路不要固定在一個點上,而是順著它的來龍去脈去認識它的存在狀況。
比如,六點鐘點燃油燈,六點之前沒有點燃時,因緣還沒有聚合,這時沒有任何燈光。用火一點,因緣聚合的無間就出現了燈光,這是生的第一刹那,而且它不住第二刹那就壞滅了。在這之後,由於油、燈芯等的因緣還在聚合,燈光的同類相續持續不斷,也就是,第二刹那的燈光和第一刹那的燈光種類相同,第三刹那的燈光和第二刹那的燈光種類相同,這樣刹那刹那相似相續,就是“同類相續”持續不斷。
燈光是一個例子,推演開來,一切有為法都是如此。以上全知麥彭仁波切就從生起的過程上如實地指示了“諸行無常”的涵義。對於利根者來說,講這麼多就足夠了,他舉一反十,後面的內容都可以通達。
(這裏提醒大家,必須用至誠心來和全知麥彭仁波切的大智慧相應。有這樣一層道理,就是像這樣的著作完全是從大光明藏中流現的,它沒有任何分別念的雜染、障垢,而是在智慧照見萬法的同時,用文字為我們指示真理。因為句句都是從現量中流出,所以是最準確地指示了萬法的體相。比如,剛才這一段,很多人體會不到它的美妙。我認為這些金剛句非常妙,妙就妙在太真實、太明白了,就這幾句話就把你帶入到有為法的生起次第和真實狀況當中,只要順著全知麥彭仁波切的理路進去,很快就進入了諸行無常的法義。)
上面有關諸行無常的道理,把握了原則之後,就應該讓它具體化,也就是在具體的事相上觀察諸行無常的意義。趣入觀察的思路,全知麥彭仁波切已經為你開通了,你只要照著套用就可以。
比如,有為法中的花是怎樣無常呢?把論中的“某法”換成花,“因緣”換成種子、水、土、陽光、時間等,然後就會產生具體的認識。花還沒有從花盆裏的種子、水、土中開出時,什麼花也沒有。現在花開了,它又如何呢?往前看,因緣還沒有積聚,確實一無所有;在種子、水、土等因緣和合的無間,忽然間顯現了花,這是花的第一刹那,而且它不住第二刹那就滅了,以後幾十個小時中因緣在持續,花也是刹那刹那地相似相續。這就是名言中花的存在狀況,因此花就是無常。
這就是共同的規律、共同的體相。諸行無常是一個大公式,在一切有為法中普遍成立。這樣一種認識超過了所有科學家、所有外道修煉家的認識,超過了一百多年來所有諾貝爾獎得主的成果總和。
以上總的揭示了一切有為法具有的共相——諸行無常。對此,我們要認識到兩點,一是普遍性,二是刹那性。普遍性,就是在一切有為法上都成立;刹那性,就是刹那生滅,生了不住第二刹那就滅了。除此之外的認識都和真理不符合,這也有兩種:一是認為有為法中一部分是無常法,另一部分是常法(比如自性、神我是常法,其他是無常法;或者能量是常法,其他是無常法);二是認為有為法的無常,只是相續的中斷,並不是刹那滅,相續沒有中斷期間是常住的法(比如天體沒有爆炸前是常法)。
這兩類邪見必須破除,因為如果不破除就成為認識真理的障礙,而不相應真理就無法讓佛性蘇醒。(以這裏來說,有為法是刹那性,也就是虛幻性,心沒有和這條真理相應,就認為有為法有實義,這樣心就貪著在上面,埋沒了自己。相反,和真理相應,就知道有為法的客塵無實義,不生不滅的佛性才是自己,就會生起希求出離輪回、獲得解脫的心態。在《寶性論》上說,這是佛性蘇醒的一個標誌。)“愚昧”等於“貧窮”、“落後”(意思是不會出現任何清淨的白法,長劫滯留在迷亂輪回中。),等於“被動挨打”(意思是,處處受顛倒心支配損害自己。),致使生生世世脫離不了迷亂,也就是以執著有為法常有的愚癡,讓我們無意義地執著有為法、追求有為法,這樣既不會對有為法放下貪著,也不能趣入勝義空性。總之,要認識到世界上一切問題的來源就是愚癡、邪見。
【對此,凡夫認為萬事萬物從產生到未滅之間是常住的,這只是錯亂而已。】
這是世間凡夫普遍都有的錯誤認識。他們認為一個事物在產生之後,一直到沒有壞滅之間,是常恒安住的。
這是萬物存在的本相嗎?絕對不是!這是什麼呢?這只是心識錯亂而已!為什麼是錯亂?因為有為法上本來沒有極微塵許的常,沒有常還執著有常,就像兔子本沒有角還認為有角一樣,除了自己的心識錯亂,再沒有別的意義。
凡夫是怎樣生起事物常住的錯覺呢?這是因為他辨別不出同類相續前後刹那的細微差別,誤以為前後刹那是一體,因此而生起常住的錯覺。比如,山崖上的瀑布飛流直下,前前後後相似相續,站在遠方分辨不出前後的差別,以這個因緣就感覺瀑布是一條靜止不變的“白布”。這不是什麼好事,這是自己的心識出了問題產生了錯覺。
從這裏也知道,我們不應該過分相信自己的心。人們都信任自己的感官,從不發覺在認識這個源頭上已經出現問題,所以就從初一錯到十五,從一生錯到無量生。錯了不僅不知道,而且傲慢比天還高,妄執比金剛還堅固,然後自以為是天底下最偉大、最聰明的人。凡夫凡夫這就叫凡夫。
佛法講我們凡夫有常樂我淨四種大的顛倒,常顛倒是其中的第一大顛倒,它的作用是讓人產生幻覺,覺得這個虛假的世界是穩固的、堅實的、有東西可以擁有的,這其實是嚴重的精神病。
我們今天有幸皈依了佛教,才有重新認識真理的機會。其實,我們以往的看法、作法都是顛倒的,學佛就是要把凡夫的知見轉成佛的知見,也就是按照佛法的開示,逐漸調整自己的認識。不然,一切行為的源頭是見解,見解顛倒不作及時地糾正,迷亂的輪回怎麼能止息呢?心態和行為怎麼能清淨呢?無意義的追求怎麼能放下呢?所以樹立正見是當務之急,人人都需要在這個根本上努力。
再看真實的狀況:
【實際上,無論外在無情器世界,抑或內在根身、心所攝的心王、心所,一切都像流水、燈焰般,是刹那生滅的。】
從這裏看出,我們眼裏的世界和真實的世界相差很遠。我們眼裏的世界如何呢?我們認為自己的腳踏在堅實的大地上,自己的身體住在堅固的建築物裏,根身、心識都是永恆堅固的法。這不知錯到哪里去了!實際上,外在的山河大地,內在的身體、心識,這所有一切的法都和流水、燈焰一樣刹那生滅,眼睛才剛一眨,全世界就都換了新景象。就像天地之間,雨點密密麻麻地降下,連一點穩定性也沒有。整個大千世界,都是燈焰閃閃、搖搖晃晃,都是遷流不息,哪里有半點常呢?這樣反觀自己原有的認識,就會知道自己是已經迷亂了的人,自己的心識已經出了嚴重的問題,過去的所作所為哪樣不是錯亂呢?現在這樣一種常的錯覺,還牢牢地籠罩在自己心上,這就是患了精神眼翳,戴了一副“常見”的墨鏡,怎麼抖也抖不掉堅固的常的幻覺。再看周圍的人,都是身在迷中不知迷,大家說的、做的、想的全是顛倒錯亂。
論中以河流和燈焰作比喻,這兩者是刹那性的象徵物。它的作用就像晴天霹靂一樣能震醒世上的人。
我們再三地說“真理是普遍的”。上一次的《醒夢辯論歌》是由一個夢就把醒全部暴露了,最開始大家認為醒和夢有天壤之別,誰要在醒和夢之間打等號,除非他是發狂了。後來呢?大家都服服帖帖地承認醒和夢平等平等。
現在又出了個“河流”和“燈焰”,它們在世人面前公開地顯示刹那生滅。一般人做夢也想不到鋼鐵、高山乃至無量無邊的有為法都和河流、燈焰一樣,是刹那生滅的。只有極少數有靈性的人,看到一條河,就能觀察、體會到一切無常。
大家或許心裏還不太接受,等學完了這個法印之後,一定能認識到鋼鐵、高山原本就和河流、燈焰一樣,是刹那生滅的。那時候,你的認識深度就超過了世間所有的學問,在你眼裏,萬事萬物都在刹那無常之中,你會知道這就是宇宙公式,莊嚴無比。
過去一百年裏,有很多位大物理學家都在尋求有沒有宇宙方程式,想作出統一場論,以“一”來統一“一切”。其實,這只有在佛法當中才能得到最終的解決。所謂的宇宙真理在哪里呢?就在這個四法印裏面,可以說,這是最高、最徹底而又最簡明的認識。這四大真理就是四大總綱,比如諸行無常貫穿在一切有為法當中,就是一條宇宙大公式。
【如是應知,從雲、電、水泡乃至須彌山之間的一切事物,無論顯現安住時間如何長短,都同樣是刹那性。】
“無論顯現安住時間如何長短,都同樣是刹那性”,這就在“刹那性”這一點上把萬事萬物全部拉平了。在我們眼裏,天地萬物好像在體性上有很大的差距,這是我們沒有智慧。真正來說,在名言當中一切造作的現象都是刹那性,真是大統一!
雲、電、水泡是短暫的存在,很快就壞滅,須彌山是長久的存在,看起來千萬年不變動,從存在最短暫到存在最長久之間的一切事物,在“刹那性”上完全平等。就像人類,男女老少、美醜賢愚、千差萬別,但都同歸一死,大千世界從地獄到有頂的器情萬法,雖然相續上有長長短短的差別,但都同樣是刹那性。所以通達細無常就知道天地萬物只是一刹那。
以上總的講了粗相續安住的時間有長長短短無數種的差別,但是在法性上都同樣是刹那性。(這裏“法性”是指有為法自己的體性,不是勝義法性。)所以差別中有平等,平等中有差別。
二、列出理由
分三:(一)正說 (二)例破 (三)攝義
(一)正說
【何以故?】
這是提問:為什麼相續短暫或長久的事物都同樣是刹那性?
以下出示理由:
【由見到此等事物 具有最終壞滅,及相續安住(時)的諸多不同階段而了知(故)。】
怎麼知道這些事物是刹那性呢?因為見到這些事物發生了變異。
見到哪些變異呢?有兩類變異:第一類就是最終的滅。比如,開始有這個人存在,後來這個人死了;開始有一座樓房,後來這座樓倒塌了……這就是顯著的變異。第二類就是在中間相續安住的期間有種種不同的階段。比如人的一生,由少而壯,由壯而老,有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種種不同階段;或者一件衣服,開始嶄新筆挺,後來舊了、皺了,再後來破了。這就是中間的變異。見到這兩類變異,智者就知道事物都是刹那性。
到這裏,一般人還不明白,所以進一步解釋:
【也就是,如果除了第一刹那的最初位外無有其他變異,則不應出現此外的最終壞滅及中間不同的差異,應成恒時像剛生的第一刹那那樣安住,但事實並非如此,現量成立故。】
用兩句話表達這一段的道理,就是:一、最初不變,終究不變;二、最終有變,最初必定變。
論中說:假如只是第一刹那的最初位而沒有其他變異,那就不應該出現和它不同的最終壞滅以及中間新、舊等等的差異,應該什麼時候都像剛生的第一刹那那樣安住,但事實並非如此,現量見到從嶄新變成陳舊等等。這證明第一刹那是變了。
比如,買了一台彩電,如果第一刹那不變,那就不會出現任何差異,但現量見到彩電最後壞了,而且中間出現了種種變異,比如外形變得陳舊、圖像變得模糊不清、不斷出現故障等等,由後來有變異可以斷定第一刹那就變異了。
有人問:為什麼由最初不變就成立終究不變呢?
這樣提問表明他心裏有疑惑。這和他原有的觀點格格不入。他是想:雖然事物在產生之後一段時間不變,但最終遇到緣還可以變,比如,從第1刹那到第100刹那之間不變,到第100刹那才變異。實際上,這種立論自相矛盾。我們把內在的矛盾找出來:
第1刹那到第100刹那不變,等於是說,第1刹那和第100刹那一體。如果第1刹那不變,則第100刹那也不變,這和第100刹那變異相違。如果第100刹那變異,則第1刹那也變異,又和第1刹那不變相違。可見“第1刹那產生之後不變,到第100刹那才變”是一句悖論,又說變又說不變,自相矛盾。它既是不變的,怎麼會又變了呢?“一直不變的它”變了,那就是“它”變了。
總之以上講了:如果第一刹那不變,那就不會出現後後的變異,應當永遠像第一刹那那樣安住。但是現量見到變得和前一刹那不同,由此就發現第一刹那是變了。依此類推,第二刹那、第三刹那都是如此,所以一切有為法都是刹那性。
(二)例破
就是以瓶子為例破除執著常的邪見。
【例如認為:從泥團、陶工手的運作、圓輪、木杖等因中產生陶瓶,從最初產生到未遇錘等滅因之間,瓶是常住的。】
這是講了世間人的三段論,就是生、住、滅三段,因緣和合無間就產生,沒有遇到滅的因緣就常住,遇到滅的因緣就壞滅。所以是首先生,再常住,再壞滅。
以瓶子為例,泥團是近取因,陶工手的運作、圓輪、木杖等是俱有緣(“俱有緣”就是一起有的助緣。)由於因緣和合就產生了新的事物——陶瓶。然後,沒有遇到鐵錘等的滅因期間,瓶一直是常住的。
所謂常住,常是住的方式,住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相續住,一種是常住。相續沒有中斷叫做相續住,比如河裏的水,水流過去了還是水,河水的相續沒有中斷,這是相續安住。到了某一天,大河乾涸了,沒有水流,這是水的相續中斷了。第二種常住是靜止的住,沒有任何變動的住。
注意:以上兩種觀點是由第一刹那體性的認定不同,從這裏而出現大的觀點上的差別。比如出現了這樣三種大的差別:
第一、有沒有常住。
如果第一刹那不是壞滅性,那就是觀待其他因而壞滅,因此從產生之後到沒有遇到滅因的一段時間裏,它是以常的方式而安住,這就是承許有為法上有常住。
如果在第一刹那成立時就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這就徹底否定了常住,所謂住,最多只是同類相續的持續不斷。
第二、“滅”是不是有為法的法性。
如果承許第一刹那的法不是壞滅性,這等於是說,“滅”不是有為法的法性,有為法自身不是壞滅性,只是由因緣才讓它壞滅。
如果承許在事物第一刹那產生時就是壞滅性,這樣就承許了滅是每個有為法的法性。就像水性潮濕,只要是水,就是濕性,同樣,只要是有為法,就是刹那滅。
第三、“滅”是不是周遍有為法。
如果第一刹那不是壞滅性,而是觀待因才滅,那在沒有遇到滅因期間的所有刹那都不是壞滅性,由此滅就沒有周遍在一切有為法的一切刹那上。
如果第一刹那是刹那滅,那說明凡是由因緣造作的有為法,在產生時就是刹那滅,由此就成立了“刹那性”周遍于一切有為法的一切刹那上。因此無常就是一切有為法的共相,叫做諸行無常。
既然推證諸行無常的關鍵是在成立第一刹那是壞滅性,下面重點證成瓶子在第一刹那產生時就是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自性。具體以“三步定乾坤”,三步是“立”、“證”、“通”。“立”是建立一個觀點;“證”是舉出一條可證明的理由;“通”是貫通在一切刹那上,把前前後後綜合起來,認識整個過程的刹那相。
第一“立”,論中說:
【破斥:從因中所生的第一刹那之瓶,在其自身成立的當時,是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自性。】
“因中生”,就不是“本來有”,表明第一刹那的瓶子是有為法或者所作法。
“在自身成立的當時,就是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自性”,這是建立瓶子的第一刹那是刹那滅的觀點。
第二“證”,就是對此以一條理由來證成,理由就是“有變異故”。
【(因為:)倘若不滅而住,則不應出現任何後後階段的差異,然而,該瓶具有新舊、花紋、色形、瓶中有水無水、以手執持不執持等作業或不作業等的種種不同時空分位故。】
理由是:假如第一刹那的瓶子不滅而安住,那就永遠保持原來的樣子,不應該出現任何後後階段的差異,但是現量看見瓶子有種種不同的時空分位,因此,第一刹那的瓶子決定是刹那滅的自性。
具體來說,如果第一刹那不滅,那就不允許它有任何變異,永遠就是那個體。對它來說,只有兩種情況,要麼那個體變了,那就是刹那滅;要麼那個體不變,那就永遠是那個體,不會出現任何變異。事實上,在瓶子身上出現的變異太多了,種種的變異都在暗示我們“瓶子是刹那性的法”。論中列舉了五類:
一、新舊的變異:最初瓶子是嶄新的,後來變得陳舊,而且年代越久遠,越顯得古舊。
二、圖紋的變異:瓶上的圖紋有變異。
三、色形的變異:色彩由鮮豔變得黯淡,形狀由完整變得殘缺,表面由光滑變得有凹凸等等。
四、盛水的變異:從瓶子裏無水到有水,又從有水到無水。
五、作業的變異:瓶子有時作業,有時不作業。比如,有時拿寶瓶作灌頂,有時安放在桌子上不作業。
像這樣,瓶子有種種不同的時空分位。時間的分位就是瓶子在不同時間點上呈現出不同的相狀;空間的分位就是瓶子有東西、上下等的空間方位差別。
以上“由瓶子有差異”這條理由證成了瓶子的第一刹那是刹那滅的自性。
第三、“通”,就是把前前後後貫通起來看到整個過程的刹那性。
【應知這是以瓶自身諸塵為近取因,水、火、陶工等為俱有緣後,事物此位彼位遷變的一連串刹那的自性。】
這是以“第一刹那”為入手處,遍推瓶子的一切階段都是刹那性。
我們先看怎樣入手:由瓶子自身的諸微塵作為近取因,水、火、陶工作為俱有緣,因緣和合,就產生了第一刹那的瓶子。這就是瓶子新生的時位,而且它是刹那不住就壞滅的。
再遍推到第二刹那以後的一切刹那,道理上一樣。(論中“水、火、陶工等”,把“等”字換成其他,比如溫度、濕度、手拿等等。比如以瓶子的諸塵作近取因,以手拿作俱有緣,瓶子從東邊移到西邊。)像這樣,由一套一套的因緣和合,就出現瓶子一刹那一刹那的顯現。在一組同類的刹那過後,種類變了,又出現新的一組同類刹那,這就是瓶子從此位到彼位的遷變。但是整個過程只是一連串刹那的自性,瓶子的自性就是一隊隊的刹那。
【雖然在該瓶未移至它處、未改變相狀、也未遭遇他緣時,並未直接見到與前不同的差異,但不可能沒有前後刹那的差異。】
這是講:雖然在瓶子放在桌上沒有移動,沒有出現新、舊等相狀的差別,沒有遇到地水火風等外緣時,並沒有直接見到和前面不同的差別,但事實上不可能沒有前前刹那和後後刹那的差別。
這裏“沒有直接見”是指第六意識。我們知道,前五識是無分別的識,就像啞巴一樣,這五識確實是刹那刹那見色、聞聲等,確實是刹那性取境的,但它不會分別。所以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完全是由第六意識告訴我們的,如果它說的符合事實,那就是妙觀察的智慧,如果它說的不對,而我們又相信他,那就完全被它矇騙。所以它說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情況。
現在這個第六意識就像瞎子一樣,瞎子明明給了他新衣服穿,他還說:“沒有看到新衣服。”他是一直這樣認為的,當然我們不能聽信他的。同樣的道理,凡夫的第六意識直接分辨不出刹那變異,在這個問題上它和瞎子一樣,事實上,不可能沒有前後刹那的差異。意思是,每一刹那有為法的法性就是刹那滅,前一刹那生而滅了,後一刹那又生而滅,所以前後都不同。
以下得出一個結論:
【由此可知,該瓶從生至滅之間共積累多少個刹那,便有那麼多生滅的自性。】
第一個“生滅”是指粗相續的生滅,從最初產生到最後“同類相續”的壞滅。第二個“生滅”是指細法性的生滅,生起一個刹那時,它本身就是壞滅性,生和滅都是在一個刹那上安立的,是一體的兩個側面,從它前面沒有,就說是新生的法;從它第二刹那不住,就說這是刹那滅的法。
現在知道,瓶子不是前面生、後面滅、中間一段常住。真實情況是,從生到滅之間有多少個刹那,就有那麼多的生滅。比如,瓶子放了一分鐘,有千千萬萬個刹那,一個刹那就是一個生滅,所以這期間就有千千萬萬個生滅。
小結:
以上是抉擇瓶子的體性是常還是無常。世間人認為瓶子從產生之後,在沒有遇到外在的滅因期間,一直是常住的。
這是一種錯誤觀點,佛法認為瓶子在自身成立的同時就是不住第二刹那而壞滅的無常體性。所謂體性,就是在一個法自己身上存在的特性。比如,甜是糖的特性,哪里有糖,哪里就有甜性,並不是糖自身非甜,由於其他因緣才使它變成甜。同樣,刹那滅是有為法的法性,哪里有有為法,哪里就有刹那性,並不是有為法自身不是刹那滅,由外在的滅因才使它壞滅。
再看:為什麼瓶子是刹那性呢?這需要用理由來證成,如果能以理證明瓶子是刹那性,那就徹底推翻了“瓶子常住”的觀點。從此,我們認為“瓶子常住”的顛倒心,因為失去了道理上的支持,就會逐漸地退掉,也就是常執會退掉。現在以什麼理由證成瓶是刹那滅呢?用一條理由,就是“有變異故”。
我們從反面入手推導:假如第一刹那的瓶子不壞滅而安住,那它就永遠是第一刹那的瓶子,不會出現任何變異,而現在在瓶子上面出現了種種變異,證明第一刹那的瓶變了,因此第一刹那的瓶子是壞滅的體性。
論中講了很多瓶子的變異現象,有新和舊的變異,圖紋、顏色、形狀的變異,有水、無水的變異,作業不作業的變異,總之看到瓶子有時空的種種不同階段。
很多人有這樣的疑惑,他說我能理解顏色、形狀等的變化,因為這是瓶子自己身上出現的前後不同的差別,當然足以表明瓶子是出現了變異。但是把有沒有水和作不作業安立是瓶子的變異讓人費解,第一,在瓶子裏裝水,只是水裝進去了,怎麼能說瓶子變了?所以瓶子本身沒有變,只是瓶子外的水進來了,不能把其他物體的進入說成是瓶子自己變了。第二,用手把瓶子從此處移到彼處,只是瓶子的空間位置發生了改變,瓶子自身並沒有改變。
首先解答第一個問題:
分兩步觀察:
第一步觀察:瓶子有沒有承載水。
第二步觀察:沒裝水的瓶子和裝水的瓶子有沒有差別。
首先觀察,水倒下來時,要麼有東西托住它,要麼沒東西托住它,如果沒有東西托住,水應該一直往下流,現在水停止了向下的運動,證明是由瓶子承載了水。
其次觀察:沒裝水的瓶子和裝水的瓶子有沒有差別。
如果有差別,表明裝水的瓶子已經不是原來的瓶子,也就是出現了變異。如果無差別,那就和原來的瓶一樣。沒裝水的瓶子因為沒有任何負荷,應該是很輕鬆的,如果裝了水還是原來那個輕鬆的瓶子,那就應成把全太平洋的水裝到瓶子裏也沒有任何壓力,但這明顯和現量相違,因為很容易了知,連裝一斤水,瓶底都在承受很大的壓力,瓶子自身沒有產生任何變化,能說瓶子承受了壓力嗎?沒有任何實際的改變是不能憑空說有壓力的。所以,承受壓力意味著瓶子出現了變形,而且壓力越大,變形越大;壓力大到一定程度,超過了瓶子的承受能力,就造成爆裂。
如果覺得還不好懂,那就再舉一個例子,比如,把你的手伸出來,靜止不動,我把一塊糖放在你手心上,你感覺現在的手和原來相同嗎?是不是有一點壓力,手上的皮膚、肌肉是不是有緊張感,如果你的手有壓力、有變形,裝水的瓶子也同樣有壓力、有變形,道理上是相同的。
再讓思維開闊起來,從反面觀察,如果放上一顆糖,手沒有任何變化,那麼放上兩顆、三顆也沒有變化,也就是,如果一顆糖對手的作用是零,那麼放多少顆糖對手的作用加起來還是零。實際上,放一顆糖,手只有輕微的變形;放十顆糖,手有比較明顯的變形。放多少顆糖,手就有多少相應的變形。怎麼能說不變呢?
由手類推瓶子就知道,在瓶子裝水的同時,瓶子頓時就變了。我們沒有觀察到它的變異,就以自己的錯覺武斷地認為它是靜止不動的,其實,以精密儀器去測量,瓶子的分子早已發生了顯著的位置變化。
還可以觀察汽車,空車和裝貨的車一樣嗎?裝貨時,輪胎會扁一點,這就是變異。如果裝貨而車沒有任何變形,那就說明貨物對於車的作用是零,應成裝多少貨物都像沒裝一樣,即使裝上須彌山,車也不喘氣、不彎腰,成為永遠壓不挎的“金剛”。
現在我們揭示它的真相,以第一刹那的瓶子作為近取因,以水的重壓作為俱有緣,因緣和合就在第二刹那立即產生新的承載水的瓶子,總的情況就是這樣。
再進一步揭示緣起的差別相,因為緣起不空過、不錯亂,由如是因、如是緣,必然會顯現如是果,以這個道理可以知道,在瓶子里加一斤水,就出現承載一斤水的新瓶子;加兩斤水,就出現承載兩斤水的新瓶子,依此類推,以瓶子作近取因,配合一百種的裝水差別,就會產生一百種的新瓶子,瓶子的變形程度從輕微到嚴重有具體的數量,一絲一毫都不會差錯,這就是緣起絲毫不爽的體現。
以下解答第二個疑惑:一般人認為瓶子從東邊移到西邊,只是改變了空間位置,而瓶子本身並沒有改變。
分兩步觀察:
第一步觀察:空間位置的改變是無因還是有因。
第二步觀察:物體的空間位置發生改變時,物體本身有沒有改變。
首先觀察,空間位置的改變是無因還是有因。從反面入手,假設一輛車無因能從東方行駛到西方,那會有以下的過失:
一、如果無因也能從靜態變成動態,應成所有的機動車不加油、不發動,就自動在公路上飛馳。
二、如果無因可以達到一種速度,那麼以同等的道理,它應該能達到任何一種速度。
比如,如果無因就達到每小時一百公里的時速,那麼同樣可以達到每小時兩百公里、三百公里的時速,以及任何一種速度,因為不需要因緣就可以達到的緣故。為什麼它現在只以特定的速度運動呢?
三、如果無因就產生開往西方的運動,應成可以產生開往任何方向的運動。為什麼它只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運動呢?
四、如果不需要因就可以向西方運動,那就可以永遠不斷地向西方運動,應成這輛車向著西方越過無數個星球,一直駛向無邊無際。
通過以上觀察,得出一個結論:任何物體空間位置的改變都不是無因生,而是由特定的因緣所造成的結果。比如,球星快速運球,球在空間移動,這是以球為近取因,以手的運轉為俱有緣,而讓球的空間位置發生變化。
其次觀察:在物體的空間位置發生改變時,物體本身是否發生了改變。
一般人認為球的空間位置是改變了,但球本身並沒有改變。我們觀察球星的手把球從A點移到B點,這是由球為因、手作助緣,因緣和合所現前的結果,也就是前一刹那手和球配合起來產生了後一刹那的球,前一刹那的球是因、手是緣,後一刹那的球是新生的果法,說明球發生了改變。
如果還不好懂,那就以自身為例。比如,你從樓下沿著樓梯跑到樓上,身體的空間位置發生了改變,這是無因嗎?當然不是。這是由肢體的運動和樓面的支撐配合起來產生的結果。
當你從樓下跑到樓上時,位置改變了,你的整個身體也變了。你不是感到很累嗎?不是身上出汗、在喘氣、在發熱嗎?這個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嗎?
有人說:雖然喘氣、出汗,但身體沒變。
反駁:身體原先沒有出汗,現在變成有汗,怎麼是一樣?現在身體每個點上的溫度都增加了,這還是原來的身體嗎?而且身體的血液、肌肉通過運動都發生了變化,再細下去,全身每個細胞都發生了變化,這還是原來的身體嗎?現在身體的皮、肉、血、汗等所有的部位都變了,你所說的不變的身體在哪里呢?除了這些身體的部分之外,再沒有別的身體了。
再觀察,並不是到了樓上身體才變異,實際上,從下往上,隨著空間位置的刹那遷變,身體也在刹那變異,如果身體不變動,怎麼能移動呢?所以一舉手一投足,就已經換了一個新的身體。
皮球和身體並沒有差別,只要球的位置一變動,就已經變成新的皮球,只是我們沒見到前後微細的變化,但是沒見到變化並不等於沒有變化。自己的身體是因為自己有自證分,一反觀就能體會到,如果球是一個有情,它會告訴你:我運動一點就損耗一點,我打過幾百場的比賽,我在空中走了幾千里的路,現在我已經衰老了,我的外皮和彈性根本不能和年輕時相比。想當年我豐華正茂時,大家都喜歡我,爭著來搶我,現在我已經老態龍鍾了,沒人喜歡我,明天我就要被丟到廢品收購站了。
下面開一點兒玩笑,看起來是“開玩笑”,實際是實話實說。我這樣說:
我腳一接觸長江,長江就變了。
我手一摸長城,長城就變了。
我咳嗽一聲,整個中國、整個地球、整個宇宙都變了。
我看你一眼,你就變了;我和你一握手,你就不一樣了。大家一起來祈禱世界和平,世界就變了。
微風一吹,大樓就在搖晃;天氣一冷,大樓就蜷縮起來;很多人在大路上走,大路累得直喘氣;有人安靜地念佛,世界就變得安祥起來。
我說了這些話,很多人也聽懂了,這是說“一有新的因緣加入,就有新的變化”。所以裝了水的瓶子並不是原來的瓶子,移到東邊的瓶子並不是西邊的瓶子。瓶子是宇宙中的一個物體,以它作為近取因,以地水火風等因緣配合起來,刹那刹那都在出現新的瓶子。
最近日本有位科學家叫江本勝,作出了一些科學觀察,證明水“能聽”、“能看”,水“知道”生命的答案。現場拍攝的許多水結晶的照片,震驚了全世界。
這些實驗總的是說在水的旁邊放一張寫上字詞的紙條、或者放一張照片,對著水說好聽或者刺耳的語言,放上一段音樂,心裏動一些念頭……水結晶就呈現出相應的結構。這些實驗都是有力的證據,表明一切有為法都是刹那刹那隨因緣而變異的,我們眼裏一成不變的水,其實只是錯覺中的現象。
下面從《水知道答案》這本書裏選取幾個例子讓大家產生具體的認識。大家知道了微觀世界的瞬息萬變,就會對諸行無常的宇宙真理生起具體、深刻的認識。
這本書裏講,把水裝在瓶子裏,用寫上字詞的紙貼在瓶壁上,如果紙上寫的是“愛,感謝”,水就呈現出幾乎接近完美的結晶。不論用哪國語言寫的“感謝”,都讓呈現的結晶形狀整齊。看起來,水也會“閱讀文字”,有不同的文字資訊作俱有緣,就會產生相應的變化。
如果水“看到”傷人的語言,它就無法形成結晶。看到“氣死我了,宰了你!”這樣的話語時,水竟然呈現出一個孩子被欺負時的樣子。看到“惡魔”時,水結晶呈現黑色凸起的相狀,給人的感覺是充滿了攻擊性。看到“讓我們一起做吧”,水的結晶非常可愛,而看到“你必須給我做”,水結晶有一些像惡魔。
我們原先認為,瓶壁上的字紙和水之間不會發生任何作用,不論貼在瓶壁的紙上寫了什麼,都絲毫影響不了水結晶,水在瓶裏安安靜靜紋絲不動,這是一種常執的愚癡。其實,瓶壁上一貼上字紙,水的結晶形狀立即就發生變異,不但有變異,而且明顯地有變異;不但明顯地有變異,而且以不同的字紙作俱有緣,水結晶會有恰如其分的變異。
還做了這樣的實驗,讓一所小學的孩子們對著水說話。孩子對水說“你很可愛”時,水結晶呈現的形狀非常可愛。孩子罵它是“混蛋”時,水就不能形成結晶。還有實驗見到,聽過古典音樂的水結晶,風姿各異;聽過重金屬音樂的水結晶,歪曲零亂。
以上這些實驗處處在說諸行無常,可以很好地給佛法做注腳。
我們回顧全知麥彭仁波切的金剛句,金剛句這樣說:“應知這是以瓶自身諸塵為近取因,水、火、陶工等為俱有緣後,事物此位彼位遷變的一連串刹那的自性。”這是放之四海法皆准的定理,換成水結晶,可以下同樣的結論:所謂的水結晶,唯一是以水自身的粒子作為近取因,以瓶壁上的字紙、人們的心念、語言,或者音樂等等作為俱有緣之後,此位彼位遷變的一連串刹那的自性。
另一方面,我們要發現自己原來的認識存在錯誤,在我們眼裏,空間和物體是分開的,只是物體的空間位置在改變,物體本身並沒有改變,這是不瞭解緣起的表現。其實,根本沒有脫離物體的獨立的空間位置,物體的空間位置本身就是具體的緣起法,積聚了物體去東邊的因緣,物體才能到達東邊;積聚了物體去西邊的因緣,物體才能到達西邊;持續積聚物體安住東邊的因緣,才出現物體一段時間安住在東邊,前前後後的空間位置都是緣起生的刹那性。
展開來觀察,宇宙當中有無數物體,每個物體都處在自己特定的位置上,不會出現絲毫紊亂,事實上,這是由一分分因緣和合而出現的一個個空間位置。比如,宇航員登上月球,他所到達月球的位置是需要積聚大量因緣才可能出現的。推展到萬事萬物上,都是由緣起力而精確地確立各自所在的空間位置,世間的物理學、天文學之所以能夠準確地計算一部分物體的速度、位置等,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為瞭解了一部分的緣起規律。
浩瀚無垠的宇宙中,不論東、南、西、北哪一方的人、事、物,都有自己的空間位置,由於緣起不斷積聚轉變,就呈現出宇宙萬物的運動之相,這樣看起來,都是由因緣聚合而刹那刹那產生時空的變化,所謂的天文、地理,只是這其中一部分的規律。
上面我們說過“只要是規律,決定都包含在四法印當中”,現在初步可以體會,諸法無常的法印確實印在每一個有為法上,蓋在時空的每一個點上,所以佛法都是大道理、大規律。
從緣起入手可以統觀一切,一切由因緣而起的有為法都是當生即滅的法,萬事萬物都是如此。在因緣的相互作用中,念念遷流變異,我們的宇宙實際是充滿無常性的宇宙、是晝夜運轉不息的宇宙,盈虛消長、此起彼伏,在有為法的字典裏永遠找不到常字。
上面以理觀察了空間位置是一種緣起的現象,並沒有脫離有為法的獨立的空間位置,所以世間人所說的“物體本身沒有改變,只是物體的空間位置改變”完全是錯誤的觀點。
有關時空的問題是很大的問題。凡是大科學家、大哲學家,沒有一個不關注時空問題的。我們漢語裏的“宇宙”,宇是空間,宙是時間,無限的時空叫做宇宙。眾生只要生活在世間,就處在特定的時空點上,所以時空是每個人身心上本來存在的現象,必須求得正確的瞭解。
世間人在時間上也有類似的觀點,他們認為:瓶子沒有移動、沒有改變相狀、沒有遇到其他破壞的因緣時,瓶子是不變的,但瓶子上的時間卻是不斷變異的。比如高山自身不變,但高山歷經滄桑有著千年的古老。
以下就對這一觀點進行破斥。分兩步觀察,第一步觀察時間是不是各刹那不同,第二步觀察物體和時間的關係。
首先觀察:時間是不是各刹那不同。
瓶子的時間從第一刹那算起,一刹那、二刹那、三刹那……這樣一直算下去。首先看第一刹那和第二刹那是不是一體,如果這兩個刹那是一體,那麼事實上這只是一個刹那,不應該在第一刹那之外再安立第二刹那。因此,只有在第一刹那和第二刹那不同的前提下,才能建立兩個刹那的差別。依此類推,如果建立了多個刹那的差別,這其中所有的刹那一定都各不相同。
第二步觀察:物體和時間的關係。
瓶子和時間只有兩種關係,要麼是他體的關係、要麼是一體的關係。如果是他體,那瓶子和時間互不相干,瓶子在這邊不動,時間在那邊獨自地一刹那一刹那遷變,由此不能承許時間是瓶子的時間,因為二者毫無關係的緣故。
所以應當承許瓶子和時間是一體。這樣,第一刹那壞滅時,就是第一刹那的瓶子壞滅;第二刹那生起時,就是第二刹那的瓶子生起。按這樣類推,刹那的生滅其實就是瓶子的生滅。因此所謂“瓶子不動,只是瓶子的時間遷變”完全是錯誤的觀點。
以瓶為例,推到一切有為法上,我們要理解到:刹那和生滅其實是一個意思,一個刹那也就是一個生滅,時間的量是在生滅上建立起來的,有多少個生滅,時間上就有多少個刹那;時間上有多少刹那,就有多少個生滅。以這個原因,《涅槃經》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佛法把我們的分別心叫做生滅心。這樣就知道,有為法的世界裏時時處處是生滅相。本論說:“由此可知,該瓶從生至滅之間共積累多少個刹那,便有那麼多生滅的自性。”“瓶”換成“一切有為法”,個個都如此。所以是由刹那性才可安立三世時間的量,這就是時間的意義。
以上講解了時空遷變的意義。下麵再講:
不懂刹那無常是人類的一大愚昧
為什麼這樣說呢?有以下這些理由:
一、不通達刹那無常,就無法從刹那性上建立宇宙萬有的階段差別,因為由常住只能得出世界是凝固的世界、死的世界。
二、不通達刹那無常,就不能認識所謂的現實只是當下的一刹那,在這一刹那之外再沒有更多的東西。人們認為現實是一段過程,其實是顛倒的觀念。
三、不通達刹那無常,就不知道有為法的世界全體是虛假的、無實義的。
四、不通達刹那無常,就不會領悟到人類源于常有的觀念所引起的一切貪著、追求,都只是無明的衝動。
五、不通達刹那無常,就無法止息對過去法的留戀、對現在法的執著、對未來法的希望。
六、不通達刹那無常,就不理解虛假的有為法並不是生命的真義。
七、不通達刹那無常,就不知道以當下一刹那作為依處去通達它的無自性。也就是,如果不以一念顯現作為依處,而是內心緣著常的方面、暫時常住的方面,或者過去、未來的方面,那將永遠無法趣入空性,就像朝著東邊開槍,無法射中西邊一樣。
相反,一、通達刹那無常,就能從刹那性這一點上建立宇宙萬有的無量階段差別。
二、通達刹那無常,就能認識到所謂現實只是當下的一刹那。
三、通達刹那無常,就知道有為法的世界是無實義的世界。
四、通達刹那無常,就會止息貪著有為法的顛倒心以及追求有為法的無明衝動。
五、通達刹那無常,就會遠離對過去法的留戀、對現在法的執著、對未來法的希望。
六、通達刹那無常,就能理解生命的真義唯獨是不生不滅的無為法。
七、通達刹那無常,就知道從當下一刹那入手趣入空性,以刹那性作為依處,就能順順利利地趣向彼岸,這是一條最穩當、最正確的道路。
進一步講,如果是常,世界就成了僵死的世界,為什麼呢?因為是常就不允許有任何活動的,一有時空的遷移就不是常。所以,不論日月的運行、草木的生長、車輛的賓士、人的肢體運動,所有的生命活動、生產活動,都只有在刹那性上才能建立。如果安立有為法是常,那整個宇宙就沒有了作業、沒有了活動,自然界就不可能有四季的時序轉變;花草樹木就不可能發芽、抽枝、開花、結果;人類就不可能有孕育、生長、成熟、衰老,不可能有事業的開創、發展、衰落,祖宗、子孫的家族延續,不可能有起居、飲食、運動、語言、思維;動物界也沒有了活動、沒有了繁衍生息;推演開來,不是刹那性就沒有古往今來的歷史演變;就沒有輪回一生又一生的生死流轉;就沒有宇宙無數次成住壞空的循環往復……所以秉持“刹那不變”是多麼有害的觀點,由它會遮止無量無邊的時空現象。所以一切有識之士都應該觀注“諸行無常”的宇宙真理。如果忽視這一點,就會墮在最大的愚昧當中。
大家如果想進入智者的行列,最初的一步就是要得到“諸行無常”的認識。從這個基本點上就能一氣貫通所有的有為法。大家知道,數學裏最重要的一個數字就是“1”,因為一切數量都是在“1”這個基本單位上建立起來的。那麼,什麼是萬事萬物在時間上的“1”呢?就是一刹那!
歷史學家們應該知道,宇宙萬法都各有自己一段悠久漫長的歷史,所謂歷史過程,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階段差別,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刹那性之上的。如果不是刹那性,怎麼能組成萬事萬物的無數個同類、不同類的階段差別呢?怎麼能組成無始以來千回百折、起承轉合的宇宙畫卷呢?怎麼能建立曠劫以來的生死流轉呢?怎麼會有上下五千年興衰存亡的歷史演變呢?所以這個“刹那性”就是名言中時間上的“1”,它是形成從無始到無終大宇宙恢弘時空畫卷的基本依據。
確實,萬法的演變是刹那刹那依次向前推移的,由一到百、由百到千、由千到萬……就這樣,一個人走過了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與老年,走過了一生又一生,一個國家、一個世界刹那刹那演變,才有一段又一段的歷史過程。展望未來,也是刹那刹那地遷變,未來還不知要迎來多少的時代。佛陀無餘照見有情三世的流轉,為我們宣說了輪回極為漫長的遷流過程,由佛的語言,我們知道未來還有一劫又一劫的成住壞空,有光明劫和黑暗劫的交替出現。這都是由刹那遷移所組成的宏觀現象,如果一刹那不滅,那就停在那一刹那上不移動,不可能依次顯現後來一個又一個的階段。
比如放一部電影,電影的畫面始終都是刹那性的,所以才在第一刹那壞滅之後出現第二刹那,第二刹那壞滅之後出現第三刹那,按照這種方式連續不斷地放映,前前後後所發生的故事情節都可以充分地表現出來。假如當中有某一個刹那不滅,那在它之後發生的所有的階段都無法出現,因為“刹那不滅”就等於“永遠不滅”,所以由一刹那不滅就阻止了後後一切現象的發生。其實整個大宇宙的演變就是在放一部特大特長的電影,這個放電影是理解諸行無常最容易懂的一個比喻。
又比如,駕車從北京開往廣州,如果不是刹那性,那在空間上就不可能逐步地向前推移,這樣就成了停止不前,相反,因為是刹那滅,就有車從最初的起點逐步位移,越過了千萬裏而最終到達廣州。
再比如,太陽在天空中運行,如果中午的太陽不是刹那滅,那就永遠不會出現後後的階段,也就成了永恆的中午,無法建立一天的時辰。相反,因為太陽的運行是刹那性的才看到有東升西落、西落東升,每天都有從零晨到深夜的有序時間遷變。
總之,一個是刹那性,一個是次第性,由刹那刹那次第遷流才組成一秒、一分、一日、一月、一年……在宏觀上才出現了眾生的生老病死、物質的生住異滅、朝代的興衰存亡、宇宙的成住壞空,乃至一切有情從無始以來生死流轉的無數階段和故事。
宏觀是微觀的假合,離開微觀沒有另外的宏觀。把宏觀的時間現象回歸到最微觀的時間上,這個微觀其實就是一刹那的顯現。有為法上絕對沒有常,不但沒有永恆的常,而且沒有下至安住兩個刹那的常。即使以佛的智慧遍觀宇宙時空,也根本沒見過一絲一毫的常法,所以諸行無常是在一切有為法上普遍成立的真理,印定了一切有為法是刹那性,因此被尊稱為法印。
以下再由刹那性推知有為法都是虛假、無實義的。這並不難理解。我們先講兩個比喻,再講比喻所表達的意義。
第一個比喻:數學上有個非常特別的數字,就是零。零就是沒有內容,十個零加起來還是零,百個、千個、萬個乃至無數個零加起來也還是零。
第二個比喻:黃連是苦性,無數個黃連加起來也只是苦性。現在問:一個黃連出現在你眼前,你會不會在它上面求取甘甜?當然不會!因為它的本質是苦,再怎樣追求也得不到一點甜味。知道了這一點之後,貪著黃連的心就會徹底息滅,哪怕有須彌山那麼多的黃連堆放在眼前,你也毫無興趣,看都不去看它。
這兩個比喻表達了什麼意義呢?一是無實義;二是執取不到。
首先看“無實義”,分三步觀察:
第一、由諸行無常的法印,可以一概決定有為法都是刹那性;第二、既然是刹那性,那一定不住第二刹那就壞滅了,由此就看出有為法是沒有實義的;第三、由基本的一刹那沒有實義,可以知道,再多的刹那組合起來,仍然是沒有實義。也就是,一個刹那的意義是零,無數個零的意義總和還是零。
智者認識到這一點,自然就對一切有為法通盤放下貪執,這是對十方三世的一切有為法,一點不剩地全數放下貪執。
這個理的威力很大,就是要從根上看破,一旦在根上看破就能全盤看破,也就是一旦在根上看到有為法的法性是刹那性,就再不對有為法抱任何希望。
二是“執取不到”。分兩步觀察:
第一、從一刹那上觀察,因為有為法的法性是刹那滅,在它剛出現時停不住,一刹那就消失了,所以即使我們用盡努力想抓住它也抓不住,想保持也保持不住,最終只落得徒勞自苦而已。這是觀察到在一個刹那上執取不到任何東西。
第二、從過去、現在、未來的無數刹那上觀察,既然一個一個的刹那都抓不住、取不到,那麼無數個刹那合起來也仍然抓不住、取不到。知道這一點之後,就可以放下對有為法的貪執。
從此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從無始以來一直都在錯亂中追求,在毫無實義的世界裏追求一種意義,建立、營造一種意義,這純粹是一種迷亂的舉動。
我們人總是對於未來抱有無窮的幻想和希望,為什麼會對未來希望、幻想呢?就是看不破。看不破什麼呢?看不破再長的未來也只是刹那性的法,是壞滅、捉不到、握不住的法,總認為有個東西能得到。所以這是“一點癡心,萬劫纏繞”,這一種常執讓我們在千萬劫當中捕風捉影。根子就在沒有清晰地認識到細無常。相反,對於刹那無常生起了定解,就會對於未來息滅貪執,這就是看破。因為已經看穿了只要是有為法,決定是刹那性的,不管未來是十年、一百年、一生、一百生,乃至無量生,再多數量、再多種類的有為法全部加起來,也只是一個刹那滅。由此就知道按這一路走下去,只有一種產品,就是“肥皂泡”,即使想求也求不到什麼,因此就死了這顆對於未來求取的癡心。
總之,知道未來不會有任何有實義的法出現,也就不再苦苦盼望、追求了。進而從這裏覺悟到,刹那滅的有為法並不是生命的真義,應該轉過頭來求證大無為法——不生不滅的法性。
所以,通達了細無常,就會引起觀念上的巨大轉變,動機、行為上的巨大轉變,從此不再去執取虛假的有為法。所以通達細無常是捨棄世間、趣入解脫、證悟無生、回歸本性的極強因素。
觀察的力量是巨大無比的,運用智慧深入觀察,在細無常上得到定解,就可以粉碎對一切世間法的妄想追求。以這個原因,佛經上說,無常想就像一個大鐵錘,能夠頓時摧毀一切煩惱惡行,能夠遣除三界一切貪欲、無明、我慢,又是能轉而趣入成辦一切勝妙的大門。《集法句經》說:“應達此身如瓦器,如是知法等陽焰,魔花刃劍於此折,能趣死王無見位。”
下面講個故事,大家邊聽邊想故事表達了什麼意思。
追捕黑手黨的黨魁
全世界的社會學家都對人類目前的狀況深感憂慮。他們觀察到世界越來越動盪不安,人的身心越來越痛苦,天天頻繁地製造煩惱和惡業,如果不能找到問題的根源,那就不能解決這一切問題。大家認為應當邀請國際刑警去人們的內心世界中追捕黑手黨的黨魁。
國際刑警很快進入黑手黨的工作中心——五方大樓,發現有一座指揮中心,在五方坐著五兄弟,名字叫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他們各有一個對外的視窗,收集一切外來資訊。眼識取長、短、方、圓、青、黃、赤、白;耳識聽高低、粗細等的聲音;鼻識嗅香、臭等的氣味;舌識品嘗酸、甜、苦、辣;身識觸軟、硬、冷、熱等等。
國際刑警捕捉了他們,並且盤問:是你們五兄弟讓人類執著常法起煩惱造業嗎?只聽到下面一陣“吱吱啊啊”,原來五個都是啞巴。從他們搖頭擺手的表情看出來,他們表明自己是無辜的,既沒有見到常,也沒有散佈常的邪論。
警長仔細思索,事實確實如此,五個啞巴工作不作分別,他們是老老實實地取外境,來了什麼就接收什麼,外境的五塵在刹那刹那出現時,他們也是刹那刹那取境,境和識一一對應,境是什麼就了別什麼,比如聽一首歌時,歌聲刹那刹那生滅的同時,耳識也是刹那刹那地取歌聲,五兄弟都是這樣不作手腳、不動歪腦筋的老實人。
警長經過分析,感覺在他們背後一定還有幕後的操縱者。仔細一檢查,發現五兄弟的工作臺上都有一根線,連向指揮中心,原來問題出在這裏。警長推開門一看,裏面坐著一個瞎眼的老巫婆,名字叫做第六分別意識。只見它正在不斷地發出各種常住的資訊,她在後臺這樣分別、判斷,“這是永恆的”、“這是堅固的”、“這是不變的”、“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座山”,而且一經她分別,就出現很多貪嗔癡的小鬼,驅使人的身口意不斷地造業。
警長一把抓住老巫婆,原來黑手黨的黨魁就是你。老巫婆十分狡猾地說:“我只是個瞎眼的老太太,跟在五兄弟的後面,在他們識取外境的時候,我認為這些東西前前後後都是一樣,我就說它是常住的、有實義的。我犯了什麼罪呢?”
警長說:“你是瞎子,並沒有看到事物的真相,你有什麼資格胡亂下結論?你把人心蒙蔽了,在當下正顯現的時候,是你在後面搗鬼。你帶了一個常的總相,遮住了人們的慧眼,讓人生起貪執,完全忘記了要解脫成佛,反而把一切精力用在追求世間法上。
粗大的,如果執著名利、恭敬、物質享受常有,就生起猛利的貪心;如果障礙你獲得,就生起猛利的嗔心;不知道這些法刹那就壞滅、毫無實義,就落在常執的愚癡當中。總之,因為妄執當下一刹那的法具有實義,使得內心的我慢、嫉妒、競爭、失落等煩惱像瀑流一樣相續不斷,天天增長感受惡趣大苦的惡業,不去希求解脫成佛。”
警長說了這些話之後,老巫婆的真實面目已經被曝光了。人們開始發現自己原先最信賴的總指揮原來是個瞎子兼瘋子,她除了一無所知,就是只會胡言亂語。老巫婆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就化作一道黑煙,消失在虛空中,原來只是一個虛妄的分別。
從此之後,五方大樓的指揮中心換了一名叫做妙觀察的分別意識,它客觀公正地衡量萬法,讓人心遠離迷惑、趣向覺悟,每當有為法出現時,它都及時地發出這是刹那滅、無實義的提示。從此,全世界止息了一切動亂,人心重新蘇醒過來,人們不再貪著有為法,一心趣向解脫和成佛。
【人們認為:障礙瓶常住的即是錘等的滅因,以其能令瓶成為無常,而在未遭遇彼因期間,則是常住。】
這是世間人典型的觀點。以鐵錘為例,這種觀點認為:鐵錘是瓶的滅因,瓶本是常住的,由鐵錘使它從常住變成無常。
下面遮破,第一步破鐵錘是瓶的滅因,第二步破由鐵錘毀壞了常住的瓶。
第一步破鐵錘是瓶的滅因
【破斥:不然!凡是從能生自己的因中所生的法,自身法爾 刹那滅故,滅不需其他因。】
破斥:凡是由因緣造作的有為法,法爾就是刹那滅的,所以有為法的壞滅不需要觀待其他因,是它自身體性的緣故。
比如,糖為甜的自性,在糖產生之後,它的甘甜不需要觀待其他因,如果糖需要依靠其他因才能變甜,那應成沒有遇到該因時,糖就不是甜性。同樣,瓶不是原有的法,瓶是由泥團、陶工等因緣造成的,由此決定它是刹那滅的自性。由於它的體性是刹那滅,因此它的滅就不需要觀待其他因,如果需要觀待其他因,那就成了瓶沒有遇到該因時是常住的,這和承許它是刹那性相違。
問:有何理由能證成有為法的法性是刹那滅?
答:所謂有為法,就是由因緣和合造作的法,也叫所作法。這裏把因和緣都歸在因中,重點在因果上作觀察,首先觀察因是刹那性,再觀察果是刹那性。
觀察因是刹那性
因只有三種存在方式——永恆常、暫時常和刹那滅。暫時常住是指一段時間內常住,到這一段的末尾才變壞,這在邏輯上犯了自相矛盾的錯誤。既然一段時間內常住,那這段時間中的前前後後就都是一體的,一頭一尾也就是一體的。既然是一體,開頭不滅,後面怎麼能滅呢?所以不可能有暫時常住。
其次,承許因是永恆常有很多過失,舉兩種來說:
一、如果因恒常,因就永遠存在;因永遠存在,因所生的果就永遠存在,為什麼不見它恒時生起呢?所以因不可能是常法。
二、因是常法,因就不可能有任何作業,這樣,因始終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忽然間新的果法生起了,不能說此常法是生起它的因,因為常法沒對它起過任何作用。
常法在這邊紋絲不動,果法在那邊生起,常法什麼也沒做,怎麼能安立是因呢?如果一無所作也能安立是因,那應成它是一切法的因。比如,一塊石頭放在地上紋絲不動,石頭邊盛開了鮮花,能說石頭是產生鮮花的因嗎?如果石頭什麼也沒作,也能安立是因,那可說它是一切法的因了。
由以上觀察就知道:任何能生果的因,既不是暫時常住,也不是永久常住,而只是刹那滅的體性。
抉擇果是刹那性
首先觀察因果有先後,即因滅了才生果,果既不在因之前,也不是和因同時存在。
如果果在因前存在,那麼當果產生時,因還沒有產生,果的產生並沒有依靠這個因,所以不能安立是因。其次,果和因同時存在,在因存在時,果已經存在了,果並沒有觀待這個法,不能說這個法是它的因。因此只能是因前、果後,前一刹那的因滅了才生起後一刹那的果。
其次觀察果的刹那性。如果果不是刹那滅的自性,那它的滅必定是觀待因緣才滅,在沒有遇到滅因期間,它應是常住的體性。現在證明“它是常住”這一點不能成立。怎麼不成立呢?因為因滅時生起了第一刹那的果,如果這個果能安住到第二刹那,那麼是誰造成它存在呢?生第一刹那的因是刹那滅的,在第一刹那的果生起時,它已經滅了,而第二刹那的果和第一刹那的果是一體的,當然它們的因是同一個,現在因滅了,第二刹那的果就成了無因生。如果無因也能生果,則應成一切時都生果,因為不需要因緣就能產生,當然任何時候都可以產生。
進一步推導,如果這個果法何時都能產生,那應該在第一刹那之前也產生,為什麼它在因緣積聚之前不產生,而只在因緣積聚的那一刻才產生呢?
由此可知,果不可能是常住的法,由因緣生起的果法在最初形成的刹那就是刹那滅的體性,這個滅不需要觀待其他因緣,所以有為法是刹那滅的自性。
第二步破由鐵錘毀壞了常住的瓶
【“以錘令瓶的相續不能安住”,並不是瓶本常住以錘方毀,若是常,則無法毀壞。】
“以錘讓瓶的相續不再安住”不能理解成“瓶本常住,只是以錘使它毀壞”。為什麼?因為是常法就不可能被毀壞。以下分三步觀察:
一、觀察常法是前後一體的(前後指時間上的前時和後時)
推理:如果一個法前後不是一體,那後面就和前面不同,不能說是常法。因此常法是前後一體的。
二、觀察常法是不可變動的
推理:常法既是前後一體,就不允許有變動,因為後面的它變了,就是前面的第一刹那變了,第一刹那就變了的法並不是常法。因此常法是不能有變動的。
三、觀察常法不可能被毀壞
推理:因為常法不可變動,所以它連輕微地動搖一下都不可能,何況被四分五裂地毀壞。所以常法不可能被毀壞。
以下再舉理由成立常住的瓶子不可能被毀壞,理由是“無常法遇不到常法”。
首先觀察鐵錘是刹那法:鐵錘被舉到空中之後,迅速往下砸碎陶瓶。在此期間,鐵錘刹那刹那在空中遷移,可知它是刹那無常的。如果瓶子是常法,鐵錘變到第二刹那之後就不可能和瓶子相遇,既然遇不到瓶子,怎麼可能毀壞它呢?
問:為什麼遇不到?
答:因為鐵錘已經到了第二刹那,而瓶子還停留在第一刹那,如果鐵錘還能遇到瓶子,應成鐵錘能遇到過去法,或者下午能見到早晨的太陽,今天能吃到昨晚開鍋的米飯。
比如,一列火車在鐵路上飛馳,車窗旁邊的旅客觀看窗外的景物,他能看到靜止不動的事物嗎?當然不能!他的位置隨著火車不斷遷移,他所見到的事物也一定在不斷更換。如果他前後見到了同一種事物(比如見同一棵樹),那應成火車已經賓士到了前方,而他還在原來的位置上紋絲不動,這顯然和現量相違。所以,運動者永遠見不到不動的事物,同樣的道理,刹那變的鐵錘永遠砸不到不變的瓶子。
反駁:比喻不對,因為車窗旁邊的觀察者把頭探出窗外往後看,就能見到前面見的那棵樹。
答:比如對同一人拍照,從正面拍一張,從側面拍一張,這兩張照片洗出來一樣嗎?如果不一樣,觀察者從兩個側面見到的樹怎麼會相同呢?
以上只是淺層的解釋,下面繼續深入:
在印度佛教中有一位法稱大菩薩,他在因明著作中作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就是在觀現世量裏永遠見不到常法。這個的理由是“能見的心識是刹那性”,也就是,分別識是刹那遷變的,它一遷變,它當中的現象自然跟著遷變,就像夢心念念遷變,夢境也念念遷變一樣。由此就知道,我們的分別識從沒見過兩刹那一樣的事物。
結合比喻想一想,比如放電影,放映機的馬達在不斷地轉動,在放映的畫面裏能找到兩刹那相同的畫面嗎?當然找不到,因為前前後後放出來的光線都不相同。或者,在一個盤子裏放上很多顆糖果,當盤不停地旋轉時,盤上有沒有不變動的糖果呢?當然沒有,全盤的東西都在隨盤旋轉。這是比喻“心變則萬法變”,我們的分別心刹那遷變,分別心中的景象也就在全盤遷變,所以在遷變的分別心中,誰也沒見過前後不變的常法,既然沒見過,有什麼理由說它存在呢?
總之,安立一個法是常住,最起碼要見到這個法在後面的某時和前面相同,但我們的分別心在兩個刹那時的現象畢竟不同,所以在分別心的境界裏永遠見不到兩刹那相同的法。(其實,我們在無量劫中根本沒見過微塵許的常法,但我們都認為有常法,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自己的意識錯亂了。)
現在應該明白了,這是因為心識刹那遷變,識所顯現的森羅萬象無一不是刹那無常的,由此,我們心前的萬事萬物在“刹那性”上得到了全盤的統一,即使是分別心所見的佛的色身也只是刹那性的影像。為什麼?因為佛的色身也是眾生分別心前顯現的影像,哪里有常住的體性?所以報、化非真佛,唯有法身是真佛。
有人說:報身、化身是無常的,法身或一切種智總該是常住吧!
在觀現世量裏,所見的、所認為的、所觀想的,不論法身或一切種智,除了只是刹那性的影像之外,決不會有常住的法,這就一概否定了常法。在分別心的境界裏,連無上的一切種智都不能說常住,何況瓶子這樣的小物體,更不會有常住的體性。
有人說:雖然瓶子是刹那性,但還是由鐵錘造成了它的壞滅。
答:如果是由鐵錘造成了瓶子的壞滅,那滅就是一個果,滅有兩種:一是前刹那瓶子刹那滅的體性,二是後刹那瓶子蕩然無存的滅(這是無事法的滅,無事和有事是一對,“無事”是零事物,就是像石女兒那樣,沒有任何東西。)。現在問:鐵錘是造成了有事法瓶子的刹那滅,還是造成了無事法的滅。首先,瓶子的刹那性是由泥團、手等因緣造成的,和鐵錘沒有任何關係,如果硬說是由鐵錘製造了瓶子的刹那性,那就是把泥團和手等的功勞攬在鐵錘身上。其次,無事法的滅就是一無所有的滅,這樣子虛烏有的法誰也無法製造。比如,我們刊登一則啟事:誰能製造一件龜毛衣服,就獎賞他十億美金,相信沒有人能造出來,誰能造出沒有的東西呢?(如果覺得抽象,可以手裏抓把麵粉,然後問自己:用盡一切努力捏這把麵粉,能不能捏出一個零來?無論如何也捏不出無事法來。)
這裏關鍵要知道:只有產生了新事物才能說造成,沒有產生任何事物是不能說造成的。“造成無事”實際是自相矛盾的說法,因為造成無事就是造成的是零,也就是什麼也沒造出,怎麼能說“造成”呢?
有人說:鐵錘造成瓶子毀滅的同時,自然出現它的附產品碎片。(自然:無因。)
破斥:如果在鐵錘毀瓶的同時,自然產生了碎片,那以同等道理,應成工人毀滅泥團的同時,無因產生了瓶。為什麼不說工人的手毀滅了泥團,自然蹦出一個陶瓶呢?或者,為什麼不說水、土、陽光毀滅了種子,無因產生了苗芽;廚師毀滅了麵團,無因產生了拉麵?事實真相是:
水土等+種子 →苗芽
手等+麵團 →拉麵
以上遮破了“鐵錘使常住瓶變成無常,鐵錘是常住瓶的滅因”的觀點,附帶還講到鐵錘不是刹那瓶的滅因。總之,如果瓶是常住,就無法變成碎片。
【然而,瓶自身是刹那滅的自性,由最後一刹那瓶為近取因、鐵錘為俱有緣,而出現碎片階段,如同由泥為因、手運作為緣,從中產生第一刹那之瓶。】
“然而”是承接上文,有個轉折的意味在裏面,意思是如果瓶是常住,無論如何都毀壞不了,也就是不可能由鐵錘的擊打而產生碎片。相反,承許瓶是刹那滅的自性,便能合理地建立因果,即最後一刹那的瓶是忽爾顯現的刹那滅的現象,鐵錘也是刹那滅的現象,兩種法聚會的當下,以緣起力忽爾就顯現碎片,就像當初泥團和手的運作聚會,忽爾就產生第一刹那的瓶一樣,都是因緣和合生果的現象。
用公式來表達,就是:
最後刹那瓶(因)+ 鐵錘猛擊(緣)→碎片(果)
如同:泥團(因)+ 手運作等(緣)→第一刹那瓶(果)
這裏要領會兩點:一、只有在刹那性的法上才能安立因果;二、一切顯現只是緣起生的自性,前前後後一直是因緣生果,都只是生了一個法,而不是滅了一個法。
陶瓶是一個例子,研究透了它,舉一反三,就會通達一切有為法存在的狀況。比如,瓶換成種子,如果種子常住的話,不論農民如何努力,也不可能使它變成苗芽,因為常住的種子是不會有任何變動的。相反,種子是刹那性,種子自身就有變的因素,和水、土等的助緣和合,以緣起力就會產生苗芽。依此類推可知一切因果只有在刹那性上才能建立。
疑:論中用產生第一刹那瓶的現象來比喻,初始是瓶生起,最終是瓶壞滅,一始一終看起來差距很大,就像一個孩子最初來到人間,我們慶祝他的誕生;最終他離開人間,我們哀悼他的死亡,這是一生、一滅的兩種事,怎麼能說一致呢?
我們有這樣的疑惑,是因為我們沒細心作過觀察,稍作觀察就能看清它的真相。比如,手裏捏一團濕泥,立刻出現一個泥團,這是因緣生果,泥是因,手是緣,泥團是果。再用鐵錘打這泥團,頓時出現一堆散泥,也是因緣生果,泥團是因,鐵錘是緣,散泥是果。前後都是“因+緣 →果”的模式。
人的生死也是如此,一個人的誕生是自己的業識配合父母精血而出現人的身體,一個人的死亡仍是自己的業識加上緣而出現中有形態。拉開來看,從無始到今天的漫長流轉中,每個刹那的顯現都是因緣和合的現象,而且在它產生的同時又作為因,配上其他緣,又產生下一刹那的現象,就這樣,按照“因緣生果,果又成因,因又生果”的程式輾轉不斷地演變。就像手和泥造成了瓶,瓶和錘又造成了碎片一樣,一切時空點上的顯現都是緣起生的自性,由因緣和合只是顯現新的法,並不是毀滅舊的法。
我們再檢查上面的觀點,會發現這些觀點多麼荒謬可笑。
觀點一:鐵錘毀壞了常住的陶瓶,使陶瓶變成無常。這是把因緣生果看成以緣毀滅了常法的因。
觀點二:鐵錘毀壞了刹那性的陶瓶,自然產生碎片。這是把因緣生果看成以緣毀滅了因的同時,無因產生了一個果。
觀點三:鐵錘既製造了瓶子的壞滅,又生起碎片。這是把因緣生果看成以緣同時製造了無事的滅法和有事的果。
下面進一步辨析。世間人都說“鐵錘是毀滅瓶的因”,這種說法合不合理呢?或者,從哪種意義上說合理,按哪種意義說不合理?
【儘管如此,由鐵錘能中斷陶瓶同類不斷而生的相續,也取名為滅瓶之因。】
“儘管如此”是轉折詞,意思是,雖然鐵錘沒有造成任何滅法,並不是滅因,但由“鐵錘能讓瓶的相續中斷”這一點也安立是滅瓶之因。
問:前面說鐵錘是產生碎片的因,這裏又說是滅瓶之因,如何圓融這兩種說法呢?
答:我們過年貼春聯,會寫“辭舊迎新”四個字,其實,“辭舊”就是“迎新”,“迎新”就是“辭舊”,兩者只是同一件事的不同角度的說法。比如,腳向前邁開一步,腳到了新位置時,就是離開舊位置時;腳離開舊位置時,一定到了新位置上。同樣,“碎片產生了”和“瓶的相續中斷了”也只是同一件事的不同角度的說法,新的碎片產生時就是舊的瓶相續中斷時,針對前者就說鐵錘是產生碎片的因素,針對後者可說鐵錘是導致瓶的相續中斷的因素。兩種說法都可以。現在隨順世間名言把瓶相續的中斷說成是瓶的壞滅,從這一點也把鐵錘叫做滅瓶之因。
【雖然按粗相續無常的現相說以錘滅瓶並沒有不符合意義,但不了知細法性無常而認為“瓶期間常住,僅以其他滅因而無常”,則只是錯亂而已。】
(“粗相續無常”和“細法性無常”是一對專有名詞,簡稱“粗無常”和“細無常”,中斷了同類相續是粗無常,有為法法爾刹那滅是細無常。比如一個人幾十年中刹那刹那顯現人的形態,叫做人的同類相續。最後遇到死緣中斷了人的相續,轉成天身,這是人的粗相續無常。做人期間,每刹那是因緣造成的有為法,法爾是刹那滅的體性,這是細法性無常。)
世人都說“鐵錘毀滅了陶瓶”,按照粗相續無常的現相,以鐵錘的因緣而導致陶瓶的相續中斷,說它是滅因和實際意義吻合。但是,不了知有為法細法性的無常,心裏認為陶瓶本來常住,只是由外因的鐵錘使它變成無常,就只是一種錯亂(為什麼說是錯亂?因為本來不是如此,還認為是如此,這就是心識錯亂了。)。
比如一個人中毒死亡,從“毒物讓他此生的相續斷絕”這一點說他中毒而死,和事實吻合,但認為他的身體一直如金剛般常住,只是毒物讓他出現無常,這就是心識錯亂了。
一般人認為人死了才顯現無常,人活著並不是無常,實際上,“諸行無常”是指即使在年輕力壯的時候,也是每刹那壞滅的自性,佛經裏把人身比喻為廣場中央的燭光,只有通達細無常才能領會這一比喻的喻義,事實上,不是到燭光吹滅時才出現了無常,而是在燭光穩定顯現的期間,就是每刹那生滅的無常性。每刹那的光是由蠟燭、燈芯等因緣造成的,法爾只是一個刹那的顯現,而且,由燭光是刹那滅的,才會被風一吹就導致熄滅,不然,常住的燈光再怎樣吹也不會熄滅。
《八大人覺經》說“國土危脆”,不懂細無常也難以領會其義。我們想一想,如果高山、平原在存在期間是堅固的,怎麼能說“國土危脆”呢?學了細無常才知道,高山、平原都是由因緣造成的,即使在相續穩定存在期間,也只是每刹那瞥爾一現、瞬間就消失了,和銀幕上瞬間閃現的畫面一樣。從刹那性來看,國土確實和泡沫一樣,這樣一閃就消失的東西,當然是危脆的。
所以,要看到自己在哪點上錯亂了,地球不是只到爆炸的那一刻才顯現無常,而是就在存在期間也是刹那不住的無常體性。
【因此,由不同的因緣集聚而出現的同類或不同類的事物階段 ,一切都是緣起生的自性,以一組組刹那而次第安立的。】
這是開示一條貫穿一切有為法的大共相,學習時把握從近到遠、從小到大的方法,首先從切近處入手,把它觀察清楚,然後展開來推到一切有為法上。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凡夫心量狹小,一下子講廣大相不容易相應,所以要找到很切近的點,心能在這點上觀察、分析、體會,再逐步擴展到一切有為法上,就能落到實處,生起具體的認識和感受。
以陶瓶和碎片為例,陶瓶從生到滅時,每刹那的顯現都是緣起生的自性。首先,第一刹那的瓶原來不存在,以手和泥團等的因緣和合才顯現。這以後在瓶相續安住的期間,每一刹那都是緣起生的現象,就是以前一刹那的瓶為因,以瓶以外的地水火風等為緣,顯現後一刹那的瓶。由於刹那刹那都顯現瓶的形態,就把這一組同類的刹那安立為瓶的階段。在最後一刹那遇到了鐵錘,忽爾就顯現碎片的新形態,這是進入了新的碎片階段。
再看碎片也有從新生到相續滅的一段,碎片並不是本有的,它只是由瓶和鐵錘造成的現象,所以它是緣起生、是刹那性的。在它產生之後,由前一刹那的碎片和地水火風等和合,產生後一刹那的碎片。這樣碎片從新生到消失之間,每刹那都顯現碎片的形態,把這一組同類的刹那安立為碎片的階段。
所以,陶瓶和碎片的階段都是在一組同類的刹那上假立的。展開來,碎片之後有粉末,粉末之後還有後後階段;陶瓶之前有泥團,泥團之前還有前前階段,前前後後都是刹那刹那的顯現。這是一條漫長的相續之流,這期間的一切階段都只是緣起生的自性,都只是按照同類歸納的原則在一組組形態相似的刹那上假立的。
再以自己為例作觀察,以三生來說,假設前世作牛、今生作人、來世作極樂世界的菩薩。以前並沒有這個今生的身體,這只是在自己的業識和父母精血和合時,才形成第一刹那,既然這是由因緣造作的法,就沒有常住的體性,就只是一刹那的顯現。此後,從入胎到死亡之間,刹那刹那由因緣顯現人的形態,這組同類的刹那就叫人的階段,實際上,除了一刹那顯現一相之外,並沒有別的實體的階段。
在臨終最後一刹那,以念佛為因,以佛的大願為緣,一刹那就出現蓮花化生,這是生命進入了新的階段,從此,刹那刹那顯現輕虛之身、無極之體,直至證入無為法。這一組刹那可以說是淨土菩薩的階段。
再看前世做牛的階段,最初是以造惡的業識和父母精血和合出現了牛身的第一刹那,正當形成時,就是刹那性,從此由業力牽引,刹那刹那顯現牛的形態,直至死亡。這期間,一組刹那都是顯現牛的形態,合起來叫牛的階段。
像這樣一世世往前推,一直推到無始,統觀起來,才知道無邊的生命旅程,實際只是一個個刹那滅的顯現。在這裏面沒有一個實有的階段,階段只是一種假立,就是按照同類歸納的原則,把一組組的刹那安立為一個個的階段。
推而廣之,十方三世的器情現象都只是緣起生的刹那性,不同的因緣和合,就出現不同的刹那顯現。所謂階段,只是按歸類的原則在形態相似的一組刹那上假立的。在有為法的世界裏,不論有多少種階段,不論是同類還是不同類的階段,不論持續多長或多短的階段,總之,一切都是以一組組的刹那按次第而安立的。
這裏關鍵要理解階段和刹那的關係,一般人認為階段不是刹那,他認為有一段實有的階段存在,其實,階段只是分別心把一組刹那連系起來而假立的,除了一個個刹那之外,並沒有別的階段存在。
沒有通達刹那無常的人,在他眼裏只有階段、沒有刹那,就像不懂微塵性的人,只“見”到一個個粗大的事物,比如一張桌子、一個人或者一座山等。以門為例,我們覺得是一種渾然一體的、有形有相的物體,其實,在微塵層面上只有許許多多的微塵,根本沒有一扇整體的門,心前顯現整體門的形相只是第六意識的錯覺。同樣,在時間的微觀層面上,除了當下一刹那之外,誰也沒見過整體的階段。我們覺得有一段完整一體的時間,這是第六意識錯亂了,出現了實有階段的錯覺。總之,所謂的階段就是第六意識在一組同類的刹那上假立的。
(三)攝義
【如是,萬事萬物呈現了從因中新生,有因牽引之間同類相續不間斷的安住,以及在因退失時同類相續也最終斷滅的生、住、滅三相之性,而且,這不觀待其他因、自己法爾不住第二刹那的無常性也為諸聖者所照見。】
這裏總結了兩點,一是有為法呈現了生、住、滅三相,二是有為法的細法性無常。
第一點:有為法呈現了生、住、滅三相
注意到在描述生、住、滅三相時都出現了“因”這個字,像“從因中新生”、“有因牽引之間”、“因退失時”是告訴我們萬物只是所作性,既是所作性,就完全受著因緣的支配,沒有自己獨立的體性。從生住滅三相來看,就是有因集聚時,就從因中有新的相生起;有因牽引時,就一直變現這種同類的顯現,這是同類相續的安住;因退失時,失去了因緣的支持,這種顯現就隨即消失,這是同類相續的斷滅。
燈焰是這方面最能啟發人的比喻,它能很快讓人生起理解。我們觀察到,油燈點起來了,是從油和燈芯中出現了燈焰;在油和燈芯不斷積聚時,有油和燈芯的牽引,刹那刹那都顯現火焰之相,這期間,燈焰的同類相續沒有間斷,叫做燈焰的安住;最後油和燈芯沒有了,火焰不可能無因安住在空中,到這時,燈焰的同類相續就斷了,這是燈焰的壞滅。在燈焰上呈現了這樣的生、住、滅三相。
萬物如燈焰,因緣如燈芯和油,萬物顯現就像燈焰閃閃發光,萬物的壞滅就像沒有油,火焰隨即消失。一切有為法就是這樣呈現出生、住、滅的三相。
第二點:有為法的細法性無常
所謂法性,就是法自身的體性。有為法本身就是刹那滅的體性,不必要觀待其他因,這種自身刹那不住的無常,叫做法性無常。
和粗無常相比,細無常是聖者瑜伽現量照見的事實,一般凡夫只是以理通達,不是以瑜伽現量照見。
【如是,如教中所說,是以事勢理成立的。】
“教”即以正量成立的佛的聖教,不是外道的邪教。佛的教法用現量、比量、教量觀察,沒有絲毫垢染,是清淨的聖教,其他外道都有染汙。事勢理就是事物必然如此成立的道理。
三、遍推內外
分二:(一)外器世界無常 (二)內有情界無常
(一)外器世界無常
分二:1、抉擇刹那無常 2、揭示常執錯亂
1、抉擇刹那無常
以下一段是由兩方面的理由,即萬物有最終的壞滅和安住期間的種種變異,成立器世界是刹那無常的體性。
理由一:萬物最終壞滅
【若作如是觀察 ,即使外器世界的風、水、地以及須彌山、金剛石等的堅固事相,也全部是由諸有情業力,像空中的浮雲般最初形成、暫時安住 、最終以火等 壞滅 而於虛空中化為烏有故;】
學習這一段,一要知來由,二要知比喻,三要知推理。
(1)知來由(知道器世界的來由)
論中“由諸有情業力”要連到下麵的生、住、滅三相。器世界萬物最初形成是由有情業力,暫時安住是由有情業力,最終壞滅還是由有情業力。
知道萬物的生、住、滅都是由業力決定,就知道萬物只是業力所作的法,並沒有獨立的體性。
(2)知比喻(知道浮雲所表達的意義)
在我們眼裏,浮雲是一種無實質的法,起先空中沒有浮雲,後來因緣積聚忽然在虛空中顯現;然後一段時間內,呈現浮雲的因緣在積聚,浮雲的相就不斷顯現;最後因緣消散,浮雲也消失在虛空中。
實際上,器世界的萬物就是虛空中呈現的一朵朵“浮雲”,最初因緣集聚時,忽然在虛空中顯現,這是生;其後在因緣沒有退失期間,刹那刹那顯現同類的相狀,這是住;最後隨著因緣消散,這類現象蕩然無存,這是滅。我們心前的山河大地、城市街道、花草樹木,乃至我們的住宅、住宅裏的桌椅、電器,都是這樣的“浮雲”。
比如,須彌山是不是一朵“大浮雲”呢?沒有通達細無常會認為這是天方夜譚。實際上,原本沒有須彌山,只是劫初由眾生的共業忽然在虛空中顯現這種巨大的現象;中間長時間裏,須彌山刹那刹那在虛空中顯現;到了劫末,三災降臨,大火把須彌山燒盡無餘。所以須彌山和浮雲並沒有兩樣,只不過是朵體積巨大、相續長久的浮雲。
(3)知推理(知道由哪條理由推出器世界的萬物是刹那性)
器世界的每個事物上都有由業力最新形成、中間安住及最後壞滅的相狀,因為能見到最後位的變壞,所以器世界的萬物都是刹那滅的體性。為什麼?因為如果萬物不是刹那滅,就不會有它後來的變壞。
理由二:萬物安住時有變異
我們抉擇器世界安住時的刹那性,就是以“有變異故”證成萬物都是刹那滅的體性。
方法比較簡單。上面細無常的道理精通了,接下來就在具體的事相上觀察,推理方法是首先觀察事物上的變異。觀察變異要吃准,“變異”重在異字,“異”就是不同,所以把握一點,就是觀察一個法後面有什麼相和前面不同,比如是顏色不同,還是形狀、位置、狀態、性能不同等等。總之,觀察到前後在哪方面有不同,就是在那方面有變異,也就證明在那方面是刹那滅的。
為什麼有變異的法就是刹那滅呢?因為有為法的存在方式只有永恆常、暫時常、刹那滅這三種方式,永恆常當然無變異,暫時常即暫時一段常住、在這一段的最後壞滅,而暫時一段常住就是這一段前後一體,這一段的最初不滅這一段的最後也不能滅,這和承許它最後壞滅相違,所以不存在暫時常的情況。這樣就知道,如果一個法上有變異,那它既不是永恆常,也不是暫時常,一定是刹那滅。
從哪些方面觀察變異呢?這要注意俱有緣,俱有緣一變,變相就顯示出來了,所以重點在俱有緣上拓開思維,一類一類具體地分析事物的變相。經過深入、持久、多方面地觀察,最終會明白:器世界的萬法本沒有一段穩固的存在,本來只是刹那滅的法。再深入就知道器世界只是虛假的法,如同夢中的器世界。
原先,我們認為器世界裏有一部分法是恒常穩固的,即使學過一些無常的教法,我們也只知道到了地動山搖時才是顯現無常,而在此之前是毫無變動的。這只是一種粗大的認識。佛法的無常超出世間認識的方面只在細無常上。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在開演諸行無常時,重點落在細無常上。細無常是說,並非到天崩地裂時才顯現無常,而是就在風平浪靜時也是刹那生滅的,所謂的常住,實際上像石女兒一樣一點也不存在。
抉擇好了細無常就知道,所謂的器世界,僅僅是由業力顯現的一幕幕彼此他體的假相,由這種認識就可以徹底地破除常執,進一步以刹那性為基礎,很順利就能趣入空性。
我們首先抉擇器世界、根身、心心所的刹那性,是十分關要的趣入空性的加行。能夠抉擇到量,我們實執上的千斤重擔就可以卸掉一大部分。為什麼呢?因為抉擇到器情萬法都只是當下一刹那的顯現,過去、未來的法像石女兒一樣,而這一刹那的顯現也是刹那就滅了,到這裏再邁進一步證到這一刹那空,無邊的二取山峰頓時就消失了,留下來只是平等一味的法性。
所以,為什麼最初一步要落在刹那性上?就是因為我們的心識太粗、太沉重,無法一下子趣入空性,這就要有巧妙的過渡方法,首先抉擇刹那性就非常巧妙。當你抉擇到一切色法、心法只是一個刹那的顯現時,問題就變得非常簡明、輕鬆了,無邊的諸法頓時減到只有當下的一刹那,能把這一刹那空了,萬法頓時就空了。所以,這個刹那性就是趣入空性最佳的跳板,從這裏起跳,輕而易舉就可以趣入勝義。
抉擇無常時,我們要力求具體、細緻,一類一類的現象在心裏以理推導,確認它是刹那滅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就像建造一座大廈需要一塊塊磚壘起來一樣,我們只有在一個個具體的事物上作觀,從這裏進入,才能讓無常的見解日益穩固、明顯、深刻,舍此一路,沒有其他辦法。
這裏有兩種方式,一種只是籠統地知道器情萬法是刹那性,但自己沒做過具體的觀察,心裏沒有深刻的體認,在碰到具體的事物時,根本不知道這是刹那滅的。這樣理和事就脫離開了,本來無常是有為法的法性,應該在萬事萬物上見到,如果萬事萬物上抉擇不到無常,單單只是一種抽象的無常概念,這就有很大的偏差。因為無常只在具體的事物上體現,離開事,哪里有單獨的無常呢?一般人口中說無常,落實到自己的身心世界上哪一樣也觀察不到、運用不來,造成這種中空的現象,就是因為沒有扎扎實實地用功觀察。
另一種方式是注重基本功,對一類一類的事相都以理觀察而確認到它的刹那性,由於思維緣著具體的根身、器界、心、心所把它想透了,所以遇到具體的人、事、物時,就都有能力作無常想,綜合起來會對諸行無常引發沒有人能奪走的定解。
所以這兩種方式很不一樣,一種是大而空的,大而籠統的;一種是細而實的,能滲透一切的。
很多人碰到具體的事情,心裏根本不反應這是刹那滅的,面對一張桌子、一個人、一座山,一點刹那性也感覺不到。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沒有用思維想透它,真正想透了,臨時就用得起,心裏會很有把握,而且思維越用越熟,越熟越有力量。這就像打拳,經過實戰練習的人和花拳繡腿根本不一樣,他是真刀真槍和很多人較量過,所以臨場實戰的能力很強,一上場就能用出來,而且能克敵致勝。
全知麥彭仁波切在《淨心引導》中這樣說:“對於一切器情世界所具有的形成之後壞滅的相狀,外界四季遷變,內有情由少至死的變化,從高至低、由盛而衰、由樂至苦等,凡是自他所見所聞的種種法,一切諸行猶如閃電、水泡、浮雲般遷變的現象,乃至尚未對此生起明確的定解,就要持續不斷地觀修。”裏面對觀修無常的方法、修量和觀修要具體化、要持續不斷等方面,都作了明確的交待。而在觀修之前,最重要的就是通達細無常的法義,這就要精進地聽聞、思維,對我們來說,現在欠缺的是有質有量的思維這一環。
總之,我們需要作具體的觀察,通過千百次的努力觀察來引生無常的定解,這樣才可能把無常觀貫徹到方方面面,由此徹底掀翻常執,改變自己的思想、行為。這樣,見一張桌子,就知道桌子是刹那性;面對一個人,就知道人是刹那性;坐一輛車,就知道車是刹那性……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沒有不是刹那性的。我們學習諸行無常,按這樣由聽聞轉入思維、由思維轉入修習,就會得到無量無邊的功德利益。
以下開始抉擇器世界安住時的刹那無常:
【如此正安住時(器世界萬物在同類相續安住的期間),也可見有外界四大種和色等五義由緣而增、減的變異(“由緣而增減”,緣指俱有緣,增、減是變異,比如因季節關係,水位上升和下降是增減的變異。);由宿業力造成環境的變異(“宿業力”:從心上說,是指同類習氣的積聚。);如是,人作挖掘、焚燒等業;火等為其他大種損害;歷時長久而變異;由心轉變,諸外境義也如是轉變,如同獲得三摩地的行境等(這是講“境隨心轉”,隨著內心習氣變得清淨或不清淨,外境五義也相應地轉變。“三摩地的行境”是比喻,以十遍處為例,十遍處是指一切處觀四大、青黃赤白、空無邊際及識無邊際,比如依靠禪定的力量,以水大為所緣,周遍一切時間、方所都能呈現水的顯現。“等”字包括修白骨觀等。),由此成立是刹那無常。(“由此”就是由有最後壞滅和安住時的種種變異。)】
分七方面抉擇:
1、觀察四大的變異,抉擇刹那性
“四大種”指構成器世界的基本元素——地水火風,萬事萬物都是由這四種元素構成,所以叫做大種。
我們原先認為地水火風是常住或暫時常住的現象。這是一種錯誤的觀念。我們必須抉擇到地水火風只是一刹那緣起生的現象,由此深入,才知道地是虛假的,和夢中的地一樣,只是心前顯了一下地的相,一刹那就消失了,所以並沒有真實的體性。其他水、火、風也是如此。
抉擇刹那性的方法:首先觀察這個法有變異,然後推導,它若是常住,則是前後一體,最初不變終不可變,現在變了,說明不是常住而是刹那滅的。總之,有變異的法就是刹那滅的法,有變異和刹那滅是一個意思。
(1)抉擇水
觀察一:江河裏的水, ,乾旱時,水量減少,水位降低;雨水多時,江水暴漲,水位上升,水有增減的緣故,水是刹那滅的自性,因為如果水是常住,則不會有任何增減。
觀察二:在我們的感覺裏,長江在時間上是前後一體的,這就是常執。現在要破除這種執著,就要抉擇到長江只是當下一刹那的一幕假像。
以理破除常住的長江:比如汛期來時,一夜之間,長江水位上升了三十分米,如果長江是常住的,怎麼可能上漲呢?常住的法永遠不會有變動。所以,只有承許長江是刹那滅,由刹那刹那遷變的積累,才導致一段時間之後出現了顯著的變化。
從江水的流動也可看出長江是刹那性的,滾滾長江奔流直下,江水的位置迅速發生變化,表明長江水是刹那滅的,不然江水常住,永遠也不會有空間的位移,這樣怎麼會出現奔騰的長江呢?比如江中的一個水分子開始在東方,後來移到了西方,如果水分子是常住,它的位置應不會轉變,現在位置變了,說明已經不是原來的水分子了。由於有這種變異,就證明水是刹那滅的。
這裏有兩種觀點,一種認為:水不變,只是水的位置在變,不變的水從此方流到了刹那彼方。另一種認為沒有水從此流到彼,只是刹那在顯現水的相,第一刹那顯現它在前面,第二刹那顯現它在後面,第三刹那顯現它在更後面,前前後後連起來就生起它流動的錯覺。後面的觀點才是正確的。總之,我們要體會到,沒有常住、沒有靜止、也沒有流動,有的只是一幕幕緣起生的畫面,和放電影一樣。
抉擇到這一點之後,再看千江萬河,水量有增減,水位有變異,因此都是刹那性。
觀察三:用手搖一碗水,水馬上動盪,證明水是刹那滅的。如果水是常住,無論怎樣搖晃也不會動盪。或者用火燒水,水在壺中沸騰,證明水是刹那性。
(2)抉擇火
比如燒火,有柴時,火就燃燒;柴燒完,火就熄滅;柴多,火就旺;柴少,火就小。火的畫面在不斷轉換,證明火是刹那滅的體性。實際上,沒有常住的火,有的只是由柴、空氣等因緣顯現的一幕幕火的畫面,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
(3)抉擇風
觀察一:風是動轉的體性,沒有靜止不動的風,由風的體性證明風是刹那性,不然常住的風怎麼能動轉呢?
觀察二:比如,風從南刮到北,風的畫面在不斷轉換,如果風不轉換,能感覺到風在飄動嗎?由風的吹動證明它是刹那滅的顯現。
觀察三:風力有變異,風越刮越大或者逐漸變小,這是風力在轉變,證明風是刹那滅的。
總之,風不是常住的法,它只是因緣和合顯現的一幕幕風的畫面,顯現的當時只是一刹那。
地的刹那性不另作抉擇,後面講其他方面時會多次以地大作比喻。
2、觀察五義的變異,抉擇刹那性
“五義”指色聲香味觸五方面的意義,一個物體上的意義無非是這五種。比如一塊麵包,細緻地觀察,它所具有的意義就是五方面,麵包的顏色、形狀是色義;有麵包粒子振動的聲波是聲義(只不過超出人類所能感知的頻率範圍);麵包的香氣是香義;放在口裏咀嚼,有味道,是味義;有柔軟的觸感,是觸義。
我們把器世界的物體從相狀上分類成色聲香味觸五義,把五義都抉擇為刹那性,由五義合成的器世界就全體都是刹那性。這種抉擇方法是先把總體分成若干個側面,把每個側面都抉擇為刹那性後,總體就成立是刹那性。我們遵循這樣的思路,對構成器世界的五義分別觀察,抉擇每一義的刹那性。
(1)抉擇色(色即物體的形狀和顏色)
器世界中,萬物的形狀和顏色在不斷變化,比如草木在春夏秋冬有非常分明的變化,浮雲隨風不斷變換姿態,這都是明顯出現了變異。也有很多物體,變化速度非常緩慢,但是逐漸積累下來,會出現形狀和顏色的變化,比如一塊巨石在大自然中逐漸風化,表明再堅硬的物體也存在變異。總之,在整個器世界當中,找不到一個形狀和顏色一點不變化的物體。
從萬物的形狀、顏色有變異這一點,透露出色是刹那滅的,因為如果顏色或形狀不是刹那性,那應該永遠保持當初的相狀,而不會有任何變化。(比如一種形狀,在一段時間中不變,它在這段時間裏是前後一體的,既然是前後一體,前面不變,後面就不可能變,所以是永遠不變。因此,形狀上有變異,就決定形狀是刹那滅的。)
這個理很不可思議,雖然沒有以現量或者精密儀器見過顏色和形狀的刹那性,但是以正理的作用可以斷定顏色和形狀是刹那滅的。十方三世的任何形色都和夢中的形色一樣,只是心識前顯現的刹那生滅的影像。
(2)抉擇聲
聲音的變化最為顯著。我們聽到的聲音都是高低起伏,有種種聲調、強度、旋律上的變化,這表明聲音是刹那滅的法,如果聲音不是刹那性,那就永遠是第一刹那的聲音,聽不到一點不同的東西,照這樣聽不到聲音的起伏、聽不到一句話的意義或者一首樂曲的旋律。
觀察一:比如聽交響樂,時而高昂、時而低沉、時而激烈、時而平緩,這樣的旋律實際是第六意識把多個刹那的聲音連起來所造成的錯覺。如果聲音不是刹那性,那就永遠不變,決定產生不了波動感。
觀察二:我們說話,下至說一句話都需要由刹那性才能建立。如果聲音不是刹那性,那說第一個字就永遠是第一個字,不會聽到後面的字;說第一個音節,就永遠是第一個音節,不會聽到後面的音節。事實上我們聽到一整句的語言,這說明聲音是刹那性的,也就是由內心的作意、發音器官等因緣和合,刹那刹那顯現不同的聲音,第六意識把前前後後的聲音聯繫起來,而聽到了一整句的語言。
觀察三:我們口裏發“阿”的聲音,能聽到聲音越來越大,如果聲音不是刹那滅,怎麼會一點點變大呢?聲音不是刹那滅,就永遠是固定的一種相,不會有增強和減弱。
又比如新年敲鐘,鐘聲漸漸宏大,然後又漸漸變小,最後消失。從鐘聲有轉變,就知道鐘聲是刹那滅的,不然絕不會變大或變小。
進一步要明白,只有當下一刹那的聲音呈現,前面的聲音消失了,後面的聲音還沒有生起,如果意識不把前後的聲音連起來,就只有當下一刹那的聲音顯現,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3)抉擇香
我們用鼻子嗅香時,發現香氣有濃淡、種類等方面的變異。比如先聞到濃郁的芳香,後來芳香漸漸散去,又傳來刺鼻的臭氣,過後臭氣也消失了,所以香是有變異的。由香有變異,就一定是刹那性。不然,香不是刹那滅,就永遠只是最初的相狀,而不會有任何改變。
進一步,當下只有一刹那的香在顯現,除此之外,前前後後的香像石女兒一樣根本沒有。所以香只是刹那性的影像,如同夢中的香。
(4)抉擇味
觀察一:口裏咬一根辣椒,開始時辣味不明顯,很快辣味就強烈起來,可見辣味已經轉變了。由辣味有變異,就一定是刹那性。
進一步,辣味是所作的法,是由辣椒、舌根、唾液等因緣和合而造成的,所以辣味只是緣起生的現象。正當顯現時,沒有過去和未來法,只是當下一刹那的辣味。
觀察二:比如蘋果沒成熟時,味道是酸的;成熟時,味道變成了甜味。如果蘋果的味塵不是刹那滅的,那蘋果就永遠是酸味,不可能變甜。
總之,一切物體的味塵都是刹那滅的體性。
(5)抉擇觸
冷、熱、軟、硬、光滑、粗糙都是觸。我們稍微留心,就能發現物體的觸塵在不斷發生變化。比如,剛出籠的饅頭,柔軟燙手,放上幾天之後,變得又冷又硬。饅頭從熱變冷、從軟變硬,表明觸是刹那滅的,如果不是刹那滅,那軟饅頭就永遠是軟的,不可能變硬。或者我們穿的衣服,最開始很光滑,穿久了就變得粗糙,從這一點證明衣服的觸塵是刹那滅的,因為如果衣服的觸塵不是刹那滅,那就永遠保持原狀,而不會有任何改變。
綜上分析,色聲香味觸五義都是刹那滅的法,合起來,由五義組成的器世界就全體是刹那滅的體性,正當顯現時只是一個刹那的影像。
3、觀察宿業造成的環境變異,抉擇刹那性
觀察點是由業力因緣造成了哪些環境方面的變異,就是以業力關係導致在環境的哪方面出現了前後的差異。找到哪方面有變異,就說明這方面是刹那滅的現象。方方面面綜合起來,會知道器世界全體是刹那滅的體性。再由刹那滅就知道刹那刹那是他體,排除掉過去和未來的刹那,就只剩下當下一刹那的顯現,由此就知道器世界和銀幕上的畫面一樣。
觀察一:春天的土地,經過農民的耕耘,會長出很好的莊稼,不耕耘就長不出任何莊稼。這個例子中,環境是土壤,業是耕耘,由這種業造成了土壤的變異,就是由不能生長莊稼變得能生長莊稼。
由土壤有變異,就推出土壤一定是刹那滅的法。因為如果土壤不是刹那滅,那土壤就是常住的法,不論農民如何勞作,也不可能改變它的品質。所以,土壤一定是刹那滅的。
知道了刹那滅之後,再觀察,土壤前一刹那生了又滅,後一刹那也是生了又滅,刹那刹那都是他體法,這樣當下排除掉前後的刹那,就只剩下當下一刹那的顯現,而且現了就滅,所以現實中的土壤就像銀幕上的土壤一樣。
這只是人間幾個月由業力所造成的變異現象,以小見大、以近見遠,會發現業力在方方面面造成環境的改變,也就在在表明環境只是刹那滅的現象。
觀察二:在業感緣起中,說了十種惡業怎樣造成器世界的染汙,又說了十種善業怎樣使器世界變得美好。比如,邪見業力讓地上的寶藏逐漸消失;邪淫業力讓環境變得染汙;由善業力,五穀的色、香、味變得圓滿,即使下劣物質也顯現成珍貴之物……從這些變異方面,可以推出環境是刹那滅的法,因為環境若不是刹那滅的法,就是常住法,這樣再怎樣造業也不能使它改變。相反,環境是刹那滅的法,才會由眾生業力的作用,而一步步地演變。
比如,歷史書上講,萬年前的水味像乳酪那樣醇厚,今天的水則發展到不能直接喝了,即使經過淨化的純淨水也是淡淡的,沒什麼味道。如果水味是刹那滅的,那就只會永遠保持原態,不會出現前後懸殊的差異。
又比如,就在二十年前,我們吃的蔬菜、瓜果、魚肉,都感覺味道很濃、很有營養,吃了很有氣力,現在吃什麼都沒有從前那樣的感覺,味道、營養降低了很多。這也說明生態環境是刹那性。
古印度有位叫耆婆的醫聖,他在世時還有一種藥王樹,能照見人的肺腑,到了中國明朝,上品的人參多數有形,價格也不很高,到清朝時,價格提高了四五倍,人參的形色、味道卻不如以前。按這樣觀察,業力確實造成了環境的變異,證明環境是刹那滅的顯現。
4、觀察人為造成的環境變異,抉擇刹那性
觀察點:由人類的工作對環境造成了哪些變異,由此抉擇環境是刹那滅的體性。
人為造成的環境變異處處可見,比如在我們周遭,有開鑿隧道、建築大壩、鋪設高速公路、建造地鐵、建造高樓、開通運河、人工降雨等等。尤其隨著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人類在短時間內讓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切都在宣說無常法,尤其在今天,只要有一雙慧眼,瞭解無常比以往任何時代都要容易。
觀察一:用鎬挖地,泥土從地下移到地上,這是一種變異——泥土位置的變異,前面在地下,後來移到地上。泥土的位置變了,說明舊泥土滅了,變成了新泥土。
“有變異故”推出泥土是刹那滅的法,因為如果泥土不是刹那滅,那麼它在地下就永遠在地下,不會有任何位置的改變。現在見到泥土的位置變化了,證明泥土是刹那滅的。
再看泥土是刹那滅的法,前一刹那生了就滅,後一刹那也生了就滅,前前後後都是他體,所以在當下正顯現泥土時,沒有前後,只有當下一刹那的泥土,而且它剛一顯現就壞滅了,所以和空中的浮雲一樣。
觀察二:能由挖泥推出泥是刹那性,舉一反三,就可以推出一座城市是刹那性。比如上海是一座刹那滅的城市。為什麼呢?因為一百多年前,這裏只是東海邊上的漁村,今天的上海完全是由人工建造的,一條條街道、一座座高樓、四通八達的立交橋、地鐵、機場、水底隧道、公園、廣場、港口,一切都是人類後來的創作。原先的漁村不見了,換成了大都市,這就是前後不同的變異,有變異就是刹那滅的法。
這樣講還有點籠統。應該再具體化,比如思維一座高樓,原來是一塊平地,後來由一塊塊磚堆積成了高樓。這些磚從工廠拉到這裏,再由工人砌起來,每塊磚都有位移,所以都有變異,都是刹那滅的。除了磚之外,其他材料也是如此。所以整座樓是刹那滅的法,像一朵浮雲浮現在虛空中。
展開來,上海所有的高樓、街道、廣場,都是由一塊塊磚、一片片玻璃、一盞盞燈、一種種建築材料組合起來的。這些都是當初用車運來,前面在工廠裏,後來移到城市中,再由工人建起來的。這些材料有空間逐步的位移,而有了位移,就是前面的法滅了,新的法生起了。由此就知道,所有的建築材料都是刹那滅的,由建築材料組成的上海城也就是一座刹那生滅的城市。
總之,按這樣實際作觀察。除了從空間位置上找到變異外,還可以從物體狀態方面觀察,比如這些建築材料是原來沒有的,後來由工廠的加工而製成,這也說明這些材料是刹那滅的。或者,上海每天都在發生新的變化,由於有變異,就知道上海城是刹那滅的法。
觀察到量時就會相信,哪怕再大、再現代化的城市也不是穩固存在的事物,不僅沒有永恆的城市,而且沒有下至兩個刹那安住的城市。這是我們認識上的一大飛躍。原先在我們眼裏,城市是一種穩固存在的事物,現在抉擇到城市是刹那性,前刹那的城市生了就滅,後刹那的城市也是生了就滅,前前後後的刹那是他體關係,這樣,在顯現當下的城市時,沒有前後,只有這當下一刹那的顯現,而且它現了一下就滅了,這不是像閃電一樣的法嗎?全上海的建築物不就是虛空中的一朵朵浮雲嗎?還有常住的上海嗎?這樣的大城市只是一幕幕緣起生的假像,和海市蜃樓有什麼兩樣呢?
所以不要以為有實體的城市前後一直常存著,這是不可能有的。懂了之後,就常常觀照,比如站在一座高樓前,就要提醒自己:這座高樓是刹那性的,它不是時空中穩固的存在,它像銀幕上的高樓一樣,只是刹那生滅的影像。既然是刹那性,當下就只有這一刹那,而且它第二刹那就滅了,所以這座高樓像水泡一樣虛浮。像這樣,運用刹那性這把無堅不摧的大鐵錘就可以砸碎一切常執的妄相。
5、觀察四大相克,抉擇刹那滅
觀察點是四大中一大如何損害另一大,也就是以一大使另一大產生了哪些變異,找到了某方面不同,就能斷定這一大是刹那滅的。
總之,觀察一大如何損害另一大,是觀察俱有緣的作用;觀察另一大前後有什麼差異,是觀察變異;由“有變異故”推出刹那滅,是抉擇刹那無常;排除掉前前後後的刹那,單單提出當下一刹那來,是以第六意識顯出它的本相。
四大相克有十二種情況,(比如火被水息滅,被地壓住;地被水淹、被風吹散;風被火蒸熱,水被火蒸發等等。)我們舉幾方面的例子。大家掌握了方法,就要對自己環境中的現象作具體的觀察。
(1)風克地
比如,大西北的風沙很大,刮大風時,幾小時就可以把一座沙丘刮得無影無蹤。這是風大損害地大的明顯例子。下麵就以它來抉擇地大的刹那性。
首先找出在風大的作用下,地大有什麼變異。大風把沙子從此處刮到彼處,沙子的空間位置產生了變化,沙子的位置改變了,就是沙子本身改變了,前面的沙子滅了,變成了新的沙子。
再推:由沙子有變異,沙子一定是刹那滅的法,因為如果沙子不是刹那滅,那沙子就永遠保持原樣,而不會有任何轉變。
進一步,沙子前一刹那生了滅,後一刹那也生了滅,前前後後是不同的他體法,所以在當下沒有前後刹那的沙相,單單只有這一刹那的沙相,而且它顯現一下就消失了,所以沙子就像空中的閃電一樣。一粒沙子是一刹那的幻化相,無數粒沙子也只是一刹那的幻化相,合起來,西北大沙漠只是在虛空中呈現的一刹那的假像。
(2)火克水
比如,目前全球氣溫上升,造成南極冰川大量融化。這是火大損害水大的現象,從這裏可以抉擇出水大是刹那性。
首先看,在火大的作用下,冰川出現了什麼差異。我們明顯看到狀態不同,原先是凝固的冰層,後來變成流動的水,物體由固態變成液態,當然產生了變異,也就是冰滅了,變成了全新的水。
其次由“有變異”推出冰層一定是刹那滅的法,因為如果冰層不是刹那滅,冰層將永遠保持原狀,而不會改變,事實上,由於冰層是刹那性,才在火大的作用下一點點遷變,累積起來就出現冰川大量融化的巨變。
冰川是刹那滅的,前刹那生了滅,後刹那又生了滅,這樣生生滅滅,只是一系列他體的刹那法。既是他體,在當下就沒有前後刹那的冰川之相,這樣排除掉一切前後的刹那,就只有當下一刹那的顯現,而且它顯現一下就消失了,所以和銀幕上的冰川一樣,是刹那滅的影像。
6、觀察時間造成的變異,抉擇刹那滅
“由時間造成的變異”是指物體經過一段時間出現了相狀上的改變。這種隨時間而出現的變異,在萬事萬物上都存在,小到粒子,大到天體、星系,無不隨著時間而遷變。
比如一碗新做的大米飯,過夜之後,形狀、顏色、氣味、口感、軟硬都變了,所以時間是造成米飯變異的因緣。
進一步由“有變異”抉擇米飯是刹那滅的法。怎麼抉擇呢?就是如果米飯不是刹那滅,那米飯就是常法,這樣不論米飯放多久都不可能變質。但事實上,米飯放了幾天就發餿、發臭、長毛,證明米飯是刹那滅的法。
知道米飯是刹那滅之後,再看米飯,只是一個個不同刹那的顯現,前一個刹那的飯生了滅了,後一個刹那的飯又生了滅了,飯是許多個不同的他體。既然各刹那是他體,那在當下就沒有前後的刹那,在當下就看不到任何過去和未來的米飯,只有這一刹那的米飯,而且它生了就壞滅,所以和肥皂泡一樣。
按這樣類推,破飲食、破電器、破傢俱、破住宅、破城市、破國土、破地球、破星系、破三千大千世界、破一切器世界。
破飲食、破電器、破傢俱、破住宅
我們每天享受的飲食,不論哪種飲料、糕點、麵食、水果,經過幾天,顏色、氣味、口感就和剛買來時不一樣,由此就知道,一切飲食都是刹那滅的法。當下正顯現時,只是一刹那顯現那樣的色、香、味等,而且它轉眼就消失,所以一切食物都只是幻化的食物,如浮泡般當生即滅。
我們靜下心來觀察,在這些食物上能抓到一點實義嗎?等我們執取時,它已經消逝了,所以最後一定是一無所獲,既然無實義可得,我們有什麼必要對飲食生貪呢?有什麼必要沒得到就心中不快呢?
觀察家裏的電器,彩電、冰箱、空調、電腦、壁燈、微波爐,一樣一樣作觀察。當初從商場買來時,嶄新、光亮,用起來順手,不出一點故障。但是用過一段時間之後,這些電器變得陳舊,顏色褪了,線路老化了,故障出來了……都出現了明顯的變異,由此就知道大大小小的電器,只是一刹那生了就滅的假像。
再看傢俱,桌、椅、櫥、櫃,剛搬進家門時,樣樣嶄新,用了幾年都變成老傢俱了,由此就抉擇到滿屋子的傢俱都只是刹那滅的顯現,沒有一件是常住的。我們是把前前後後的刹那混成一體,誤以為有什麼常住的傢俱。其實這只是一堆生生滅滅的肥皂泡,在上面得不到任何實義。
再看住宅,住了幾年,門、窗、地板、天花板、牆壁都明顯地變形、開裂、褪色,這表明房屋是刹那滅的法,既是刹那滅,前後的刹那就是不同的他體。當下正顯現房屋時,根本沒有前後的刹那,單單只是這一刹那的顯現,而且它剛一顯現就滅了,所以房屋完全和肥皂泡一樣。
一刹那是顯現一個房屋的泡泡,多少刹那下來,也只是一個個的泡泡。在這樣的房屋泡泡上能得到什麼實義呢?這樣一想,才覺悟家裏的物件只是一個個浮現的肥皂泡,自己多年付出努力,就是為了得到一組“好看”的肥皂泡,豈不是顛倒之舉。
破城市
比如,一座新建設的城市,房屋、街道、立交橋、路燈,樣樣都是嶄新的,但過了十年再看,整座城市都陳舊了,樓房的色調變得黯淡,街道的路面已經開裂,路燈也不像原來那樣明亮。由這些可抉擇到城市是刹那滅的法,如果城市不是刹那滅,那就永遠保持原貌,應該和十年前的城市一樣。城市出現了變化,證明城市是刹那滅的法,像閃閃的燭光一樣。在這樣一刹那就滅了的城市上,得不到任何實義。
(很多人出門在外,讀書工作,到了春節回家時,都會感到家鄉變化很大。這時候前後對比很明顯,人往往會生起很強的無常感受,這樣的感覺人人都有,可惜一般人不懂得從這裏推究整座城市的刹那性,即使學佛的人也在生起一念無常感之後,就輕易放過去了。但是,也有人探索真理的願望強烈,他這時會把握修無常的機會,從這裏抉擇一座城市乃至所有的有為法都是刹那滅的體性,這就是智者隨時隨地的觀察修。能這樣實地觀察,就會知道,一切都過後就不復存在了,世事都在遷變中,恍然如夢!)
破國土
有個“滄海桑田”的成語,是說古代的神仙女子麻姑,修道中曾三次見到東海變成桑田(就是大海變桑田、桑田變大海,反反復複經過了三次)。
我們想想,如果器世界是常住的法,怎麼可能由滄海變成桑田呢?原先是浩渺無際的大海,後來成了滿眼綠色的桑田,完全成了嶄新的世界,這只有由刹那性才能解釋。不然滄海如果常住,就應該永遠是滄海,再怎麼也不可能變成萬頃良田。從這裏就知道,滄海桑田是刹那滅的法。
又比如西安,一千多年前是唐朝的國都——長安,當時長安一帶很大的面積是全國最富庶的地區,風調雨順、森林茂密,但是經過上千年的演變,由於長期過度地採伐、開墾,水土大量流失,森林植被消失,今天成了風沙嚴重、水資源缺乏、荒山禿嶺的貧瘠之地。
從西安地區有變異可以推出它是刹那滅的法。什麼是西安地區呢?從刹那性上回答,就是當下一刹那生了就滅的幻相,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常住的西安地區。所謂的常住,只是第六意識把前前後後的刹那誤認為是一體,而生起的錯覺。
總之,大家可以觀察自己所在的地區,今古一對照就知道,自己是生存在一片幻化的國土中,影子般的國土裏浮現影子般的人,本來就是如此。
破地球、破星系
不論地球還是大大小小的星系都是由一大堆的粒子組成的,根據現代科學研究,粒子有生起、衰變和隕滅,既然基本單位的粒子有生滅變異,由其所組成的宏觀天體就一定有形成、安住和毀滅。由天體有變異,就知道它是刹那滅的法。
我們要認識到,所謂的天體,只是當下顯現一刹那的幻相,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堅久的天體,所以天體是個體積龐大的浮泡,太空中充滿了這樣的浮泡。
破三千大千世界
我們知道,三千大千世界是由因緣造成的有為法,它是原本沒有,最初是由眾生的共業成熟而形成的,而且也在最後劫末時,被火、水、風三災毀滅無餘。
從“大千世界無餘毀滅”這一點往回看,我們會發覺,宇宙從形成到毀滅之間所出現的一切事物都只是刹那滅的影像。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這個大劫中所顯現的一切事物最終都煙消雲散了,由最終的消失就知道它們當初存在時一定是刹那滅的法。所以,佛語千真萬確,國土危脆、世界危脆,有為法一刹那就滅了,毫無實義,所以只有不生不滅的無為法才是生命的歸宿。
以上從“隨時間變遷”的角度抉擇器世界的刹那性,此外還有一條抉擇途徑,就是從空間位移上入手抉擇。大家知道,宇宙中的星系、星雲都在運動,比如地球日夜圍繞太陽旋轉,從這一點就知道,地球上的山河大地、城市高樓,一切都是刹那性的。地球在旋轉也就是它上面每個點上的事物都在位移,這一移動就是全新的改變,既然有改變,就是刹那滅的法。
所以,地球只是一個巨大的浮泡,全體是虛浮的泡影,而地球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就是這個大浮泡上大大小小的泡影,所以這是“一泡之中有萬泡,萬泡合來是一泡”。
不僅地球是如此,整個太陽系、銀河系、太空中的無數星系也都在不斷運轉,這一運轉說明全體在遷變中,都是刹那性的影像。放眼觀去,無數大大小小的肥皂泡在虛空中此起彼伏,大千世界儼然一大幻化場!
7、觀察境隨心轉,抉擇刹那性
比如瑜伽士由心清淨的力量,把泥土觀為黃金,就能顯現成黃金。由泥土變黃金的緣故,泥土是刹那性。不然,泥土是常住法,瑜伽士有再深的三摩地,也不能使它轉變。像這樣,證得甚深的定心,以心力能讓一切色法按自己的所欲自在轉變,由此就證明器世界的色法是刹那生滅的。
或者萬物隨順有情的心,由心造善惡業成就種種世間界。心不清淨造惡業,莊稼的色、香、味等都下劣不圓滿,黃金等珍貴物產也變現為炭等。心變得清淨,莊稼的色、香、味等也隨著顯現為圓滿,即使是下劣物質,也顯現為珠寶等的珍貴物質。從“萬物隨有情的心而轉變”這一點,說明萬物是刹那性。或者從因果上推,萬物由心變現,心是因,萬物是果,不可能因的心識是刹那性,而果是常法,所以萬物是刹那性。
以上我們通過七個方面的觀察,抉擇了器世界的刹那無常。從這裏也發現原先的觀點不正確。我們過去認為自己是處在穩固的器世界環境裏,就像一隻螞蟻呆在一個大碗裏一樣,這個器世界堅固可靠,長期不會毀壞、不會變動。抉擇了細無常才知道,器世界的森羅萬象,總的只是刹那性的假相,沒有實體的大地托住我們,也沒有實體的房屋、高山、日月。所以,並不是無常的有情安住在常存的器世界裏面。器情萬法是一味的刹那性、是一味的虛幻,就像夢裏的人活在夢裏的世界那樣,有情是虛空中瞥然一現,世界同樣是虛空中瞥然一現,一切一切都只是一刹那生了就滅的顯現。
2、揭示常執錯亂
【然而,僅僅由形狀 、顏色 、觸 等的相狀相似,而于同類相續不間斷的諸前後刹那錯亂為一體,從而認為是常法。】
這一段精確地描述了凡夫是怎樣生起常執錯亂的。從三方面剖析:一、錯亂的原因,就是以什麼原因造成錯亂;二、錯亂的物件,就是對哪種法產生了錯亂;三、錯亂的結果,就是由錯亂生起了哪種錯誤認識。
錯亂的原因是形狀、顏色、觸感等的相狀相似,以及第六分別意識無法辨別;錯亂的對象是同類相續不間斷的前後刹那;錯亂的結果是對前前後後各不相同的刹那執著為一體,由此生起認為此法是常住的錯覺。
比如,一台筆記本電腦,外形是像筆記本那樣薄薄的長方體,打開來有液晶顯示器和鍵盤;電腦外殼的顏色是銀灰色,鍵盤的顏色是黑色,螢幕是暗灰色;用手摸外殼有種光滑、堅固的感覺。在這台電腦新買來的幾個月中,形狀、顏色、手感、功能都非常相似,根本看不出它有什麼變化,前前後後顯現的都是相似的相狀。以這個原因,我們產生了電腦前後是一體的錯覺,認為電腦在這段時間內是常住不變的。
這裏,筆記本電腦在一段時間內前後的相狀極其相似,是致使心識錯亂的原因。對於哪種法,心識錯亂了呢?心識是面對前後他體但又相似的一連串的刹那顯現,陷入於錯亂的狀態中,把前前後後混淆為一體。以心識錯亂產生了什麼結果?就是在心識錯亂之後作出了錯誤判斷,認為電腦是常住不變的法。
問:上面說了造成錯亂的原因,一是前後的顯現非常相似,二是第六意識無法辨別,為什麼說這二者是造成錯亂的原因?
答:如果事物前前後後的相狀明顯不同,即使是凡夫也不會產生常住不變的錯覺,比如電視畫面不斷地切換,我們不會認為這是不變的畫面,又如,燈焰忽高忽低地閃動,也不會認為是常法。所以,引起錯亂的因素一定有一條,就是前後的相狀極其相似,是這個原因使心不自主地陷入錯亂。(比如,一塊鑽石看上去億萬年都絲毫不變,誰見了都認為它是長久不變的。)
單有這一條還不夠,因為在第六分別意識轉成聖者瑜伽現量時,即使變化再微小也能了了分明地見到。凡夫和聖者看同一事物,有真實和錯亂的差別,凡夫就像在遠處看瀑布,因為超出了他的分辨能力,所以“看到”的只是靜止不動、像白布那樣的假像;聖者就像在近處看瀑布,看到的是刹那刹那明顯遷變的水。所以,在造成錯亂的因緣中還有一條,就是第六意識無法辨別。不然,哪怕前後的顯現有多麼相似,也不會生起常住的錯覺。
前面我們“由有變異”抉擇刹那滅時,差不多是用同樣模式在講解。每一回講完了某種法是刹那滅之後,總是強調說,“因為這是刹那滅的,所以前前後後的刹那是許多個他體的法。既然是他體,那在當下顯現這一刹那時,就沒有前後刹那的顯現。現在把前前後後排除掉,單單只有這當下的一刹那,而且它一刹那就壞滅了,這樣就在心前現出了細無常的總相。
這樣講實際已經給你講了要點,講了消除常執錯亂的方法。為什麼說是要點呢?首先看常執是怎樣形成的,本來物體前前後後是一個個他體的刹那,但因為前後的相狀太相似了,第六意識分辨不出它的差別,就把前後混為一體,由此生起它是常住的錯覺。到這裏抓住兩點,一是由於前後相似,而混為一體;二是由於前後一體,而認為是常住。
現在我們關注的是如何才能消除常執,方法就是從生起常執的反面進行操作,分兩步,一是粉碎一體,二是孤顯刹那。
一、粉碎一體:我們知道,錯亂是把前後相似的刹那顯現混淆成一體,反錯亂就是把一體碎成別別他體的刹那。怎麼碎開呢?就是用“刹那滅”這根金剛杵對準了點一下,“一體”的妄相立即就分成一個個刹那,也就是,由有變異推出是刹那滅之後,再前前後後觀察,前一個刹那生起壞滅了,下一刹那又生起壞滅,再下一刹那又生起壞滅,排開來只是一個個他體的刹那法,這樣就徹底瓦解了“前後一體”。
二、孤顯刹那,即孤零零地顯出當下一個刹那來。怎樣孤顯呢?這樣看,當下一刹那正顯現時決不會雜有前後的刹那,過去和未來的法如石女兒一樣完全見不到,因此就只有當下一刹那的顯現,而且它剛生起就滅了。這樣就看到了有為法在名言中的真實面目,也就開始在念念執著常住的大黑暗中現出了細無常的總相。到這裏才明白為什麼佛法把有為法比喻成閃電。
知道了以上的方法之後,再經過反復串習,就會對刹那滅形成明確的定解,見到萬事萬物,心裏堅信這是刹那滅的法,這才有了堅定的無常信念,由此能從內心深處把常執徹底遣除掉。從此,心態和行為會產生根本性的轉變,不論別人說什麼都騙不走你的心,你不會相信有為法有所謂的常住。這樣串習下去,就能到達對於一切所作境界都不貪著的境地。
(二)內有情無常
分二:1、身無常 2、心無常
1、身無常
首先分析段落結構。論中先從總體上講了有情根身都有從初生到最終壞滅的過程,而且在安住期間表現出種種變異,由“有變異”成立根身是刹那滅的法,一期身體的相續實際上只是許多個他體的刹那。
總之,由兩方面推出根身刹那無常,一是根身總體上有生、住、滅;二是安住期間有種種階段變異。
【內有情各自身 、根 的種種相 ,最初以惑業引生,在同類安住的最後際,壽命耗盡而壞滅。】
生、住、滅三相:生是最初由煩惱和業引發而新生,住是一期身體的同類相續還沒有中斷,滅即到了同類相續的末尾,一期身體的相續最終壞滅。
比如,最初以業和煩惱投入母胎,以心識的力量取父母的精血而顯現身體的第一刹那,叫做“生”。從住胎第二刹那開始,直到今生最後一刹那之間,刹那刹那都顯現人的身體形態,叫做“住”。到了最後刹那,心識離開身體,身體的同類相續到此斷滅了,叫做“滅”。在這之後就成了一具不被心識攝持的屍體。
【現在正安住時,也是最初住胎、出胎,其次從嬰兒到衰老到死亡之際,期間以各種年齡階段次第轉變,以及以苦樂等各異的階段依次產生。】
今生在身體安住期間有各種年齡階段按照次第轉變,包括:最初在母胎中住胎的階段——胎中五位,出胎的階段,從誕生到死亡之間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等階段,前一階段滅了,後一階段又生起,叫做次第轉變。而且有苦樂等各不相同的階段依次產生,比如,身體一時苦,一時樂;一時饑,一時飽;一時胖,一時瘦;一時疲倦,一時精力充沛等等。
【如此,與心相續相連、以受攝持、按一一刹那前後因果相連而產生,】
身體由心識攝持,所以說相連。比如截斷了的手,心識沒有攝持它,就不會有苦樂的感受;手在身上和心相連時,就一直被感受抓住,手有冷、熱、痛、癢、酸、脹等的感受,叫做以受攝持。前一刹那的身體是因,後一刹那的身體是果,前前生後後,因果相連而產生。
【並且隨著由宿業傳來的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
沒有貪、瞋、癡三毒的心是清淨心,以煩惱雜染的心是不清淨心。“同類轉變”,即身體轉變的相和心態同類,這是由無欺緣起律所決定的,也就是由貪、嗔、慈、喜等心態,恰如其分地變現與其同類的身體相狀。
【以及見到有增、減、勝、劣、苦、樂、境、作業等別別不同階段的緣故,】
增:相貌、種類等的增上。減:相貌、種類等的降低。勝:身強力壯、身體有光澤等等。劣:勝的反面。境:身體所在的地方。作業:身體作某事。見:現量見。
以上列舉了證成身體是刹那性的理由,即見到身體有種種變異的緣故。下麵下結論:
【應知是他體的眾多刹那。】
“他體”筒別“一體”,比如第二刹那的身體和第一刹那的身體完全不同,叫做他體。
上面觀察到身體有變異,證明了身體是刹那滅的法。一期身體從誕生到壞滅之間是許多個別別他體的刹那。所以並不存在常住的身體,身體是刹那滅的法。
下面破除人們心中常見的幾種常執:
一、雖然身體形態變化了,但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比如身體在表演舞蹈,雖然肢體在運動,身體的形態在改變,但身體本身是不變的。
二、身體的感受變化了,但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
三、身體各部分的功能變化了,但身體本身不變。
四、身體的重量、體積增加了,這只是在原有身體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東西,原有的身體並沒有改變。
以下逐一破斥:
一、破身體形態變化、身體不變
所謂身體的形態改變了,實際就是整個身體改變了,也就是當身體在活動時,原有的身體已經不復存在了。
以木偶作比方,木偶的頭部、四肢來回地活動,從一種形態變成另一種形態。木偶的形態改變了,也就是木偶每根木條上每個點的位置都改變了。所有微塵的位置變動了,就是所有的微塵都變成了新物質。所以,木偶的形態變了就是木偶本身變了。
上次講過這方面的推理,現在再復習一次。如果木偶不需因緣也能動起來,那就可以永遠不停地活動下去,成了像瘋子一樣誰也控制不住的木偶,但這顯然和事實不符。再者,如果木偶可以無因向某一方動轉,為什麼它不向其他方向動轉呢?它應該能向任何方向動轉,這也和現量相違。實際上,是以前一刹那的木偶為因,演員的手抽牽為緣,才出現木偶形態的變化。所以木偶的新形態是因緣和合的新產物,完全和前刹那的木偶不同,所以說,木偶變換了形態,就是變成了新的木偶。這樣就破除了“木偶不變,只是形態變”的觀點。
同理,身體本來是許許多多微塵的積聚,我們把它叫做“點陣”。當身體從一處移到另一處的時候,這個“點陣”中的每個點都移動了位置,既然位置移動了,就表明這些點上的微塵完全更新了。所以說,身體形態變了就是整個身體變了。
這條道理弄通了,我們就知道,自己一天當中行住坐臥,身體的形態在不斷地改變,因此身體也就在不斷地改變。由身體動轉而改變,證明身體是刹那滅的體性。
二、破身體感覺變化、身體不變
有人認為:雖然身體的感受有很多變化,但身體本身並沒有變,始終是同一個身體,時而感受苦、時而感受樂、時而感受冷熱等。比如剛吃過早點,肚裏很飽,到了中午肚裏開始有饑餓感,雖然感受上有從飽脹到饑餓的變化,但身體是不變的。
破斥:感覺和身體是一體還是他體?如果感覺和身體是一體,那麼感覺從飽到餓變了、是刹那滅的法,則身體也是刹那滅的法。
對方說:我承許感覺和身體是他體關係。
我們說:如果身體是常法,而感覺又是前面飽後面餓的,那感覺前後不同,就是刹那滅的法,這樣,身體是常法,感覺是刹那生滅的法,兩者就是無關係的他體,既是他體,身體怎麼會有飽和餓的感覺呢?
對方說:雖然身體沒有飽和餓的感覺,但身體知道飽和餓。
反問:知道飽的知和知道餓的知是一樣嗎?
他說:不一樣。
抓住這個“不一樣”發問:既然不一樣,這個“知”就有變異,就是刹那滅的法,這樣“知”又和常法的身體成了他體關係,這樣“知”在身體之外,身體怎麼知呢?
他說:雖然“知”在身體外,但身體上還有一個“知”來知道它。
破斥:一個“知”需要由另一個“知”來了知它,按這樣推下去,就有無窮個“知”的過失。
由以上的辯論就知道,感覺和身體是分不開的,並沒有脫離身體的獨立的感覺,感覺變了就是身體全部變了。比如吃火鍋時,感到全身發燙,被汗濕透了,吃完之後渾身氣血旺盛,全身的感受和吃火鍋之前不同,隨著感受變化,身體已經換成了新的身體。又比如,清晨出門上班時身體很輕鬆,工作了一天,消耗了精力,等到下班回家時,腰酸背痛、頭部發暈,全身懶洋洋沒有一點氣力,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這個身體和早上的身體是一體嗎?我們覺察到,全身的感受都有明顯的變化,說明身體已經變成了新的身體。
三、破身體功能改變、身體不變
有人說:我的胃功能時好、時壞,胃功能好時吃得下一大碗飯,胃功能差時連一小碗也吃不下,但胃還是原來那個胃。
破斥:胃功能和胃是一體還是他體?如果是一體,當胃功能從好變差時,和它一體的胃也發生了變異,這和承許胃不變相違;如果是他體,胃功能和胃就是毫無關係的兩個法,這樣,胃功能在胃的外面,和胃脫離,胃就成了沒有消化功能的法,而沒有消化功能的法怎麼能叫做胃呢?
總之,要理解到身體的屬性和身體不是他體,離開了屬性並沒有獨立的身體。身體的屬性包括形狀、顏色、溫度、功能、重量、體積等等。如果身體和屬性是他體,那身體就無形、無色、無聲香味觸、無溫度、無功能、無重量、無體積……這樣的身體,沒有形狀、顏色,眼識看不到;沒有聲、香、味、觸,耳識、鼻識、舌識、身識覺察不到;體溫計測不到,刀切不到,聽診器聽不到,這就成了像虛空一樣的身體。
其次,如果屬性和身體是他體,那二者就毫無關係,怎麼能說此屬性是身體的屬性呢?因此,兩者不是他體。在屬性發生了變異時,就是身體發生了變異。
四、破身體有增減、原有的身體不變
有人說:身體長高、長胖了,只是在原有身體的基礎上增加了一部分。
破斥:如果新的身體只是在原有的身體上增加了新的部分,而原有的身體是不變的,那麼這個新身體就是原有的身體上加上新的增添的部分,我們請這個身體向前走幾步,走到前面的身體因為發生了位移,所以成了全新的身體,應該是無常法,而原有的身體是不變的常法,應該留在原來的位置上。這樣,這個身體就分成了兩部分,新的增添的部分移到了前方,原有的身體留在原位上,但這顯然和事實不符。
有人說:胎兒在母親子宮裏,他是由最初的一小點逐漸增長成幾斤重的胎兒,最初的那一點永遠在胎兒的體內。
這也是謬論。如果最初那一點還在的話,那就是不變的常法,這樣,在母親向前走動時,母親的身體和子宮內的胎兒都到了前方,而那點不變的東西因為是常法,應該獨自停留在虛空中,和子宮分離。但誰也沒見到這種現象。
又有人認為胃切除了三分之一,雖然胃變小了,但還是原先那個胃。
破斥:這個胃和原有的胃是一體嗎?如果是一體,那就成了要麼原有的胃減少了三分之一,要麼後來的胃沒有被切除。
對方答:原有的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當然已經從體內取出來了,我沒說現在的胃和原有的胃在總體上是一個,我只是說剩餘的三分之二和原先胃的這部分是同一個。
破斥:請這位胃病患者向前走一步,這一走,身體移到了前方,應該是有變異的無常法,而胃的剩餘部分因為是常法,應該留在後面,但我們從沒見過這種身體和胃分離的現象。
還有一種怪論說:雖然胃在膨脹,但胃的本體並沒有變,就像一個氣球,可以吹得很大,但還是那個氣球。
破斥:實際上,氣球被吹大時,氣球已經變成了全新的氣球;胃在膨脹時,胃已變成了全新的胃,原因是:當胃在膨脹時,組成胃的所有微塵都有位移,都變成了新的微塵。
有人說:不一定,這只是一部分發生了位置移動,而胃的中央部分並沒有改變。
破斥:如果胃裏有不變的部分,請向前走一步,這一走,身體又分成了兩塊。
經過以上的分析,可以明白我們的語言、觀念有很多不符合事實的地方。我們常說:身體長胖了、長高了、髒了、乾淨了、受傷了、身體在動、腸胃在蠕動、心臟在跳動,我們說的時候,心裏是認為還是過去的那個身體,只是它增添了、減少了、運動了、功能變化了、有不同的感覺了,其實身體增減了、運動了、功能變了、感覺變了,就是身體整個都變了。
有人認為時間是身體的屬性,一天當中,身體的時間不斷在變化(比如一點鐘的身體、五點鐘的身體),而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
破斥:身體和時間是一體,還是他體?如果是一體,時間的生滅就是身體的生滅,比如前刹那滅了、後刹那生了,就是前刹那的身體滅了、後刹那的身體生了,由此,身體並不是原來的身體。如果是他體,時間就成了脫離身體的法,這樣是時間自己在生滅遷變,怎麼能歸到身體上呢?應成身體沒有時間這種屬性。
其他形狀、顏色、體積、重量、功能等屬性,都可以按這樣破除,即屬性和身體是一體,屬性變則身體變;如果是他體,屬性就成了身體之外的法,這樣屬性是獨自變化,和身體無關,不能叫做身體的屬性。
有人說:雖然我承許身體是刹那滅的法,但不決定後刹那的身體和前刹那是不同的他體。
問:你認為前刹那滅了,後刹那又生起前面那個法嗎?
他說:雖然前刹那的法是滅了,但後刹那又再生出它來,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狡辯,如果不破除,會有很大的問題。這是到了關鍵點上,必須辨明不可。怎麼說是關鍵點呢?因為我們說:由身體是刹那滅,身體就是許多個他體的刹那,由此就可以分開來,而且知道刹那刹那都是顯現新的身體,時間一過,原有的身體就不復存在了。現在他提出“雖然是刹那生滅,原來的法還可以重新產生”,那就否定了前後他體。
以下破斥這一點:
比如,由前刹那的因產生後刹那的果,我們注意到“因滅時就是果生時,中間沒有任何間隔”。現在看,如果第一刹那的甲滅了,第二刹那又生了甲,盯住第二刹那這個點,在第二刹那時又是甲滅了、又是甲生了,同一個甲怎麼可能在同一時刻又滅了、又生了呢?滅了就不是生了,生了就不是滅了,一個法上不可能存在生和滅兩種相違的狀態。所以,第二刹那的身體決不是第一刹那的身體,兩者全然不同。
通過以上的辨別、分析,我們瞭解到身體既不是在不變的部分上累加出來的,也不是“身體不變、身體的屬性在變”,也不是一段時間內常住再變異,又不是重現原有的身體。所以,身體是刹那滅的體性,一期身體的相續只是許多個他體的刹那。
最後還想說一點,我們必須抉擇到承許身體刹那滅是最合理的觀點,也是很稀有的觀點。但這要靠自己用心體會到才行,只是答錄機那樣重複說一個結論是不行的。
舉個例子,胎兒從一點開始逐漸演變成具有五官、四肢的圓滿胎身,這是一種顯著的巨變。想一想:如果胎中的色法不是刹那滅,能發生這樣的巨變嗎?我們對比兩種觀點的合理性,一種觀點認為胎身不是刹那性,那就是常住的體性,在常住裏面不能成立暫時常,因此是永恆的常住,這樣就成了永遠是原來的形態,一切身體後後的階段都不可能現前。另一種觀點是承許刹那性,這是最合理的,因為刹那滅也就是刹那變,想想看,一刹那變出一個新的相,下一刹那又變出一個新的相,每次變一點點,經過萬億個刹那的微變,累加起來就會出現顯著的變異。按這樣看,無論在身體上出現多少種的階段、出現多長或多短的階段,乃至生生世世的身體轉換,都可以解釋得通,因為刹那滅就是更新不斷地更新,累加起小的變異,就會出現巨變。
(以上講了由微變漸積到巨變的真理。)
在這個問題上,很多人還沒有抉擇到位。很多人認為變異的累加就是把一點點變化加起來,就像在一個器物上不斷鑲上珠寶一樣,在原有的基礎上一點點加上去,加多了,就成了一個大東西。(這是一種常執,把原有的那個基礎看成不變)
事實上,變異的累加是指變了一點又變一點,越變差距越大,不是加了又加,那就成了在常法上加東西,這種觀點我們上面已經破了。打個比方,這就像連續拍了很多張身體的照片,把照片排開來,每兩張都是全然不同的他體法。雖然相鄰兩張的相片差別很小,但是因為每換一張都有微變,積累到第一萬張時,就和第一張有很大的差異。
有人質疑:你說前後的刹那是全然不同的他體法,而全然不同就是毫無相同,是百分之百的變,既然是全變,怎麼會有變得小和變得大的差別呢?
答:在百分之百的變當中仍有變得大、變得小的差別,比如電影膠片,隔得近的兩張是他體法全然不同,但很相似,這是變得小;隔得遠的兩張也是他體法,全然不同,但是相差遠,這是變得大。
總之,身體是緣起生的刹那法,前後刹那的顯現完全是他體的,身體就像銀幕上顯現的一幕幕影像,決定是以這種方式成立的。理解了這一點之後,才知道為什麼佛法把身體比喻為夢幻泡影。
旁述身心關係
在抉擇身無常時,論中說:“隨著由宿業傳來的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這句話非常深細,不咬嚼一番,是難以深入透徹的。
以下逐步觀察:
第一、身體狀況有變異故,身體是刹那無常,即身體只是一個個他體的刹那,由此就知道是在前一刹那的身體徹底滅了之後,出現後一刹那全新的身體。
第二、觀察後一刹那的身體相狀是如何顯現的?如果單單是由前一刹那的身體為因而產生的,為什麼後一刹那只顯現那種特定的相狀而不是其他?換句話說,身體的表現有無數種可能性,血壓可以升高也可以降低,升高和降低還有很多量級,依此類推,心跳有加速和減速,呼吸有急促和緩慢,氣血有通暢和阻塞,肌肉有緊張和放鬆,皮膚有光滑和粗糙……諸如此類,可以劃分出林林總總、千差萬別的相狀。如果單單是由前刹那的身體產生後刹那的身體,那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它只變現特定的相狀而不是其他?比如,為什麼下一刹那的脈搏跳動是一分鐘八十次,而不是一分鐘七十五次或九十次?
所以,產生下刹那身體的因素,除了前刹那的身體之外,還有前刹那的心態。用因、緣、果來配,前刹那的身是因,心態是緣,後刹那的身是果,因決定了果的總體,緣決定了果的差別,就像種子和水、土、陽光等和合產生果實,種子為因,決定果的總體,水、土、陽光等為緣,決定果的差別,是這樣的關係。
現在看到身體只是一刹那的顯現,由此才可能隨著心態而相應地轉變,如果身體是常住的法,則永遠不可變動,任憑我們起心動念,也不能對它構成任何影響,這和現量是相違的。相反,身體只是刹那法,和心態和合起來就可顯現下一刹那新的身體。上次我們舉例講了瓶和鐵錘和合生起碎片是因緣生果的現象,這裏,身心和合產生下一刹那的身體也是因緣生果的現象,而且應該認識到,在後刹那的身體生起時,前刹那的身體已經完全消失,出現的是全新的身體。
全知說:“身體隨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染淨之心是緣,不清淨的染心和清淨心有很多差別,和這些心態配合,身體會產生同類轉變。“同類轉變”,就是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態,身體就會產生什麼樣的轉變,心態和身體的變異完全是一一對應的。所以“同類轉變”反映了緣起的精確性,沒有絲毫的紊亂和誤差。
觀察心態和身體轉變的對應關係,應該是生命科學最重要的課題,這個“同類轉變”需要在極其清明的狀態下觀照,體會到不同的心態造成了人體氣血、臟腑哪些具體的變相,按照這條“同類轉變”的原則,分門別類地找出具體的對應關係,這是傳統醫學的精髓。比如中醫巨典《黃帝內經》中說:“餘知百病生於氣也,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驚則氣亂,思則氣結。”喜怒等是心態,氣上、氣緩等是人體內氣的變相。“怒則氣上,喜則氣緩”等是指身體內氣的運行隨著人的心態而發生同類的轉變,這是無欺緣起律的具體反映。又如《黃帝內經》說:“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驚傷膽。”也是揭示心態如何造成臟腑的同類轉變。像這樣,把心對身體的作用現象準確觀察到位,擴而充之,應該是人類醫學研究最重要的課題。《黃帝內經》開宗明義就說“百病從心生”,這一句是醫學的心要。
以上所講的身心關係用比喻來說明,身體像一輛車,心是駕駛這輛車的司機,車在運行時,隨著司機把方向盤轉向哪邊,車就相應地轉向哪邊,心就是這樣操縱身體的司機,精確地控制著下一刹那身體的演變。
第二步觀察:我們當下的染淨心是有一定相狀的,比如染心有貪嗔癡慢,淨心有慈悲喜舍,總歸是無量染淨心態中的一種。這樣的心態從何而來呢?是無因生嗎?如果是無因產生的,應該恒時都生起這種心態,為什麼沒見到心態固定為一種相呢?由此可決定當下的心態是緣起生的現象。
進一步尋找,會發現這是由以往的造作勢力所傳來的,所以論中說“由宿業傳來的染淨之心”。這是說當下的心態,追溯它的起因,都是由前面造作的勢力帶來的。也就是,我們以前內心是按那種方式造作的,這個造作一生起就具有等流的作用,決定了後來遇到同類境界時,會出現同樣的造作方式,按現代語言來說,叫做條件反射。
舉例說,我們讀小學時,其他同學的學習成績更優秀,在他們被評為三好學生上臺領獎時,心裏會難以忍受,這是緣別人的圓滿生起嫉妒心。當時心識是以這種嫉妒的狀態來運作的,而這種造作一出現,就有它的影響力,會造成後後同類的心態。即使在我們成年之後,看到別人的名譽、地位、財富、家庭很圓滿,以過去造作的等流,仍然會心裏難以忍受生起嫉妒心態。
舉一反三,我們仔細地反省自己,會發現自己的種種心態都受著過去造作勢力的影響,緣起力絲毫不空耗,造作了、串習了就有勢力,會導致後來同類的心理狀態。我們處處可以看到,我們的心識總在以同類的方式重複過去的反應模式,這在佛法裏,叫做造作等流的作用。
比如,我們有表現欲,這是受不良觀念影響,由雜染緣起造成的心態。外界告訴我們要顯示自我、張揚個性,自己內心是一團無明,加上媒體的宣揚鼓噪,人就會形成這樣的心態,一到大眾場合,就開始在自己的形象、語言、知識等方面,有意識地顯露自己的長處。心識只要有一次按這樣運轉,以後就會接二連三地以同類方式現行,一到人群聚會的場合,就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有想顯示的心態和行為。
又比如,聽到一種言論說:不能吃虧,吃虧是傻瓜。如果內心認同了這種觀點,就會對吃虧產生排斥心理。比如讓他多幹,他就不樂意,因為多幹意味著付出,而這種付出得不到相應的報酬,他是堅決不幹的。以這種造作方式的等流作用,每遇到別人要求他多盡一點義務時,他就不願意,如果勉強讓他做,他會產生抵觸情緒,滿心的不情願。這樣逐漸形成了心理定式,遇到類似的情況,都是生起這樣的心態。
總之,要認識“身”、“心”、“業”三者的關係,身是隨心而產生同類的轉變,心是由過去的造作傳來的,也就是當下面對境界時生起貪嗔的心、不滿的心、抵抗心、逃避心等等,都是由過去造作的慣性帶來的。
以上講了“身體隨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染淨心又是由宿業傳來的”,下面結合具體事例作一些分析。
身隨心轉
書上有這樣一個案例:有一天,一位女士對醫生說:“我是從山西來北京看眼病,今天特別難受,頭又暈又脹,我得高血壓一年多了,想請您給看看。”經過檢查,血壓為180/140 mmHg。
醫生問她:“一年多前,有件什麼事,你認為不應該那樣做而較勁,心理不平。”
她回憶說:“因為單位一刀切,幹部50歲都退下來。當時我認為不應該讓我退,我剛剛50歲,是財務科長,又是業務尖子、骨幹。開大會時局長多次表揚我工作敬業、業績好,我總認為我和其他幹部不一樣,我滿打滿算這次領導一定會把我留下來。結果公佈時,我和大家一樣都在一刀切的行列裏,對我來說真是一次意外的打擊。我想不通,認為領導不應該把我當作一般幹部,讓我也退下來。”
她又請問:“我的血壓這麼高,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醫生說:“一般收縮壓增高是你為別人不應該做的事而較勁的心情,導致氣血定向運轉,使收縮壓增高,你的這種不平的心情,我們叫做信號,它可以導致你得病。你要把剛說的這件事仔細想開,這件事都過去一年多了,你還想不通,認為領導不應該讓你退下來,這就是你得高血壓的直接原因。退下來是一刀切,這是改革的需要、形勢的需要,你為什麼要特殊,你有什麼特殊的條件,你把對這件事的理念轉換過來,再心平氣和的想想。”
她的觀念一轉變,當時就感覺頭輕鬆多了。
醫生進一步對她講了舒張壓高的規律,醫生說:“是對你認為自己不應該做的事較勁,這個心情使氣血產生定向的生理效應,導致你低壓高。”
她說:“是這樣,我認為退下來後不應該當家庭婦女,做家務、帶孫女,認為這樣做沒有人生價值,過去我就看不起家庭婦女。”
醫生說:“你當家庭婦女也是間接的為國家做貢獻,兒子、兒媳沒有後顧之憂,能安心工作。”
經醫生引導,她觀念發生了變化,大約半小時之後,再量血壓,血壓為130/90 mmHg,恢復了正常。
她覺得用這個方法治病很神奇,既可以治好病,又使自己對某些事想得開,不但頭輕鬆了,心裏也舒暢了。以上事例說明了心情和疾病是有密切聯繫的。(心平健康學)
對以上的案例我們首先觀察心態和身體轉變的對應關係。這位女士有兩種心態,一種是認為領導不應該讓她退下來,她對領導的這種做法心懷不滿。她的心理傾向,我們體會一下,就是她認為心外有個領導,她對這位領導的做法內心反抗,由“同類轉變”的原則,這股內心反抗的力量必定導致在血管收縮時收縮壓變大。後來她心裏改變了觀點,她認為這樣安排是應該的,這是形勢的需要,自己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她的觀念一轉變,她的反抗的心態去掉了,變成心裏順從,對這件事一順從,內心的壓力就解除了,所以,頭馬上輕鬆了,收縮壓也降下來了。
第二種心態是她認為自己不應該做家庭婦女,在家帶孩子。這是她對自己的做法心裏不願意。因此在家帶孩子時,她內心並沒有完全放開,如果她完全放得下,做起來內心就是完全輕鬆、完全自在的狀態,不會出現舒張壓增高的病相。比如,我們在大街上掃地,如果內心完全放下,心裏就不會有壓力,如果認為自己不應該做,那內心就是收縮的狀態,會造成血壓增高。
她在醫生的引導下,覺得當家庭婦女很合理、很有意義,這個觀念一得到轉變,她對自己的做法心裏願意了,內心頓時就開放了,所以“舒張壓”也很快減下來了。
其次觀察“由微變發展到巨變”的道理。比如,當她退下來時,最初生起“領導的安排不合理”的想法時,這是一種反抗的心態,導致收縮的壓力變大。這是一刹那緣起生的現象,就是由前一刹那的血壓為因,反抗心態為緣,產生後一刹那更高的血壓。在這之後的一年多中,她一直沒想通,也就一直處在反抗的緊張狀態中,持續下來就形成穩定的病變。
再看,為什麼她會產生這樣的心態?這跟她的心識造作方式有關係。她對自己看法高,每當別人對自己評價不夠的時候,她就表現一種不服氣的態度,這是她心識運轉的方式。到這次領導讓她退下來時,她也是以這樣的心態面對,所以這是由過去的造作方式傳來的。
這是一個例子,從這裏也體會到全知麥彭仁波切金剛句的涵義非常深廣,其實金剛句講的是一條大定理,無數的事實都是這條定理的具體表現。按照這條定理,細心觀察推理,會體會到身隨心變的無欺緣起規律,由此也知道“百病由心生”是一條真理。你是怎樣想的,你是什麼樣的不良心態,就會造成什麼樣的病相。而且,反過來,就懂得怎麼調整觀點,才能調整心態;怎麼調整心態,才能調整身體。當然,這要有很深細的智慧去體會到,真正把自己心態上的錯誤找出來。這個智慧來自對佛法的深入思維。
再舉例子,比如由內心消化不良造成生理上的消化不良。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經驗,就是心裏對某些事情、別人對自己的某種做法消化不了的時候,吃飯的食欲會減弱,腸胃的消化力會減弱,這就是以心態造成生理同類的轉變。
照這樣,如果心裏經常對人、對事想不通,久而久之,腸胃長時間處在這種消化功能低下的狀態,重複到一定數量時,就會固定下來,在腸胃上出現器質性病變。
這裏關鍵要認識“由微變到巨變”的規律,前一次講過,所謂變化的累加,就是一次變一點,是變了又變,不是加了又加。但是變得久了,串習力強,它的強度、幅度會越來越大,久而久之就固定成形了。所以器質性病變並不是一下子突然產生的。我們學了細無常,知道沒有“一段不變,突然變化”的情況。所以器質性的病變是由最初第一刹那微小的病變發展來的。
什麼是微小的病變?注意!這個病變是從心態來的。貪嗔癡一起,就引起身體的變化,這就是微小的病變。貪嗔癡有強弱,程度弱,病變小;程度強,病變大。心生起煩惱,身體就有病變,身體在病態中積累多了、久了,就形成大的病變。所以說,“百病由心生”。
又比如,有人養成一種偏激的個性,他習慣用自己的主觀價值標準去衡量別人的行為。常常覺得別人的做法不對,常常會感到失望和生氣。這個心態一直造成他的身體處在不正常狀態,心理偏激,身體也出現偏激的狀態,尤其大腦會處在病態當中,久而久之,就成了大病。
我們看他,在家裏,覺得父母對他照顧不夠,不能滿足他的願望;在學校,認為學校的制度不合理,老師沒水準;在單位,對同事看不慣,對領導挑毛病;在社會生活中,看很多社會現象,認為不公平。
總之,看一切都不順眼、都不合理,不順他的意思,經常怨天尤人,他也經常因此而遭受挫折,常常處在煩惱、頭部緊張、身體緊張的狀態當中。到最後,這個人會頭疼得厲害,有些嚴重的半張臉麻木,甚至全身麻木。
還有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年輕人,在做小孩子的時候,受家長的溺愛,他想什麼,家長就要滿足他什麼。久而久之形成一種心態,就是什麼事都要滿足他才行,不滿足他就生嗔心。到了長大之後,他這種任性的心態,讓他的身體常常發生病態反應。
比如,在單位裏,領導、同事並不可能處處滿足他的願望,在家裏是以他為中心,事事要聽他的。但是單位是以領導為中心,怎麼可能圍著他轉呢?他以習慣性一碰到別人不聽他的就心裏生氣,又不敢對領導發洩,時間長了,就會得氣喘病,就是那股氣發不出來造成氣喘,所以心態準確地造成身體的病相。
像上面這樣的病,從根本上只有從心上治療,心病還需由心治。我們稍作觀察就會明白,這種病不轉變自己的觀點,不轉變自己的心態,只靠藥物、飲食是治不好的,因為他時常以這樣的心態反應,所以同類的身體病態就會一直那樣變現,碰到境緣強、反應強時,還會進一步惡化。這個病是由心態製造出來的,心態是由特定的造作方式形成的,造作方式又是由內心的觀點來的,如果病人能在觀點上轉變,不看別人的過失,只看自己的過失,偏激的個性一消除,頭疼的病就會減下來。或者我們認識到“事事以自己為中心”是一種錯誤的心態,換成“事事以別人為主”,這樣氣就很順,不會得氣喘病了。
以上舉例解釋了“隨著由宿業傳來的染淨之心同類地轉變”。上面是從身體的病態上講的,下面從身體的相貌上講。
相隨心轉
我們觀察人的相貌是如何隨心態而變化的:比如,人害羞時,臉一下紅了,而且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受驚嚇時,臉立即變得煞白,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歡喜時,眼睛是有神的,臉上是放光的,全身輕鬆、散發著活力;憤怒時,滿臉猙獰,眼睛裏透著凶光,身體的皮膚、肌肉繃得緊緊的;突然受挫折陷入絕望時,兩眼失神,面色蒼白,渾身無力,癱軟在地;內心陷入極度憂慮時,一夜之間滿頭都成了白髮,顯得極為蒼老;書上講,有些新兵上前線,聽到槍響,就要拉肚子。就是因為槍一響,他的心就緊張,一緊張就刺激膽汁大量分泌;膽汁分泌之後,增加了腸蠕動;腸一蠕動就拉肚子。
為什麼身體的相貌會隨著心轉變呢?就是因為身體是刹那滅的法,在心態的作用下,立即就發生轉變。如果身體是常住法,再怎麼起心動念也不可能使它改變。比如在上面的例子中,當下生起了憤怒的心,它和身體一和合,立即顯現新的身體。而且緣起不錯亂,憤怒並不是輕鬆的、和善的,以它造成的皮膚是緊張的皮膚,造成的眼光是兇惡的眼光,造成的臉色是發暗的臉色。(其他都可依此類推。)
有人說:這些都是由很大的情緒起伏造成的,我隨便動一個念頭,想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應該對身體沒什麼影響吧!
其實,科學上早已做過實驗,讓一個人平躺下來,不動念頭,用儀器監測他體內的血氧水準,當他起念頭時,耗氧量立即升高,而且念頭越多越強烈,耗氧量也越高。由此可見身心是緊密聯繫的,並不是別別獨立、相互無關的他體。起一念而動全身,而且是立即反應,絲毫不拖延。
懂了道理之後,就要善巧地用心改變自己的相貌。我們的相貌其實是內心的反應,認識了這一點,就知道改變相貌只在一念間。比如,過去心態冷漠沒有慈心,相貌看起來冷若冰霜;現在心裏對有情生起慈愛,立刻就變得和藹可親,表情慈祥,眼睛裏有喜神。又比如,心態傲慢時,把自己看得過高,身體上的表現是眼睛往上看,眉頭繃著,看人時眼睛是往下或者根本不看人。意識到這種相不好,心態要調整過來,怎麼調呢?就是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低,看自己是凡夫,看別人都是佛菩薩,這個善念生起來時,整個心就低下去了,相貌也隨著改變了,身體的筋骨、皮膚、肌肉會變得柔軟,呼吸會變得平和,眼光會變得柔和。(關鍵要體會到身體的相貌只是緣起生的刹那顯現,它沒有常住的體性,因此以心態為緣決定會改變。只要我們努力發善心,相貌就會變好。)
在《了凡四訓》中講到有個叫張畏岩的書生,很有文才,參加省級考試,榜上無名。他大罵主考官沒長眼睛。旁邊有個道人說:“你的文章肯定不好,因為作文貴在心平氣和,你的心氣這樣不平,怎麼能寫出好文章?”他聽到後,心裏屈服,姿態馬上低下來,向道人謙虛地請教。所以心一變,相貌就隨著變了,這就是相隨心轉的道理。
其實,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事實,人人都能體會。比如,伸出手來,手掌向下,然後把手掌翻過來,要知道這是因為心念動了才把手翻過來的,心不動,手掌自己不會翻過來的。開車的司機是你的心,手掌就像是車,是心動了,手的相狀才變了(由覆掌變成翻掌)。所以改變相貌的關鍵是心態要變一下。
也就是,我們改變相貌,唯一是在心上轉。心一轉,相隨著就產生同類變化。內心有謙德,就現謙虛的相;內心有恭敬的德,就現恭敬的相;內心有慈愛的德,就現慈愛的相……相反,內心傲慢、不恭敬、兇狠、冷漠,也會立即表現出同類的醜陋相貌。總之,一切相貌隨心轉、隨心變。
醜女改容的公案:
《賢愚經》上有個公案,是講波斯匿王的摩利夫人生了一個女兒,叫做金剛,長相極為醜陋,皮膚像駱駝皮那樣粗糙,頭髮又粗又硬如同馬尾。
國王把她養育長大之後,找了一個貧寒子弟做她的丈夫,然後為他們建造舍宅,從裏到外有七重門關著。
國王囑咐女婿:“在你外出的時候,要自己帶好鑰匙,開關由你,不要讓我女兒出門見人。”
金剛女內心苦惱,她自責說:“我造了什麼罪業,被丈夫厭惡,每天都關在黑屋裏不見天日。”她又想:現在佛在世上利益眾生,凡是受苦受難的人都能得到救度。於是就以至誠心遙禮世尊,心裏說:“唯願世尊慈悲我,降臨在我面前,給我教導。”
由於金剛女內心精誠,佛知道她的心願,就顯現在她前面,現出紺青色的頭髮讓她看到。
金剛女抬頭看見佛頭髮的相,更加歡喜。由於歡喜恭敬達到了極深的程度,這時她的頭髮自然變得又細又軟,像紺青色那樣。
佛又現出面輪,金剛女見到之後,心裏歡喜,她的面貌也頓時端莊起來,惡相、粗皮自然消失。
佛又顯現半身相,齊腰以上,金色耀眼,金剛女見到佛身,歡喜心更深。因為歡喜的緣故,惡相頓時消失,身體顯現得像天女那樣端正。
佛憐湣她,現出全身相,金剛女目不轉睛地看著佛身,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這時候她全身都變得端正,原來的醜相完全消盡,顯現出舉世少有的美貌。
公案中金剛女的容貌得到改變的原因是她對佛陀生起了至誠恭敬的心。這裏關鍵要體會到身體的相貌只是一刹那的現象,而且它一刹那就滅了。這樣就知道它是變的相,一配上心態,就出現相應的差別相。
大的方向上要懂得,只要是善心的狀態,相就往好的方面發展;只要是噁心的狀態,相就從壞的方面發展。
金剛女在佛的加持下生起了極深的歡喜心,這個歡喜心深到當時就能完全轉相的程度。
我們最重要就是安住在愛心的狀態當中,在慈心當中心理是清淨、純正的,心態是平和的,性格是和善的,心胸是開朗的。古人說“誠於中,形於外”,內在真誠、恭敬、善良,自然有非常莊嚴的表相:眼睛明亮、聲音柔和、儀錶端莊、容光煥發。有這樣的相貌,別人和你交往時,會感到親切、安祥、寧靜,時時受你的善心加持,你也能感動所有和你有緣的人,得到大家的喜愛和支持。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不必要做任何外在的美容,有一顆慈愛心,就有最好的容貌,而且,也不需要用什麼長生不老的特效藥,慈愛就能讓你青春永駐、延年益壽。
功名隨心轉
我們抉擇了身心世界的刹那性,就是抉擇到一切由因緣造作的有為法都是刹那滅的體性。回到具體的現象上來,像功名、富貴、壽命,都是有為法,都是身心刹那性的顯現。以功名來說,功名是以因緣造作的有為法,刹那生滅,所以沒有一成不變的功名,而且它隨著不同因緣會產生增減變化。怎樣變呢?就是造惡削減功名,行善增長功名。
古代有個叫丁湜的人,相士看他能大魁天下(就是會做狀元),後來再遇相士時,相士大驚說:“你做了什麼事,功名已經奪去了。”
丁湜想起曾經用方法拉人來賭錢,贏了六百萬,就告訴相士實情。相士說:“你造這個惡業,把功名都削掉了。”
丁湜很後悔,急忙還掉所贏的錢來作贖罪,結果勉強落到了榜尾。
從這個公案,我們知道,功名是有為法,它是可以創造也可以削減的。為什麼是有為法?因為它是福德因緣的產物。創造相應的因緣,才會得到;沒有因緣,單單空想也不會產生;前面有因緣,後來造了惡業,也會立即變化。功名是刹那滅的法,它沒有常住、沒有實質,就看你積聚什麼因緣。丁湜造了惡業,狀元功名完全消盡。
《壽康寶鑒》上講有個李登十八歲考上解元(省級考試第一名),後來到五十歲都一直沒考取,他就到一位法師那裏去請問原因。
法師代他祈禱文昌帝君(帝君專管人間的科舉功名),帝君叫官吏檢查善惡記錄薄,上面寫著,在李登降生時,天帝賜給玉印,他18歲中解元,19歲中狀元,52歲做宰相。因為他考中解元後,想調戲鄰居的女兒,事情沒有得手,他又誣告鄰居,把他關起來,他因此而錄取推遲十年,功名降低到二甲。
後來又因為侵佔哥哥的屋基,打官司,又推遲十年,功名降為三甲。再後來,在長安旅店姦淫了良家婦女,又推遲十年。現在又強暴鄰居的女兒,做了很多惡事還不知悔改,他的福祿已經消盡了,死期就快到來。
法師把情況轉告他,李登在慚愧、悔恨的心態中死去。
李登的一生,就是一步步墮落下去的。隨著他不斷造惡,他的功名也不斷削減,最後完全消盡。
其實,我們這個五蘊身心是刹那滅的現象,刹那刹那都在發生變化,隨著自己的起心動念、造作行動,在福德上時時有加減乘除,如果在噁心惡行上造多了,變異積累到一定程度,大的變相就會顯現。所以人是會變的,上半生是大官的命,下半生會成乞丐;或者上半生是出家人,下半生會成在家人,都是無常的表現。
河南潘解元跟兩個朋友到省裏參加鄉試。旅店有個相士,偷偷告訴那兩個朋友說:“潘君會有大難,你們趕快避開他。”
兩個朋友對潘說房屋太小住不下,然後每人送給他二金,讓他另外去找房子住。他就借住到一個小店裏。
到晚上,他走到河邊,看見一個婦女要跳河自殺,就問她是什麼原因。她說:“我丈夫買棉花織布,積了很多匹。丈夫出門之後,我賣了得到四金,沒想到是假銀子。丈夫回來一定會責難我,所以我才尋死。”
潘君急忙從袖子裏拿出四金錢送給她,回到旅店,因為沒有住宿的錢,店主罵著把他趕出來,他只好借宿在一所寺廟裏。
寺廟有個僧人在當天晚上夢到很多神打鼓、吹號降下來。有一個神說:“錄取名單已經定了,原定的解元最近做了損德的事,他已經被除名,還沒有人代替。”
另一位神說:“這寺廟裏的潘生可以。”
又有神說:“他的命相該遭受橫死,怎麼可以作解元?”
那位神就用兩手摸了摸潘的面容說:“你看看,這不是中解元的相嗎?”
僧人心裏記住了這個夢,很好地款待潘君。考試結束了,潘君到兩位朋友那裏表示感謝。相士一看他,大驚說:“你作了什麼陰德,變成這種非凡的相,現在你超出眾人,是第一名了。”到放榜時,果然如此。
公案裏,潘君本來沒有功名,後該遭受橫死。這是一種過去業力所造成的結果,但我們不能看死了,雖然沒有新的因緣和合時,會按原來的結果顯現,但是有很強的善業,就可以轉變。為什麼呢?就是因為它是刹那性的有為法,加上新的因素,不可能不變化。
懂得一切有為法都只是緣起生的刹那法之後,對於人生方方面面的問題,都可以得到正確的認識。心裏也會明確,只要在世間,現世或者來世的顯現,都只是一刹那緣起的現象,一刹那一刹那相續下去,就叫做身心相續。我們要想自己好,確實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行善積德、改過自新,這是唯一的路,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
2、心無常
以下從“心法所攝”到“次第出現”是抉擇心識的刹那性,有兩方面的理由:一、臨時變異故;二、因緣不同致使果有遷變故。
【心法所攝的三界一切心、心所,無論產生同類相續如定心,抑或不同類種種散亂心如欲界識,種種不同,臨時速疾產生而遷變,】
三界的心、心所歸納成兩類,就是同類相續和不同類散亂心。同類是指前後心識的種類相同,比如上界定心在一段時期心識前後的相狀相似,叫做同類相續。所謂不同類,就是前後心識的種類不同,比如欲界心識變化快,高興過後是低沉,緊張過後是輕鬆,貪心過後是嗔心,一時冷一時熱、一時甜一時辣、一時睡一時醒、一時見這種色法一時聽那種聲音、一時說話一時沉默、一時禮拜一時念誦,總之心識前後的所緣或狀態各不相同。用比喻來說,同類相續像高山,前後顯現的相狀種類相同;不同類散亂心像浮雲,不斷地變換。
不論同類或不同類的心,到了臨界點上,忽然間就變了。在這方面,不同類心的臨時遷變,處處可見,容易理解。同類相續怎麼臨時遷變呢?比如上界天心識在長劫中安住,但是到引業窮盡時,忽然出定,心識現行,墮入下界,這是臨時速疾遷變的例子。由“心識臨時遷變”可推出心識是刹那滅的法。
【具有從等無間緣、所緣緣等四緣的種種不同因中而遷變,】
等無間緣等四緣是指生識的四種因緣——等無間緣、所緣緣、增上緣和因緣。下面依次解釋:
等無間緣指心和心所是無間隔地次第顯現,前刹那心才滅,後刹那心就生起了,前刹那心就是後刹那心的等無間緣。單單排除阿羅漢入滅盡定的前刹那心識,因為在它之後心和心所就不現行了,所以不能把它安立為等無間緣。
所緣緣就是能使心識生成境相的所緣境,如緣聲音、色法等境生起心識,聲音、色法等叫做所緣緣。
增上緣是指那些對於生果能增強勢力的因緣。比如,眼根對生起自果眼識能增加效力,眼根就是產生眼識的增上緣,依此類推,五根是產生五識的增上緣。
因緣是總說,上面三種緣和三種緣中沒有包括的方面,統稱為因緣。比如,由貪心生嗔心,前面的貪心是後來生嗔的因緣,由欲界的善心生起色界的定心,由計此山的心念生起計彼山的心念等等,都歸在因緣當中。
【應知三界所攝的不同類出生時,以及某處出生之後,在各自尚未圓滿壽量之間,有無分刹那之流生滅次第出現。】
以欲界、色界、無色界所攝的種種不同生類,胎生、卵生、濕生、化生、有色、無色、有想、無想等等,不論是哪一種,都沒有永恆的常住和暫時一段的常住,而是依次第刹那刹那地顯現。
《大寶積經》說:“心如河流,生滅不住;心如燈光,因緣所起;心如擊電,剎那不住。”分別心如河流,前面的心過去了,後面的心又生了,生生滅滅的,根本沒有常住的體性。分別心又像燈光,油和燈芯和合生起的刹那燈光,沒有常住的體性,由種種因緣和合而產生的分別心,也只是一種忽爾的顯現。分別心又像空中的閃電,現一下就沒有了,連一刹那都不安住。大家要知道,正當一念現前的時候,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只有當下一念,而且過後就無影無蹤,這就是分別心的刹那無常。
《大智度論》中說:“有為法中,心的無常最容易了知。”心的無常最容易了知,是因為分別心是取相的心,相轉變,心就轉變。比如,色法從青變到黃,眼識就從取青色變成取黃色;聲音從大變到小,耳識就從取大聲變到取小聲;溫度從高變到低,身識就從取熱變成取冷,所以分別心的變異非常明顯,很容易觀察到。另外就是用心瞭解心是最直接、最容易的,中間不隔一點點,一反觀就知道。所以,不像瞭解器世界和身體的無常,自己分別心的無常最容易了知,以這個原因,四念住中的第三念住是觀心無常。
本論前面有一句說:“實際上,無論外在無情器世界,抑或內在根身、心所攝的心王、心所,一切都像流水、燈焰般,是刹那生滅的。”我們抉擇到這裏,就算以理證成了這個結論。
記得前面講過,有為法中有流水、燈焰這樣的法,公開顯示刹那生滅。在學細無常之前,我們做夢也想不到鋼鐵、高山乃至無量無邊的有為法完全和河流、燈焰一樣,現在抉擇下來,根身、器界、心王、心所,無一例外,都是和流水、燈焰一樣的刹那滅的法。
大家熟悉《論語》裏的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確實,一切有為法都是像河流一樣遷流不住。在西藏有這樣的傳說,有一次阿底峽尊者走到水岸邊,尊者說:“水淅淅流,修無常很便利。”說完尊者就作修持。我想:尊者是在修三界刹那滅的細無常吧!
大家按上面的思路觀察器情內外的刹那性,真正作了觀察,再溫習以前學過的無常教言,就會發現那些語言是那麼親切、明顯。比如《大遊戲經》中說:“三有無常如秋雲,眾生生死等觀戲,眾生壽行如空電,猶崖瀑布速疾行。”佛說了“秋雲”、“觀戲”、“閃電”、“瀑布”四個比喻,思維了細無常,才知道這些比喻的落點在哪里,不然心裏始終覺得身心世界和浮雲、閃電相差懸殊。《廣論》中有一句說:“若能略為向內思維,一切外物無不是顯示無常。”懂得觀察無常的方法,試試看,一切外在事物是不是在顯示無常呢?大恩上師的《無常道歌》也說:“若能觀想一切內外法,乃為指示壽命無常書。”金剛句內涵深廣,沒有詳細觀察過細無常是很難領會的。很多人當初學時一晃而過,心裏沒什麼定解。現在再看字字句句都是諦實之語,大千世界確實是顯示壽命無常的如海經卷,處處都演唱“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學好了細無常能產生很大的作用,能領會身心世界處處在透露刹那性,這不是只局限在書本上觀無常,書本起到一個指導的作用,而大千世界的演說無常法是塵說、刹說、熾然說、無間說、時時說、處處說,自然的無常道歌無邊無際,盡宇宙時空,哪里不在顯示無常呢?
那天,我念誦全知麥彭仁波切的《開顯解脫道》,念到修無常的儀軌時,一上來就是“諸行無常像閃電一樣動搖,不論器情何者都是壞滅法。”我當時想,觀無常要落在觀一切有為法是刹那滅這一要點上。所以,必須如理如量地聞思,才能相應殊勝的儀軌作觀修,不然,要點都不知落在哪里,怎麼觀修呢?(我再往下看,在第三修法“修輪回苦”的儀軌中,前三句每一句指點一種苦的相狀,第一句修苦苦,第二句修壞苦,第三句修行苦。如果對有漏皆苦的法義不通達,怎麼觀修呢?教理不通,根本就無法下手。所以要想使自己的實修有品質,就要注重聽聞和思維,不然是很難有實質性的進展的。)
問:如果有為法都是刹那滅,那應該像油燈那樣,一看就知道它在刹那遷變,為什麼很多有為法用根識再怎麼觀察,也無法了知它是無常呢?
答:我們要辨明“有”和“知”的關係,“有”和“知”配成兩句,就是“有而知”“有而不知”。“不知道”不等於“沒有”,“有”也不等於“現在能知道”。由世間人的見沒有能知道一類有為法的刹那性,並不證明有為法中一類是刹那性、另一類是非刹那性。
問:為什麼油燈一看便知是刹那性,而其他很多法再怎樣看也不知是刹那性呢?
答:雖然這兩類法都同樣是刹那性,但閃電、浮雲、瀑布、燈焰、流水這類法,在顯現時前後是不同的顯現,所以容易知道這是刹那無常;而像高山、大樓、橋樑、磐石這類法,前後的顯現極其相似,由同類相狀不斷顯現為迷亂因緣,使心識錯亂,生起這些是常住的顛倒想,以顛倒想的障礙就不知道是刹那性。
總之,要辨明在什麼上有差別,在什麼上無差別。所謂有差別,就是刹那性的法有兩類,一類前後的顯現明顯不同,另一類前後的顯現非常相似,面對這兩類法,凡夫心識有知道刹那性和不知道刹那性的差別(能境識有知和不知的差別)。所謂無差別,就是有為法自身何時也不可能是非刹那性,何時也不是常住而存在(有為法在刹那性上無差別)。
問:對於凡夫的心識,佛法是如何定性的呢?
答:佛法認為凡夫識是一種顛倒識,也就是,凡夫具有迷亂的因緣,造成他的心識是一種和有為法的真相相違的顛倒認識。比如,有為法本是無常、苦、無我、不淨的,世間識卻耽著它是常、樂、我、淨,因為和真相完全相違,所以應定性為“顛倒”。這種心識的顛倒就像眼翳者見白海螺是黃色,眼睛不明亮在昏暗中見繩是蛇,或者漆黑的夜裏見旋火輪一樣,都是無而見有、有而見無(本來沒有的事,見到有;本來有的事,見為沒有。),所以是顛倒。
(比喻的意思是,一、以眼翳因緣見白海螺是黃色,真相是白色,見到是黃色,這是和真相相違的顛倒認識。二、以眼睛不明亮和光線昏暗的迷亂因緣見繩是蛇,真相是繩,見到是蛇,也是和真相相違的顛倒認識。三、在夜晚沒有光時,點燃一支香,用手快速旋轉,以此迷亂因緣見到圓圓的光圈,叫旋火輪。真相只是一個光點在空中移動,並沒有光圈,見到卻是一個不動的旋火輪,這也是不符合真相的顛倒認識。)凡夫見有為法是常樂我淨,就像比喻這樣,是和真相相違的顛倒識。
問:有什麼理由可斷定世間識是顛倒的認識?
答:理由是這樣:如果我們承許世間識是顛倒,則可以由此成立雜染和清淨(輪回和涅槃);相反,如果世間識正確,那既不能成立雜染,也不能成立清淨。而現相上確實有雜染和清淨的差別,由此可斷定世間識只是一種顛倒的認識。
以上講了推理的理路,重點落在現相的染淨差別上。這是大問題,關係到是否承認現相有雜染和清淨的差別,或者說是否有輪回和涅槃的差別、系縛和解脫的差別。如果承許世間是顛倒的認識,那麼這一切差別都可以安立,否則都不能安立。下面再把上面的道理展開來講一下:
我們要注意到世間凡夫是因為有顛倒的認識,以此為根源而形成輪回的,也就是,以常樂我淨的顛倒見生起執著,從這裏起種種煩惱,造種種業,受種種苦,這就是輪回的由來。相反,如果能引生具量的智慧,斷除這些顛倒想,就能獲得涅槃。
反過來觀察,如果世間心識見的一切都真實,那應成眾生無始以來就解脫了,或者永遠不可能解脫,有這樣大的過失。(我們要明白解脫是什麼?“解脫唯迷盡”,只是消盡了迷亂。如果世間識見的都是真相,由於沒有迷亂的緣故,應成眾生無始以來就解脫,這樣就不用修行,眾生沒有什麼雜染,沒有雜染需要消除。換一個角度,假如世間心識見的都是真相,那這些世間心識的境界或者六道的境界完全是真實有的,這樣再怎麼努力也消除不了,應成永遠不能解脫。)
總的說來,如果承許世間識是正確的認識,則無法建立雜染和清淨的差別。事實上,無欺有雜染和清淨故,世間識決定是顛倒的認識。
到這裏,我們得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結論——世間識是顛倒識。既然是顛倒認識,那就不能以它為正量(判斷標準),即不能以凡夫見了就認定是有,不能以凡夫沒有見就認定為沒有,所以凡夫的認識根本不可信。我們知道自己的認識完全是顛倒之後,我們應該轉過來依靠佛的聖教和真實成立的正理,以此途徑會出現和增長智慧光明。我們學習四法印,第一印破常,第二印破樂,第四印破我,就是依靠正理打破原有的顛倒認識,開出佛法的智慧。
四、通達利益
分三:(一)所通達處 (二)通達利益 (三)贊無常想
(一)所通達處
【如是,一切所作是由因緣積聚之力,按照從種生芽等的方式次第遷變故,經劫安住的事物也唯是從年、月、日乃至刹那之間的生滅,如秤低昂般,不間斷而延續的無常,】
這一句是說“一切所作法是由因緣積聚之力次第遷變故,在安住時也是無常。”其中,“由因緣積聚力次第遷變”是成立無常的理由。這裏關注的重點是安住時的無常體性,最後相續壞滅的無常,一般人都懂,但為什麼正安住時就是無常,很多人不通達。所以需要通達的地方,是正安住時即是無常。
為什麼是無常?就是因為所有的所作法,沒有自己的體性,它是由因緣積聚的力量造成的,因此就時時隨因緣遷變。怎樣遷變呢?就是按照從種子當中生芽等的方式次第性遷變,種子加上水、土等因緣就顯現芽,芽配合水、土等又出現枝、葉、花、果等。種子、芽、枝、葉、花、果就是次第地遷變,前前過了又生出後後,分到最細時,就是前一刹那滅了又變成後一刹那。以這個原因,萬事萬物在安住時也一定是無常性。
我們認為存在最長久的事物就是經歷大劫還安住的事物,即便是這樣穩固的事物,也一樣是無常性。它在安住期間是怎樣的無常性呢?就是,它是一種生滅相,前一年滅了,後一年生起,這樣才有一年年的累積,一直累積到大劫;再看,只是前一個月滅了,後一個月生了,才一月一月累積成一年;只是前一天滅了,後一天生了,才由一天天累積成一月;只是前一刹那滅了,後一刹那生了,才由一個個刹那累積成一天。就像秤的兩頭,這一頭低下,那一頭就昂起來,中間沒有間隔,就是時間上不會出現一段無顯現的空白段。
這樣不間斷地一幕一幕顯現,新的換舊的,這不是無常嗎?所以即使經劫安住的事物也全體是刹那不住的無常性,只不過長期顯現同類的相狀,讓人誤以為它是常住的法。
(二)通達利益
【若能了知此點,則不貪一切所作行境、希求解脫及成為趣入空性之義的所依等,】
通達細無常的話,會成為一種無上的對治法,就是緣著過去留戀、緣著未來希求、緣著現在執著永恆等的毫無意義的耽著,以及由此引生的貪戀、追求、恐懼等一切迷亂止息的對治法。
不僅如此,對於尋找甚深中觀見的人來說,通達諸行無常也是何時也不可缺少,是建立中觀見的基礎。
在《中論》等的許多中觀論典當中講,萬事萬物是刹那滅的緣故,依靠相續安立的很多概念——來去、所作、所行等都不成立,如果不懂細無常的關要,就不會有通達的機會,以這個原因,首先通達細無常極其重要。
總之,在唯識論典當中,以破除微塵的理論抉擇心外無境,這樣一切顯現都安立成是自己的心識所現的,按照這種觀點來說,我們眼前的色法,在睜眼時現了,閉眼時根本不存在,這就了知僅僅是心迷亂顯現。進一步通達細無常,就能更深地切入,也就是這樣的顯現分除了最細的當下一刹那之外,沒有任何過去、未來的顯現,就像虛空中一刹那間顯現毛髮一樣。通達這一點就是趣入甚深見的一個不可缺少的入門。什麼甚深見呢?就是徹底推翻一切二取迷亂山峰的極深的見,就是說,虛妄分別境界裏的器世界、有情世界(根身、心、心所),名言中抉擇到底就是當下一刹那心識的顯現,像虛空中毛髮一樣。而這一刹那的現象也是虛假的,一旦空掉就進入了無二取的勝義境界。通達了細無常就已經走到臨界點上。這邊分別心的狀態中,顯現的根身、器界只是一個刹那的假相。這就是名言世俗的境界。妄心一消,就證入本性,這就是勝義真如的境界。
所以,我們想精進修持上上法門,尤其需要圓滿具足下下的功德,以這個原因,何時也不能輕視這些基礎法門,需要經常反復觀修,直到透徹為止。這是非常重要的教誡。在我們抉擇好了有為法的無常、苦、無我之後,就能順利地修證般若。
以下具體開演三大利益:1、不貪一切所作行境 2、希求解脫 3、成為趣入空性義的依處
1、不貪一切所作行境
“所作行境”:所作即由因緣和合所造作,比如房屋、轎車、衣服、飲食,都是因緣所作法。
為什麼通達細無常能不貪所作法呢?因為一切所作法都是一刹那就滅掉,由此可見它毫無實義,再如何努力也取不到實義。所以這是對一切所作行境止息貪著的極有力的因緣。
2、希求解脫(就是對真實的解脫有希求心)
什麼是真實的解脫?刹那刹那的現象是空花,陷在這種雜染緣起裏,是系縛。這些遠離了,就是解脫。《大乘莊嚴經論》說:“解脫唯迷盡。”這是解脫的意義。
為什麼通達細無常會希求解脫呢?就是一方面見有為法只是刹那滅的,就知道陷在無意義的實執當中像陷入迷夢一樣沒有意義,所以有脫離的願望。另一方面看到是真有解脫,而且解脫並不遙遠,解脫才有真正的生命,這樣就會對解脫全心地求證。也就是刹那性的假相一消除就是解脫,從此之後再不會緣著假相生煩惱,所以解脫一定是有的。就像夢裏有多迷亂、多痛苦、多執著,都是緣著夢生起的,只要消了迷夢,這一切就都會消除,而且這不是到心外去求,不需要到遙遠的地方去求,因為這只是一刹那的假相,這一刹那能化空,就解脫了。真正解脫了二取,那就有真正的實相現前,會顯發自性本具的無量妙德,現前常樂我淨的般若波羅蜜。所以,真正懂了解脫的意義,一定會發起真實的希求心。
下面我們講兩個故事,來說明通達無常的利益。
一休的故事
日本高僧一休從小出家,在他九歲時,有一天他的師父出門,他在大殿裏坐不住,就找師兄去玩。在方丈室找到了師兄,師兄比他大兩歲,正在方丈室裏哭。
一休問:“你為什麼哭呀?”
師兄解釋說:“這個櫃子裏有師父最喜歡的東西,他平時背著我拿出來自己欣賞,就是不讓我看。今天師父出門,我實在忍不住,就把櫃子打開,看到是個瓷器,我也拿在手裏玩一玩,沒想到把瓷器摔碎了,這次不得了,我沒辦法交待了。”
一休安慰他說:“師兄,你別哭,碎瓷器交給我,就算是我摔的。”
師兄說:“算是你摔的,我怎麼報答你。師父讓我看方丈室,給我帶饅頭,我給你吃。”
這樣饅頭就歸一休吃,瓶子也算是一休摔的。一休把碎瓶用布包好,放在口袋裏。
師父回來就問:“一休!你在用功嗎?”
一休說:“我在大殿裏參禪,非常用心地參一個問題。”
師父問:“你參什麼問題?”
一休說:“我在參有沒有一個不死的人?”
師父說:“我的傻徒弟,哪有不死的人呢。”
一休說:“原來是這樣啊!人都是要死的,那東西有沒有常存的呢?”
師父說:“東西也一樣啊,無情的東西也是無常的,因緣聚了就有,因緣散了就壞。”
一休說:“這樣的話,我們心愛的東西壞了,我們是不是也不該傷心呢?”
師父說:“對呀!自己心愛的東西,因緣散了就沒有了,傷心有什麼用呢?時間因緣到了就要壞掉,沒有辦法挽回。”
一休說:“這兒就有一個緣散就壞了的東西。”
一休把口袋裏的碎瓷片交給師父。師父也就一笑了之,沒有發脾氣。
我們要知道,好的故事裏面都有一個道理、一種規律在裏面,有智慧的人單單聽故事,就會明白人生。其實,故事裏的道理,你能發現把它提取出來,時時去用那一點,就成了修法。很多人一生的修行得力於幾句話,或者由幾件事的啟發讓他受益終生。相反只是聽聽覺得好玩,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這個故事顯示了如理作意和心態的關係,證明作意無常確實能伏住煩惱。
一休的師父見到心愛的瓷器打碎了,不僅不生氣,反而一笑了之,推究其原因,是因為當時他的心正緣在無常上。他當時的心理活動是:東西是緣起生的,緣散了就會壞,到壞時,傷心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這個無常想剛好和貪著的心態相反,所以他見到瓷器碎了時,即使想生氣也不可能,因為非理作意沒有現前,因緣不聚合是不可能生煩惱的,就像三隻腳的架子,缺一隻腳就立不起來一樣。
再觀察:師父為什麼會安住在無常想當中呢?這是他不知不覺中被一休轉了,聰明的一休很懂得轉心的方法,他兩三下就把師父的心帶到無常的關鍵點上,在這個點上是很安全的,是看得開、放得下的。這時候,一休再拿出瓷器的碎片來,就不會爆發無明火。因為師父自己心裏承認這是要壞的,壞了傷心也沒有用,他很承許這一點,就生不起煩惱。如果心沒到這個點,一見寶貝壞了,只是想到“價值連城的寶貝,工藝這樣精巧,好好地放在那裏,你把它摔碎了……”這一想,心就會貪執、不願意它失去,當然會傷心,可能一天都吃不下飯。
故事裏,一休和師父在一問一答之間,就轉變了心態。我們怎麼把它轉換成內心的修行呢?這就要把一休和師父都變成自己,都歸到自己身上,就有受用。一休勸師父,就是啟發我們用智慧自己引導自己的心。一休能把師父引到無常想上,我們也可以這樣勸導自心。
就是自問自心:有沒有不壞的東西?
自己答:沒有!因緣一散,就自然壞滅了。
又問自己:壞了,傷心有沒有用?
自己答:傷心沒有作用,傷心不可能讓壞滅的法復活。無常本來是有為法的法性,連佛都沒有力量讓有為法常住。
常常叩問自己就會起作用。這就是在演示一種方法,知道了之後處處可以運用。
我們學了細無常,可以更深入地思維,就是首先問自己:瓷器是什麼樣的法?一問就清醒,這是因緣造作的法,原來沒有它,只是由泥土、陶工等和合才出現了這個現象。它沒有自己獨立的體性,是由因緣在操縱它,所以它不可能憑自己安住到第二刹那,這樣就看到它只是刹那滅的影像。
再前前後後觀察,所謂瓷器在一段時間記憶體在,實際只是很多個他體的刹那現象,只不過每次現同類相似的相。又看到它正在一刹那顯現時,也取不到任何實義,既然是沒實義的東西,有什麼必要貪著它呢?就像不必要對忽生忽滅的泡泡貪著一樣。
所以,能深入地觀修細無常,就在它正存在的當時,就可以止住貪著。見到它相續滅了,變成碎片時,心裏知道這只是從一種影像換成另一種影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不會傷心,一臉苦相。
我們通達了細無常,就能看破一切有為法,瓷器是一個例子,不單是瓷器,一切內外顯現法都是這樣。這個身體一大堆的眼耳鼻舌、五臟六腑,是刹那滅的,沒有實義;種種分別心也是刹那滅的,毫無實義;自己所在的世界,電器、住宅、轎車、城市也是刹那滅的毫無實義,整個三有世間,上到天界也是毫無實義。一切所作法都是刹那滅的泡影,心是刹那滅的、身是刹那滅的、房屋是刹那滅的、小車是刹那滅的、男女是刹那滅的、親友怨敵是刹那滅的、日月星辰是刹那滅的、衣服飲食是刹那滅的、花草樹木是刹那滅的、地水火風是刹那滅的、色聲香味是刹那滅的、種種商品是刹那滅的、城市鄉村是刹那滅的、語言思想是刹那滅的……像這樣,見到一切所作的境界都沒有實義,也就沒有什麼可貪可耽著的。
所以,通達細無常的第一條利益,就是能對一切有為法心無貪著,就像天空中出現五顏六色的肥皂泡,它起來,心裏沒有貪著;它滅掉,也沒有貪著。心裏看開了這只是假像,就像木人看肥皂泡一樣,不會動心的。
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裏有一段問答:
有人問:並不是人人見了無常都能止住貪執,很多人見無常到來時會更加執著。比如有個國王的王后被羅刹帶走了,國王很憂愁。大臣對他說:“夫人現在還在,大王為什麼心裏憂愁呢?”國王說:“我憂愁不是擔心失去妻子,我是害怕強盛的時期就要過去了,就像一個人喜愛花,當他看到開花的時期快過去了,他會對花生起更大的執著。”
下麵龍樹菩薩就作簡別,他回答:這樣見無常只是知道粗無常這部分,連旁生也會見到這一點。所以佛告訴舍利弗尊者要具足觀修無常想。什麼是具足無常想?就是觀有為法念念生滅,像瀑布向下奔流,像火焰隨起隨滅,一切有為法不堅牢、不可取、不可執著,如同幻化一樣,欺騙迷惑凡夫。(具足觀修無常想,即無常想觀到一百分,也就是觀到細無常。)
這樣就知道,通達細無常決不引生或增長貪執,以法爾規律,會對一切有為法遠離貪著。《大智度論》說,在佛沒有出世時,凡夫人只是用世間道來遮止煩惱,現在想讓眾生拔除煩惱根本的緣故,佛宣說無常法。而且,外道種種法門都只是以身體遠離五欲為解脫。佛說,由邪相的因緣故束縛;觀無常真相故解脫。(邪相即錯覺中的相,並不真實,這裏特指常住相。外道從外表上看也遠離五欲,但他沒通達細無常,心裏始終認為有個常住的法,所以他離不了貪執。相反,內道觀細無常是真正見到身心世界本來取不到、執不到,所以內心是自然放下的。)
《大智度論》中說:“如經上說:‘善修無常想,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盡,能除三界結使(即煩惱)。’以是故,即名為道。”
《紅樓夢》的故事
以下講《紅樓夢》裏的故事,這個故事有極強的啟發性。
故事是說,有個姑蘇閶門,屬於紅塵裏一二等的富貴風流地方。閶門外有條十裏街,街中有個仁清巷,巷裏有個古廟,因為地方狹窄,人們叫它“葫蘆廟”。
廟的旁邊住著一戶官宦人家,主人叫做甄士隱,妻子封氏,性情賢淑,深明禮義。甄家雖然不很富貴,但本地也推他是望族了。主人甄士隱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天只是賞花、修竹、酌酒、吟詩,作為人生的樂趣,倒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有一件事美中不足,到他年過半百時,膝下還沒有兒子,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乳名叫做英蓮。
真是閑處光陰易過,轉眼間又到了元宵佳節。甄士隱叫家人霍啟抱了英蓮出去觀賞社火花燈。半夜裏,霍啟去解手,把英蓮放在一家的門檻上。等他解手回來,哪里有英蓮的蹤影?急得霍啟找了半夜,一直到天亮也沒有找到。霍啟不敢回來見主人,就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甄家夫婦見小女兒一夜都沒回來,就知道有些不對,又派幾個人去找,但也毫無下落。夫妻倆半世隻生得這個女兒,一旦失落,哪有不想的?因此晝夜啼哭,幾乎不曾尋死。才一個月,甄士隱先得了一場病,夫人封氏也因為思念女兒傷心得病,天天請醫生治療。
沒想到,到了三月十五號,葫蘆廟裏炸供,油鍋的火沖出來燒了窗紙,這一帶的人家多半是竹籬笆木頭房子,於是接二連三、牽五掛四,把一條街燒得像火焰山一樣。
雖然有軍民來救火,但火已經燒成勢頭,怎麼救得下?大火燒了一整夜,才漸漸熄下來,也不知燒了多少房屋。可憐甄家就在葫蘆廟的隔壁,早就燒成一片瓦礫場了。只有他夫婦倆和幾個家人的性命沒有傷到,急得甄士隱頓足長歎。
夫妻倆沒有辦法,只好暫時到田莊上去安身。偏偏趕上這段時間旱澇不收,盜賊四起,官兵出來剿捕,難以安身。甄士隱只好把田莊賣掉,帶著妻子和兩個丫環投奔岳父。
他的岳父是個農民,但是家裏還算富裕,現在見女婿這般狼狽地趕來,心裏有些不高興。幸虧甄士隱還有點變賣田地的銀子沒有用完,就拿出來托岳父隨分就價置辦點房地,作為今後的生計。
甄士隱是個讀書人,做不慣種田、幹活等的事情,勉強支持了一兩年,日子越過越窮。岳父每次見面,都說些現成話,而且人前人後抱怨他們不會過日子,只是好吃懶做等等。
甄士隱知道沒投到人,心裏不免悔恨,加上上一年的驚嚇,急忿怨痛,已經有了積傷。一個暮年之人,貧病交加,竟漸漸露出了下一世的光景。
可巧這一天,他拄了拐杖掙扎著到街上去散散心。忽然看到那邊來了個跛足道人,瘋瘋癲癲,腳上穿了一雙麻鞋,衣衫襤褸,口裏還念著幾句詞,詞這樣說: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上的人心裏也明白做神仙快活自在,只是忘不了功名,才做不了神仙。古來那麼多的帝王將相,如今都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個個被亂草遮蓋的墳堆。今天更是推土機一推,連葬身之處都平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日子過得逍遙,只是他忘不了黃金美鈔,所以做不了神仙。整天只抱怨錢賺得不多,等到錢賺到差不多時,眼睛也閉了,連一張票子也帶不走,這又是何苦呢?)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日子好,只是忘不了嬌媚的妻子,在生時,日日說恩情,說這一生不變心。死了沒幾天,又跟著別人走了。凡人的心像天上的浮雲,哪有不變的情?)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世上的人都曉得神仙無牽無掛,只是忘不了兒孫,一輩子給兒孫做牛馬。從古至今,世上有多少癡心的父母,但能見到幾個孝順的兒孫呢?父母對孩子有很多期望,希望他將來做哪種職業、過哪種生活,孩子長大了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根本不是父母所想的那樣。所以父母的一片癡心,付之東流。)
甄士隱聽了,迎上去說:“你滿口說些什麼?只聽見好了、好了的。”
道人笑笑說:“你果真聽見‘好了’兩個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就叫《好了歌》。”
甄士隱是有慧根的人,一聽這些話,心裏就明白了。他笑著說:“停停!等我把你的《好了歌》解出來怎麼樣?”
道人笑著說:“你解,你解。”
甄士隱就說了下麵這首詞: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簡陋的房屋空空蕩蕩,想當年這裏擠滿了達官貴人。草木枯黃,曾經是一處熱鬧的歌舞場。廳堂裏,雕樑畫棟上結滿了蜘蛛網,今天又用綠紗糊在窗戶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說什麼胭脂正濃、粉正香,到如今兩鬢怎麼又變成斑白如霜?昨天還在黃土坡的墳邊埋下丈夫的白骨,今天夜裏就另找新歡,在紅綃帳底同床共枕。)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曾經是金子、銀子裝滿了箱子,轉眼之間一落千丈,成了沿街乞討的乞丐,誰見了都譏笑說:大富翁變成乞丐了。剛剛還感歎別人年紀輕輕就走了,哪曉得自己回來就一命嗚呼。)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對兒子教導有方,希望他長大了做個君子,但也保不定他日後變得性情剛強。本想女兒嫁給富裕人家,這一生有好日子過,誰料到她淪落在煙花巷裏,賣身作了妓女。)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因為嫌官職太小,努力地往上爬,沒想到最後披枷戴鎖,成了階下囚。以前還可憐自己命苦,寒冬臘月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到如今做了高官,卻嫌蟒袍太長,穿了太累贅。)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些妙語有很深的意味在裏面。“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是比喻現象的替換,就是一個現象隱沒了,另一個現象又登場了。上面講細無常時,抉擇到身心世界是許多個他體的刹那顯現,前前滅了,後後出現,用文學來表達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樣舊的沒有了,新的又出現,不斷地被換掉,這裏面有什麼實義呢?佛法的道理隨處可以體會,比如電視就在說無常法,觀察電視,一個畫面滅了,又出新的畫面;一個節目結束,又演新的節目,亂哄哄的,前面哭,後面笑;前面生,後面死;前面團圓,後面分手……在在都在顯示什麼叫做人生無常。
再看“反認他鄉是故鄉”,什麼是他鄉?什麼是故鄉?他鄉是指客塵有為法。故鄉就是本有的自性。大家怎麼“反認他鄉是故鄉”呢?這個他鄉就是這個身體、這個分別心、這個器世界,地水火風和合的身體忽生忽滅,旋聚旋散,屬於無常法,你卻認為是自己的身,這是一;攀緣六塵的妄分別,忽起忽滅,也是無常法,你卻認為是自己的心,這是二;器世界的山河大地,由業惑變現,刹那生滅,你卻認為是自己的安身之處,這是三。你認為這些就是你本有的故鄉,是生命唯一的、最真實的內容,這就是顛倒。這些如浮雲般忽生忽滅的法,怎麼會是生命的本有呢?它僅瞥然一現,過後就消失了,能說是常住是自性嗎?不認識身心世界只是忽生忽滅的虛妄假相,反而認為它是常住的,貪執它、想永遠擁有它,認為它就是實實在在的,這叫“反認他鄉是故鄉”。他鄉就是客塵法,像旅客暫時在旅店裏過夜,一清早就走了,表示“不住”。或者“他鄉”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本來有的,就像虛空中的空花,把本來沒有的看成實有,這叫“反認他鄉是故鄉”。
上面我們抉擇了身心世界都是刹那滅的法,第二刹那就滅了,當然都是客塵的假相。不認得這一點,勞心費力地執取,都是被假相所騙,冤冤枉枉起煩惱受苦。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為他作嫁”是個成語,唐詩說:“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意思是古代貧女為了謀生替人縫製出嫁的嫁衣,自己年年辛苦製作的衣服沒有一件能自己穿上。就像這樣,凡夫人為了求得客塵法而忙碌,辛苦一生,費盡心思,最終自己什麼也得不到,這不荒唐嗎!
我們已經抉擇了細無常,知道不論器界、根身、心和心所,都只是一刹那就滅盡的假像。人生的富貴、功名、家庭、環境只是這其中小小的一部分,所以無論我們怎樣努力,最終也得不到任何東西。為什麼這樣說?因為正當你起心動念去捕捉它時,它早已沒有了,怎麼能抓到它呢?
從粗相續的角度來說,富貴、功名,如果能不斷顯現同類的假相,也算是長久的維持,但連這也做不到,誰也沒見過果上能一直顯現同類的假相。最終連心識顯現同類的假相都得不到,徹徹底底地煙消雲散。總而言之,這是荒唐的事,日日夜夜辛苦操勞,最終什麼也得不到,我們為誰辛苦為誰忙呢?
(再看故事最後的情節:)
那個跛腳道人聽了,兩手拍掌笑著說:“解得切!解得切!”
甄士隱說了聲:“走罷!”說完就把道人肩上的包搶來,背在自己身上,竟然不回家,和瘋道人一同飄飄而去了。
甄士隱原先迷在紅塵裏,貪著安逸、清閒的生活。雖然日子像流水一樣一天天過去了,但他總是不醒悟,他一點沒覺察到眼前的生活只是刹那幻化的光影。心是微妙的,心一時看不清真相,就一時落在錯覺中執著假相;心一貪著假相,在假相破滅時,就免不了憂悲苦惱。
現在經跛腳道人一指點,他頓時大變活人。現在他看透了有為法只是個泡泡,恍然明白了“他鄉並不是故鄉”,有什麼必要在這裏苦苦希求執著呢?刹那滅的幻像中,本來沒什麼真東西。
這一下看到只是個空花泡影,心裏頓時就放開了。他不想套在客塵法裏面,生生世世妄想執著下去,所以就很乾脆地說“走吧!”把跛腳道人的包搶過來,背在自己身上。這一句有它表示的意義。“跛腳”表示什麼?跛腳是兩隻腳一高一低,人是同一個人,腳是一隻在地上、一隻在空中,我想這是比喻“即世間而離世間”,表示“處世間而不染、在俗恒真”的境界,即身處在這個現象界裏面,心無絲毫染著。“把跛腳道人的包背在自己身上”表示承當,就是把出世間的道業完全擔當起來,包表示大乘的道業。這一句就是說看破客塵如空花之後,自然發心求證真實的解脫,發心求證自己的本性。
“不回家”就是不再走老路了,意思是不再回到過去那種苦自己的方式當中。過去是什麼方式呢?就是認假為真,緣著幻生幻滅的有為法,貪戀、耽著、希求,最終落得一無所有。現在不入惑、業、苦的圈套,不落在輪回流轉的緣起裏面,就是不回家。
從究竟來說,這個“不回家”並不是要躲到一個虛無的世界裏去。身心世界本是刹那滅的假像,像空花一樣,對這樣的空花,貪求它、執取它固然是妄想,害怕它、躲避它也同樣是妄想。
當然這不是說初學者不必要遠離紅塵,因為初學者習氣深重,道力不足,一遇見境就會動心,陷在裏面。但也要知道,塵境本是空花,它並沒有障礙你,避開它,也是一種執著。所以聖者諦洛巴說:“顯現法沒有障礙你,只是執著障礙你。”唐朝龐居士的詩也說:“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
再看“飄飄而去”,這要聯繫前後才看得懂,前面拄著拐杖出來,後面是飄飄而去,這是講心上的變化。拄著拐杖,不拄就跌倒,可見壓力很重。壓力是什麼?就是執著。對家庭、對子女、對地位、對財富,心裏執著得很深,這些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身上,就是因為看不透。“飄飄”是什麼?就是看到有為法是空花,一下子放下了,不再對過去法苦苦留戀,不再對未來法妄想追求,不再對現在法抱怨,這樣心中沒了壓力,就飄飄而去了。“而去”指趣向解脫。
這個故事生動地解說了通達無常的利益,讓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內心是怎樣得到改變的。人生從哪點開始走向解脫呢?就是從看破世間開始。看破世間從哪開始呢?就是從了達刹那無常開始。
甄士隱的故事是一個樣板,它顯示了一個人一生的興衰際遇和趣向解脫的過程和方法。甄士隱的心態前後變化很大,告訴我們,通達無常會有離貪的作用、希求解脫的作用。
他的一生可以分成樂、苦、悟三個階段,前面沒有入道時,不論在樂裏還是在苦裏,總是迷。後面悟了,看清了人生的真相,內心就從對現象的貪著中擺脫出來,不再受影響。
他的一生從前半生到後半生顯示的就是無常四邊,所謂崇高必墮落、積聚皆消散、會合終別離、有命鹹歸死。當初,他是當地的望族,有身份有地位,家庭幸福、生活美滿。轉眼間,天崩地裂,他的人生境遇突然大變,女兒失蹤,僕人跑了,妻子傷心得病,家庭變得殘缺不全。這是“會和終別離”,往日的團圓再也看不到了。
緊接著,一場大火把他的家產燒得一乾二淨,然後他到田莊去安身,又遇上天災人禍、土匪出沒、連年旱澇不收,置辦的田產也變賣虧損,他從富裕變得貧窮,這是“積聚皆消散”。
再後來他投奔岳父,過去他身份高,現在寄人籬下,他一個讀書人不會幹農活,被岳父瞧不起,比一般人還卑賤,這是在說“崇高必墮落”。
心裏悔恨、氣惱、憂愁,很快露出下一世的光景,也就是這一生快走到盡頭了,這是講“有命鹹歸死”。
所以,他這一生就是展示無常活生生的樣板,把人生的真相托出來給我們看,讓我們看清楚什麼是人生。
甄士隱是現實世間無數人的命運的樣板,在他身上出現了無常四邊的現象,現實世界無數人何嘗不是有這四邊呢?只要沒有修解脫道,誰也逃不出甄士隱所演示的人生模式。
大家自己反省或者觀察周圍熟悉人的人生經歷,或者讀國內外新聞人物的傳記,就可以找到無數大同小異的甄士隱式的人生命運。
明白了這一點,我們不能只是就甄士隱而剖析甄士隱,而是要把甄士隱這樣一個範本結合到自己和無數有情的身上來觀察,觀察到自他有情是如何在三有中流轉的。對此深深思維,真正認識到無常四邊,認識到沒實義,真切地從內心深處生起出離心。認識到自己就是故事中的甄士隱,自己的命運不會逃出甄士隱的模式,不會超出那種結局。看透這一切是無常、虛幻的,看透沿這種走法走下去,只是枉受痛苦而已,便會毅然決然地放下世間的一切。
所以不要只作一個局外人看熱鬧,要想到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出現了甄的情況,是不是必然出現無常,必然落得甄的結局,無論現在的狀態如何圓滿,最終一定落在這條流轉的鏈子上。我們能借甄士隱看透自己的命運,早早明白,就能早早像他那樣看破、放下,趣入解脫道。
把甄士隱研究清楚了,就知道該怎麼走、該怎麼修了。這個走法是這樣的,首先,以甄士隱作為樣板,觀察人生,看到四邊的現象,也就見到粗無常;其次,由粗無常就說明是細無常,由此發現苦樂等的兩端都是虛假的客塵法;既然是虛假的客塵,就不應貪著、不應希求,由此自然生起希求解脫的功德和進入對實相的修證。
細緻生動地描寫甄士隱一生的前後有什麼必要呢?這是為了讓我們看得很清楚、一目了然的認知。不細緻觀察、不真切體察這個世間,而只是空泛地說無常、說要出離,就無法和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身處的這個輪回緊密地結合,也就無法對輪回世間生起真切的體認。這樣不切身,容易托空,不能把自己身處的世間真正看透、看破、放下。
修行不是修外在、不是修別的,是修自己,是體察自己有血、有肉的生活,所以要觀察自己的命運,切實地分析自己生生世世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到底在唱哪場戲,到底背後的規則是什麼,一一落到切身上來。這樣看來,是非觀察自己不可的,是非觀察現實人生不可的,所以參照甄士隱認認真真地做觀察,就會和他一樣出現心態上的轉變。
他作一首歌是表明自己真正瞭解了,有為法都是無常的、無實義的。“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功名過去了,時過境遷,當年顯現的功名不是真的。“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財富過後沒有了,當年的財富也不是真實的財富,只是一刹那的顯現。“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壽命過後也沒有了,去後成空,說明生死也是虛假的。諸如此類,家庭、財富、感情、地位,一切都是緣生緣滅,緣聚就顯現,緣散就消失,所以執取不到任何實義。
他這樣唱,能看出他的心已經脫開了,看到了這一切都只是生生滅滅的幻像,沒什麼可貪的地方,他的心一下就放下了。以前他內在的貪執沒有放下過,那時候他不懂無常,不知道這些只是客塵,總覺得世間有很多實實在在的東西,得到時心裏也很陶醉,其實這是貪執的狀態。這樣就免不了在幻像破滅時內心悲傷、苦惱。總之,種種煩惱都是由貪執刹那客塵而引發的。後來,他認識到這只是客塵幻化之後,心就打開了。同樣的事,觀念不同,心態就大不一樣。這時再看人世間的興衰成敗、悲歡離合,宛如舞臺上的戲劇,所以說“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只見到世間萬象生生滅滅,這些生滅的並不是本有的,並不是常住的,實際上,只是自己這顆心迷失在幻化的光影裏,認為它是真的、是本有的,把這些虛幻的泡影視為真實義,然後苦苦地追求、貪執,最終也只落得兩手空空,所以說“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們不但是這一生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是從無始以來的無量生當中,都一直為他人作嫁衣裳,這真是一場無比漫長的無意義追逐,一生又一生都累死在輪回裏,結果什麼也沒得到。能觀察到這一點,就會斷然放下這種虛妄的追求、沒有必要的貪著,義無反顧地尋求真實的解脫。
3、成為趣入空性義的依處
所謂“依處”,就是依靠處。在抉擇到內外一切有為法都是刹那無常之後,整個身心世界就成了只有當下一刹那的顯現,在這個刹那上觀察、抉擇,就可以趣入諸法無我的意義,因此說通達無常是趣入空性義的依處。由此也就知道,四法印中第一印諸行無常是第四印諸法無我的入門關鍵。
以下分兩方面作抉擇:一、通達無常是趣入人無我的依處;二、通達無常是趣入法無我的依處。
一、通達無常是趣入人無我的依處
人無我可分成“無遍計我”和“無俱生我”兩部分。首先看前者,由通達無常自然趣入無遍計常我的意義。
古今中外,很多外道學說都承許有常我存在,比如,數論外道承許神我、自在天派承許大自在天,或者具有五種差別、九種差別的不可思議我……這些五花八門的我,都有共同的特點,就是恒常不變、永遠不滅。
事實上,在凡夫見聞覺知到的所有事物當中,根本就不存在一個常法。連常法都沒有,哪來具有各種具體特徵的常法呢?連安住到第二個刹那的常法都沒有,哪來永遠不變的常法呢?為什麼這樣說?因為上面已經以理抉擇了一切內外的有為法,不論器世界地水火風,還是根身、心王、心所,一切都只是刹那滅的現象,也就是分別心中的所有現象都是一刹那就消失的現象,在這些內外法當中哪個法是常法的我呢?根本不存在常法的我。
我們在器世界的任何法或者有情眾生起心動念的狀態上面去看,念念生滅的器世界上沒有常我,念念生滅的身體上沒有常我,念念生滅的心、心所上也沒有常我,身心世界上沒見到任何常法,身心世界之外又沒有任何現象,所謂的常我到底在哪里呢?以理觀察,確實是沒有的。為什麼?萬法的本性在名言諦中唯一是緣起生,而且都只是一種因緣造作的刹那滅的無常法,在這樣的法的本體上面、裏面、外面,由一體的關係、他體的關係、能依所依等的關係安立一個常有的我,是永遠不可得的。所以細無常觀察到量,自然就破除了常我戲論,而且以觀察引生定解的力量,一刹那也不會作常我想。(因為這樣的無常是以理觀察、抉擇引生的定解,是毫無動搖的一種如理的定解。這個定解的力量一起來時,一刹那也不會做常我想。)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在《淨心引導》中說,對無常等著重觀察抉擇,以修習的力量輕而易舉就能認識無我。(就像只要不斷地燒火,就可以讓水沸騰一樣,火雖然不是水,但火是讓水沸騰的因,有智慧的人認識了這個關係,就會著重在燒火上努力,因為他知道不燒火,水是不可能開的。同樣,我們要趣入甚深空性,必須重視觀察、抉擇無常。通達了無常,就能順利趣入空性;沒有通達無常,就難以趣入空性。以這個道理,這裏說通達細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
想一想,外道講萬法也有自生、共生、無因生等,或者說器情萬法有各自的體相等,但它說作者是常我、神我,有個不可思議的常我存在,這就是他在根本上出了大問題。我們通達了諸行無常,當下就可以止息種種外道的邪見,完全可以知道他所安立的是一個顛倒的常我戲論,所以聞思細無常到量,引起定解,由定解的力量,一刹那也不會做常我想。所以通達無常就直接趣入無遍計我當中。
通達無常可趣入無俱生我的意義
我們知道,包括旁生在內都具有的俱生我執,就是對自己這個自相續的五蘊念念說“我”、說“我的”;對自己以外其他有情的五蘊,如親人、朋友,念念說“我的”,這就是俱生我執。在這樣一種觀念的深處,有一種錯誤,就是認為有個不變的我的實體,從過去來到現在,再走到未來。(從無始以來到今天,以及未來乃至沒有得解脫之間,生生世世墮在輪回中,就是認為不變的我的實體,從過去到現在,現在到未來去了,有這樣一種錯誤的念頭。)
我們觀察細無常,有非常明確、透徹的認識,確實心裏會清楚,在自他的五蘊上只見到刹那生滅,不論自己的五蘊,還是其他眾生的五蘊,或者外在器世間的色蘊,一切都見到刹那生滅的無常,全部都明白了,看得清清楚楚。裏裏外外,自他相續五蘊所攝的法,只見到了刹那生了滅,根本沒有一個我。這個細無常可以從深處徹底瓦解掉俱生我執,這就像一個炸彈能把一座房屋完全炸成粉末一樣,因此通達細無常可以趣入無俱生我的空性義。
再具體一點講,在上面“遍推內外”時,已經抉擇到:身相續只是一串他體的刹那,心相續也只是一串他體的無分刹那。身心五蘊只是一個刹那生了滅了,下一個刹那又生了滅了,這樣相續不斷而已。
眾生特別愚癡,沒有想到自己的五蘊就是刹那刹那地生起滅去,只是這麼一個身心在相續不斷。從無始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或者從凡夫到成佛,並沒有俱生我的存在。我們把身心相續分成一個個他體的刹那,我們見不到有任何常法從過去來到現在,從現在走到未來。以兩刹那為例,第一刹那滅了,第二刹那生;在第二刹那生的時候,第一刹那已經徹底滅了,它根本沒有走到第二刹那上來。所以,由第二刹那找不到第一刹那,就知道第一刹那並沒有來過。
由此就徹底明白,並沒有我從過去來到現在,不是有我來了,只是有同類的相狀現了。這裏永遠沒有一個常法在來來去去,有的只是刹那刹那地顯現相狀。為什麼會認為有個常我從過去來到現在呢?這就是由於心識錯亂了,把前後相似的現象看成是同一個,由此引起了有我從過去到現在的錯覺。
總之,在自他的五蘊上,看清是刹那性,就明白這上面沒有任何我的東西,沒有任何我所的東西。不論清淨的聖者還是不清淨的六道凡夫,都沒有“我”的存在。這並不是在五蘊上有個清淨的我和雜染的我,這只是為了辨別蘊的雜染和清淨的差別,而安立種種聖者、凡夫的名稱。這個名稱只是安立的,不是真有有情的實體。聖者也沒有聖者佛菩薩的人我的存在,凡夫也沒有單獨不清淨的六道凡夫我的本性存在。
我們比較兩種情況,不通達細無常的人,看聖者和凡夫,都是帶我執的有色眼鏡來看,不用說凡夫,他想佛菩薩也是以有我的觀念來想,他想佛是“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有個不變的實體從那邊走到這邊,又結跏趺坐、又打手印、又傳法、又放光等等,全都是腦子裏認為有個我,包括佛都是這樣不變的一個實體我。總之都是在我執裏面,把佛菩薩也看成有實體,這就根本沒有趣入無我。或者他觀想自身是佛也離不開“我”的概念,這根本不會相應無我空性的修法。所以對沒有通達細無常的初學者來講,他的起心動念,不管知不知道,他的狀態就是在我執上面。
相反來看,通達細無常之後在見解上會有大的轉變。對細無常引生定解之後,只見刹那不見常法,也就是見到身心五蘊只是一串刹那的假合。所以,佛菩薩、六道凡夫不是真有那樣常住不變的實體。常法的佛菩薩、常法的凡夫是絕對沒有的。佛菩薩是對清淨蘊假立的,凡夫是對不清淨蘊假立的,除了只是現前了清淨法身之外,並沒有別的佛。所以通達了刹那生滅的無常性之後,見解上會有天翻地覆的改變,可以洗掉執我的概念。也就是,在安住刹那無常時,不會再起有常法佛菩薩、常法凡夫的念頭。
的確如全知老人家所說,真正通達諸行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
二、通達細無常是趣入法無我的依處
首先看聲聞緣覺趣入部分法無我在細無常這個點上。
細無常是小乘佛法當中一個核心的法。從見解上看他們抉擇到了一切有為法是刹那性之後,就只有一個個他體的刹那法,沒有實有的粗大相續存在。
小乘抉擇時空萬法有兩個方面,一是微塵方面,最後見到只有無分微塵,沒有粗大的色法;二是刹那方面,見到只有無分刹那,沒有粗大的心相續的實體。他們對世界的理解,最後落在勝義中有無分微塵和無分刹那,一切粗大的時空現象都只是世俗虛妄的所見。
小乘經論所抉擇的內容就到了這個地方,而且他把一切粗大的、相續的、對粗大時空現象的執著,全都判定是世俗諦的妄見。所以,小乘修行人從聞思上完全這樣理解,安住四念住修行,就是小乘入資糧道的一種修行,上至獨覺阿羅漢證到的境界也就是這樣的。所以我們知道他的見解,他的修行,他達到的果。
他抉擇勝義諦、世俗諦時,一切粗大的相續和積聚都只是世俗虛妄的所見,完全就是觀待不能如是通達的凡夫而安立一個世俗諦而已。真正小乘有智慧的修行人,他說一切粗大時空的現象全都是虛假的,不論粗大的色法還是粗大的心相續,完全都是虛妄的所見,這就見到了部分法無我空性。
小乘資糧道、加行道、見道、修道、無學道,從五道來看,他見到的,根本沒有俱生我的存在,根本沒有遍計我的存在,而且他在一切內外的有為法、自他相續所攝的五蘊上,見到不論粗大的色法還是粗大的心相續,全都沒有真實的存在,這就見到了部分法無我。小乘趣入法無我的一大依處就是通達刹那無常。
再看大乘唯識宗,唯識宗的宗義是萬法唯心、三界唯識,這是抉擇名言諦至高無上的宗派,他的一個精要就是自證(也叫依他起識)。他破除了心外有境之後,把一切現象都歸在一個心上,都只是唯識所現。進一步通達了刹那性,由於是刹那生滅的緣故,各刹那是他體關係,不可能同時存在,這樣在當下一刹那正顯現時,決定沒有前前後後的刹那。再體會,這只是一刹那的身心器界,而且它不在心外,只是自己的心自己現了、自己了知,自明自知的,完全就知道萬法唯心,是當下的一個自證的心識,也就是當下依他起識的本體而已。
唯識宗認為:下至凡夫上至成佛之間,在這一切階段中永遠存在的,就只一刹那的依他起識。在凡夫時叫做不清淨的依他起識,在聖者位叫清淨的依他起識,連佛的一切智智都離不開這個刹那的心識,所以此宗的重點是落在刹那自證上,就落在一個心識上面。而且它不是常法,也不是我們通常認為的粗的無常,就是刹那的,是最細的一刹那上安立萬法唯心的。或者,唯識宗講依他起存在就是在這個刹那的本體上面,也就是,落在一個刹那的自證上。
唯識宗講萬法唯心,就是一顆自證的心,或者一顆依他起的心識,也就是一個阿賴耶的變化,其他沒有什麼。我們在名言上達到這樣的認識,就是無論多長久或多短暫的身心世界,除了只是一刹那的現象之外,再沒有更堅固、更長久的東西,僅僅只是一個分別心的狀態而已。第一刹那的法到了第二刹那就徹底滅了,在第一刹那現的時候,第二刹那、第三刹那根本沒有產生,根本不存在,就只是當下一刹那。所以,萬法就是當下一顆心的狀態而已。如果這個當下看破了,當下安住了無生的大空性,確實就是遠離一切戲論,已經直接達到了萬法的勝義本性當中,也可以說無生無滅的本來面目、自然清淨的智慧就顯露出來了,就差這麼一點。
所以,輪回的一切、有為法的一切、凡夫的一切全部歸攝在當下的心上。這樣認識了以後,無論眼前顯現什麼美好的東西,都只是自己當下一刹那的心,心外沒有,心裏都沒有貪執。
活著的時候,醒覺位的一切見聞覺知都只是當下醒位的一個分別念;夢中一切顯現,不論山河大地,還是種種五顏六色的東西等,萬事萬物全都是一顆夢心;在臨終時,一切的境界,不論顯現快樂或恐怖的境界,清淨或不清淨的境界,都是在當下一個念頭上安立的,憑臨終當下的分別念可以判斷是清淨還是不清淨的顯現,是往生還是墮落的境界等;到了中有時,一切內外的顯現,無論器世界還是心和心所的法,都是在中有眾生的心識上安立的。不可能把前生帶到今生,今生的帶到臨終,臨終的帶到中有,絕對不可能,都是由中有心識和善惡的狀態來判斷,是什麼樣的一種苦樂狀態,或者是輪回還是涅槃的境界。
所以,一個念頭創造萬法,萬法都歸在這一個心上面,而且這一顆心就是當下的一刹那的本體。前面的過了,就徹底滅了,跟石女兒一樣。在第一刹那的時候,第二刹那念頭還沒有生起,第二刹那是不存在的,猶如石女兒一般,就只是當下的一個念頭。哪怕聖者在出定位時,見到無量的佛、無量的刹土、無量的清淨眷屬,都是在當下一個清淨心上現出來的。六道凡夫一切上上下下的境界,每個人各自的覺受或者共同的所見境,全都是同分妄見、別分妄見的差別,再沒有別的,就是一個顛倒的妄心、顛倒的不清淨的依他起識,而且都是當下的一刹那。這樣就知道,唯識宗所講的是非常殊勝的修法。
接下來講大乘趣入法無我的依處也在通達刹那無常上,就是站在通達細無常這個點上很容易趣入空性的意義。
用兩句話說,就是“萬法歸一念,一念歸於空”。通達細無常,無量的器情現象頓時就歸到一刹那的顯現上,在這一刹那上抉擇空,就趣入空性義;在這一刹那上證空,就證入勝義。所以這是進入空性的要門,是進入空性最簡、最細的地方。《大智度論》中說:“觀無常,即是觀空因緣……因為這個無常而得入空門。”
在大乘第二轉般若*輪中,不論廣、中、略哪種般若經的精華要義,都是對萬法本來是離戲的空性作殊勝的抉擇、開示。抉擇的方法就是首先抉擇到諸法從本以來沒有生,由於無生,也就無住、無滅、無長、無短、無來、無去……諸如此類,依靠生所安立的種種概念全部都破除了。所以,整個般若教法的目的就是要抉擇清楚這個問題,中觀論師造各種廣或略的論典,處處也都是在重點破除四邊生。
在這個當中,又有中觀應成派和自續派抉擇重點的不同。應成派是相應聖者入定的境界,抉擇離四邊八戲像虛空一樣離一切相的法性勝義,自續派則著重抉擇聖者出定位萬法如夢如幻現而無自性的空性。總而言之,不論是哪一種,通達細無常都是趣入空性的依處,也就是不論破有邊實執的單空,還是破四邊八戲粗粗細細執著的大空性,站在細無常的刹那性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趣入。
比方說,一扇很窄的門,身體龐大的犛牛是進不去的。同樣,很細的空性,有種種粗大實執的心識是難以趣入、體會的。換句話說,我們對這些世俗的顯現法認識很粗,這顆心一直在各種常的概念、樂的概念、過程的概念上打轉,這樣心就在陷在一張無比複雜、繁瑣的戲論網中,心裏執著的,所思、所想、所分別、所貪求的,像大地上的塵埃那麼多。這是難以抉擇空性、認識空性的,即使在當下這一念上給你直指心性,也因為你的心散亂成性而難以契入。
反面看,如果一開始前行的無常修得非常好,那就做了一個大的減法,減到只剩下一個刹那。從心態上看,這已經單純了很多,原先有無量無邊的妄想,緣過去法、緣現在法、緣未來法,妄想紛飛。現在安安靜靜的,落在當下一念上。這就完成了一次“大掃除”,掃得只剩下一刹那。然後在抉擇空性時,一切勝義理論都用在這一刹那上作抉擇,看看它到底有沒有自性,有沒有四邊,有沒有生、滅、一、異、常、斷、來、去,這就非常簡明,容易抉擇,心態是輕鬆而明快的。
接到前面,我們說過“抉擇無生”是學般若的重點,抉擇的理論很多,現在把金剛屑因用在刹那上,如果當下一刹那有生,一定不會超出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四種情況。以下就在刹那上破這四種生:
一、前一刹那和後一刹那是他體的緣故,不是自己生自己。
二、前一刹那滅了,後一刹那才生起,兩刹那不能同時存在的緣故,不是他生。
三、既不是自生和他生,也就不是自他和合的共生。
四、這一刹那是由因緣造作的緣起生,所以不是無因生。或者,如果無因能生這一刹那,這一刹那應成恒時都有,這和刹那生滅相違。
這樣就知道,把一個法抉擇到刹那,刹那生的東西在沒有觀察時,在世俗當中確實有緣起生,以勝義理論在這上面一觀察,當下根本就沒有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的情況,所以當下就明白萬法原本是無生的,從當下一刹那上就可以抉擇到無生。所以,生和無生、滅和無滅完全是無二的,二諦無二的本性就摸得到一點、感覺到一點、體會到一點,這些境界直接間接慢慢就會生起來的。
再比如抉擇“無來無去”,只看兩個刹那就會明白,第二刹那時沒有第一刹那,可見第一刹那沒有來,因為在第二刹那顯現的時候,第一刹那已經徹底滅了,它怎麼來了呢?沒有來者,是誰來呢?再由第三刹那時沒有第二刹那,說明第二刹那也沒有去。
整體來看,每個刹那現了就滅,它只安住在自己的時間點上,本來沒有來來去去。我們認為有個東西在時空當中來去,這是把很多個他體的刹那誤認為是一體而生起的錯覺。實際上有為法刹那滅的緣故,並沒有一個常法從這邊到那邊,從過去到現在,所以諸法本來沒有來去。
總之,不論應成派或者自續派,在沒有以勝義理論作觀察時,所謂真實的世俗諦,就是因緣生的有為法,說得更到位一些,就是當下這一念的顯現,此外沒什麼世俗諦。
比如在《中觀莊嚴論》中講真實世俗諦時,也是說,在勝義理論不觀察的前提下,好像是實實在在的、生生滅滅的有為法,它各自有一種起作用的功能,這個就是真實的世俗諦,還是點在刹那生滅的有為法上面。同樣,應成派講真實世俗諦,六根識和六根識的對境,凡是世俗中存在的刹那生滅的有為法,都是真世俗諦,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世俗諦。所以說到底,確實就是當下這一念的顯現,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世俗諦。如果中觀學得非常好,看這個世俗諦,就是在當下這一刹那的有為法上安立的。
現在抉擇勝義諦,就是在當下這一刹那的有為法上去抉擇。怎麼抉擇呢?就是運用勝義的理論抉擇色即是空,這當下一刹那的色法是空,或者說,當下的起心動念就是無生無滅的。以勝義理論觀察得到的結論,就是“這一念顯現”它就是無生無滅的空性。
佛法並不是讓你在散亂的狀態中去通達諸法的本性。按大乘不共的觀點來講,這一刹那的顯現是空基(空的物件或者具有空性的事物),是在它上面抉擇當下離戲的空性,所以稱它為依處。沒有它,在哪里談緣起性空呢?真正的緣起性空,緣起就在當下這一刹那由因緣造作的法上面,當下空就在這上面安立,所以,如果在名言諦中沒有達到諸行無常——細無常的認識,那就沒有辦法安立緣起性空,在哪里談“現即是空”呢?離開當下一念,再找不到其他依處。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說,通達諸行無常是趣入空性的依處,沒有這個,那就再沒有其他依處,也就是離開了當下一念,再不可能找到其他的依處。
不管大圓滿、禪宗還是中觀、唯識,點的時候就點在當下的一念上面,讓你明白這個是什麼樣的本性,離開這一念再找不到其他依處。我們有念頭、有分別就是當下的一念,如果當下這一刹那安住當下無生的空性,就是無念。真正的禪宗法門就是無念,無分別智的精華——大圓滿的修行就在這一念上面可以顯現出來,所以哪怕無上的大圓滿也離不開當下這一念,所以全知麥彭仁波切稱它是依處。
而且,我們要看到大小乘是在這上面區分的,小乘落到刹那性上面,因為他心裏的實執很強,把這個刹那誤認為是實有,不是大空性,而大乘在這上面見到是空性,所以可以徹底地消除一切粗粗細細的實執。也就是,大乘見解的不共之處就是見到當下生的時候就是無生,當下滅的時候就是無滅。
有不少人認為刹那無常只是小乘的修法,只是最初前行的修法,大乘人有智慧不必要學。這是對佛法不內行的表現。其實,學佛法在名言中都要落到刹那上,只是在“刹那是否實有”上來區分大小乘的見解。所以,不是不必要通達刹那無常,而是首先應該通達刹那無常,然後在刹那上趣入空性。這是真正修解脫道最關鍵的第一個關口,所有的初學者都需要在這個諸行無常的正見上面趣向解脫,這樣會非常地順利。否則的話,常有的執著、世間八法的耽著,我執、我所執,或者很多很多的邪見、煩惱、戲論執著是離不開的,但是以通達無常作為依處,作為趣入空性的要門,再趣向大小乘上上正行的修法就會非常容易。
《維摩詰經》上說:“不生不滅是無常義。”《楞伽經》說:“一切法不生,我說刹那義,初生即有滅,不為愚者說。”華嚴宗賢首大師解釋說:“以刹那流轉,必無自性;無自性故,即是無生。”
是這樣從刹那上點無自性,點的當下就是裏裏外外通徹的大空性的、無自性的面目顯露出來,本來般若無生的面目就在這上面。由此就知道,哪怕大乘的正行修法,也是在刹那流轉上給你介紹當下就是無自性,因為過去的法全都滅了,未來的法一個也沒有產生,就是當下一念,當下一念它就是無自性,就安住到無生的本性上去了。所以,通達這個細無常,的的確確成為趣入空性的依處。
悟入物不遷的依處
(“物不遷”意思是萬物本來沒有遷移,前面為了破常,我們用了“遷流”、“運動”這樣的詞,這僅僅是一時隨順世俗的假說,真正是無動轉、無遷流的。)
僧肇法師的《物不遷論》有很著名的一頌:旋嵐偃岳而常靜,江河竟注而不流,野馬漂鼓而不動,日月經天而不周。(“旋嵐”指劫末的毗嵐風,“嶽”指須彌山,劫末的大風吹倒了須彌山,叫做“旋嵐偃嶽”。“江河竟注”是江河迅速流注。“野馬”出自《莊子》,是指陽焰。)
《宗鏡錄》裏的注疏說:前風非後風,故偃岳而常靜。前水非後水,故竟注而不流。前氣非後氣,故漂鼓而不動。前曰非後曰,故曆天而不周。(前時的風不是後時的風,所以吹倒須彌山仍然是寂靜。前時的水不是後時的水,所以波浪滾滾仍然沒遷流。前時的氣不是後時的氣,所以氣流飄揚仍然無運轉。前時的太陽不是後時的太陽,所以日月經行仍然無旋轉。四句的推理:因為在後後生起時,前前已經滅了,所以並沒有同一個法在空中運行。)
以“旋嵐偃岳而常靜”來說,因為風的自體念念不同(風是有為法,法性是刹那無常,刹那刹那都是他體),所以第一念起時的風並不是第二念時的風,乃至最後吹倒須彌山時的風不是最初起風時的風,所以,不是前念的風體從起點開始吹過來吹倒了須彌山。(比如我手上有足夠多的梅花K紙牌,這些牌是別別他體,我從東往西走動,一刹那亮出一張牌,在這個過程當中,是同一張牌在走動嗎?事實上只是一張張他體的紙牌在自己的位置上顯現,並不是同一張牌從東方走到西方。所以,運動是錯誤的概念。)
再看,須彌山看似轟然倒地,其實並不是同一座須彌山從上往下倒塌在地上。這樣推理:由於須彌山從最初動搖到最後倒在地上有位置的改變,所以須彌山是刹那滅的法,也就是須彌山的自體刹那刹那不同,第一刹那動搖時的須彌山不是第二刹那動搖時的須彌山,乃至最後接觸地面時的須彌山不是最初動搖時的須彌山,所以並不是最初動搖時的那個山體不斷向下而最後接觸地面的。
以上以理證成了沒有風吹到山,沒有山倒塌在地上,即使是“旋嵐偃嶽”也沒有絲毫運轉的跡象。
以上講了“旋嵐偃岳而常靜”,其他三句依此類推。
憨山大師悟入物不遷
憨山大師在《年譜》和《肇論注》中講了自己的一段經歷。憨山大師年輕的時候讀《肇論》,曾經一度對“旋嵐偃嶽”等四句疑惑不決。後來有一次重刻《肇論》校對閱讀,讀到論中一段——“梵志從小出家,到他回故鄉時,頭髮花白,鄰居見了驚訝地說:‘昔人還在呀!(就是你還在呀)’梵志答:‘似昔人,不是昔人。’”憨山大師讀到這裏恍然有悟,內心無比的歡喜。他就從禪床上起身禮佛,見身體沒有起動、俯下的相。他揭開簾子站在臺階前,忽然風吹庭樹,樹葉飄滿了天空,只見葉葉不動,這時真信了“旋嵐偃岳而常靜”。然後上廁所小解,了無流相,感歎地說:真是“江河竟注而不流”。之後,再看《法華經》所說的“世間相常住”,過去的疑團頓時冰消瓦解了。
憨山大師是從“似昔人,不是昔人”這句話悟了物不遷。“似昔人,不是昔人”(像那個人,不是那個人),只是相似,不是一體,兩者是兩個他體的法,怎麼是原來的人回家呢?到這裏舉一反三,就知道有為法事事不遷,道理上是一以貫之的。
然後憨山大師現量證到了“物不遷”的境界,他在禮佛時不見有身體起動的相,飛葉滿空,見葉子沒有任何飄動,只是一幕幕不動的飛葉滿空圖。這是因為憨山大師沒有動意識分別,所以現象各住各位,本來沒有遷移過。而我們第六意識的慣性太強,它會在一瞬間就把前前後後的顯現錯亂成一體,誤認為是同一個法在從此處移到彼處,由此生起運動的錯覺。(這裏還要注意到,理論上的理解和現量證入有很大差距。我們不能以只是理解就說自己證入了刹那無常或者物不遷。沒有到量的修行,理解歸理解,錯亂歸錯亂,自己的身心沒有實際到達那個境界,就不能說證入。)
我們可以由細無常抉擇到物不遷。從時間不遷來說,每個顯現都只是在自己那個時間點上的刹那顯現,在這樣僅僅一刹那的顯現上本來沒有絲毫運動,過去法住在過去時,現在法住在現在時,彼此是他體的緣故,過去法沒有來現在,現在法沒有去過去,沒有任何往來動轉的跡象。這就是時間不遷。
從空間不遷來說,物體從此處到彼處,正運動時絲毫的動相也找不到。理由是:所謂運動,就是指物體在空間中不斷遷移;而有了位置的遷移,就是刹那無常的法;是刹那無常的法,前後就是不同的他體,運動中每刹那的顯現都唯一安住在自己的位置上,並沒有同一個法從此處運行到彼處,這叫空間不遷。
用放電影來說,電影播放是每秒鐘播放24幅靜態畫面,因為放映速度太快,導致第六意識馬上處在錯亂的狀態當中,在心前顯現成動態的畫面,如果把電影機的馬達速度調低到一秒鐘只投放一幅畫面,那在銀幕上看到的只是一幅幅他體的靜態圖像,這時候心識不會認為有人物在運動。
這個放“慢鏡頭”是理解“物不遷”最好的比喻,實際上,所有十方三世的有為法現象,都只是在各自時空點上。緣聚而現的一刹那顯現。在紛紛而現中,只有一幕幕彼此他體的現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來、去、動轉。從前面到現在,我們多次用了“一幕幕畫面”這個比喻,這是引導你領會細無常、領會無遷流、無動轉。現在應該從理上明白了,江山如畫、人物如畫、身心如畫。《放光經》說:“諸法不動搖,故諸法亦不去亦不來。”
進一步,我們要理解到“動靜一源,本來不二”,真實中本無動靜。所謂靜止,最起碼要有兩個刹那的安住才能安立。一刹那就變了,怎麼能說是靜止?如果能說是靜止,那一切車輛的運行,刹那就變了,也應該說是靜止。所以在刹那性的有為法上是沒有靜止的。所謂動轉,是指同一個物體在時空中遷移,但是因為刹那滅的緣故,找不到不變的運動者,所以在刹那性的有為法上沒有運轉。這是萬物本無動靜的道理。
為什麼又說“動靜一源,本來不二”呢?這是指靜和動原本只是在同一個根源上作的不同的假立。也就是在同一個刹那法上,從它“沒有常住”這一點說是動、說是遷流,從它“沒有動轉”這一點說是靜、說是不遷。一般人把動、靜理解成兩個,他舍動而取靜,舍靜而取動,其實動靜是不二的,正在萬動現前時,絲毫不動;正在一絲不動時,變化萬端。所以舍動求靜、舍靜求動都是一種無明。
明朝萬曆三年,憨山大師三十歲時在五臺山坐禪。當時是三月份,憨山大師獨自一人,單提一念,人來不說話,只是用眼睛看著,時間久了看人就像看木頭一樣,最後到達一字不識的境地。
起先,時常刮大風,萬千空穴都在怒號,山澗裏化了冰的水衝擊奔騰,像雷聲一樣。靜裏聽聲音像千軍萬馬在出兵一樣,非常喧鬧。
憨山大師就去請問妙峰禪師,禪師說:“境由心生,非從外來。聽古人說:‘三十年聽水聲不轉意根,當證觀音圓通。’”
溪水上有一座獨木橋,憨山大師天天在橋上端坐或站立。最初水流聲很明顯,久了動念才聽到,不動念則聽不到。
有一天,他坐在橋上,忽然忘掉身體,音聲當時就靜下來了,從此之後,各種聲響都寂滅了,不再有干擾。
(這不是在外境上真有水聲、風聲,如果第六意識不把一個個時間點上的顯現連接起來,根本聽不到聲音的流動,所以妙峰禪師說:“境自心生,非從外來。”憨山大師修定沒有動念時,就聽不到水聲。再後來“眾響皆寂”,我猜想至少也該是一切聲音的動相寂滅的境界。)
又有一天,憨山大師吃完粥經行,忽然站著入定,不見身心,唯一大光明藏,圓滿湛寂,就像大圓鏡那樣,山河大地都影現其中,等到覺察,則明明朗朗,尋找自己的身心了不可得。當時說偈:“瞥然一念狂心歇,內外根塵俱洞徹,翻身觸破太虛空,萬象森羅從起滅。”
悟入客塵意義的依處
在佛法裏,客塵和自性是一對極重要的法義。客塵指什麼?就是指有為法。如果抉擇好了細無常,很順利就能領會客塵的意義。
《楞嚴經》上講㤭陳如因為悟了“客塵”二字而開悟證果,他向佛彙報他所瞭解的客塵之義,他說:就像旅客投宿在旅店裏吃飯、住宿,食宿完畢,就打點行裝繼續前進,不會在旅店逗留,而主人是不會走的。按這樣思維,不住叫客人,住叫主人,不住是客的涵義。其次,雨後天晴,陽光照進屋子,可以見屋裏有塵埃搖動的景象,但虛空是寂然不動的。這樣思維,澄然而寂靜的是虛空,搖動不停的是客塵。由這段經文就知道,客是不住、塵是搖動。
如果我們抉擇好了細無常,心裏會很明白,客塵就是指有為法的身心世界,因為器世界、身體、心、心所,都只是忽生忽滅刹那不住的法,這樣刹那就滅了的法,怎麼會是自性的主人?決定是客塵法。比如,妄想不會常住,它才生起就沒有了,所以是客人;身體旋生旋滅,也是暫時性的,不是主人。
當年虛雲老和尚開示《用功下手——認識賓主》時,引用《楞嚴經》這段經文後,這樣解釋:“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常住的主人本不跟客人或來或往,喻常住的自性本不隨妄想忽生忽滅。所謂“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塵質自搖動,本礙不著澄寂的虛空,喻妄想自生滅,本礙不著如如不動的自性。所謂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這裏客字較粗,塵字較細。初心人先認清了‘主’和‘客’,自不為妄想遷流。進一步明白了‘空’和‘塵’,妄想自不能為礙。所謂識得不為冤。果能于此諦審領會,用功之道,思過半了。”
從上面這段重要開示就知道,通達細無常是悟入客塵意義的重要依處,是有助於參禪悟道的重要前行。
普照禪師《修心訣》上說:“色身是假,有生有滅,真心如空,不斷不變,故雲:百骸潰散歸火歸風,一物長靈蓋天蓋地。”這也開示了客塵和自性,從生滅無常上指示了色身(凡夫的有漏身)是客塵法。
通達刹那無常是悟入有法和法性的依處
通達了細無常,依靠它容易悟入《辨法法性論》有法和法性的意義。
有*輪回的具體內容,就是器世界、根身、心和心所。如果直接講這些是無而現、是虛妄分別,一般人接受起來很困難,他的實執那麼強,難以理解這樣實在的器情萬法是一種虛妄分別。但是,有了通達細無常的基礎,心裏就很容易接受,甚至會百分之百地相信。
我們這樣觀察,由於器世界是一刹那的現象,器世界就是虛空中一現就滅了的忽爾性假像;由於身體和心識是一刹那的現象,身體和心識就是虛空中一現就滅了的假像。到這裏就會想到身心世界一刹那就消失了,在這裏面有什麼實義呢?這不是虛假的顯現嗎?也就開始感覺到森羅萬象都是空中毛髮一樣的顯現,決定是“無而現”的。
《辨法法性論》說:“實無而現故,以是為虛妄,彼一切無義,惟計故分別。”舉例來說,器世界是刹那滅的,器世界就不是實有的,它是實際沒有而顯現的,所以器世界是虛妄。一切時處得不到它的實義,它只是心識遍計的法,所以器世界是分別。同樣,身心是刹那滅的,身心就是實際沒有而顯現的,所以身心是虛妄。一切時處都得不到身心的實義,所以身心是分別。
以上講了以刹那無常為依處,趣入有法的真實義。正因為身心世界只是一種假相,所以才在證入無分別智的時候,不見器世界、身體、心和心所。論中說:“第二由無現,二取及言說,根境識器世,悉皆不見故……由現一切法,見如虛空故,及一切諸行,見如幻等故。”大乘聖者入定時,二取的假相都隱沒不見,這時候是安住如虛空般無相的境界,出定時見一切有為法如夢如幻。
沒有深刻抉擇細無常的時候,由於內心對時空現象有粗大的實執,以這個障礙會覺得難以接受,理解起來有很大的困難。在這時候,如果能首先把細無常抉擇到位,落到一刹那上再去觀察體會,那就容易多了。
問:為什麼會更容易趣入呢?
答:首先抉擇細無常是極為重要的遣蕩工作,它從時間上把過去、未來一切有為法的現象都遣蕩無餘了,只剩下當下一個刹那的顯現,這等於把重如泰山的二取顯現減輕到只有一根毫毛那麼小,只要把全副心力放在當下一刹那的顯現上,因為觀察物件極其簡單而微小,所以容易趣入。實際上,我們最終都應該落在一刹那上來抉擇,從一刹那上去領會什麼叫有法,什麼叫法性。
悟入三世流轉的依處
我們建立了身心相續只是刹那的假合之後,會知道從無始流轉到現在是一條刹那生滅的生命之流。以今生為例,今生的相續就是許多個別別他體的刹那,向前推到初生的第一刹那,向後推到臨終最後的刹那,中間就是以前前為因引生後後的刹那相續。現在觀察一始一終的兩端。
觀察今生第一刹那:這一刹那要麼是常住性,要麼是壞滅性,由身心後後有變異,就知道第一刹那是壞滅性,因為如果第一刹那不變,那就一直保持原樣,而不會有任何改變,但這和事實不符,所以第一刹那決定是壞滅性。
其次由“初刹那壞滅”,可以推知它是由前面的因緣和合產生的。我們看到它不能安住到第二刹那,就體會到它是在受著因緣的支配,因為如果它不受因緣支配而是無因生的話,它應該恒時存在。這樣就知道,它是由前世最後一刹那的業識和父母精血和合的產物。這樣,前世還有前世,一直推到過去無始,合起來就領會到,生命的流轉實際是一條刹那心識的相續之流。再看最後死的一刹那,它是由前一刹那的因緣造成的,所以是刹那性。而且,今生的死和前世的死都是一期相續的壞滅,既然前世的死不是斷滅,那今生的死也不該斷滅。這樣就還有來世、來世的來世。由此就知道,三世流轉實際是刹那心識的相續。
從相鄰三個刹那可以知道過、現、未三世,三刹那是最微觀的三世,展開就是宏觀的三世。一刹那滅了,二刹那生;二刹那滅了,三刹那生。由於有生滅,才安立過去、現在、未來。三個刹那是這樣,百千萬億個刹那也是這樣。在還有引生後有蘊的因緣時,輪回仍然會延續。到還滅的因緣積聚時,才開始截斷相續。以小乘來說,直到阿羅漢入滅盡定時,五蘊相續才滅盡。
總之通達了刹那性,就知道今生只是一刹那,輪回只是一刹那。
(三)贊無常想
【具有此等殊勝必要故,經雲:“一切跡中,象跡最勝。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
具有以上所說的種種殊勝必要的緣故,《涅槃經》說:“一切足跡當中,大象的足跡最殊勝。一切想當中,無常想最殊勝。”
大象的足跡一是很莊嚴,二是清晰,尤其是大象會觀察,所以沿著它的足跡走是非常安全、保險,能夠非常順利的到達目的地。同樣,在種種分別心的想當中,無常想是最殊勝的。為什麼呢?因為要破除常有執著、看破紅塵、放下一切刹那遷變的無常法、直接趨入無為法涅槃等等,都要依靠細無常想,沒有無常想,就沒有了真正放下輪回、趨向解脫、證悟空性的依處。
一般人為了自己得到安樂、遠離恐懼、痛苦,修善法的功德,但還是耽著世間八法的心態。以這樣的狀態,想直接了脫生死、趨向解脫,是沒有希望的。因為佈施、持戒的動機只是想求人天福報、想求名聞利養,沒有無常觀,就都成了輪回的因。所以和無常觀相比,不作意無常的修法都成了一般的善法。就算在千萬劫當中,以七寶、金銀等對十方世界的阿羅漢日夜不斷地做供養,也比不上一刹那安住細無常的修行。
所以,看破紅塵、厭離生死輪回、一心希求解脫以及修般若空性的根本依處,唯一是這個無常想。以這個原因,《涅槃經》說:“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
《涅槃經》當中把無常想比喻為大象的腳印,沿著大象的腳印走,不會有任何違緣出現,可以非常順利地到達目的地。大象從不會走險路,在它走過的路上沒有懸崖、沒有荊棘、沒有坑井,總之遠離了一切有危險的地帶。同樣,我們念頭上走一條無常的路,不論是常執、我執、樂執……所有的險路都完全可以避開,不會落在任何一個裏面,就在這無常想的正念裏,可以順順利利地越過一切。也就是,一個人念念往無常方面想,他是平安的、順利的、往涅槃、往清淨去的,他走的是一條三世諸佛走過的聖道。
《普賢上師言教》中引用了一個校量功德的教證說:對於一百位像舍利子、目犍連那樣如妙瓶般的殊勝對境做很大的財供養,還不如一刹那憶念“有為法是無常”更殊勝。
我們比較一下,憶念一切有為法是刹那無常時,在心態上對身心世界沒有貪執、沒有我執、沒有我所執,是止息煩惱、唯一趣向解脫的。相反,如果沒有無常的定解,沒有無常的觀修,自己的心緣在輪回方面追求,雖然供養殊勝的對境有很大的福德,但是不如前者一刹那憶念無常的功德。這是什麼原因呢?就是因為造因感果的作者是在自己心上,功德並不是以外在形象,而只是以內在的心態來衡量,如果只是緣輪回貪執的心,那再怎麼也比不上一念真正趣向解脫、趣入無我的無常想。
所以,我們要重視無常的修法,依靠通達細無常,人無我就在掌中,解脫就在掌中。這是極關要的趣入途徑。以這個原因,佛在宣說第二轉無相*輪和第三轉善加辨別抉擇如來藏光明的*輪前,首先說四諦;在說四諦的最初,首先說苦諦;在說苦諦的最初,首先說無常。這個無常是進入聖道的最初關口,也是最關鍵的關口。大家要深深體會到這裏有極大的善巧,這裏是極緊要的地方。
思 考 題
一、諸行無常
1、解釋名詞:(1)諸行無常 (2)同類相續
2、為什麼說“世間人認為事物從產生到壞滅之間是常住的”是一種錯亂?
3、常住和相續住在“住”的方式上有何差別?
4、具體描述以下事物的生、住、滅三相:
(1)一輛轎車 (2)清朝 (3)地球 (4)一隻狗 (5)我的中學時代 (6)今天的工作 (7)一場晚會
5、以什麼理由成立從閃電到須彌山之間的一切事物都是刹那滅的自性?
6、以理闡述若承許事物當生的第一刹那是壞滅性,由此即成立(1)無常是遍于一切有為法中的法性(2)有為法上永遠沒有常。相反不承許此點,會造成哪些相反的觀點?
7、(1)有人說:我的小車在沒有壞之前,一直是常住的。對此應如何破斥?
(2)把“小車”換成“住宅”、“身體”、“電視”等,再以理破斥。
8、在以下事物中任取幾例,闡述此事物是以近取因和俱有緣配合而出現的事物此位彼位遷變的一連串刹那的自性。
(1)做包子的過程 (2)做米飯的過程 (3)駕車 (4)我的一次運動(5)我的工作
9、以理證明在以下情況下瓶子發生了變異
(1)瓶子從有水到無水
(2)我把手拿起瓶子
10、(1)以理證明:沒有脫離事物的獨立空間位置。
(2)體會:自我出生以來,我在人間的每一個空間位置,都是緣起生的現象。
(3)進一步體會:芸芸眾生在六道裏的每個空間位置都是緣起生的現象。
11、(1)以理破斥“鋼鐵沒有發生變異,只是鋼鐵上的時間有變異”的觀點。
(2)闡述生、滅、所作性這三者只是同一個事物不同側面的說法,結合具體事例加以解釋(如當下的電視畫面,花盆裏的花,等等。)
(3)體會:在我身上的時間是什麼?比如,我的工作時間、我的飲食時間、思維時間、行走時間,其真相如何?時間的量如何建立?
(4)進一步體會:我這一生的時間是哪樣一種法?我從無始以來生生世世流轉的時間又是什麼?
(5)進一步體會:我的輪回生命實際只是一刹那。
12、(1)以刹那性為途徑,以理抉擇有為法無有實義、無可把捉。
(2)體會:當下的電視畫面,我執取不到任何東西。進一步體會:播放兩小時的電視劇,我也執取不到任何東西。
(3)運用這一理論觀察體會:我這一生沒有執取到任何東西。
13、(1)以理證成常法是無法被毀壞的。
(2)為什麼說在我們根識的境界裏永遠見不到一個常法?
14、(1)以理破斥“鐵錘製造瓶子壞滅”的觀點。
(2)從哪一角度可以說鐵錘是毀滅瓶子的因素?
15、解釋名詞:(1)粗相續無常 (2)細法性無常
16、為什麼說“若有為法刹那不滅,則成為僵死的世界”?
17、體會:你所在的城市(或鄉村)裏,一切人、事、物都像河流、燈焰一樣。
18、觀察器世界的壞滅性:
(1)地大是刹那性 (2)水大是刹那性 (3)風大是刹那性 (4)火大是刹那性(5)顏色是刹那性 (6)形狀是刹那性 (7)香氣是刹那性 (8)味道是刹那性 (9)觸覺是刹那性(10)聲音是刹那性
19、綜合觀察(1)首先從周遭的外環境開始入手觀察,比如自己的家庭環境、工作環境、學校環境等,整體上是許許多多刹那滅的四大、五義的假合。
(2)擴展到觀察自己所在的城市、國家、地球、太空都是刹那性。
20、反觀:我是怎樣產生了認為諸法常住的錯覺?
(1)致使我錯亂的原因是什麼?
(2)我是對於哪樣的境生起了錯覺?
(3)由這一錯亂致使我的心態和行為生起哪些顛倒,會導致哪些負面影響,造成未來生生世世往哪方向發展?
(4)具體化:思考我對我的生活用品、喜愛的物質如何生起了常執?以這一常執讓我生起了哪些痛苦,給我帶來了哪些過患?(根據各人的經歷作思維)
21、觀察身體的壞滅性。
(1)頭髮 (2)皮膚 (3)肌肉 (4)面容(5)眼睛 (6)牙齒 (7)關節(8)內臟等等
22、反思:緣于身體的常執讓我產生了哪些顛倒的心態和行為?
23、觀察自己的身體只是緣起生的自性,而且是按照刹那性依次而安立的。
24、思維通達細無常是清淨白法的依處:
(1)不貪一切所作境界 (2)希求解脫
(3)趣入空性意義 (4)安住當下
(5)理解器界根身、心心所同為虛假
(6)真實中,有為法沒有靜止和運動
(7)有為法是客塵
(8)因、果只有從刹那性上安立
(9)一切三世流轉只有從刹那性上才能安立
(10)由“一刹那”作為1,建立名言無量的階段差別
(11)由“一刹那”是0趣入勝義。
25、佛經說:“一切跡中,象跡最勝;一切想中無常想最勝。”以喻義結合的方式揭示經文的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