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皎法師:我與地藏菩薩之因緣
地皎法師
地藏悲願基金會編著
◎序
這本冊子是十餘年前所寫的自傳。它,不但是一本地藏行者的回憶錄,更是一本富涵生命意義的啟示錄。
在字裏行間,透析出娑婆世界的小縮影。世間的一切有情,總會因「圓滿」而歡欣鼓舞,因「缺憾」而怨懟感傷,然兩者俱存於生命實體的真相,始終一一呈顯,不隱不藏。
偉大的地藏菩薩,為了扭轉世間有情對「缺憾」的執著,寧願持乘亙古不變的願力,一直在苦難的煎熬中游化,也不忍舍一沈淪業海的眾生,自登清淨圓覺的佛果。
因地藏菩薩的慈悲之光與智慧之泉,流轉世間,生生不息,故得以在無佛住世的時代裏,示現一位發地藏心、行地藏願的苦行僧。
佛陀闡述「緣起性空」的真理,厘清了她百思不解的人生難題;地藏菩薩扞勞忍苦的大無畏精神,激發了她肩擔日月擋風雨的心志;觀世音菩薩夢境的指示
,成就了她晉山祥德寺的因緣;千年修行之白髮尊者的囑託,肯定了她日後必能荷擔如來家業,不計心血地付出與奉獻。
縱然在她出家之初,曾以獨醒又獨行的心靈,示作一位雲遊渡化、隨緣而住的頭陀僧,但累生蘊藏無限的悲心與願力,已然蓄勢即發,惟待因緣和合。
出家近三十年來,她不斷地挺身救拔最悲苦的眾生,出生入死,無畏無懼。然而,幾經萬般塵勞苦,猶如涼風輕拂面,自始至終,巧緣度化有情,不留痕跡。在大海邊、在深山中,仍然可覓得她三步一拜的手印與足跡;在朵朵雲彩間、嵐嵐山峰裏,依舊可窺見她行腳生涯的自在與愜意。
她,就是十方弟子最敬愛的恩師上人~地皎法師。
期待這本冊子是一個好因緣,能讓大家一起學習地藏菩薩,一起親近善知識。
地藏悲願基金會編輯部謹識
民國八十六年(一九九七)十月五日
上卷之一:無常的解脫
童年時代父親經商,家境寬裕,衣食無虞,生長歷程可說是平順安康。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十二歲那年父親經商遇挫,使我小小的心靈受到無比的創傷,同時,對人生百態,產生莫大懷疑,心裏總是不停地想著:「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為了維持工廠,養活家人,每天像陀螺一樣不停地打轉,而母親為了幫助家計,便到外面幫農,賺取菲薄的收入來貼補家用。有一天,因為學校需要繳交一筆學費,我在放學途中,一面走,一面想,待會兒我該如何向母親啟口。走近田園,遠遠地看到烈陽下的母親,全身蹲在稻穗叢堆裏,辛勤地埋頭除草農作,汗流浹背,揮汗如雨的影像,一幕幕地深烙在我的腦海裏。想到母親用雙手去磨,掙得二三天的工資,才足夠讓我繳交一筆學費,原本想向母親講的話,一句也不忍心說出口。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面對生活環境的困厄變遷,更促使我以積極認真的態度,思索人生種種的難題。我體會到父母親為持家育子,整日奔波的辛苦,於是希望盡一己之力,減輕父母扛在肩上的重擔。每天早上我都先協助煮飯、洗衣等家務,等到中午做好飯菜,準備好便當,送到學校給弟妹後,才進教室上課。學校老師逐漸發現我上學時間愈來愈遲,曾屢次關心詢問,我因不希望老師擔心,故未向老師提起家庭遭變之事。
下課後,家裏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幫忙,我便利用做家務的空檔,分分秒秒把握讀書的機會,雖然溫習功課的時間十分有限,學校成績依然名列前茅,時常得到老師的肯定與讚賞。
一天,一位鄰家母親帶著與我同齡的女兒來到我家中,這位母親告訴她的女兒:「人家跟你同年紀,每天要幫忙做那麼多家事,還能把書讀得那麼好,而你,整天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只須專心用功讀書,應該要有更好的成績表現。」那位母親拿我當楷模來教育她的女兒,令我深感懺悔。家庭遭逢變故,父母親為了撫養我們兄弟姐妹,每天做牛做馬,而我只是略盡一點為人子女的本份,稍微減輕他們肩上的擔子,哪里值得如此贊歎?面對那位滿臉悠哉的女孩,心想人在福中應知福,目前的際遇雖然困頓,但也因此讓我知道要善體親心,更懂得去感恩回饋。
民國五○年代(一九六一年)的教育體制,尚未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一般人在小學畢業後,除非成績優異,直接保送升學,否則皆須通過升學考試,才能升到初中。有一天,老師對我說:「你一向品學兼優,可以直升初中,你回去跟爸爸媽媽商量,好做準備。」當時聽到老師這番話,我對著老師微微地笑著,心裏很感謝老師的愛護與關懷,但一想到父母肩擔家計的辛苦,內心實是不忍,於是婉謝了老師的好意。
老師對於我的決定,感到不解,又關心地問:「你的成績很好,又是模範生,為什麼不繼續升學?你如果家庭有困難,可以跟老師商量。老師想到你家中拜訪。」我一聽到老師想來家裏訪問,心裏更加感到緊張。如果老師向父母提起我的意願,反而會讓他們心有愧疚,所以我很篤定地向老師表明自己當來的志向。日後,便慢慢地將生活重心放在觀照家裏的事務上。
小學畢業之後,我就與姐姐留在家裏幫忙,開始以一技之長的繡花手藝幫助家計。一般人一天工作八小時,我可以工作十六小時,所賺得的工資,依當時的國民所得與生活水準,算得上豐沃,雖然每天長時間從事固定工作,但因我從小喜好歌唱,總是一邊挑針刺繡,一邊唱歌自娛,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尤其看到父母親終日為生活奔勞而緊繃的臉龐,稍微露出緩和的神情,內心那一份甘之如飴的欣喜,無法言喻。
一邊挑針刺繡,一邊唱歌自娛,伴我度過無數充實自在的日子,直到我開始深入佛法,才改以工作的當下,習誦經咒。憶想初學大悲咒時,我將每一句咒語分別抄在單張小紙條上,再將紙條一一貼在刺繡桌旁,一邊工作,一邊習誦,我年紀小,記憶力強,加上我很用心學習,每背熟一句,便將那張紙條撕下,很快地便將整部大悲咒都熟記了。從此,一邊挑針刺繡,一邊習誦經咒,又成為清貧勤苦的物質生活中,最豐盈的精神享受。
從小,我對佛法僧三寶有一份由衷的恭敬心,常常忙完整天的工作後,在觀世音菩薩的聖像前,至誠頂禮懺悔,用功念佛持咒,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父母親身體健康,闔家平安,內外吉祥。回想六歲那年,鄰家的一位小妹妹突然罹患腦膜炎,整天發高燒,昏迷不醒,她的家人束手無策,我母親也很憂慮地提到這件事情,我在一旁聽到這番話,很直覺地走到觀世音菩薩的座前,不斷地虔誠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這位小妹妹,病苦減輕,早日痊癒。
不可思議,也許是我一念純真無相的赤子心感應了觀世音菩薩,幾天後這位小妹妹的病情果真逐漸好轉,當時我內心對佛菩薩的慈悲加持,興起萬分的感恩。
雖在困頓生活中,養成了節儉刻苦的性情,但對於供養出家師父,也曾有一番深刻的際遇。有一次,我母親在街上看到一位出家師父站在路邊托缽,便很恭敬地請那位師父到家裏應供,我母親準備了豐盛美味的飯菜來供養他,又從省吃儉用的家用中,取出一部份做為供養金。此時,我正好抱著一堆已經完成的刺繡品走到客廳,看到那位師父,油然生起無限法喜,於是放下手上那一堆刺繡品,走入屋內拿出一段時日來所積蓄的零用錢,欲全數供養那位師父,但當我拿著那筆零用錢再回到客廳時,那位師父已經離去。
我連忙跑出屋外,直追那位師父,將那一筆象徵我全部心意的零用錢,虔誠供養,那位師父接受了我的供養,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即轉身離去。那位出家師父一襲青衫的清逸身影,令我興起一份孺慕欣羡的思緒,不斷縈繞於腦海裏,當下那種無求付出的法樂,也讓我難以忘懷。
有一天,我看了寒山大師的詩集,才進一步體悟到,佛家所謂「人生無常」的道理,對於出家修行的心志,亦逐漸蘊釀成形,我默默期許等到父親的事業東山再起,家裏買了房子,經濟穩定之後,再出家修行。
十八歲那年,因緣成熟,我欲幫助家人的心願已一一實現,雖然父母雙親對於親情如此難割難捨,但是我立志出家的決心,像磐石般堅定不移,縱然歷經一場又一場的親情交戰,那顆勇猛的初發心,卻愈挫愈勇,冥冥中諸佛菩薩和護法龍天的護持,彷佛成了我最大的助緣,圓滿我出家修行的心願,於是十八歲那年,毅然別離雙親,出家學佛,尋求解脫之道。
卷之二:雲水生涯
◎行腳報恩
出家之初,深深感念親恩難報,於是發願不花一毛錢,,以頭陀行的方式,赤著雙腳三步一拜,行腳臺灣,並以此虔誠懺悔的功德,報答父母養育之恩。
在三步一拜的行願中,我發現有個小女孩一直跟隨在我身後,而且她都在傍晚天黑時分出現,幾天下來,她若即若離的行蹤,引起我的注意。有一天,我發現她又跟隨在後,不經意地回頭問她:「你是誰?」她回答:「我是你的姐姐阿青。」這時我才恍然想起小時候的一段記憶。
母親曾對我說,在我出生之前,還有一個姐姐,六歲時因感冒發燒不退,引發腦膜炎,在醫學不發達的生活條件下,緊急送醫無效,以致夭折往生。當時我的年紀尚小,對這件事並無清楚的記憶,但母親曾對我說,這個姐姐年紀雖小,卻非常的乖巧懂事,當她自知病重危急,還曾交待她的衣服都要留給我穿,她怕父母會傷心難過,很勇敢地承受病苦的折磨,請父母不要為她擔心。
今生的手足之情是她求度的因緣,所以她才會不時地出現在我身邊,求我幫助她。於是,我觀想她與我一同三步一拜,求哀懺悔,祈求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加被她,業障減輕,共業減輕,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因為發願不花一毛錢,所以頭戴著一頂破斗笠,腰際綁著一個小包袱,繼續完成三步一拜的行願。每逢雨天,濕漉漉的包袱便帶給我許多的不便,這時我才體悟到連簡單的行囊,也是障道因緣,乾脆將這些最後的身外之物也拋棄,僅穿著一襲單薄的僧服,持續赤足走長遠的路。腳底若感到疼痛,我就不停地觀想地藏菩薩,並持念滅定業真言,祈求咒水,滋潤色身,長養法身,以助我圓滿完成行腳的心願。
青山、綠水、白雲、和風,到處都彌漫著大自然的清涼智慧,川流淙淙,蟲啼鳥鳴,陣陣森林的語韻,彷佛是佛陀的法音婉轉,遍滿虛空。
行腳過程中,一天因找不到水喝,只好飲路邊的溝水止渴,看著佈滿漂浮物的溝水,想到「佛觀一杯水,八萬四千蟲」,於是不惜從身上那襲僅存的僧服撕下一角,充當濾囊,因為只剩一襲僧服,所以不論在令人睜不開眼的豔陽下,或叫人齒冷舌顫的寒冬中,我總是任憑它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此時外在的形體,雖然疲累辛苦,身心與大自然相融相和的感覺,卻讓我體會到「心無罣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的清心自在,這種心靈上悠然自得的解脫,可說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上卷之二:雲水生涯
◎山中寂靜
有一天,皓月當空的夜晚,正好行腳到一處深山裏。我站在樹下,忽見岩壁上有一個閃動,好似披頭散髮的魅影。十八歲的我,對這突如其來的境界,內心起了罣礙,直覺反應,就是想往後退。就在這念頭的當下,一股願力,即時閃過腦際。
出家之初,曾告訴自己,在這條菩提路上,寧願向前一步死,也絕不後退一步生。憑著這股堅定的信念,終於鼓足了勇氣,向前跨出一大步。此時發現岩壁上的魅影,也隨著我的步伐向前移動。
啊!最關鍵的一刻,終於來臨了。
原來是微微的月光,將交錯的人影與樹影投射在岩壁上,形成虛幻的假相。此時獨頭意識起現行,害自己驚嚇而已。唉呀!不禁對這番境遇,爽然失笑,並當空高吟:
十八年來不自由 妄想紛飛幾時休
如今識破甕中事 不管千秋與萬秋
◎尊者示現
幾個月後,有一天我三步一拜從大馬路一直朝拜往山上,這座山很高,那時天色已黑,天氣很冷,我仍然不停地往前三步一拜,朝拜到山頂上。唉呀!循著山路朝拜,山勢愈高,天氣愈冷,身體忍不住饑寒交迫,全身都在發抖。當時正逢寒流來襲,氣溫只有五、六度而已,我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在又餓又渴又冷的情況下,朝拜到雙腳已感覺很疲乏,後來因為體力透支,整個人不知不覺地昏倒在地。
不知經過多久,有一股暖氣緩緩地襲向我的臉頰,慢慢地,我蘇醒過來,眼睛一睜開,看到一位千年尊者,相貌就像古老年代的修行人,他的樣子幽遠飄渺,他的聲音渾然清晰,這一切的影像和聲音,彷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他拿了一缽褐色、流質的熱湯給我喝,感覺非常好喝。當我喝下這缽熱湯時,體力就慢慢恢復了,這位千年尊者要我吃下一粒黑色的丸子,他要我把這丸子含在嘴裏。
◎六道輪回
行雲流水遍足跡,我在兩袖清風的自在解脫中,繼續三步一拜。
一天,我在路邊看見一隻被車輪輾過的死狗,扁平又泛著腐臭味的屍體,顯然在被壓死之後,又被川流的車輛反覆輾過好幾回,而在行腳途中,我也經常路見一些被車壓死之蛇、貓、鳥等眾生的死屍,種種的死相慘狀,車輾輪壓又風吹日曝,讓我對「得人身如爪上塵,失人身如大地土」這句話,由衷興起深刻的警悟,於是抱著一念虔誠的懺悔心,持續行腳朝拜,用功持咒,回向這些動物亡靈早日得生善處,併發心為牠們皈依三寶,如果因緣方便,就找地方將牠們掩埋。
如此用心處理這些動物的屍體,實乃出於三個原因:其一,就世間法來說,一個人不慎撞死人,須負法律責任,若撞死動物,則無刑責可言,然以因果觀點,不論撞死人或動物,皆須承擔相同的因果業報,所以我將這些動物掩埋,希望牠們不要再被輾壓第二次、第三次……;其二,撞死動物的車主依事依理,必須負完全的因果責任,但在不知情之下,又陸續將死屍輾壓的車主,也會相應這一份共業。共業牽纏的後果,很容易招感更大的災難;其三,死於輪下的動物,如果沒有超度解脫,將變成無祀孤魂,障礙沿線車道安全。我在行腳途中,即見過一隻死貓的亡魂,執著徘徊於牠被撞死的地方,一天,那位將牠撞死的司機又行經此路段,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突見那只死貓的影像出現眼前,這司機在急速中為了閃避那只貓,不慎撞及安全島,當場車毀人亡。我掩埋路上的動物死屍,併發心為牠們超渡,無非是希望那些開車壓死動物的司機能減輕障礙,行車平安,內外吉祥!
畜生道眾生的靈性較為愚矇,為了啟發牠們的善根,我為牠們皈依時,總會向牠們開示說法:「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汝是畜生,應發菩提心。今天我行腳到此,發心為你們皈依三寶,祈願你們仗著這份功德,早日出離畜生道之苦,將來若有因緣投生人道,要念佛修行,廣度眾生。」我一路三步一拜,不論走到那裏,這一念同體的悲心,就持續到那裏。
走過一程又一程,在一個颱風季節裏,我行腳到了嘉義,因正逢颱風侵襲,我臨時找了一間茅棚歇腳,直到風雨平靜,才啟程繼續我的行願。
我內心虔誠持念咒語,慢慢走到了一條大圳溝,就在閘門處,看到一大堆垃圾。這一堆混亂雜遝的垃圾,不時傳來陣陣腐屍的惡臭,披毛戴角的雞、鴨等死屍遍佈雜陳,其中有一隻全身長滿黑毛的大黑豬,最為令我印象深刻,牠全身僵硬,四腳朝天。這一切的眾生相,令我不覺生起一念悲憫心,當下便發心為牠們皈依三寶,虔誠祈求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法施濟拔,加庇早日得度解脫。
◎當頭棒喝
在臺灣佛教史上,開參老和尚是一位苦修的行腳僧,終其一生,發心行腳五十餘次。他平時身著褐灰色的僧衣,常住在山上的茅廬中苦修,環顧其生活周遭,無有多餘之物,有的只是破舊的鍋爐、缺裂的耄謇淶胤旁誚鍬洹K淙還緔思蚱印⑶迤兜男薜郎睿諶耐度氳木黴ο攏商寤崮喬甯實吹男牧槿捶淺3涫怠?
由於環境條件非常刻苦,一到晚上,人的膚血就是成群蚊子圍攻吸吮的物件,身處在這種難耐難忍的情境下,若沒有放下自我的執著,光是被這些蚊子攻擊,早已坐立難安了,更何況是定下心來精進專修。所以,苦修除了靠外在的清貧條件,更重要的是,要刻意辛苦自己的心。
地皎行腳至台南縣拜訪開參老和尚時,曾表明自己的心志說:「大師,我是行腳來的。」當時老僧人看看我,很平淡的回答:「行腳,你每天一下床就開始在行腳了!」
老和尚的當頭棒喝,地皎至今記憶猶新,更時時想起世尊在入滅前,曾懃督勵弟子每天當摩頭自省的教誡。那一念「剃除鬚髮,辭親割愛」的初發心,所為何來?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萬行的菩薩道,是否紮根落實在分分秒秒、心心念念、離一切相的行願中?地皎出家至今三十餘年,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上卷之二:雲水生涯
◎法性中見光明
沿途三步一拜,我一心稱念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專心致至,常常忘了身邊所發生的人事物。周遭的一切,彷佛是浮光掠影一樣。我也曾一身拜下,額頭、鼻尖一著地,剛好匍匐在一團狗糞上,整臉沾滿汙塵黑垢,看不清原來的膚色。當下我起了一念懺悔心,心想,這一色身就如同是一條五彩繽紛的絲巾,亮麗的外在雖引人眩目,裏面卻包藏著一堆污穢的糞土。我以四念處的「觀身不淨」,觀照自性,放下執著與分別,此時一心朝拜的專注力不但未受影響,內心亦充滿自在法喜。
行腳途中,又有一次遇到下起大雨,附近又無遮雨處,急步走著,不久看到一個山洞,於是就到山洞躲雨。當時出家前,曾有一位師父送我一條佛鏈,當中是一尊釋迦牟尼佛的聖像,離家修行時,我發願不花一毛錢,三步一拜行腳臺灣,身上並沒有帶其他的東西,但這一條佛鏈始終帶在身邊。在山洞躲雨的時候,我想拿佛像出來觀想用功,剛好身上帶著這條佛鏈,於是我很恭敬地將它放在洞裏的岩壁上,就在黑暗中,一直用功禮佛求懺悔,並在內心告訴佛陀,我雖然沒有形式的香,惟願以心香一片,虔誠供養。
地皎禮佛一拜,一聲懺悔:「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弟子至心求哀懺悔,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我虔誠地一拜又一拜,幾乎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不知過了多久,我在專心一致念佛禮懺的當下,突然看到黑暗的洞穴大放光明,從那尊釋迦牟尼佛聖像發出明亮的光芒。此時陣陣檀香清飄滿溢,令地皎不由自主地感動落淚,啊!偉大的世尊,地皎初出家時曾經發願,願將身心奉獻塵刹,荷擔萬古如來家業,而今巧遇黑暗中的殊勝瑞相,緣于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慈悲加庇。雖然佛陀已不在世間,但佛陀會在法性中觀照我們,只要道念堅固,終會在法性中與佛陀的精神相應。
上卷之二:雲水生涯
◎老阿婆
一天,我行腳到了高雄縣路竹鄉,因肚子絞痛,無法前行。抬頭眺望前方,不遠處有一間寺廟,我於是走進那間廟裏。迎面而來,一位六十幾歲的阿婆,她是負責管理這裏一切的廟祝。她看到我抱著肚子,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連忙扶我進去。我告訴她,行腳到此地來,身體突然不適,想向她借地方稍作休息。她走進裏面,很熱心地端出一碗熱湯,並拿治痛的藥丸讓我服下,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身體恢復了,於是準備離開此地,開始繼續我的行願。
這位女廟祝,一再地挽留勸告我,打消行腳的念頭,她說這樣太辛苦了,但我的心志堅定,無法動搖,她只好打消慰留的念頭。臨行前,她供養我七佰多元,並告訴我:「你身邊有很多護法神在護持你,祝你早日圓滿行願。」
上卷之二:雲水生涯
◎老阿公
我繼續三步一拜,行腳到了高雄縣阿蓮鄉。
當夜,細雨霏霏,於是想樹下一宿。當我合上雙眼時,突然來了一隻小狗,對著虛空狂吠不已,此時我看見許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幽冥眾生,其中有的跛腳、有的無頭,各個殘缺不全,令人不覺悲憫心生。他們以非常虔誠恭敬的心,圍繞在我的身邊,並隨著我大聲稱念「南無大願地藏菩薩」的聖號。
此時,地皎對地藏菩薩由衷地感念,並默默地祈禱:「我願盡形壽,為您分擔濟拔眾生的重任,但願有情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
就在夜深人靜裏,我靜坐於樹下準備閉目養神,此刻突然走來一位老阿公,很慈祥地對我說:「小師父,天氣很冷,不要坐在這裏,你可以到我家裏休息。我回答:「沒有關係。」老阿公又說:「你不要坐在這裏,會淋到雨,不然就到我家的屋簷下避雨。」看到老阿公如此真誠的神情,我不忍心婉拒,於是跟隨他走到屋外的回廊下,稍作休息。
過了一會兒,老阿公又從屋裏走出來,向我說道:「小師父,我看夜深了,天氣會愈來愈冷,你還是進屋休息吧!你不要怕,不要擔心,我不是壞人,你放心在這裏休息。」老阿公再三地請求,我抬頭看看老阿公的臉,非常慈祥,十分誠懇,不知如何推辭,於是起身跟著他走進屋裏。
進屋後,老阿公對我說:「小師父,我看你一路拜到這裏,一定還沒有用晚餐,我準備給你用好嗎?」我回答:「我因為日中一食,所以晚上不用。」老阿公聽了,眉頭一皺,轉身往屋裏走,拿出一顆木瓜,回頭對我說:「小師父,我看你三步一拜來到這裏,一天下來,一定很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用,肚子一定很餓。你不吃飯沒關係,這裏有一顆木瓜,是我自己種的,你吃沒關係,佛祖不會見怪的。你趕快吃!」我看老阿公百般誠心,不得已接下這顆木瓜,慢慢將它吃下去。
翌日,這位老阿公早已將熱騰騰的飯菜放妥在桌上,看起來他似乎是老早就起來準備了。他很恭敬地對我說:「小師父,咸瓜和這些素菜,沒有沾到葷的,你趕快趁熱吃吧!」我微笑地點點頭,感念他如此真誠的供養。
他一邊看我用齋,一邊很高興地對我說:「我家供奉一尊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已經拜了好幾十年,從來沒有顯靈過,昨天竟然在我夢中指示:『觀世音菩薩交待祂,住在家中的這位小師父,要好好善待她,好好護持她。』」十八歲的我,聽了這番話,心中滿是感懷,只是點點頭,沉默不語。
臨行前,特別到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座前,禮敬問訊,感恩祂慈悲的護持。之後,又繼續三步一拜的行願。
歷經二十多年後的某一天,這位老阿公往生時,曾前來求我為他超渡,當時我原本已淡忘與老阿公的這段際遇。但在刹那間,我的腦海裏,竟又浮現出當時他歡喜地說著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在夢中指示的那個境界,讓我憶想起,他就是我十八歲三步一拜途中,巧遇的那位善心人士。
啊!老阿公已經走了,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憑仗著他的善心德行,往生後原本可以得生天界,但老阿公在臨終時,他的家人以一般世俗的處理方式,在斷氣後馬上為他洗淨身體、更換衣物,致使他往生後,未能得生善道。因為根據經典記載,人在斷氣後,儘量不要移動他的身體,若於八個鐘頭內挪動他的身體,他的靈魂所遭受到苦痛,如同人的指甲被鐵鉗生硬地撬起來一樣,那種剝裂的痛苦,將使亡者的內心產生瞋恨與罣礙,這惡念一興起,即使亡者生前曾修福修德,還是會在臨命終時,墮入三惡道,無法得生善處,老阿公的亡魂就是在這般孤苦無依下,前來求救於我。
唉!往事已矣,來者可追。地皎感念老阿公曾虔誠供養一餐之恩,故用心至誠地為他誦經持咒、做蒙山超渡,祈願南無大願地藏菩薩慈光注照,加被這位老阿公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幽冥眾生
之後,三步一拜來到一個山頭,此時天色已黑,因為口很渴,順手拿出口袋裏的一塊濾布,到溪邊掬起一灘水,啜飲止渴。
走到樹下,準備靜坐休息時,不經意地抬頭望去,眼前儘是一塚塚的墓地。於是,我就在墳墓旁的一棵大樹底下,結跏趺坐。此刻夜闌人靜,眼觀鼻、鼻觀心,用調息的方法,作隨息觀。
過了一段時間,但覺得眼前火光朵朵,初見心想:「是螢火蟲嗎?」不禁睜開眼睛一看,不!這是幽冥眾生的靈氣。此刻,看到一圈更大的火光,旋轉非常迅速,它一直在墳墓的周圍盤繞迴旋,它的顏色又綠又藍,備感悽涼。我內心靜靜稱念「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慈悲攝受苦難眾生。隨後,我接著稱念「阿彌陀經」。
過一會兒,發現那朵火光變成黑灰色的無頭影像,繞著墳墓來來回回,一直轉個不停,很執著、痛苦的樣子。原來這位無頭孤魂往生時,是含冤而死的,而且頭部和身體分開,所以附著一股怨氣,不能解脫。此時,他哀求於我,希望我幫助他超渡,當下悲憫之心,油然而生,我繼續稱念「阿彌陀經」,不斷地觀想「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祈願這個孤魂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當我將彌陀經誦完,又持咒一段時間後,這位無頭孤魂飄飛到我面前,因為他感恩我為他超渡,所以特地前來頂禮。當他身體往下一拜時,我驚然看到他那個沒有頭的脖子,像一個凹陷的黑洞,一伸一縮,不停地動。啊!當下深覺懺悔,眾生受盡業苦折磨,真是可憐可悲!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大慈大悲!
「人命無常呼吸間,眼觀紅日落西山,若不精進勤修行,一失人身萬劫難。」一個人若於臨命終時,心存罣礙,失去正念,就無法解脫,而且神識茫然,無所依投。想到這裏,內心陣陣酸楚,隨即觀想地藏菩薩慈悲攝受,哀憫超拔出離苦海。
在此鼓勵眾人,應好好把握有生之年,止惡向善,才不致落入萬劫不復的苦境。同時,更深深地體會,佛陀終其一生躬行「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是何等的偉大!
◎人天風範
行腳南臺灣的生涯裏,曾在片段的機緣下,行腳到了高雄興隆寺。我在大雄寶殿禮佛三拜後,巧遇住持天乙法師。
法師高大威儀的身影,爽朗清明的聲音,有大丈夫的氣概。地皎很恭敬地向她問訊,並表明我發願三步一拜,赤足行腳臺灣,今天正好來到貴寶刹,等一下還要繼續行願,回想當時法師曾一再地勸留我。
地皎十八歲出家修行,最大的心願,就是有始有終的躬行實踐三步一拜,行腳,以報答父母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所以地皎很懺悔,當時還是堅守已立下的誓願,不論因緣境界如何逆轉,我仍勢在必行,所以在興隆寺暫留後,又開始繼續行腳生涯。天乙法師看我意志堅定,只好慎重地勸誡我:「既然你心意已決,一路上自己要多加小心。
◎修福
每當行腳到各寺院道場,在掛單期間,為配合叢林道場制度,要求自己應視為常住一份子,向執事者請執。我不喜多言,總是默默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走到那裏,做到那裏,隨遇而安,用微不足道的心力供養常住三寶。
尤以當時正值年輕力壯,心想「耕祖田要趁少年」,趁著還有力氣為三寶奉獻付出,就應當勇於承擔,義不容辭。所以常自勉要發心修福做粗活兒,較沒有人做的辛苦工作,我愈要發心去做,全天忙著挑糞施肥、菜園耕作、清洗廁所、擦洗鍋垢……,藉此磨練自我,降伏其心,砥礪自己要吃苦、耐苦,而且不以苦為苦。日後才知道,真正的苦非體力之苦,勞心之苦更苦。回想起這段修行過程,實有一種甘醇清淨的法樂。
修福,也是印證心性功夫的良機。有一次,我在清洗公用廁所時,看到馬桶的泄口處堵塞不通,糞池溢滿穢物,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我就伸手到糞池中,極力地撈取出源頭的堵塞物。後來竟發現,原來是塑膠袋和鐵罐頭落入糞池的出口,阻擋窒礙其中,致使水管不通。此時,我以「不淨觀」來觀照自性,若我的心清淨潔白,這些污濁的穢物是染汙不了的,隨後心念果真未隨境轉,宛如蓮花般潔淨無瑕,身處污泥心不染。
◎師徒道情
行腳到了屏東,身體已感疲憊,於是到東山寺暫作休息,一位知客師父出來招呼我,我向她表明我是三步一拜,行腳而來。因為赤足走長途的路,我滿腳都是污泥,便先到一個手壓式幫浦的水槽邊洗腳,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此時有一位好心的阿婆拿了一雙運動鞋,要我穿上,但因我發願要赤足行腳,又覺得出家人穿運動鞋,不太妥當,所以婉拒了她的好意,但她堅持地說:「不行!小師父你的腳已經走得破皮流血了,你一定要穿上這雙鞋。」阿婆的誠意令我盛情難卻,我只好將那雙運動鞋穿上。過一會兒,那位知客師父給我用了一些麵食,然後帶我到寮房休息。
我一路櫛風沐雨,頭髮稍為長了一點,一位師父便發心幫我剃頭。屏東的天氣很溫暖,我因此長了滿頭的瘌痢,那位師父雖然很用心地為我剃頭,我仍血流滿頭,那位師父因此憐惜地說道:「可憐呦!你這個行腳僧,頭上長這麼多瘌痢,又流這麼多血,實在是可憐呦!」那位師父絮叨不停地說著。我對這一路行腳的辛苦,雖不以為意,但對那位師父的一番心意,卻銘記在心。
東山寺附設一所佛學院晚上有位法師將在佛學院演講,招呼我的那位知客師父引導我去聽講。講座方才圓滿,那位主講的法師便對我大聲訓斥:「小沙彌,你服裝不整,像什麼樣子!」我頓時感到一陣錯愕,才想到自己身上僅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衫,腳底穿著一雙球鞋,於是很謙虛、恭謹地向那位法師解釋,我赤足行腳來到東山寺的因緣,隨後他帶著我走進一間辦公室,拜見天機上人。
天機上人是東山寺住持兼佛學院副院長,很年輕就出家求道,一生髮心奉獻於提升尼僧教育與樹立嚴謹叢規,是尼僧輩中一位很出類拔群的典範。我跟著那位法師走進辦公室,他問我:「你的法號是什麼?」我回答他:「慧明」,他又問:「這是你的法號嗎?」我說:「不是,這是我的名字。」他告訴我:「原來你還沒有法號,以後你的法號就稱『地皎』,『地』是大地含藏,蘊育萬物的地,『皎』是皎潔明月,遍照三千的皎。當來你會成為佛門龍象,擔任住持,度化眾生,而前面這位法師就是你的依止師父--天機師父。」
當時才十九歲的地皎聽到這番話,內心惶恐不已,連忙看著他,又回頭看著天機上人,頻頻搖頭說道:「不要!我不要當住持!」那位法師接著又說:「這是宿世因緣,不可強拒,也無法強求,來日因緣成熟,你要發心承擔。」
「欲為佛門龍象,先做眾生牛馬」,依止東山寺的那段期間,我從天機上人點點滴滴的行誼作為,深刻體悟到這句話的道理。那時年約三十的上人,一方面要觀照繁重的寺務,一方面又要肩負教化出家弟子的重責大任,那一種兩頭重擔雙肩挑的心境,地皎出家至今,歷歷了然於心。
與天機上人之間,曾有一段深刻的記憶。上人她初見到我一身薄衫,沒有換洗的衣物,於是就拿了一件長衫給我穿,後來經由同學告知,我才知道這件長衫是她僅有的一件,她將長衫給了我之後,反倒自己沒得穿,只穿中褂而已,當我得知此事,深感懺悔。師父之于弟子,道情流露於生活細節和言行應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自小養成勤儉惜福的習性,出家後也自然將這種心性把握在與師兄弟的互動中。此段時期,我大多以勞務出坡為主,做比較粗重的工作,偶爾當學僧,到佛學院旁聽講經課程。一天,許多同學一起吃甘蔗,其中有一些人因為牙齒不好,啃不動甘蔗的節,地皎看在眼裏,覺得很可惜,於是拿起菜刀,將長長的甘蔗斬成一段一段,將又脆又甜的節間供養同學,自己吃剩餘的甘蔗節。同學們不禁問我為何專撿粗硬的甘蔗節來吃,我為了不讓同學尷尬,於是不落痕跡地回答:「因為我喜歡吃甘蔗的節。」
修行若能如此微細用心,就能處處觀照一切的細行。
◎善知識
當我內心萌起出家修行的念頭,到完成三步一拜行腳的這段過程中,隨順著階段性的因緣,我曾拜訪佛教界諸山長老及法師大德,對於他們的諄諄教導,地皎非常感念。
地皎在出發行腳前,曾親自向賢頓法師請示關於這次的行願,地皎表明行腳的動機,以及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本願。但是他一聽我發願要行腳臺灣,就搖頭連口對我說:「一個人行腳,很辛苦,也非常危險。」當時我沉默不語,但內心對這次的行願,立場堅定十足。
當我圓滿三步一拜的行願後,在一個因緣下,再度拜見賢頓法師,腦海裏憶起法師初始的開示與叮嚀,內心不禁感到一陣懺悔。當他明瞭我堅決地依願而行的事蹟後,微微地點頭對著我說:「你有堅定的道心!有魄力!不錯!不錯!
◎戒場因緣
圓滿三步一拜行腳臺灣的行願後,我就學于臺北蓮華學佛園。二十歲時,行腳到苗栗求受具足戒(當時的懺悔堂是苗栗法雲寺,正授三壇大戒則借用台中佛教會館)。猶記得受戒期間,有些戒兄因戒障現前,一個接一個的病倒了。眼看戒障的可怕,戒兄連連發生障礙,我滿心罣礙,更懺悔不已。
於是趁著過午不食的片段時間,在大殿裏禮佛用功懺悔,一心祈求十方諸佛菩薩及護法龍天,慈悲護持所有戒兄業障減輕,皆能順利正授三壇大戒。我以精進持咒之功德,回向大悲咒水,再默默地將大悲咒水放入大水桶中,供養大家飲用,惟願人人均得清淨戒體,個個受戒功德圓滿。
日後,經由引贊師父轉述得知,戒兄們病體已有好轉,逐漸恢復健康,此時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為放下。這次在戒場祈求咒水之事,讓我又憶想起未出家前,我為鄰家那位罹患腦膜炎小女孩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化險為夷的感應事蹟,大慈大悲的菩薩尋聲救苦,千處祈求千處應,是我們心靈的依託。
上卷之三:學僧生活
◎和合共住
在蓮華學佛園就學期間,其學僧生活除了課堂講經、禪坐養息,還有出坡雜作等。同窗之間,地皎雖然年紀最小,求道的心卻很堅定,更深夜靜時,喜歡獨自在空曠的高處結跏趺坐,一心想從佛法中探究人生的真理,那一份身心的寧靜解脫,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一天夜裏,我爬上屋頂的陽臺打坐,作數息觀,在和風山嵐裏,觀想佛陀開示緣起性空和因緣生滅的真理。當我進入觀想思惟時,告訴自己;「一切世間有為法皆是幻滅!幻滅!」後來,院長曉雲法師發現了,連忙叫我趕快下來,讓我覺得很慚愧,讓師長緊張罣礙。
佛學院期間的共住生活,同參道友是善知識的化身,更是曆緣對境修的好因緣。一天晚上,外面下著滂沱大雨,我身穿著雨衣,腳踩著雨鞋,步行回到學舍。走進屋裏,因為雨鞋太大了,走在靜悄悄的屋裏,每走一步就發出噗噗噗的聲響,這一連串的吵雜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學長。他起身從寮房走出來,勸誡我走路太大聲,將她吵醒了。
面對學長的檢歛,我真是慚愧到無地自容,也由於此次經驗教訓,我開始注意自己的一步一伐,要求自己儘量不作任何聲響。幾十年來,這一念謹慎之心,始終把握在每一腳步中。有人問我,為何我的腳步如此輕巧,安安靜靜,常常一身走過,未曾驚動任何人,這完全要歸功於當初那位學長的勸誡。
尤其經由此事件的啟發,讓我更深刻體悟到,別人檢歛糾舉我們不適當的言行,是一種誠心善意,我們要虛心接受,因為接受的當下,受益最大者還是自己。
又有一次,我發願以燃香供佛之功德,回向眾生業障減輕,於是將一支香點燃,開始在手臂上點燃香疤,專心一意為眾生求哀懺悔。但在無經驗的情況下,不知斟酌其深淺與範圍,結果燃得過久,深入皮肉處,傷及筋絡,過幾天後,香疤開始流膿發臭,血水沾黏在衣袖上,每當換洗衣物,我總是要緩慢地動作,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深怕將香疤的膿包給戳破。
皮肉之苦不堪在意,惟藉此「不淨觀」因緣,觀想這個四大假有所組成的色身,只是一時因緣和合的假相,一旦因緣滅了,一切將化為烏有,沒有什麼好執著的。日後,我的左手臂因香疤潰爛,腫痛不已,稍微高舉即有困難。一天,受院長召見,我在頂禮拜下時,因左手不方便舉動,被院長發現了這件事,受到她嚴謹的教誡。
地皎一心一意只想到在有生之年,能活出生命真正的意義,對修行有個明明白白的交待,卻因此讓師長擔心罣礙,內心真是懺悔不已。
◎修行的心
地皎藉佛學院放假期間,返屏東東山寺探訪師長。師父要求我在念佛會演講,我向來缺乏上臺講話的經驗,所以感到很緊張,但師命難違,我只好自定一個題目,開始埋首寫稿、專心背稿,又趁著灑掃庭園的時候,先講給院子裏的小鳥聽。
小鳥也有佛性,一時清脆的啁啾聲傳遍滿園,彷佛是對地皎的說法,法喜的應和。地皎因此信心備增,等到真正上臺演講時,即從容不迫,一氣呵成。
在東山寺暫留的那段時期,地皎懺悔出家不久,才學淺薄,不論出坡修福或課堂研經,總是把握沉默的原則,多做事,少說話,以致許多同學以為我是啞巴,但自那一次簡短的演講後,啞巴的傳言便不攻自破。所以,修行的心要內斂含蓄,外在的環境可以砥礪心境,由外而內地收攝肢體,可以莊嚴心地。
中卷之一:晉山祥德寺
◎共業的可怕
蓮華學佛園畢業後,地皎在臺北石牌住持聖淨蓮社,帶領居士用功。
一天,行腳至東西橫貫公路,但見四處峰巒疊起,山道蜿蜒曲折,兩岸之山崖峭壁,氣勢磅礡,景色奇美,但陰氣卻凝重無比。
地皎見此景象,悲憫心油然生起,於是,走進祥德寺,長跪于諸佛菩薩座前,發了一個悲願,待來日因緣成熟,地皎將以行腳、持咒方式,走到天祥祥德寺,以此精進的功德,回向十方法界眾生,早日脫離六道輪回之苦。
往後每年我皆從臺北乘坐火車到花蓮,全程赤足行腳,不論是行走于酷熱豔陽的滾燙石路上,或寒風冬雨的泥濘山路間,皆不懈不怠,奮勇向前。
民國七十五年初(一九八六),地皎帶著一批居士行腳至祥德寺打佛七。佛七圓滿時,因敏感地覺得將有災變現前,於是半個月後,再度率領弟子三十余人,不畏風雨,赤足從花蓮火車站行腳到天祥。一路長途跋涉十數小時,並要求每人沿途持十萬句滅定業真言,觀想丈六金身地藏菩薩慈悲攝受,令那些無主孤魂能遠離苦難,得生善處,憑著這一念悲心的支持,即使腳底走出水泡、磨出血來,也讓人法喜自在、身心輕安。
行腳到了普渡橋頭,三步一拜,朝拜上祥德寺,並在寺中領眾精進念佛七日,普放大蒙山施食,以此用功之功德,回向臺灣共業減輕、災變減輕。
十五天后,花蓮地區不幸發生了六級七的大地震,幸好未釀成更悲慘的災情。如今回想起來,內心仍難過不已。
共業的形成,是來自于眾生造業的精神,太過剛強有力;而共業的可怕,是因為大多數的眾生不畏因果,愚癡行樂,成就共業而不自知。所以,共業要減輕,一定要靠大家好好提起善念,淨化身心,也唯有佛化的人生,才能滌濾身心,淨化人間。
◎觀音示夢
當佛七圓滿,欲下山之際,寺裏的管理員長跪在面前,懇切地說:「師父!七天前我在夢裏,受到天峰塔邊廿六尺白衣觀世音菩薩的指示:『正在寺中領眾精進佛七的這位師父,絕對不能讓她下山,一定要留她在這裏,她能為祥德寺處理內外的困境!』」
突如其來地面對這位管理員切激動的請求,頓時感到一陣愕然,不知如何回答。接著她又說:「師父!請求您慈悲留下來,不要下山!」
自出家後,即誓願遊化世界各地,做一個隨緣度化有情的行腳頭陀僧。雖然數年前,祥德寺的許董事長曾親自北上,欲聘請我擔任住持一職,但因自覺才能淺薄,對於住持寺院、教化出家弟子這般神聖的工作,惟恐不足以擔當大任,故自始未敢冒然允諾,因此默然良久,遲遲不語。
後來,她看我似乎不為所動,於是鼓足勇氣地說:「師父!如果您不答應,我就長跪在這裏,永遠不起來!」
當時,眼見她執意長跪不起,但返北火車的開車時刻已近,又不能耽誤大眾上車的時間,於是就在這種萬般為難的情境下,急忙拉起管理員,告訴她:「你快起來吧!」
管理員聽到我這麼說,滿懷心喜感恩地說:「師父!您答應了!」
於是,一場「觀音示夢」,成就了我晉山祥德寺的機緣。
中卷之一:晉山祥德寺
◎晉山
在晉山祥德寺之前的數年間,我在臺北石牌住持聖淨蓮社,當時曾有許多弟子向我表示出家修行的心願,但因我誓願做一個隨緣度化,行腳天涯的頭陀僧,所以面對弟子的祈請,總不免感到猶豫,直到我要晉山祥德寺時,弟子們想到我即將遠行他鄉,又再三向我表白出家修行的心志。
雖然我一心想做一個梵海雲遊的地藏行者,同時也知道要度化他們,必將是一條艱辛的菩薩道路,但看到他們年紀雖長,道心卻如此堅定。唉!地藏菩薩發願守護大地眾生如微塵細沙的善根,地皎焉能獨享個人清修的無憂自在,一股義不容辭的悲心意志,激勵著我要去發心、去承擔,於是,我就帶著一位年邁的老師父,接受了祥德寺諸位董事的聘請。
諸位董事來臺北聘請我時,曾問道:「您可有什麼要求?」心想既然因緣已成,就該負起責任與使命,荷擔如來家業是份內之事,應當盡心盡力去承擔。
當時即以印度哲學家泰戈爾的一句話:「不要說什麼,以行動來表達一切。」作為心境的最佳寫照。從此我就默認祥德寺為地藏菩薩的聖地~臺灣的九華山。
祥德寺位於花蓮太魯閣國家公園境內,山靈水秀,諸脈環繞,群峰拱拜,好似安徽九華山~地藏菩薩的應化道場。而建立此寺之緣起,應追溯自民國四十五年(一九五六),蔣故總統經國先生任職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的時代。
當時,他率無數的榮民弟兄披荊斬棘,開闢東西橫貫公路,惟因工程艱钜,殉職、傷殘者不計其數。一日,蔣經國先生抵達天祥巡視工程,見溪穀對岸層巒疊翠,景色絕幽,贊歎之餘,特指示縣長鬍子萍先生,召集地方善心人士,在天祥興建莊嚴巍峨的佛教寺院。
此建寺之舉,目的有二:一為因工程而犧牲生命的榮民超渡;二為大眾闢建一個清淨身心的佛教聖地。
爾後,許聰敏仁者便召集大眾募款興建,於民國五十一年(一九六二)動土,歷經開荒闢野,數番辛苦,終於克服萬難,於五十七年(一九六八)十二月廿五日落成。六年的艱辛創寺史,為祥德寺寫下了曆久彌新的一頁。
民國七十五年(一九八六)八月卅一日晉山之時,我雙手恭請南無大願地藏菩薩的金身塑像,帶領十方弟子眾等,由普渡橋頭三步一拜,朝拜上祥德寺。一路上,先人扛沙背石、涉溪過水的景象,猶如歷歷在眼前,使我不禁對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的精神,更生起不可言喻的感念。心裏不斷地祈求,願大地眾生皆能獲得地藏菩薩的加持,減輕業障、增長福慧。
晉山儀式已經圓滿,祥德寺的管理員又長跪在地,激動地跟我說:「師父,當您虔誠雙手合十,至心頂禮十方諸佛菩薩時,我看到陣陣雲煙從您的指尖冉冉上升,刹那間,我又看到大雄寶殿裏,站滿了無數相好莊嚴的出家僧眾,不禁感到一陣法喜與感動,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管理員的敍述,令地皎深深感到懺悔,荷擔如來家業的神聖使命,地皎已經了然於心。
中卷之二:祥德寺的困境
◎荊棘當道 忍辱當關
祥德寺是由地方人士發心興建的一座伽藍聖地,長期由地方仕紳所組成的董事會管理,早在我晉山之前,諸位董事慈悲為懷,方便每天出入頻繁的遊客,故將祥德寺境內的半山腰開放給當地居民販賣營生,但長久下來因缺乏適當管理,所以面臨棘手難解的困境。
我晉山之初,體恤他們謀生不易,不料他們卻在三寶聖地經營旅店、電動玩具、飼養畜生,並販賣葷食,有違先人艱辛建寺的美意與祥德寺所肩負的神聖使命,最後竟因任意傾倒垃圾,污染環境,一再被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簡稱太管處)取締,祥德寺也因而受到牽連。太管處針對賣店未在時限之內改善垃圾問題,於是將目標轉向祥德寺,強制寺方在期限內處理,否則太管處將函請林務局收回土地。因為寺內土地乃是向林務局承租,屆時祥德寺勢必面臨被拆除的困境。
董事會對此事所抱持的立場也很分歧,屢次與賣店召開協商會議。賣店的垃圾問題雖然不是因我而起,但地皎身為祥德寺住持,眼看事情已危及祥德寺的存亡,先人胼手胝足的創寺心血將盡付流水,地皎不忍聖教衰,不忍聖地毀,為保護眾生的善根,縱使董事會無法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地皎也願負起一切責任,竭盡所能為祥德寺處理內外困境。
地皎試著與賣店溝通協商,尋求解決途徑,無奈他們也受困于現實生活。為祈求此事能順利解決,於是我在每天淩晨三點,帶領出家弟子從普渡橋頭三步一拜,朝拜上大雄寶殿,為眾生祈求懺悔,願他們業障減輕、善根增長,未料其中一些人竟趁我們虔誠朝拜之際,用石頭襲擊我們,幸而護法龍天護持,讓我們師徒一路平安朝拜上山,毫髮無傷。
為保護祥德寺與座下十多位出家弟子的法身慧命,地皎一遍又一遍地與賣店好言溝通,卻未獲回應,經再三懇求,最後協議以金錢解決,然他們竟向我索取伍佰萬元遷移費。
唉呀!伍佰萬元對一位苦行僧,實在是一個天文數字。我本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出家人,自十八歲出家,兩袖清風地四處行腳雲遊,早已將一切名利拋下。晉山祥德寺後,董事會只留下幾萬元的經費,上山遊客的發心又非常有限,我身邊十數萬元的積蓄,也都在晉山時買糧食到祥德寺備用,而祥德寺單是每月的電費支出,就要伍萬多元,在入不敷出的窘境中,我到那裏籌措如此龐大的金額?
暮夜時分,一輪皎潔明月高掛夜空,正是地藏菩薩入恒河沙定,尋聲救苦的時刻,我無語哭訴蒼天。如果籌不到錢,祥德寺將被限日拆寺還地,然早在我晉山時,我即默認祥德寺為臺灣的九華山,地藏菩薩的聖地,為了地藏悲願的源遠流傳,縱使犧牲到底,我誓守祥德寺。
太管處的期限,一天一天的逼近,地皎內心的憂慮,也一天一天的加深,在十分窘迫的情況下,只好各地奔波,到處借錢,但總是徒勞無功,四處碰壁。在萬般危急的困境中,我虔誠跪著祈求「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慈悲加被。歷經千辛萬苦,東湊西借,好不容易才慢慢湊足伍佰萬元。但原本對「支票」相當陌生的我,因為不懂如何辦理,於是專程到銀行請櫃檯小姐教我如何使用支票。最後,我滿懷希望地帶著伍佰萬元的支票趕回祥德寺,與賣店約好隔天十一點簽約遷離。
但他們似乎有反悔之意,隔天當我要將伍佰萬元支票交付時,他們竟又要求我用本票支付,並限我在當天之內履行,如果逾時,將不再與祥德寺進行任何協商。
已經約定好的事情,為何臨時又變卦呢?賣店突如其來的轉變,令我十分錯愕,這張伍佰萬元支票可是地皎嘔心瀝血,籌措而來的啊!面對賣店出爾反爾的要求,地皎的心頭突然湧著一股奔騰的熱血,但為顧全大局,我仍勇敢地把那口氣吞下去,腦海中只記得賣店的苛求:「不要支票,只要本票,而且必須趕在今晚前履行,逾時便不受理。」
地皎是一個沒有經歷過社會的苦行僧,對何為支票、何為本票,毫無概念,經進一步瞭解,才知所謂「本票」就是臺灣銀行所開立的票據,必須先將現金存入臺灣銀行,再由台銀為付款人,開立一張本票。
唉呀!這該如何是好?看到時鐘已近中午十二點,祥德寺位於交通阻隔的花蓮山區,一時要趕回臺北把全部現金領出,再存入臺灣銀行換取一張本票,談何容易?下山的路那麼遙遠,我晉山時只帶著一輛迷你腳踏車,光是從天祥騎腳踏車到新城車站,一路就須好幾個小時,我如何來得及趕在下午三點半之前在新城轉搭公車,前往機場趕搭飛機回臺北,再趕往銀行完成換領本票的手續?但因地皎一心系著祥德寺的生存,只好忍辱吞聲。
在萬分緊急的情境中,我懸在半空的心,只惦念著賣店的要求,於是三步並成兩步,火速跑下山,幸好有人看到我急忙趕路,便發心載我一程,送我到花蓮機場,回到臺北後,再由一位居士用摩托車載我前往華南銀行,把伍佰萬元的現金全數領出,旋即又緊抱著那筆現金,趕到臺灣銀行北投分行要換取本票,可是當我們一路趕到時已是三點半,正是銀行關帳的時候,所以銀行不願受理,但迫於情勢,地皎在萬般不得已之下,只好苦苦拜託櫃檯小姐行個方便,無奈她表示恕難幫忙,就在她左右為難之際,幸好銀行經理適時出現,經地皎簡單把緣由述說一遍,那位經理很能體諒我的立場,馬上請了幾位行員一起將伍佰萬元的現金點清。
這一路趕下來,兩腳已發軟,我雙手發抖地拿著這張得來不易的本票,回到聖淨蓮社,由於內心壓抑過久,一走入洗手間,我硬吞下去的那一口氣,經過一連串的奔波,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嘔!」一聲,從我口中飛噴出鮮血,整個人虛脫地暈倒在地,在意識昏迷中,我用微弱如絲的氣息,聲聲呼喚「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微微感覺到滾燙的淚和著沸騰的血,遍流滿頰。不知經過多久,我慢慢蘇醒,勉強站起來,先將地上凝固的血跡沖洗之後,又泡了一杯鹽水漱口。此時我感到頭重腳輕、全身虛軟無力,一想到賣店幾近逼迫地苛求我一定要趕在今晚前履行,否則將不再與祥德寺進行任何協商,內心更是悲痛至極。但此事危及祥德寺的存亡與座下弟子眾等的慧命,雖然身體非常不適,我仍硬撐著顛簸的腳步,帶著那張本票,趕回花蓮。
圖/祥德寺的大雄寶殿。
坐在回花蓮的火車上,我依然頭暈目眩,眼花潦亂。寺院的一切資源皆來自十方供養,賣店收下這筆遷移費,不僅要直接承擔十方的因果,更種下當來的業因。然佛門乃「包容之地」,眼見眾生貪舐刀刃之蜜,卻輕忽割舌之患,地皎終願代為求哀懺悔。
唉!偉大的地藏菩薩!眾生不明因果,剛強難度難化,您要到何時才能成佛啊?
天峰塔邊廿六尺白衣大士示夢的指示,言猶在耳,眾生被業障所縛的掙扎,歷歷在目,而地藏菩薩「眾生度盡,方證菩提」亙古不變的大悲願,更是我心中最悲切的不忍,我強求自己不能繼續徘徊在痛苦中,為了眾生,我要讓痛苦昇華,為了佛法的弘揚,我要將心靈解脫。
中卷之二:祥德寺的困境
◎血汗鋪地 成就淨土
花蓮是一個天災地變頻仍的地方,而祥德寺背倚中央山脈,三面臨立霧溪,民國七十九年(一九九○),因黛特、歐菲等颱風連續侵襲,致使立霧溪引發六十年來規模最大的山洪暴發,洪水漲過普渡橋面,上山的步道崩裂,對外交通中斷一個多月,寺院內外損失慘重。
一天,地皎站在祥德寺崩落的邊坡,俯瞰當時隨著滔滔洪流漂浮而下的奇岩巨石,就像輕飄飄的保麗龍,而今卻穩穩不動地磐踞在立霧溪底,平靜的大地,絲毫看不出大自然受破壞的痕跡。然環視土石一滴一滴流失的邊坡,地皎的心也隨之下沈。
地皎因恐地基繼續被侵蝕,造成更嚴重的山崩,危及遊客與寺院的安全,即聘請專家進行地質鑽探,以及測量人員進行全山地形地貌的測量,單是研究搶修之道,即所費不貲,而整修災變工程之艱钜,更是驚人。
祥德寺因立霧溪阻隔,對外交通只靠一座古老的普渡吊橋,一般車輛無法進出,各種現代化機械工具更無法運送上山,一切大小工程,幾乎全靠人力完成;材料運送更是一大難題,所有的施工材料,均須先運送到山腳下立霧溪畔的流籠頭,經由人力分裝,再以流籠吊運上山,上山之後再藉人力推車、滑管、滑道等工具,運送至各工程區。一袋砂石從山下運送到山上的施工地點,往往要經過數十人的手,遇到雨天更加倍辛苦,一袋吸了水的砂石,重量變為二、三倍,有時礙於山勢險峻,搬運過程更是備嘗艱辛,一車市價六仟元的砂石,經由輾轉運送上山之後,其價值已超過好幾倍。財力、人力、物資皆如此匱乏,重建之路,必然是一段以赤手空拳搏抗大自然的艱辛歷程。
然地皎回想晉山祥德寺的因緣,天峰塔邊廿六尺白衣觀世音菩薩夢中指示管理員:「正在寺中領眾精進佛七的這位師父,絕對不能讓她下山,一定要留她在這裏,她能為祥德寺處理內外的困境!」於是告訴自己,祥德寺雖然位處孤山絕勢中,但因「力揚地藏悲願,普渡有情眾生」的使命感,早已在我生命中深深烙印,所以在孤絕中絕不孤立,縱使環境阻隔,兩點之間已無最近的直線距離可依循,為了地藏悲願的傳承,地皎仍願選擇最挫折迂回的途徑來突破萬般困境,誓願與祥德寺共生死。
因此,一方面積極進行一期又一期的整修工程,舉凡初期大雄寶殿琉璃瓦的整修、增建蓄水設備、重新規劃全山排水系統、鋪設環山步道、加強後山陡坡的擋土牆、水土保持之有機土回填與植栽、改良地質的灌漿工程、補強山區四周邊坡等,一方面則下山呼籲化緣,籌措整修災變之龐大經費,祈使大眾能共同發心修護聖地。
中卷之三:恭塑地藏金身
◎恭塑緣起
祥德寺的賣店問題,著實令地皎煞費苦心。眾生的慾望溝壑,真像一個無底深淵,第一家賣店問題才處理完,地皎旋即又面臨第二家賣店的問題,他門也同樣向我索取一筆為數可觀的遷移費。
初晉山祥德寺,即遭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董事會又立場分歧,無法提出具體解決方案,令我萬分沉痛,回憶當時我曾起了一個念頭,想帶著寺眾離開祥德寺。
然而夜靜禪坐,觀想到幽冥界的眾生,受苦無盡業無邊,並且時時發出掙扎求救的哀號聲,使我的內心不斷地淌著一滴又一滴的血淚。
此時,突見地藏菩薩現丈六金身,放射出千萬毫光,從右伸出柔和的手掌,慈悲地手摩我的頭頂說:「你不可以離開,因為對面的山壁即將崩塌,會壓死很多人,趕快把我的金身恭塑起來。」之後,地藏菩薩就隱隱約約地消失在黑夜裏。
當時地皎獨自走到大殿前的廣場,舉頭遙望對面的山峰,皎潔的月光照耀山頭,靜謐的氣氛,絲毫感覺不出即將會發生山崩的災難,但地藏菩薩感應道交的示現預言,卻使我的內心充滿罣礙。於是,心中不斷地求哀懺悔,祈願地藏菩薩慈悲攝受,令大地眾生減輕共業,遠離障礙,我將竭盡所能地保護祥德寺,並儘快將您的金身恭塑起來。
一天傍晚時分,正值寺裏的出家師父在作晚課,對面山壁頻頻傳來求救的呼喊聲。十余位常住師父課誦完畢,立即往大殿外觀看,人人心想:「到底是誰在喊救命啊?」當時立即聯絡天祥派出所,請警方迅速趕到現場並展開搜救行動。可是直到淩晨二點,仍未見呼救者的蹤影,警方深感無奈,並興起放棄搜索行動的念頭。
深夜裏,再度傳來陣陣哀切的呼救聲,於是寺裏的師父們一起跪在大殿,懇切地祈求南無大願地藏菩薩慈悲加持,儘快出現搜索的奇跡。
片刻後,師父們繼續持著手電筒四處尋找。突然,對面山腰浮現出一面地藏菩薩的尊容,此景象令師父們大為振奮,立即請警方用擴音器朝著對面山頭呼喊:「是誰在喊救命?請儘量搖動你們身旁的樹木!」
瞬間,地藏菩薩尊容上的鼻端處,有一棵樹頭在搖動,警方因此信心大增,請了數位阿美族的救難員,背了許多登山急救的工具,翻山越嶺,登上對面山腰,積極展開重點式的搜救行動。後來發現山難地點,原來是一對登山的年輕人,因不諳此地的天候與路線,以致雙雙失足受傷,動彈不得,因而造成此次的急難事件。
所幸祥德寺的師父們用心良苦,始終不放棄一線生機地祈求地藏菩薩,才能奇跡似地在山腰出現地藏菩薩尊容的瑞相,因而挽救了那對年輕人寶貴的生命。更難思難議的是待金身恭塑完成,我們發現示現在對面山腰的地藏菩薩,竟與卅六尺地藏菩薩的聖像一模一樣。
蒙佛陀的咐囑,地藏菩薩久遠劫來所發的堅固誓願不可思議,蒙其救護的眾生亦無量無邊,我們若深具信心,必能與地藏菩薩的悲心願力相應。
此事過後不久,一天夜裏,突然傳來「轟!」的聲響,原來對面山腰有一棵大樹挾帶著一顆巨石掉落下來。
圖/祥德寺大殿廣場前,對面山壁崩塌的危急景象。
地皎看在眼裏,罣礙在心頭,腦海裏不斷浮現地藏菩薩曾感應道交的一番預言與指示:「對面山壁即將崩塌,會壓死很多人,趕快把我的金身恭塑起來。」因此,地皎更謹慎用心地帶領寺裏的出家師父,虔誠用功,懺悔共業,祈願災害減輕,往來遊客出入平安,內外吉祥。
因山崩事件頻起,大量巨石滾落而下,以致修復工程必需使用炸藥才能將巨石炸開,而每次炸石工程進行時,都會發生四處飛射的累累碎片,驚險萬分。
當時,即曾有一位英國人因碎石從耳旁飛過,令他驚駭不已,並對施工單位輕忽工程安全,表示諸多怨言。此時地皎與其他常住師父見此景象,便急忙對他解釋,因炸石工程勢在必行,且危險性較高,所以請往來遊客能多見諒,並注意自身的安全。
由於此事件之警示,地皎更小心翼翼地注意往來遊客的安全,並交代寺裏的出家師父,以後每逢炸石工程進行時,皆要持擴音器提醒遊客,盡速到大殿後方躲避,待工程告一段落,確定安全後,再行離開。
炸石工程持續散發石破天驚的爆破力。某天傍晚,一對前來祥德寺禮佛的中年日本夫婦臨下山之際,在半山腰的位置,突見一片巴掌大的碎片迎面飛來,在來不及眨眼的瞬間,掉落在先生的腳跟前。那對日本夫婦一時驚嚇過度,連忙跑回山上,向寺裏的出家師父說:「感恩菩薩保佑!要不是菩薩保佑,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幾年來,由於山崩落石每每將路面堆成小山丘,為了清除路面,施工單位必需利用挖土機才能清理堆砌成山的土石;眼見工程如此危險,地皎又默默地帶領寺裏的師父們誦經持咒,以此功德回向施工者平安吉祥,工程圓滿順利。當時負責操作挖土機的一位施工人員,偶爾到祥德寺參訪禮佛時,見到我們都會說:「我在危險的落石土堆中工作,好幾回差一點就被石頭壓到,每次都因專心念佛而平安度過,真是感恩佛祖保佑!」
政府單位顧及山崩事件的危急性,於是在對面山底另闢一條隧道,供往來遊客改道通行,地皎內心重重的罣礙,才因此稍微化解
中卷之三:恭塑地藏金身
◎恭塑過程
地藏金身之恭塑,由花蓮當地一位佛像藝術工作者詹文魁居士擔任。詹居士是位有心人,恭塑期間都發心茹素,並恭誦地藏經。
據他透露,原訂恭塑的是一尊古銅色、高丈六的地藏菩薩,但在奠定地基之初,一天他利用上山工作途中,在公車上小眠,卻在恍惚中看見一尊非常高大的金色地藏菩薩。醒後,他即反覆思惟:「莫非要恭塑一尊三丈六的金身?但丈六聖像的地基已經打好,中心柱也即將完成……」然一份神聖的使命感又油然生起:「地藏菩薩這麼偉大,祥德寺如此宏偉,我應當恭塑一尊最巍峨莊嚴的地藏菩薩……」緣此心念,他毅然將原訂工作計畫拋開,重奠地基,加高中心柱,朝卅六尺地藏金身的目標邁進。
地皎誠心遵照地藏菩薩的指示,恭塑三丈六的金身,並祈求南無大悲大願地藏菩薩摩訶薩感應道交,慈悲加持恭塑者善根增長,福慧增長。所以在恭塑過程中,未曾向詹居士提出任何意見,惟願他以專心投入的念力與地藏菩薩的精神相應,讓八識田裏慈悲與智慧的種子生起現行,臻至「是心做佛」的圓滿勝境。
因為這份微妙因緣,一位首次恭塑如此高大聖像的年輕工作者,仰承地藏菩薩的慈悲力與個人一念義不容辭的心念,在祥德寺圓成了「世界最高卅六尺地藏菩薩金身」的歷史傑作。也因為是首次恭塑,毫無經驗可循,對金身的整體比例更無從實際丈量,每每遇到工作瓶頸時,詹居士便到天峰塔靜坐觀想,從沈思中尋找靈感,由於地藏菩薩在冥冥中加持,目前這尊卅六尺地藏菩薩金身,其殊勝莊嚴之聖像已超乎原先的設計,所以詹居士經常自謙,這尊地藏菩薩是由地藏菩薩親自恭塑,而他,只是地藏菩薩的一隻手。
地皎佇立在大雄寶殿,遠遠凝望著詹居士專注恭塑地藏菩薩金身的景象,不禁憶起當年地藏菩薩示現丈六金身,預示山崩將要發生,會壓死很多人,要我留守祥德寺的交待。地皎自晉山后,即默認祥德寺為地藏菩薩的應化道場,縱然遍逢困境,仍抱持「寧可遍踩荊棘路,誓與聖地共生死」的誓願,誓守聖地,其難忍難行的個中艱辛,正如恭塑過程中,那混沌的泥塑粗壞,終須經由詹居士一刀一斧地反覆研磨,精雕細琢,方能成為千人景仰、萬古流傳的地藏菩薩金身,而地皎為度化眾生轉憂苦為喜樂,尋返清淨佛性,亦終須費盡心思,流盡血汗。
此時,一念代為眾生懺悔的悲心慨然生起。唉!泥濘之路難走盡,天邊雨景亦難停,難忍難行終不悔,行到天涯無盡路......
中卷之三:恭塑地藏金身
◎開光安座
地皎一方面帶領寺裏僧眾用功修行,一方面則積極進行籌措恭塑地藏金身的工作。歷經數年的辛苦奔波,地藏菩薩的金身終於圓滿呈現了,並擇於民國八十年(一九九一)九月廿九日上午十點舉行開光安座典禮。
惟舉行開光安座的前一段時期,五個颱風連續侵襲臺灣,災害頻傳,九月底強烈颱風耐特肆虐,引發河水倒灌,流石浮沙,災情慘重,無奈地耐特颱風離開之後,又挾餘威反撲臺灣,而另一個強烈颱風密瑞兒又禍不單行,緊跟在後。地皎眼見颱風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襲臺灣,內心罣礙重重,不但三餐難以進食,晚上也無法入眠,每天廿四小時,內心不斷稱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日復一日。同時又擔心山路坍方,窒礙難行,所以向十方信眾宣佈不要冒著風雨上山,我將以最簡單隆重的儀式來進行開光典禮,以此表達千萬佛子最高的誠敬之意。
可是任憑驚風暴雨,萬般險阻,卻也無法動搖信眾們一心朝聖的決心,尤其從中部前來花蓮的遊覽車,行經中橫公路時,沿途儘是落石擋路,險象環生,但是他們為了要參加開光安座典禮,不要冒著風雨的危險,大家下車齊力將落石搬開,以便讓車輛得以通行。有感於中部地區信眾求法朝聖之心如此殷切,才促成地皎日後闢建台中地藏禪寺苦行林的因緣。
就在舉行開光安座典禮的前一天,來自十方各地的信眾逾數萬人,祥德寺整條山路擠滿了人潮,從山上的大雄寶殿一直綿延到山下的天祥車站,滿山人海的景況,令人難以想像。
地皎眼看數萬人簇擁上山,內心罣礙不已,一直不斷地禮拜「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觀相懺悔,祈願所有前來參加開光典禮的信眾業障減輕,共業減輕,遠離障礙。但是就在我觀相時,發現與會信眾障礙重重,有人甚至已臨生死劫難的緊要關頭,因此地皎在萬般罣礙憂心之下,發願要承擔當天前來參加地藏菩薩開光信眾的共業。
地皎專心致意稱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並作罪性空相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在虔誠觀想懺悔中,幾乎進入無我的境界。
開光安座時刻已近,但風雨橫行無阻,天地一片灰暗,就在此時,地皎即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順法性功夫,幫助他們超脫生死關頭。當入寂靜中,有人告訴我:「師父!有人跌倒,昏迷不醒!」我回頭一看,啊!原來是他!此時我的眼淚不禁滾滾而流。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回想起這位發生意外的居士,家住台南,三個月前,他行腳到祥德寺向我請法,我一眼就看出他心神不定,當下便對他說:「孩子!你有災難,要多用功!」二個月後,他將台南的工作擱下,發心到祥德寺做義工。
卅六尺地藏菩薩即將開光安座的籌備期間,祥德寺內外非常忙碌,這位居士來到山上很用心的工作,修福修慧。我觀察他業障即將現前,幸好他提前把握機會,發心到地藏菩薩的座下福慧雙修。
就在開光安座的前一天晚上,我特別安排為他正授五戒。我問:「第一、不殺生;第二、不偷盜;第三、不邪淫;第四、不妄語;第五、不飲酒。五戒能全持否?」他用手摸著頭,很猶豫地說:「好像有困難,我怕做不到。」此時,我隨即拿起鎮尺往桌上一拍,說道:「你已死劫臨頭,還猶豫什麼?你若能誠心奉持五戒,或許還能仗著五戒的功德,突破障礙,延長生命。趕快受五戒,不要再猶豫。」經過這番謹慎嚴重的警示,他才回答:「五戒能全持。」就這一句話,促使我抓住他現前的功德因緣,得以此修福持戒的功德力,來抵擋他的業障。
因我發願要承擔當天前來參加開光信眾的共業,故當我用心觀想,啊!他已度過一個死劫,這是何等的殊勝!但想到眾生的業障深重,還有那麼多人沈迷在生死苦海中,不知出離,內心深覺悲慟不已。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天地悠悠,佛知我心!這完全是地藏菩薩不舍一眾生的悲心與深願啊!
當我專注地為大眾觀相懺悔時,刹那間,卅六尺地藏菩薩金身毫光後的一片天空,突然射出一道七彩光芒,覆蓋了整座九華山。此時雲開見祥日,現出萬丈瑞光,足足持續三個小時之久。當天就在如此殊勝的景象中,順利圓滿地完成開光安座大典。
大典圓滿之後,晴朗的天空又逐漸密覆起層層的烏雲,而無情的風雨又再度揚起。爾後才知,當時全國各地都籠罩在狂風暴雨中,只有天祥一帶放晴。
「地藏願力難思議,皎潔明珠照三千」,這句話為此次難得難遇的殊勝因緣,作了最佳的詮釋。
中卷之三:恭塑地藏金身
◎超脫生死關
【編案】相信許多人都有一段懵懂無知的過去,用玩世不恭的態度在遊戲人間,悟陽居士,即曾是其中一份子。從前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遊子,不懂什麼叫做佛法,更不知何為業障,只喜歡用拳頭論氣魄、拼英雄,在工作之余,常與幾位同道好友四處遊樂至天明,妻子也無可奈何,他就這樣一直活在自己的任性中。但幸運是,在一次大死一番的意外事件中,他逢遇大徹大悟的因緣,重生的生命就像他的法名「悟陽」,棄暗投明,旭日再升。
民國八十年(一九九一),在巧妙因緣中,阿姨一再鼓勵我一同去花蓮天祥祥德寺朝山、受八關戒齋,當時我心想花蓮風景不錯,不如上山一遊。
行腳至山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正在修復中的寺院,與一群埋頭苦幹的女眾出家師父,由師姐介紹得知,祥德寺因受到颱風、地震影響,內外損失嚴重,目前正在整修中,惟地勢險峻,交通不便,所以大部份的工程均須藉助人力。當時,我從未見過如此艱辛的寺院,心想住持師父一定非常的辛苦!
在八關戒齋法會中,我心中有很多疑問想向地皎恩師請法。當我心神不安地跪在恩師面前時,恩師對我指點迷津地說道:「囝仔!你有災難,要好好用功。」當下正逢人生失志的我,內心感到一股莫名,但已有所警惕。
常聽人說福氣大的人才能躲過災難,我心裏便開始盤算,祥德寺的地藏菩薩將要開光,想必非常需要義工,所以二個月後,我毅然放下忙碌的裝璜工作,帶著工具,背著一條大繩子,從新城行腳,走了六、七個小時到祥德寺做義工。每天的工作雖然粗重,身心卻與以往迥然不同,覺得非常輕鬆,多年來的空虛和失落,好像也找到了一個寄託的方向。
每天工作時,心裏不停地默念地藏菩薩聖號,自前山做到後山,由山上做到山下,一心只想為這座伽藍聖地盡一點力量,尤其每當看到即將完工的世界最高卅六尺地藏菩薩金身,彷佛就在鼓勵我說:「囝仔,你要好好用功,福慧雙修。」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在祥德寺做義工快一個月了,地藏菩薩開光大典即將來臨。九月廿八日,也就是開光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恩師特別為我正授五戒,並賜我法名「悟陽」,無知的我,卻不知自己的生命已危脆得像風中蠟燭。
那段時間,恩師帶著一群出家弟子與義工居士在祥德寺進行籌備工作,忙進忙出中,一方面要關心颱風動向,另一方面又要罣礙命在旦夕的我,她眼見我即將現前的障礙必須具足大功德才能抵擋,幸好我把握因緣,提早發心來祥德寺修福修慧,她珍惜我有一絲微薄的善根,於是在開光大典的前一天晚上,特別為我正授五戒。
當恩師向五戒條條皆犯過的我問道:「第一、不殺生;第二、不偷盜;第三、不邪淫;第四、不妄語;第五、不飲酒。五戒能全持否?」我內心頓時生起一陣彷徨,心想:「一輩子吃素,我做得到嗎?以我過去隨心所欲的習性,我能終生奉行五戒嗎?」我不自覺地用手摸著頭,很猶豫的說:「好像有困難,我怕做不到。」但地皎恩師卻神情儼然,拿起鎮尺往桌上一拍,對我說:「你已死劫臨頭,還猶豫什麼?你若能誠心奉持五戒,或許還能仗著五戒的功德,突破障礙,延長生命。趕快受五戒,不要再猶豫。」恩師懇切的態度,帶給我一股非常堅定的支持力量,督促著我在地藏菩薩座前肯定承諾:「五戒能全持!」感恩我佛慈悲,地皎恩師為我正授五戒的功德因緣,讓我在臨危之際,相應了地藏菩薩的悲心願力。
隔日,地藏菩薩開光大典開始之前,由於地藏菩薩的彩帶尚未掛妥,心想我平時以裝璜為業,臨高攀爬是我的專長,而且連日來為了整理地藏菩薩,已經爬過好幾次,於是自信滿滿地自告奮勇。當我往上爬著掛彩帶時,刹那間,我竟從三層樓高之地藏菩薩的右肩處跌了下來。
大死一番
我心知大事不妙,但已來不及思考,當下只感到四處一片黑暗,同時雙腳變得虛軟無力,飄飄然地離開地面,隨即一陣陰冷的業風從背後襲襲吹來,強而有力地將我向前吹去。此時,我眼前忽然現出一座城,城門上冒著熊熊烈火,如同千萬隻繾綣糾纏的毒蛇,憤怒挑釁地噴吐著火紅的舌信,顯得恐怖異常,但在茫然無邊的黑暗中,那是唯一能見的光,在自然反應之下,我就像一個無主遊魂,一直朝著那光向前飄去,愈飄愈近,愈覺得熾熱難耐,我已警覺到應該趁早回頭,但那陣陰風不斷將我吹向火城,我雖想停下,卻力不從心。
就在將要飄入火城的危急時刻,冥冥中好像射出一道曙光,我正心想這是什麼地方?抬頭一看,便見祥德寺的卅六尺地藏菩薩站在火城門口,但金身上有好幾處燒焦的烙痕。怎麼會這樣?這些日子來我每天都禮拜這尊地藏菩薩,那裏來這麼多處坑坑洞洞的焦痕?就在感到疑惑不解時,忽然我又看到地皎恩師站在地藏菩薩的蓮花座旁,對著我說:「悟陽,你不要來這裏!趕緊回去!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恩師清晰的呼喚,把我從鬼門關拉回,當我清醒時,一種全身骨節皆粉碎、五臟六腑皆崩裂的巨痛,立即傳遍全身,我勉強睜開雙眼,與我目光相接的,竟是地皎恩師憂心忡忡如慈母般的眼神。
根據目擊者描述,我從地藏菩薩的右肩上掉下來,整個臉發黑、完全失去知覺,大家均認為我凶多吉少,在十分慌亂中,趕緊將我送下山前往醫院急救。當他們合力把我抬到半山腰時,我已全身發冷、口吐白沫、眼睛往上吊,大家看我恐怕不行了,只好先找了一張桌子,將我放下來,此時恩師隨即趕來。她眼見如此緊急景象,憂心如焚,但仍化悲痛為堅強,立即雙手合十為我加持,並在額頭上輕拍三下後,我竟慢慢睜開雙眼,從嘴裏輕哼出聲:「好痛……,好冷……」
我原已臉色發黑、全身僵硬,竟然不可思議地在地皎恩師加持之後清醒過來,大家屏氣凝神地注視著這幕急轉直下的變化,都不覺為我松了一口氣。
到了醫院,當醫生得知我從三層樓高的地方,跌落到堅硬的花崗石地面,腦袋竟然沒有開花,只是縫了六十幾針,也連連搖頭表示:「你們的佛祖實在很感應,非常保佑你們。」
聽了師兄們的描述,我才知道我已經大死過一次了。原來鬼魂就是這樣,雙腳離地,飄搖無主,隨業飄泊,是地藏菩薩與地皎恩師的大悲大願,承擔了當天所有參加開光信眾的共業,才會在我最危急的時刻,示現在火城地獄門口,而當我恢復知覺時,首先看到的,便是恩師那雙憂愁的眼睛,真是感應道交難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