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1/07/31 06:16:56
學習次第 : 進階
尊者阿迦曼的修習模式
第十三章 禪思的方法
Patipada
The mode of practice of venerable Acharn Mun
西元1995年在泰國帕邦塔寺的著作(節譯)
泰文原著:Maha boowa(泰國)
泰文英譯:Pannavaddho Bhikkhu
中譯:曾銀湖(臺灣)
尊者住止之處:
Wat Paa Baan Tard,
89 Phosi Road,Udorn Thani,41000
Thailand
一、經行禪思的方法
尊者阿迦曼的內心非常明確地體驗著正法,他以一種連貫一致、溫和而優雅的方法去修習,應該可以很肯定地、衷心地稱之為:當代比丘的「修習中道」。但是當我撰寫他的傳記時,並未描述他所運用的經行禪思,他是否在特別的方向上經行?經行禪思的步道要多長?在經行禪思之前,他有沒有作什麼開始的行持?因此我們現在要來補救這個疏漏,並在這本書中來解釋這些事情,以便有興趣的讀者,將來可以用它做為修習的基礎。
對於有興趣正確、也圓滿地修習的人,真正地說,正法和戒律是「修習中道」的基本典範,而且已經是現成的。因此,不論是在日常活動或是各種禪修的方式上,尊者阿迦曼都習慣於把它們設定為指導的典範,使其所作所為都沒有瑕疵。但我們要先來解說他經行禪思的方法。
首先,經行步道的方位和長度如下。尊者阿迦曼確定經行步道的方向必須是東西向,但它可以在介於東北─西南和東南─西北之間變通,但一定要在這些界限之內,他總是保持這個慣例。步道的長度則視適宜而定,他並未給予任何固定的尺度。行者必須自行衡量何者才是合適的。雖然沒有一定的限制,正常地,大約是二十步長。他也說過,在特殊的場合裏,當行者無法找到較長較適合的地方時,也不得少於十步的長度,一般而言,介於二十步到三十步之間的步道是最適合的。他特別強調要保持上述的方向界限,並且永遠地遵守,不曾有所偏離,除非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同時他也教導比丘和沙彌以這個方法修習。
偶然地他看到某個比丘在錯誤的方向上經行禪思,他會責駡並教導他說:「當我教導徒眾時,不論是在法義或是戒律方面,我總是根據正規的典範來教導,無所偏離。即使在經行禪思方面,它是法義的一個外相,要如何做好它,也有著符合法義的正規典範。在佛陀的時代,當行者經行禪思時,他們是否必須在指定的方向上經行呢?我已經發現他們指定的三個方位,就如同我經常為你們所解說的。沒有人可以認為這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因而你沒有興趣修持和接受。這就表示你只想選用能令你感興趣的事情來訓練你自己,而其他的事情,你就視為沒有意義─過去你一直就是這樣子─沒有一件事看來是有意義的。像這樣,其實就是一個明顯的指標 ,說明了你自己才是沒有意義。因為你原本信誓旦旦地來到這裏,要給自己一個全面的教導和訓練。但是當你離開這個地方時,你必將懷著這樣的知見和習氣─看每一件事情都沒有意義,並執持著它。這將導致你自認為那些依法修習法義的人,其實並沒有什麼真實的意義─即使是已經親近了你所敬愛的老師,在他的教導和警誡中,你還是看不到任何有意義的事情這意謂著你有時將會造作一些事情,逐漸導致你自己的墮落。
「在前來追隨我的教導的那些人當中,就是這件事情讓我對他們缺乏信心,懷疑他們是否能證得任何究竟的真理,以備將來他們進一步修習時,可以作為堅固的基礎,在他們當中我所看到的,到處都是「沒有意義」!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我所給予信眾的教導,我都已經詳查了法義的每一個方面。我已經一而再地核對總和審查它,直到我對它非常確定為止,我不做那些心血來潮一時衝動的教導,那些事先未經妥善地思考,也就是說,脫口而出的教導,我所教導的每一件事,都已經徹底地審查過了,從它的粗略、明顯的層面深入,直到它最微妙的層面為止。」
「在決定適合經行禪思的方向上,我己經向信眾解說了許多次,老師和聽眾都要不耐煩了。何不接受它,當作是檢驗、測試進而訓練自己來證明它,難道你要頑固地反對它,然後在你的老師和跟你一起住在這裏的人面前,培養出一種無慚無愧的心態嗎?」
「有關於各種不同方位的探討,以及它們對於奮力實踐法義的各種方法的適用性,我早已完成很久了,我也早已知悉很久了,所以我覺得有資格以完全的肯定去教導我的信眾。所以當我看見他們違反我所教導的,我就不由得感到氣餒和難過,也耽憂將來,不論寺院裏或整個佛教界,包括比丘、沙彌、長者、尼眾和一般的佛教徒,到處所見除了一片虛偽之外就沒有什麼了。就是不細心檢查和觀察因果的法則,才讓人們走入虛偽;唯有細察原因和結果才能使佛教真實而無可嫌責。但是那些人的修習方式卻把佛教變成煩惱─充滿他們內心─的工具。才會使佛教蒙羞。就是這樣才讓我耽憂,因為我 自己親眼所見─諸如這裏的這個案例和類似的事情。」
我真的看到尊者叫喚這個比丘,予以責駡並用這激烈的方式來教導他,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所以當機緣適當的時候,我把它提出來告訴別人。就是這樣,尊者阿迦曼有他自己特殊的經行禪思方式,如上所述,基於他自己所探究的正確而如法的方式。
二、尊者阿迦曼所界定的經行禪思方向
在決定設立經行禪思步道的方向上,尊者阿迦曼決定要考究佛陀時代的聖道傳統。他發現原來他們早有一個標準方法在修習著,所以從那時起他總是遵守著那個方法。至於行者是否要穿著僧袍(外衣),他說在經行禪思時,行者可以穿也可以不穿著僧袍,要視環境適合和恰當與否而定。
至於行者設置經行步道的方向;經行的方法;穿著僧袍與否;或者是當行者站在經行步道的終點沈思,準備開始經行之前,行者該做些什麼;所有這些事情,尊者阿迦曼都予以查究並發現,聖道傳統的修習竟然都是那麼地精微奧妙,從那時起,他就規定自己以同樣的方式去修習。例如,在經行禪思上,他教導行者必須順著太陽全天移動中心線的平行方向經行,或者是在東北─西南,經過東西向,到東南─西北的兩個界限之間經行 。他說太陽移動的中線是最好的方位,其次是這條線的兩個偏界內。就這兩個界限之外,或在南北線上經行而言,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做。除了看到他自己所做所為之外,事實上,我聽他說過行者不可在這些方位上經行。但我己經完全忘了為何如此。
三、修習經行禪思的方法
來回走動的修習叫做「經行禪思」。經行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要以和諧、端莊的方式來走,那與當年在佛陀座下修習經行而奮力求證法義的比丘傳統是一致的 。這是從靜坐禪思─坐姿變換的一種方法。進一步的變換可以改為站立,稱之為「立定禪思」,最後,更進一步的變換可以改為躺下,稱之為「獅子臥禪思」,亦即當躺下如獅子臥的姿勢時,仍下定決心修習禪思。不論是運用那一種方法,奮力去修習道跡,根本的目的和用意同樣都是要清除和洗淨煩惱,而且都使用同樣的方法 ,不需要更換工具─那就是法義─適合個人特質,行者一直用以執行這項職責的。
經行禪思之前,行者必須決定要行走的距離長短,還有從那裏到那裏。然後行者可以先清掃並整理步道,如你所需要的弄好它,以便於經行。
經行禪思開始時,行者須先走到該處或鋪設好的步道的一端,然後雙手合十,虔誠地舉高到前額。接著行者應該憶念三寶的美好功德─佛、法、僧─行者所皈依的─堅固地深植於內心的皈依。接下來,行者應該憶念父母、戒師、老師和其他值得感恩者的功德。接著,行 者必須省思,這即將修習的經行禪思,其目的何在?行者應該如何以果斷的決心來達到目的?這之後,行者就把雙手放下到小腹下面,右手掌交叉放在左手背上─就像描述思惟狀態下的佛像一樣─接著行者必須增上四梵住,做了這些之後,行者就把眼睛垂下成謙和狀態,提起正念警覺著心意和那通常做為初步禪修時用來控制心意的法義;或者是別的,行者曾經在其他狀態下(例如靜坐)所查究的各種法義。
然後,行者就開始在經行步道的兩端之間來回經行者。用自製的方式走路,並全程念住初步的法義或是所要查究的事物,不要讓心意從這現前正在進行的工作中溜走。行者不可以擺動雙臂走路,也不可以雙手放在背後或交迭在胸前而行,經行時也不可以東張西望─那就是缺乏自製的方式。
當立定而把注意力專注於思惟或查究那個法義時,並不需要佔用經行步道的某一個特別的位置,行者可以在任何一個地點上,依自己的意願停留久暫的時段。那端視情況而決定是否停止或繼續經行,因為,所思惟的那個法義可能很深奧或淺顯,很粗略或很精微,千差萬別,行者必須以任何必要的方法自在地去修習,直到把它弄清楚、明白為止,然後即可繼續經行如前。有時,也有可能超過一個小時,才能把它弄清楚而繼續再經行。
當經行而把注意力保持在預備禪思或查究法義時,行者不要計數他的腳步─除非行者以他的經行過程做為修習的助緣物件,在此情況下,如果有幫助的話,行者可予計數步伐。
不管行者用什麼方式修習,最重要的是念住要持續地現前,伴隨著那種修習。行者所正在做的任何一件事中,如果缺乏念住,那個工作就不能被認為是在正道上奮鬥。行者修習時,對於念住的高度興趣要如同對他正使用著的預備禪思業處一般。如果念住消失了,雖然行者仍可習慣性地進行著預備禪思,但是行者想要產生的心意平靜,就不會如其所願地生起。
經行禪思的時間長短,必須由行者來自行決定,而在正道上的奮鬥則可以由四威儀─行、住、坐、臥中的任何一種來實踐,行者可能會發現它們之中的某一種最適合個人的特質,因為不同的人們有著不同的特質。交替運用這四威儀,不僅是為了克服煩惱,也是讓行者能夠變換姿勢。因為身─心複合成為有用的工具,行者必須看護它。其中之一就是時而變換它的姿勢,讓它保持適用狀態來用功。因為,如果行者不在各種威儀來看護它的話,這個身─心複合物可能變成主人的仇敵─換言之,它一直變換各種姿勢,直到最後,行者都無法達到用功所期望的目的。
頭陀行比丘把經行禪思的修習視為天職,它真的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基本的部份,通常他每次都會經行一個小時或更久一點。早上用餐後,他就會開始經行禪思,而在十一或十二點左右結束,然後他會稍微休息一下。下午一到二點之間,他會再度開始經行禪思,一直持續到打掃住處附近地面的時間到了為止,然後洗個澡。這之後,他會再度開始經行,冬天時一直到晚上七或八點為止,但在其他季節裏,他會持續到晚上十或十一點為止。然後他會回到住處去修習三摩地(定)禪思。
這是典型的,但不論怎麼樣,他們一定是長期地經行禪思和靜坐禪思,並持續地保持這例行的功課。不管他們住在那,不論什麼環境和季節,他們持續地保持精進修習,不讓它退墮。因為讓它退墮就會讓他們懦弱,而讓煩惱彌漫地激起困惑,同時也引起他們內心的許多紛擾;相反的,在所有情況下,他們都持續地試著去切碎煩惱。經由這種方式的修習,他們見到努力所產生的一些成果;隨著他們繼續的努力,他們一路看到穩定地產生的成果。
在起初的階段裏,當煩惱的影響力仍然非常強烈的時候,那真的很困難,行者很可能會被它們抓住而屈服了,於是莫明其妙地躺下來睡覺。當行者意識到自己之前,煩惱已經把行者的內涵啃噬一空,直到漲飽為止。然後它們可以繼續飛越各大洲,漫遊全世界,直到行者從昏睡中醒來,才自怨自艾地抱怨著自己被逮走了,又睡了一下。「從現在起,我決定要盡我所能地更加精進,至於今天嘛,都是昏沈和懈怠讓我出錯。」實際上,那正是他的煩惱讓他出錯,而下次,他還是不會去看它們長得像什麼樣子,再度被抓走了。然而他並不害怕它 們!那雖不愉快而傷心,但他並不害怕它們!這就是煩惱如何擊敗他並鞭打他。
那些修習禪思的人,都曾經被煩惱折磨、洗煉過許許多多次,而抱怨著煩惱依然太聰明了,讓他們仍然不能追趕得上它們。正是這樣,它必然如此,因為長劫以來,遍及全世界,它們一直就是人類和動物的老師。
一開始,當行者試著要去修習時,煩惱就生氣了,並設法強迫行者走入歧途。它們設法讓行者懶散,讓行者覺得這裏痛,那裏也痛,讓行者覺得想睡且昏沈,又讓行者沒事找事做,帶來一大堆的麻煩,因此行者就沒什麼時間好修習禪思了;或者心意就因此紛擾不休,而 行者也就無法修習禪思了。然後它們讓行者認為自己的功德太少,天生的稟賦不足所以無法修習太多,也無法靜坐禪思片刻,它們讓行者猜想著:「如果我花太多時間去閉著眼晴禪思,是否會給我帶來許多麻煩和困苦?我將會趕不上世界的潮流;我將入不敷出。」好像,在他尚未修習任何禪思之前,他擁有百萬金錢,而如果他想要開始修習任何禪思的話,只此一事就會吞沒他所有的財富似的。只果他真的開始做些禪思的話,是否比巨人更大嘴巴、大肚子的煩惱就會吞沒許多呢?當他被煩惱驅使著去想這麼多的時候,他就會覺得焦躁易怒,痛楚,酸痛,到處僵硬。最後他向它們屈服,讓它們帶著他往荒誕放蕩的方向前去,他認為那裏沒有兇猛的巨人、惡魔或魔王。但是當他回頭查看這一來袋子多了多少錢的時候,才知道已經囊空如洗。他不知道何方神聖拿走它了。他無可抱怨,因為他還不知道是那個竊賊來偷走它的,因為口袋貼緊在他身上,他並未粗心大意,他也沒有把它留在任何地方好讓小偷拿去;它就是已經囊空如洗了,一如往常,根本莫明其所以然。下次他將會再試,仍將再度囊空如洗卻抓不到竊賊。這就是煩惱的行徑;它們行事手法高超,好讓任何人都難以抓住它們,即使是頭陀行比丘,他們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財產,仍然會被他們搶奪─因為它們會偷走三摩地之心,直到 他們空無三摩地與毘婆舍那(內觀的智慧)。他們已經經歷過這些,所以他們迅速地警告佛門同修和信眾,當他們初步開始對佛教的教導和修習感興趣,而且正追尋著戒律、法義和三摩地禪思時,要特別注意他們自己。耽憂煩惱會當著他們眼前,把法寶偷走或扒掉了,因此他們就不再與法義接觸了,再也沒有機會親近法義了─就如同過去這些比丘所曾經發生的。但是如果他們曾經被預先警告的話,他們可能會小心地注意自己,不會無助地失掉自己所有有價值的東西。由於並沒有任何警訊提示他們說─煩惱正在搜集他們所有的寶物,並著手銷 毀它們;所以他們完全地失掉了一切。
那些開始訓練他們自己的人,必須自行決定經行禪思的時間。當虛偽的大群煩惱潛爬進來偷竊他們的財產時,他們也必須決定要經行得更久,好讓他們仍能留下一些禪思,當經行禪思時,行者必須設定念住的預備禪思字言(或物件)以便它們融合成一體,支持行者精進的念住,讓心意堅定地固定於預備禪思的業處。預備禪思字言可是,例如「佛陀」,以便行者在來回行走時,全程讓心意知道並堅定地固定在「佛陀」上。當我們談到那種奮鬥時,它意謂著在其間沒有任何中斷或停止,即使行者仍想著他正在奮力修習,也會中斷;而成果乃是一種寧靜和安詳的狀態,在達到這狀態之前,必須心意不要忘了它自己,而捲入它所執著的一些情緒性的結縛狀況之中。在那時,或其他任何達到這狀態之時,修習禪思的行者必當浸潤于心意的快樂之中。
但是在做任何訓練之前,你必須瞭解並接受下列的事實。佛陀和所有的這些老師,都以慈心來教導真正的方法,去幫助人們,絕不教導不真實或虛偽的方法而浪費人們的時間,那肯定是無效的。在他們證得法義之前,就用此來教導別人,他必然會自行陷入並捲進困苦和折磨之中,在我們目前的訓練之前就早已發生了。因此我們對他們不必懷疑,也不要認為他們早已「清淨」而只等著出來教導,不需要事先投入任何艱苦和精進。佛陀的投入乃是失去意識而昏倒三次;而他的聲聞弟子,有些經行到腳掌流血,也有眼盲,種種艱辛。但是,結果他們獲得內心的庇護,那是至高的、無上的、至寶的 、至尊的、最奇妙的,超越世間一切事物的;這就是他們所失掉而獲得的報酬和成果。那是由於他們熱切而勇猛的精進,才能夠超越世間,完全地解脫於危險和痛苦,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甘心捨棄並放下那些世間最珍愛的東西。如果他們依然愚癡,並以焦慮憂苦的心態,嫉妒地記掛著他們的財產,那麼他們一定還沈浸在痛苦裏,並在三有界內的泥沼中掙扎著,一如我們其餘的人。那麼世間就沒有人在不同的境界裏了,我們在那裏可以找到一個可以追隨他的,奮鬥的楷模呢?我們要用什 麼方法,才能從那些不可愛,卻又充斥在人人身上的事物中獲得解脫呢?現在我們就要訓練自己去考量和檢查我們本身,當我們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所能做到的。當我們到了一種兩難的情況,既沒路可退出去,又沒路可爬向解脫,躺在火葬的柴堆裏,或火葬場的爐灶內,那已不可能再開始去做功德、佈施、持戒並修習禪思了。留下的除了燃燒的焰火之外就沒有什麼了,身體已經變成灰燼和碳渣了,所有曾經看過這類事情發生的人,一定會讓我們感到悲哀,也一定會讓我們留下永久的印象。
經行禪思和靜坐禪思都是解析和追尋─自己身心真相和本質的方法。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成果是遠超過 行者的期望,遠比其他任何所能做的工作更偉大。所以行者不要讓煩惱、渴愛和無明所玩弄,並欺騙行者走入邪見,認為那工作只是騙人的詭計,只會帶來損失和毀滅而全然沒有什麼好結果。實際上煩惱本身才是如此作為─如果,一旦被它們的詭計和技倆所欺瞞,它們就會永遠帶著人們和其他眾生走向破壞和毀滅,直到他們不再思索自身為止。借著禪定來解析心意,意謂著把自己解析為─構成本身的各個部份。以便於找出那個部份是真實的,那個部份是虛偽的;那個部份導致痛苦,那個部份導向安樂;那個部份帶入地獄,那個部份升上天堂 ;還有那個部份引導行者走向涅槃─痛苦最後的和完全的結束。
這些重要的事情,都是我們每一個人必須要去面對的,它們並不是佛陀或是聲聞僧的事業,也不是佛教的事業,需要去廣告它們以招攬人們來相信並對它們產生信心,所以他們必須要憂慮和關心它們可能產生的結果。因為佛、法、僧三寶永遠都是完美的,其中的任何一小部份,都不是任何人或任何事物所能予以萎縮或損壞的。這個任務沿續到我們每個人面前,我們必須要面對眼前這重要的任務。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盡其所能地,運用最大的念住、力量和才能,去尋找出避免、閃躲、逃離煩惱的方法來,以便我們能夠一點一滴地從煩惱中解脫出來。我們不應該只是閒散地坐著或躺著,等待著這一切可怕的事情,一點也不加以思量─就好像我們是豬仔,正等待著被宰殺和剁碎的日子一樣,這時還滿足地嗅聞著米糠和麩皮。因為他們只想著嘴巴和胃,而不再想其他的事了。但是人類和動物有著很大的差別,牠們不能作理性和反省的思考。所以我們萬勿放縱自己,而讓自己的身心墮入畜牲的行徑。動物的心意並不知道有恆久價值的事物─適合牠們的就只有大蒜和洋蔥了。
在前面的撰述中,我的用意並不是要借著我所解說的法義,來責備和批評那些善良和明理的人。而是要幫助他們去促進心意、身行和語業的開發,它們已經被這些污穢可惡的事情,丟棄到泥沼裏頭去了,煩惱已經篡奪了它們,並把它們轉變成自用─因此成了主宰的屠夫 ,剁碎它們做為食物,成了煩惱的各種美味,同時也要在這些人的心中生起念住和智慧,好讓他們能夠知道,自己當前狀態下的本性是什麼。因此試著用這些方法,它應該足以若干程度地幫助他們,脫離這些危險的事物,因此他們才能正當地被稱為佛教徒。幫助他們去瞭解 自己當前狀態的一個好方法,就是在禪定中訓練他們自己,因為用這個方法,他們將會比其他任何方法,更容易瞭解自己的狀態。因這個工作發生在自己內在,在自己裏面起作用,而他們對於世間,對於人們和眾生的想法,都直接地發生在他們的內在。對和錯,善和惡,快樂或不滿意,統統都在他們的內在,因此他們愈是思考這些事情,他們就愈是瞭解自己。當他們瞭解自己,他們必然也瞭解不如意(苦)乃是他們自己的主要部份。然後日復一日,心意就會變得更清晰。更明白,它的價值也會增加─遠勝於世俗商品變得更昂貴和更有價值。
任何人如果經常訓練自己去思考和詮釋;他在自己裏面所發現的,將會知道如何去閃避痛苦。他將不再像過去那樣,一直忙於搜集和累積痛苦,由於在他自己的內在看到痛苦的危險,當他持續地看著它,他就會有辦法一次又一次地閃避這個危險。總有一天,他會日益穩定地從痛苦中得到解脫。
在見到痛苦方面,每一次它在他身上生起時,他將在自己的內在看到它─同樣地,在克服痛苦方面,他將會知道怎樣借著禪定、念住和智慧的力量在他自己身上去克服它。至於關係到生死的痛若,他來世會成為什麼樣,總有許多的可能性是他必須去面對的,他卻不耽憂和牽掛。因為它們一切的本質都彙集在他對五蘊經驗當中,當下就在眼前,為此心所攝受和明瞭,而此心也正在訓練和修正它自己。但是當他活著的時候,他的內心將會是安詳而寧靜的,因為他的內在有法義的真義和德行;而當他死的時候,他將享有快樂的狀態(善逝)。這是修習禪定和經行禪思的結果。它可以令那些修習者變得愉悅而勇敢,超過任何人一般的期望,所以為了自己,我們應當要修習它。我們切莫粗心大意或漠不關心它,那將會變得比我們所預料的更危險。
當經行禪思時,在固定心意和設定念住方面,行者必須要適當為之,務必要有追尋美德的意願和目的。因為追尋美德的經行禪思才是正確途徑,那一切就無可嫌責,全世界最有智慧的聖賢們都贊許它。行者必須繼續 試著用這方法,去讓自己的心意變得平靜,直到成功為止,但行者切勿只是動作式的行走而已。那麼行者就會看到屬於自己的卓越和奇跡。這就是心意,它一直被這些沒有價值的廢物所覆蓋和包裹著,讓人對心意失去了興趣,要相信人心一旦被這些廢物包裹著,那麼他也不會比包裹著它的廢物還來的重要。這就驅使我們對這些事情走入愚癡,直到我們忘了為自己設想為止。
但是「真理」和「佛、法、僧」的美譽傳遍三界,無論是他們的因緣或是奇妙的果報,一切都是來自心意,正如我們在前面所說的。換言之已經從這一切沒有價值的廢物中,得到解脫的心意,就叫做佛陀或僧伽,看我們所談論的是誰而定。但是當「人」走了,就只有留下「法」,再沒有其他的了。因為沒有任何留下的東西,可以讓我們能夠區分為「心意」或是「佛陀」的,那都是這些三界中,最高屬性的假設或相對狀況。留下來的就只是我們所謂的「法」,而這個字也是最高的假設 。但是為了世間那些希望以法做為皈依的人們,還是有必要保留這些字,做為基本的符號,直到他們已經到達那裏,不再需要去希望任何東西了。我們所稱為「法」和「人」的於是彼此認識了,他再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即使過去他從未認識過它,因為「心意」這個字眼,對那個人,乃至對我們自己和全世界任何人來說,都意謂者相同的事情。但是那些讓人們的心意彼此之間有那麼大的不同,在人類社會之中,有那麼令人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的變化的就是煩惱。因為人們居住的環境有許多,變化更是難以描述,與他們相互依存作用。於是心意遭受這些事情,就被它們所覆蓋,因而與它們混合,跟它們纏縛在一起,合而為一。心意於是變得完全不同和難以辦認,所以幾乎無法知道,除去一切遮蔽它和完全包裹它,而讓它無法區別的事物之後,心意的真實本性是什麼。同時也讓它無法證知,任何人的心意是從什麼樣的過去生輾轉而來。
那些較其他事情更能遮蔽和包裹心意的事情,我們通稱其為「煩惱」,也就是被所有那些最佳的禪師們所拋棄的垃圾,所以那些致力於清洗和袪除上述那些事物 ,而能除去它們達若干程度的人,必然能夠得到某個程度的報償─視其已經清除的因緣而定,增益其幸福。如 果它們己經被「清洗」而達到純淨的地步,那個人就已經到達了痛苦的盡頭,雖然他仍舊活在需予照料的五蘊之中。這指的就是佛陀和阿羅漢們,他們成了正覺,並證得他們持有和體驗的法義,同時也一併享有解脫的安樂;不分任何時間、地點。唯一的要求仍舊是,把心意的根本敵人─煩惱,逼到盡頭,完全消滅和除去它們, 這就是全部所需要的!由此可知,那就是煩惱,沒有別的,它們阻礙了通往道、果、涅槃的路,也阻止心意去得到解脫,並沒有其他的東西,人或任何東西,有任何能力去阻礙它們。所以在教導法義時,有必要去教導能夠運用法義而把心靜下來的方法,因為心意是所有煩惱聚集的地方。這就是指戒、定、慧的修習,也就是各種有關消除煩惱的法義的主要因素。
經行禪思是消除心裏煩惱的許多方法之一,其他許多方法;例如靜坐禪思等。因此行者必需有興趣用這個方法來訓練自己,並從現在起開始修習,這就像一個人為了生活在世俗所做的工作一樣,它讓人有助於人類社會的心智發展而受到尊敬。但是從事善良而有品德的工作,例如我們已解說的經行禪思,則是同時提升自己內在和外在的工作。這工作也會提升世上的人類和動物,依著比丘或居士的道德力量去傳佈安樂,因此世間就可以隨其因緣的多少而感受到它。例如每一位佛陀都能把清涼安詳的庇蔭傳佈遍及三界,廣闊的程度無人能及。每一位阿羅漢也能夠代替佛陀把安詳廣泛地傳佈到世間 ,他們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偉大得多。然而,世上也有善良、高尚的人們,位居權威,其德行的力量是很廣大的,他們做了許多有助於或有利於一般人的事情。人們因此尊敬他們,推崇他們為至尊,就像他們自己的父母─就如同對待雙親一般地敬愛他們。有愈多這樣善良的人們,就代表著這個團體或社會,愈是進步和開發的狀態 。
佛教和那些不期望或不想要物質報酬或薪資,而用各種方法教導法義去幫助世間的,就是讓別人內心歡喜的人。他們充滿慈心,就如同住在法義的境界裏,他們忠實地對待那些尊敬他的人們,從不厭煩或覺得他們已有夠多了。人們也一直想念著他們,並以尊敬來讚美他們是光輝的典範。無論他們走到那裏,絕不會傷害這世界,相反的,會去幫助別人,讓每一個人同時心生歡喜,佛教和那些幫助世間的人,前者運用法義,後者使用物質友援,就像具有慈悲心的醫師和護士─總是配藥和照顧他們的病患,他們的生命就仰賴這些藥品和醫生。 即使他們的病痊癒了,心中的感激也不會讓他們忘記這樣的仁慈和恩德。這就是德行的力量,它是不分種族、階級或國籍,大家都共同渴望的。
因此德行和佛教都不是老舊和落伍的東西,就像今日有些人所想的那樣,不管事實如何,他們還是想要依靠別人,盼望那些大善人的仁慈和慷慨。因為佛教是成就善人的地方,也是善良和德行的福田,如果一個人不善良而且沒有德行,那他是不可能在世上去教導別人佛教的方法。佛教的基本,最低的、絕對的要求就是人們的善心。然後超越其上,達到聖者之心,他們已經完成 了法的純淨和徹底的解脫─例如佛陀─佛教的大師。我們在那裏可以找到其他像這樣慈憫而有能力的人呢?有誰像佛教創立者的心那樣?他提出正法來教導世間,準備去為有情眾生犧牲奉獻呢?一個像這樣,由諸佛和追隨他們的聲聞阿羅漢所給予人們的幫助,所做的一個完全的犧牲奉獻。如果他們不是那些完全純淨和不自私的人,他們絕不會為了世間而犧牲奉獻一切。
這對我而言並不難以接受和完全相信,即使沒有人接受它,我還是準備繼續做個有信心的傻瓜。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已經生到這個世界來,也活得夠久了,很足以知道我們人類的吝嗇和慷慨,自私和寬大─因我們以不同的方式住在同一個世界裏。我們的悲哀與快樂,生活的起起落落,始終以一種密不可分的方式,全都連結在一塊兒,我們是不可能不知道介於彼此和全體之間的事實─我們一定會知道的。那些厭倦自己處境而彼此痛恨的人,會這麼做乃是因為彼此認識。那些彼此相愛,樂於廝守而毫不懷疑地彼此信任的人,會這麼做乃是因為彼此認識。
每一位大師─諸佛所創始的佛教,震撼全世界。因為它生起並鼓舞一切眾生的心意,從他們一直陶醉而生活於重重煩惱的睡夢中,喚醒他們。*輪令他們覺醒,指出聖諦,最神聖和卓越的真理。那麼,一個宣說這些 真理的人,怎能不因為他的真實而著名?而當他宣說真理的時候,又具備了什麼樣的特性?如果他不具有流向世間,最高品質的慈悲,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讀者滿意。如果佛陀和他的弟子全像我們這樣─如果我們檢視自己內心,除了吝嗇和自私之外就沒什麼了 ,所以我們難以與人相處─那麼佛教和大師就不會出現 ,世間也不會有任何因緣去禮敬他們,做為最高的理想了。事實上,世間還是世間,有善人也有惡人,混居在一起,其中不乏智者和聖賢從人類中生起。那是因為受到那些完全不自私的,純淨的心意所影響,他們掛念還有比自己更值得培育的人,因而以佛教的法義來安撫人們。所以世間還是有些善人。不要認為生為人類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不容易死亡。有些生命型態裏,誕生很容易而且死亡也很容易;有些則誕生很困難而死亡很容易,就像各地的動物。因為生命全都是借著各種元素和積蘊而存在。一旦呼吸停止,它們的持續性終止了,這就是指一個人或動物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們到那裏可以找到足夠的永恆和安穩,可以讓我們粗心大意,渾然不覺而不去思考或學習,讓自己有個好性向來引導我們走向未來呢?
四、靜坐禪思的方法
我們已經很廣泛地討論過經行禪思的方法,所以現在我們繼續要很詳細地來解說靜坐禪思的方法,以為那些正在開始訓練自己的人,作為一個基礎。因為從事任何類型的工作,都一定要有一套應當要如何做好它的規則和說明,修習靜坐禪思也是一樣。
修習靜坐禪思時,通常教人要以盤腿「禪定」的坐姿,就像許多佛像所展示的那樣。右腿必須放在左腿上面,雙手放在膝部與大腿之間,右手在左手之上─如同禪定姿勢。身體必須自然挺直,不要前傾或後仰太多,也不要左傾或右斜超過正常和自然狀態。身體沒有一部份處於不正常的壓力或緊張狀態─那將會吃力而產生痛苦─必須要放鬆全身各部份,處於正常、自然的狀態。
但是當你開始修習禪思時,請你把興趣和注意力,只要保持在修習禪思上就好了,你切勿焦慮是否維持著,開始時正確的禪定姿勢,或者它已經改變了,前傾或後仰,左傾或右斜太多。因為這一切對身體的惦記,遠甚于對心意和禪定的關注,那將不會很順利地進行。所 以行者一旦開始修習心意禪思,就不要再惦記著身體,要從此刻起,開始積極地修習心意的功課,直到停止禪定的時間到了為止。
當行者初步開始修習心意禪思時,必須建立警覺性 ,那就是指心意全神貫注于行者所正在做的事情,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活在當下」這個方法。行者可以清楚地知道,發生于心意的任何事情,和各種情結的心理對象,不管是好的或壞的,就在那時─而非其他時候,起著轉變。這意謂著建立全神貫注的心意,于行者所念住的物件之上。念住意指心意具有一種完全覺知的狀態,當一個人正要開始執行這工作的時候,就是它提醒並保持行者注意,現在正是時候。請小心不要讓心意飛向各種情感的執著,不論是過去或未來,善或惡,那都遠遠偏離了當前的工作─修習預備階段的禪思。
五、如何當下建立念住
心意的本性只是去知道而已。它自己並沒有能力去做決定,去思考或檢查。它只是知道想法,知道安排思想,知道安詳。它只知道從各種事物的接觸中所產生的麻煩和困擾─它就是如此。它沒有能力去分辨,也不知道如何去考慮和決定,什麼是對和錯,善和惡。換句話說,它本身並不知道什麼是對和錯,或善和惡。所以它必須依賴念住和智慧─它才知道,是它在評估、考量、引導和看護它。因為念住和智慧有能力超越心意,它們能夠知道並看穿各種情感的執著,那是心意所正思索的。所以行者必須建立當下─就在現前─此時此地,能夠 集中並有能力駕禦心意的那種念住,然後它就會執行任務,建立知見並保護心意,不讓它從預備禪思的業處溜掉,而跑到別的事情去。如果行者能夠保持念住現前,在修習禪思的時候,全程這樣地守護著心意,當時或未來他一定會得到清明念住的可貴之處。
當用預備方法來修習禪思時,那有某些業處,行者應以適合自己本性的型別來修,而不是一些違反性向的東西。那時,行者應該引用自己心裏覺得恰當、和諧的任何形態的業處並持續修習它,從此以它作為自己的預備禪思,如同我們所已經解說的那樣。
六、如何憶念預備禪思
當行者想要決定預備禪思時,可能會想到適合自己的任何業處,如我們上面所提的。諸如,重複「佛陀、達磨、僧伽」三次,然後持續在心裏設定其中之一,加以念住。但是如果行者選用的業處不是上述三種之一的話,還是要先重複憶念三次「佛陀、達磨,僧伽」,此乃三寶,再開始那個業處。從那時起,行者就溫和地轉去修習自己所決定的預備業處─例如安那般那念,或骨頭,或皮膚等。
各種不同的預備禪思,是給予我們在當時或其他時候,用來控制心意的,當我們想要寧靜的時候,它作為一種掌握行者注意力的工具,讓心意去抓住它。因為心意的本性是微妙的,但它尚不能依賴自己的資源,那是因為心意仍未以一種完美而純淨的方式,完全地屬於它自己,就像佛陀和阿羅漢那樣。所以它需要一個業處字眼,作為預備去約束心意─或在當時作為心意所執著的一個對象。
以任何業處來修習預備禪思,行者在當時不應推測或想像,它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例如,行者可能會想像,到時候寧靜會有如此這般的朕兆生起;或者各種境相會生起;或者在那時,行者會看到各種層次的天堂或地獄。所有這些想法都只是臆測和猜想,只會引起焦慮和困擾而已,阻礙心意獲得寧靜。這些想像是毫無價值的,它們可能會讓心意覺得想要放棄修習,或讓它不敢再繼續下去,這一切都違反了佛陀所教導的,正確的禪思方法和目的。
正確的方法是當下,此時此地,給心意建立持久的念住,以預備業處作為心意執著的唯一對象。讓心意持續地注意著預備業處的字眼,例如「佛陀、佛陀…」, 這才完成。這必須全程注意,努力去感受或覺知那個預備業處。但是不要讓心意遊蕩,而被其他執著的物件所迷惑,隨它們而去。
心意,念住,預備字眼,愈是相互支持,而且密切地交融,那就愈接近禪思的目標和目的。寧靜和安詳的成果,或是行者前所未見的奇事和不平常的人物,都會依照行者天賦的性向而顯現。到時將會讓行者真正驚訝。由於持續地運用預備字眼和念住守護著心意,所產生的力量和影響,使它們自行生起。這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召喚它們出現的。
七、修習禪思時需要留意的相關事項
通常人們有一個傾向,想到或談到禪思時,就好像可以看到天堂和地獄,也可以知道自己和別人的業行和命運似的。你們之中那些為了自己而真正有志於法義的人,在你修習禪思的時候,要考慮到這一點,檢查看看你的心意是否有絲毫的徘徊留戀,想要涉入這些事情當中,如果是的話,你就要小心,不給它們任何機會生起來─那就是,如果你修習禪思的動機是要獲得寧靜與安詳,而見到心意快樂的成果,那才是正確的方法。因為那些事情(天堂等)都不是好事情,通常都是虛擬的,這類想法正是走入錯誤方向的開始,因為心意是趨向於思索著要獲得個人所喜歡的各種事物,即使它們可能是虛偽和空幻的。在趨向於這樣的想法一段長時間之後,可能就會發生,它們呈現出幻相來,看起來就像真的一樣。這種狀態很難以修正或袪除。因為如果一個人想要走入這個方向,而且這麼做,直到他所瞭解的事情以此方式呈現在他面前,他相信它們是真的,他對它們感到高興。於是這就讓他愈來愈堅定地執著於他一向所做的,直到讓他沒辦法脫身─他不喜歡聽到任何人給他任何忠告。我跟你們提起這點,供讀者留意,以便有志于修習禪思的人能夠知道,好讓你們有所警覺並注意你們的心意,不要讓它思索這些事情,或趨入於那個方向。否則將會變成一個禪思的工匠,他是一個叛道而可悲的諷刺,卻仍堅持著自己的知識和經驗是正確而真實的。有時候,還教導別人走入自己所曾經走過的同一方向。
如果心意曾經思索並接受過某些事物,即使那件事情是完全錯誤的,它會相信那件事是對的。所以,那是非常困難和令人氣餒的,絲毫難以改正這種狀態。因為心意天生就是非常隱微和難以瞭解的,在心意已經走入並且被鉤住的物件或魔境之中,實在難以分辨何者是善的何者是惡的。事實上,只有那些在禪思方面非常有善巧的人,他曾經經過許多不同的歷練,而對它有著非常廣泛的瞭解─例如尊者阿迦曼,才有能力加以分辨。不論什麼時候,他自己弄錯了任何事情,無論是外在的或是內在的,他都會有條不紊而詳細地檢查問題,直到沒有留下任何餘地或疑問為止─這就是他之所以在他的信眾中,實至名歸地被尊稱為:教導業處法門的最高禪師 。
任何時候,當任何人在禪思方面,不論是外在的或是內在的,有了某些見解或經驗時,就跑去跟尊者阿迦曼敍述他自己的故事。當他說完了,我們都會聽到尊者以一種專精的,強烈的肯定,直入人心的方式,中肯而切題地解說並顯示自己的見解和經驗。他所說的,不論是對晤談的人或是其他我們這些聚集旁聽的人而言,都得以疑問盡消。在尊者所教導的法義中,同時也產生很大的法樂,非言語所能形容。
如果發問者在任何方面還有任何疑問的話,一等尊者說完了,他就轉到這些問題,並說明他自己的見解、想法和經驗,要求尊者再作考慮。尊者於是會以過來人那種完全肯定的方式,立刻地指出這些問題的原因是什麼。他經常會告訴其中一些人這些事情,諸如:「你為何要在屎尿堆中打滾?我早在你之前就曾做過這檔子事了,我用各種不同的清潔劑洗了三天,才把自己身上的臭味去除掉。但你還熱熱切切地縱情於那些事情,在那裏面從頭滾到腳,還認為那是可愛的香水─是不是這樣呢?那一切只不過是放了兩三天的一堆屎尿而已,彌漫著腥膻嗆鼻的臭氣,你卻大膽地吸入它,當作好玩。你所認為的美好味道,用一口井的水幾乎都不足以清除它的惡臭呢?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過去我也聞過這些相同的東西,所以我害怕它們,急忙警告你,耽心你再度被引誘進去。如果你沒有水可以去洗掉它們的話,那會比我當年更糟。雖然我有水可以清洗,但它仍然是不愉快的,時至今日,我仍然害怕它。當尊者這麼說的時候,他用最傳神和扼要的字眼─對於生性粗陋的作者而言是如此。對於生性較文雅的人,聽起來可能會有所嫌惡而不愉快。但是他以那個方式所告訴我們的那些話,卻一直保持著堅定的實際性和精確性─關於他自己過去所曾經走過的,那個是錯誤,那個是正確的方法,而他給我們這些來跟他學習的人,得以從自己原本認為正確和良好的事情中,解除疑惑和猶疑不定。也讓我們設法追隨他,所以我們能夠完全確定自己不再「被一大堆屎尿所覆蓋著」─那將比他的用字遣詞更糟糕,或許有人會認為那些字眼很粗鄙。
我在這裏已經提到了一些尊者的法義,為了正在訓練你們自己的人,讓你們去思考,為什麼這些經由禪思所產生的知見,不是究竟和完整的,尤其是對那些只是一味堅持己見,而不肯檢討他們自己並把它查出來的人 ,或者是那些不肯請教那些已經知道者的人。唯一的例外是那些已經精通並完全開發的高人,他們不屬於那些只看到屎尿就讚美它的人,因為高人就必然不贊同它,他們樂在自己的知見和了悟之中。
我也常以自己的小聰明為榮,常常和尊者強力地爭論,直到我的眼睛泛紅。如此頻繁連我自己都忘了有多少次,而我卻一直這麼做。知見經常從我的內心生起,而我總是很肯定地覺得自己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在跟他爭辯時,我認為正確和真實的每一個句子,就像我遞交給尊者的一枝棍子,讓他給我當頭棒喝,直到我幾乎體無完膚。但是,因此我都經常從這些枝節分歧的問題中,不管我自認為正確和優良的這些問題,倒底是從那裏來的,都能夠從中深入內明、獲得善巧和極大的利益。尊者就是這樣教導我的。但是,有時候,在他以善巧修理我之後,也會給我一些止痛的膏藥,讓我貼在傷口上。除此之外,我的小聰明還能得到什麼利益呢?話說「 尊者給我一些止痛膏;讓我貼在傷口上」─這意謂著也修正我從禪思中所產生的體悟和見解,那些是我所誤解的。我總是接受尊者的教誨,但是在同意他的論據而受教之前,我一定會被修理得遍體鱗傷,而我也害怕,如我所謂的「被修理」。
我在這裏提到了自己的一些經驗,以顯示那些過來人是如何走過來的,他們所知道的方法,跟那些仍然愚癡而沈浸在一大堆煩惱之中的人是多麼的不一樣。如果有人並不知道,跑來要袪除那些錯誤的觀點和體悟,恰好又碰上那些具有世智辯聰的人,這情況一定變成一場紙上談兵的拳擊賽,沒有共識可言,也沒有人會樂意買票去聆聽他們的,因為害怕在選手們口頭論戰的紙上拳賽中,踩入口沫橫飛的唾液裏,不小心而自己滑入其中,卻全然得不到任何利益或好結果。
這裏由是因為從禪思所獲得的內在知見,是非常具有變化性和複雜性的,很難以決定那些是正確的,那些是錯誤的。那些沒有一個真正的老師可予以訓練和教導的修行人,一定是在黑暗裏摸索著,非常草率地抓住所謂的是或非。他們草率地抓緊任何東西,用樹木來做個比喻,他們抓住硬木、軟木、枝幹、細枝和樹葉;就在心靈的領域裏為心意建造一個居處,卻未先修剪樹葉、枝椏和枝幹。然後就讚美自己的工作,自認為它是多麼典雅,即使別人都不屑看它一眼。禪思的修習跟內明智慧的查檢,其分別就像這樣。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認為完全正確而全盤地予以接受,然後大放厥詞,對聽眾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傾瀉而出。枉費他們的耳朵離他們的嘴巴那麼近,他們從來就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些什麼 ,也從不考慮他們所說的倒底是對還是錯。他們只認為那一切都是對的,不斷地訴說。這所產生的害處,不盡是玷污了他們自己─他們未經細查、核對總和確認那些是適當的,那些是不應該說的─它同時也玷污和扭曲了佛教,這才是問題的焦點。因此,我們對這件事要非常小心和謹慎。
八、預備禪思憶念字眼的正確方法
那些修習禪思的人,當其正在修習靜坐預備禪思時 ,必須全神貫注於他們的預備字眼。在他們開始正確地調整坐姿之後,就不必再關心坐的方式。因為當他們正在修習禪思的時候,要清楚明白地密切注意他們所正在進行的任何修習,身體可能會前傾或後仰、若干程度的左傾或右斜,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對身體全然失掉興趣,而興趣完全地貫注在修習上。所以即使身體稍微有所偏斜,心意卻不能偏離禪思的支持─這是成功的方法。因為他們真正所期望的目標,是要在禪裏才能找到的。如果心意一直焦慮著身體,耽心著它偏向這邊或那邊,於是心的注意力就會從預備禪思的字眼轉開。因此它就不可能如其所能的那麼微妙,它是與個別的心意相應一致的。於是他們就無法讓心意在那時候,盡其所能地來執行到最大的極限。
所以他們不必在乎外在的身體。應該要密切地照應著禪思字眼就好,直到心意寧靜,而且能夠知道關於自己(身心)所有的原因的結果,那才是切中修習的主要目的。
更進一步的,當心意寧靜時,專精一致而潛入「有分」(行者到達一種完全休息的狀態,對任何外在的事物,例如身體,沒有任何知覺),然後從中撤出,生起知覺,行者看到身體已經偏向不同的位置,行者不要疑慮或在意身體,已經不再像剛剛開始那樣端正了。因為同時在意身體和內心,不盡給心意產生困擾,因為它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而且在當時行者所應得到的成果也不會出現。如果不知道的話,那麼當行者修習禪思時,所留下的一切就是介於身體與心意之間的困擾而已。所以,從一開始修習禪思,行者就要緊記這點。
九、建立心意物件(業處)的位置和高度
某些種類的業處,亦即心意的物件,有它們自己不同的位置─例如「頭髮、體毛、指甲、牙齒」各別都有它自己特定的位置,但是「皮膚」的「位置」,就只是 被作為對象的那部份的位置,行者當自知它的位置所在。行者必須認知自己所界定的那些物件,它們就是業處的物件,其存在的事實和個別所在的位置。這些東西不論是在身體的上方或下方,各自有著它們不變的位置;例如「牙齒」,位於嘴裏,頭髮位於頭頂上─在一個高的地方。其他部位諸如:皮膚、體毛、筋腱和骨頭則分 布於全身,由行者來決定選用位於某個地方的某一部份,作為業處的對象。
當行者已經決定用某一位置的某一部份,作為對象時,不論它的位置是高或低,行者都必須注意它的位置。但是當行者業已界定某一個部份,如上所述,作為物件後,那麼正當進行禪思時,只要單獨界定那個部份就可以了,這比它的高、低更為重要─就像身體是否傾斜 ,在靜坐禪思時並不重要那樣。所以它的水準不論是高或低,我們起初所留意的,現在就順其自然了;行者不必繼續再提起業處的這方面,它已經很明白地被界定了,因為行者(可能會)認為它們跟原來的已經有所改變了。如果行者持續地提起它們,如其心意所認為的,有 必要去重新建立它們,那就只會引起有關於它的位置所在的焦慮而已。這不是能夠圓滿地被用於建立禪思的業處方式。例如,如果行者決定要思考骷髏頭的骨頭,並且全神貫注於它們做為業處的物件,直到看到它們清晰的形像為止─就好像瞇著一隻眼睛在注視它們一樣。但是接著一個想法生起,骷髏頭骨已經從它們原來的高處移動下來─那不是它真正的位置。因此行者正確地設定它,然後再開始。這徒增心裏的疑慮和不確定性,行者就沒有充分的時間去檢視身體的那個部份,而進一步的去熟悉它了。
正確的方法是去界定身體那個部份為感覺,或是心裏的形像,予以完全的念住覺知。即使那個部份的形像必須要改變它的特徵,增大或縮小,或停止而消失,行者必須要界定它並知道它,無論如何它都可能出現,而不必去想到開始決定時,其位置的高低。以這樣方式來做,將會讓心意變得很親密地熟悉身體的那個部份,並且對行者所檢視的這部份─它展示著須臾變化的本性,是如此強勁而明顯,也會讓行者生起一股悲哀和覺醒的 感受。
界定行者的呼吸,和建立覺知它的位置,也是非常相似的做法。起初行者固定注意力于呼吸,固定在一個適當的位置上,例如鼻尖,過了一會兒之後,行者全神貫注于呼吸,於是一個疑點可能就會生起,因為呼吸可能會從鼻尖移動到別的位置去。因此行者把它帶回去,再度把它固定在鼻尖上─這只是以自己的想法去給自己產生許多的困擾而已,決不會帶來好結果的。因為疑慮抓住他們而把事情弄糟了。
關於行者應如何正確地注意呼吸的位置,以免除疑惑和焦慮,這應該用很像我們前面所提的方法那樣去修習。換言之,行者必須知道整個呼吸,它是吸入或呼出,要非常清楚,全程要念住現前,直到它到達呼吸的終點。如果呼吸被感覺到的位置,出現在高處或低處,或 與開始時所想念的位置不同的地方,那麼把注意力固定在呼吸的任何地方,是不會弄糟的。事實上,它會讓心意和呼吸,完全密切地連在一起,直到禪思結束或呼吸結束。
十、呼吸停止了而行者的感覺持續著
這有時發生在修習安那般那念的時候。呼吸的極限就是它的止息。心意的極限就是它潛入一個穩密的定境 ,結束它對呼吸的職責,自行建立起一心來。換言之,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禪定中所謂「安止定」的心意。
但是一般修習安那般那念的人,到達呼吸變得很微細而像要停止的時候,就會憂慮並且很錯誤地認為:「如果我的呼吸停了,我就會死掉。」只此一念,就足以再把呼吸帶回來,而且變成了粗重的呼吸,就像開始時一樣。於是心意也跟著粗糙了,最後禪思就沒有任何進展了。他們之所以這樣,可能就是害怕死亡,因此心意和呼吸撤退回來,直到他們找到一個相信自己不會死亡的境界為止—就是這樣!在修行人當中,有許多個案就像這樣在修習禪思的,所以適切地給予警告。它也可能發生在讀者和那些修習安那般那念的人身上,他們可能曾經被這把戲欺騙過。
修習禪思去看清楚,在安那般那念中,呼吸所發生的真相,你必須用念住來界定呼吸,並持續到你到達呼吸和心意的極限為止。當你的呼吸似乎已經停止時,而你以勇氣和決心走過死亡的恐懼,那時你將會很清楚地看到,什麼是最神奇的。因為當你正在開發安那般那念,而呼吸變得很微細,顯然地停止了,就像你的感覺告訴你的一樣,你必須瞭解,事實上即使呼吸停止了,可是你的覺知,也就是心意,仍然活在這身體上,你很肯定地,不論如何,你不會死掉。
如果呼吸停了,就讓它停止吧!如果身體裏的任何其他東西跟著呼吸一起停了,也讓它停止吧!自然地隨其所願。當其他東西停了,心意卻未停止,也沒有死掉,在那個時候,它會知道並清楚地辨識著,所有各種跑入它的覺知領域裏的每一件事。但是它不會憂慮或在意任何自然的因緣,它們一直生起和熄滅著。正是這一切 ,需要心意來切斷所有的恐懼,牽掛和各種的焦慮─那些已經累積和儲存的。它切斷這一切的方式,是行者所從未料想或想像得到的。它進而產生一種沈潛的寧靜狀態,達到一種層次的禪定,畢竟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礙它的。當呼吸快要停止的時候,或當它真的停止的時候,唯一可能會阻礙它的就是死亡的恐懼,就是這樣。當這個障礙一旦被我們用上述所摘錄的方法予以克服,這個恐懼就會完全地消失,而且它絕不可能再回頭來欺騙行者。然後行者就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一些煩惱所主導的狡詐的詭計。那時,行者也會看到自己並未如預期那樣的會死亡,這就讓行者很清楚地看到魔的本性,還有它創造無止境的想像力,來欺騙我們的方法。
因此,那些修習安那般那念的人,當你見到魔的時候,要記得「魔的臉」看起來像什麼樣子,並牢記在心。以便於下次你再見到它的時候,才知道如何去避開它 ,如何去改正和袪除它,同時順利地前進,直到你到達「安全的彼岸」,解脫所有的痛苦為止。就像走在我們前面的大師─佛陀,他使用這種修習做為根本,直到他以這種方法證得正覺知涅槃為止。
十一、有分心
當他們談到心意「墜入有分」,某些人讀到這兒,可能會不瞭解它的意思,所以開始我必須給予一些解釋 。
「有分」一詞,如森林內的修行者所瞭解的,是來自他們的經驗和善巧,我要把它解釋為「存在的狀態」,或者可以稱它為「無明所居住和休息的房子」,無始劫來它就如此了。當我們說心意墜入有分時,意即無明自行聚集並進入一個地方,在那兒它並不做事情。它也不經由任何管道,派出僕人到它的領域去遊蕩或搜尋。
無明進出的管道就是:眼睛、耳朵、鼻子、舌頭和身體;而無明的領域則是由無數可見、聞、覺、知的形象、聲音、氣味、味道和觸覺所組成的。所有這些都是無明所喜歡和享受的。無明的僕人就是性的渴愛,它緣自想蘊、行蘊和識蘊。這些都是以各種方式來幫助它安排事情的工具,好讓它得其所欲。
當心意由於禪定的力量而墜入有分時,無明短暫地從它的活動中停止和休息。但是,一旦心意從深禪定中潛出而生起,它立刻就以其本性再度開始工作─當然不像以前那麼強壯了,因為它的腿臂都被禪思的修習打斷了。所以禪思是削弱無明的最佳利器,以便於智慧能夠接著逐漸地掃除它,直到最後沒有無明留在心裏。
當心意專精一致而進入定境時,行者就會從禪思的修習中,開始知道「有分心」的意義了。從這個境界撤出就是「心意走出有分」,於是在沒完沒了的無明指揮下,它又開始捲入了種種事情之中。
沒有其他種類的工作能夠像無明那樣,持續這麼久的,幾乎完全不可能去解開它,或看到它的邏輯或任何終點,它到處充斥,遍及鄉村、城市、國家,乃至全世界,進而直入三界。不計工作的成本,它決定持續以赴。愛和恨,爭執和憤怒都是它的工作,它從不厭倦。它滿意於繼續愛和恨,憎惡和憤怒,不論它造成它的僕人多麼大的痛苦和麻煩,無明從未準備撤退。事實上,它迫使它的僕人去愛、去恨,去促進憎恨,直到僕人必須去接受,一切都已完全被它毀壞的結果。但是,即使如此,無明似乎毫不同情,因為它繼續驅使它的僕人,直到他完全被毀滅為止。這就是無明的本性,世界上所有眾生的心意裏永遠就像這樣子─因為無明分派給他們的工作是永遠做不完,永遠沒辦法完成的,不像其他工作那樣。事實上,它趨向於繼續延伸,愈來愈增加,沒有任何時限或邊界。
那些心中具有法義的人─例如有些定力和智慧的人─能夠看到無明的一些毀滅性的本性,它帶著他們去做沒完沒了的工作。因為當心意專精一致而進入有分時,他們說,在那兒無明暫時停止它的工作,快樂和滿足變得很明顯,而所有的牽掛和焦慮也都隨著無明停止。當心意停止這種方式的工作時,就會看到亢奮和動盪裏面的一些毀滅性,而背後則是無明。因為這個亢奮和動盪 ,當心意正住於有分的境界時,對比格外的明顯。然後當心意一旦已經撤離有分時,由於定力的保護和支持,它仍能保持一般時間的寧靜和安詳。禪定愈是深入,就愈能夠看到無明所引起的,亢奮和動盪裏面的毀滅性。
因此,那些修習禪定的人,很容易耽溺于其中,全然沒有興趣用任何方法去矯正它,因為這個境界是如此的寧靜安詳,很容易沉溺其中。最後,儘管心意看到無明所引起的,亢奮裏面的毀滅性,它還是沉溺於禪定,其實那沒有什麼,只是無明的家;它永遠在那裏休息和睡覺─但是心意看不出比這更好的。也就是在這裏,那些修行者才會刻骨銘心地看到念住和智慧的價值。因為他們得以見到另一部份的修習,包含了奮力去拔除並破壞此無明。因為除了念住和智慧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以破壞無明的了。
十二、什麼時候有分心才能消失
有分心自己是絕對不會消失的,因為自從長劫以來 ,它就是世間和出生的建立者,也是煩惱和渴愛的建立者。它也是無明順著前進的通路,意即在世界各處的眾生心裏,建造世間和出生,對它所作的永不厭倦,永不滿足。
如果行者珍愛並懷藏著有分心,又喜愛他的基本禪定,從未想到要去尋找一條路來改變他的現狀,去開發智慧以便於觀看並檢驗無明本身,它就像心意裏面的一個蕩婦一般─或者說是,禪定裏的有分心,它就像是形成和出生的永久代理人,永遠不得解脫。
如果他想要解脫,他就必須要在內心建立念住和智慧,直到它們熟練、堅決而完全能夠摧毀有分心─三界裏誕生和生命的本質。這之後,有分心就會自行分解而消失了。
為了能夠認識有分心,行者除了必須要有堅定和強盛的禪定之外,還要有鋒利和尖銳的念住和智慧,才能走入大念住和大智慧的境界裏。否則還是不能認識它,即使讀破三藏─帶著有關無明的滿腹經論,卻始終無法獲得解脫。解決這件事最好的東西就是大念住和大智慧 。這是用來摧毀有分心和有分無明的武器。
我們森林比丘,自然地依照「森林的本性」來撰寫 。請不要不高興或者看得太嚴重了,因為當我們述說或撰寫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既定的計畫或型式可供參考,而對我們所說的作為保證。因為當修習的時候,我們在森林裏修習;當學習的時候,我們在森林裏學習;所以我們的法義是森林法義,它全都是這個森林裏的故事,畢竟沒有教科書或經典藏在裏面。
在敍述經行禪思和靜坐禪思的方法中,我們並未依照任何漸進的,一步接一步的方式來解說,這是因為法義的各種分支都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必需要去解釋一件事如何導引到另一件事。這就帶著我們前前後後,繞來繞去,然而卻有其必要。但是那些剛開始要訓練自己的人,可能會有些問題,可能會對這種方式的解說稍微費神,然而將來對他們還是很管用的。因此我們要摘錄這兩種禪思的方法如下。
如果行者發現經行禪思適合個人的性向,而且比較靜坐禪思,獲得更多的寧靜或各種善巧方便的話,行者就可以多做些經行禪思,少做些靜坐禪思。相反地,如果行者從靜坐禪思獲得比較經行禪思更多成果的話,行者就可以多做些靜坐禪思。但行者不必反對,適時變換姿勢的需要,這對身體來說是很重要而且必需要的,因為身體正是我們必須用以修行的工具。這兩者都適於摧毀「煩惱」─它儲藏了全部存在和出生的潛能,以及一切的痛苦於內心。所以你應該要熱衷於心意,即使在世俗裏,它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那麼世間和個人才能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遠勝於跟不滿和困擾生活在一塊兒。 因為當心意經過充分的訓練,它將會保護行者,並且若干程度地讓他能夠避免困擾,那畢竟遠比內心空無一物要好多了。此外,當諸蘊崩解,死亡來臨的時候,行者還能依靠自己內在,穩定地積聚的德行餘蔭,而得到庇護。
世間眾生由於他們的業行而得以持續,有些是善業 ,有些則是惡業,他們感受它的結果,有些是幸福的,有些則是不圓滿而痛苦的,這一直進行著。從來沒有任何人,或任何種類的眾生,得以逃避而不去感受他們所不想要的結果。在這人類的世界裏,任何時刻,我們都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和知道這些,不論是在我們自己或別人身上,也可以從動物身上看到,牠們也經常遇到一些快樂和痛苦,視其各別的環境而定。
從事正確而有益的訓練,基本上就是指戒、定、慧 ,目的就是要開發它們,做為心意的家和庇護所,這是修行人現前、今日或此生,必然就得以感受得到的,就像佛陀時代的弟子們一樣。
至於心意集中而進入禪定的經驗,依照人們不同的性格而有許多不同的種類,我們不予談論。因為我們耽心你才剛開始修習,可能會以各種方式去聯想和推測,而那些則是非常虛偽的,絲毫也不像你自己的禪思性格所產生的真實情況。
我們對於修習經行禪思和靜坐禪思所作的解說是綜合性的,適合於出家人,也適合於在家居士開始去修習。至於結果,意指從事這些方式的修習所產生的心態,主要是寧靜。因為當它集中、沈潛而達到禪定時,心意將會與它的業處(注意的物件)合一,它們是同為一體的。但有少數的個案是不一樣的,視個別的性格而定。所以,當你從朋友那兒聽到說,他們的心意像這樣,看到和知道那個,感受到這樣或那樣的境相的時候,請不必憂慮。你必須要緊記在心的是,你正在做這件事情的主要目的是什麼─那就是當心意沈潛進入定境時,得到 寧靜─這才是重要的。這個結果才能保證那是真正的禪定。
你有活力而且正精進于修習,有朝一日一定會從禪思定境中看到心意的奇跡,這不論你是出家還是一個虔誠的在家信徒。你所讀過的那些關於聖聲聞弟子們的生活記述,有朝一日將會變成你自己的故事,當你修習成就的時候。
煩惱的惡業,以及對治它們的法義,我們全都擁有 ,它們非常地公平─不因人而異─今日一如古代。因此 ,行者只要修習禪定得法,就會得到真正滿意的結果,一如佛陀時代的聖聲聞弟子們所做的一樣─你也能夠得到相同的果證。但是重要的是,不要花太多的注意力去猜測道、果和涅槃生起的時間和地點,反而忽略了遵行正道去修習。唯有正道才是從行者內心解脫一切煩惱和全部痛苦重擔的方法和工具。這正道就是一直在持續地、直接地克服煩惱的法義,遠自佛陀的時代一直到現在 ,沒有絲毫的改變。請取用它來對治你的心意─那是所有煩惱生起和居住的地方。這將引導你,很清楚地看到 ,在你的心意裏,如何從充滿一籮筐的煩惱,逐漸地和穩定地轉變成為,充滿一籮筐的法義,直到整個心意變成法義為止。
一旦整個心意已經成了法義,行者就能夠住在任何地方了,內心痛苦的生起不再發生了─除了四大和諸蘊是痛苦的軀殼,它仍然持續著。但是諸蘊就只是諸蘊,它們的痛苦就只是痛苦,一如從前;這將持續直到它們分解之日。於是諸蘊的生命輪回結束了,而痛苦也被解決了。那個統治心意的強盛君主─所謂的無明,已經失掉了他所有的權力,變成毫無意義了,當心意完全成了法義時,這時刻法義的工作也做了最後的總結,而行者就解脫了。這不像無明的工作,它遍及整個三界,沒有極限,也永不結束。這引導我們去比較這兩種類型的工作和它們的結果,一個是沒有限制地成長,永無終止, 即使行者長劫持續地工作,到頭來所得到的就是無休止的動盪不安。至於另外一型的工作,則有明確終結的途徑,而行者也不必來來去去,輪回不息,永遠扛著痛苦的重擔。在這兩種類型的工作裏,那些兩種都做得夠長久的人,就會知道它們的結果是截然不同的,是兩極化 的差異了。如果一個人要做公平而理性的選擇,應該要選那一種工作呢?即使行者才沿著這條路走了一小段,他已有了出離的途徑。行者於是不再執意去讚賞那個動盪不安的工作─它輪回不息,以致於讓人忘了,也失去了,想要為自己、為將來去獲得法財的興趣。
十三、從禪定中撤出
當行者將要從禪思修習中撤出時;必須以念住來護持和照顧心意。如果,心意仍然寧靜於有分中,像這種情況就不要強迫它離開這個地方而撤出禪思的修習,即使工作或做其他事情,或去托缽的時間到了。行者應該不要打擾它,而讓它保持專注和寧靜,直到它自行撤出。任何外面要做的事,在這時候都要擺在旁邊,即使外面的事可能很需要也很重要。因為有分心的工作比起任何外在的工作來,是無與倫比的最最重要的了。
如果強迫心意撤出,即使心意尚未能熟練於進出有分,將來還是會破壞它。因為心意將不再能夠專精一致而潛入以前的定境之中,那將會讓行者感到氣餒。這一類的事情,在修行人之中經常發生,所以要很小心,不要重蹈覆轍。
在從禪定撤出當中,如果心意已經很專注而寧靜,行者只有在心意自行撤出─或當行者感到疲累的時候,才能離開這個定境,還是要全神貫注地撤出。行者不可以突然地或匆匆地從這個定境撤出,而不以清明的覺知予以念住。那是必須隨伴著行者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個境界變化的法義啊!
在撤出之前,行者必須思考那些,自己用來修習禪定時,曾給自己帶來成果的方法。諸如:「我怎樣建立念住去固定心意?我緊記在心的是那一個預備字眼?有多快或多慢,心意才能專注而墜入定境?我如何查檢和思惟?我用什麼方法,我的心才能像這麼巧妙?」已經界定了這些事情,並且加以留意─在每一個特殊的定境裏,過去自己所做的,它們的原因和結果,然後行者才漸漸地從禪思裏撤出。行者之所以必須細心地這麼去留意所發生的一切,理由是將來當行者再去做同樣的事情時,能夠循著相同的途徑,很正確地而且容易地做好它。
那些已經修習一段時日的比丘們,必須要特別留意 ,雖然他們已經從禪定中撤出,但是那個曾經護持心意的念住,卻不能放走它或讓它散失。在行、住、坐、臥四種姿勢裏,在履行自己生命的職責時,事實上,在做一切事情時,都要有念住伴隨著,並且監護著預備字眼 。或是說,行者的內心必須要有念住和清明的覺知現前 ,不要讓心神放逸,而被自己情感上的執著推向這樣或那樣。因為這是心意的性向,它一直習慣于懷藏這些情感上的執著在心靈裏面。
當念住與預備字眼一起呈現,而且全面地在自己身上現前時,行者經由身行、語言所表現出來的外在行為;無論如何,是不會犯錯的。它將是合宜而莊重的,將 不會冒犯他人的耳目。不論他的行動是緩慢而審慎,或是快速而有勁,都沒有分別,都依然在適當、莊重的界限內,為人之所樂於視聽。當行者修習禪定時,心意能夠很快地墜入定境,因為念住控制並守護著心意,而行者所做的事情都在自己的內心裏面。就像照顧一隻動物,可以隨意牽來工作,沒有麻煩,決不搗蛋或是做出任何危險的事,除非放任它自行其道。
當行者設法全程去留意和控制心意的時候,即使還沒達到他所期望的,完全的專注和寧靜,然而它也不會遊蕩去惹事生非,給自己製造更多的業行和痛苦,除非放任它自行其道。
譯於埔裏迎福門1999/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