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三昧水懺講記二
慈悲三昧水懺講記二
演培法師
《慈悲三昧水懺講記》卷上(2)
丁一 統論罪障
眾等今日所以懺悔者:正為無始以來,在凡夫地,莫問貴賤,罪相無量。或因三業而生罪,或從六根而起過,或以內心自邪思惟,或藉外境起諸染著。如是乃至十惡增長八萬四千諸塵勞門H黃渥鏘嗨涓次蘖浚蠖鋝懷鯰腥閡徽叻襯眨呤且擔吖ā4巳址苷鮮サ蘭耙勻頌焓っ詈檬攏槍示心課稀?br> 懺悔當然是為懺除罪業,而首要知道罪業是什麼,罪業是怎樣來的,所以現在明罪因緣。
集合在道場懺悔的,不是一二人而有很多人,所以說為“眾等”。在會眾姓人等,“今日所以”舉行“懺悔者,正”因“為”從“無始以來”直到今日,居“在凡夫地”位,“莫問貴”為王侯,或是“賤”如乞丐,所造“罪相”真可說是“無量”無邊,沒法計算得出。無始,形容時間的久遠,顯示直從未有天地以前,過去無量劫來,生生世世所起罪業,可以想見其多。生生世世在生死中輪轉,有時居於較高的地位,有時處於極低的地位,沒有一定。做人的地位不論高低,造罪總是免不了的。如貧賤的乞丐,或因生活的困難,或因知識的全無,於是在不自覺間,造成種種的罪業;再如富貴的王侯,為了顯示自己的權位,或恃自己錢財的眾多,於是造成種種的罪業。如此足以證明不論貴賤,都有種種罪相表現,誰也不能說我無罪業。諸業怎樣來的,推源尋始,應知身為罪業根本。
“或因三業而生罪”:三業,即身口意。或三業共作一切罪業,或三業各造一切罪業。普賢行願品說:“菩薩自念:我於過去無始劫中,由貪瞋癡發身語意,作諸惡業無量無邊”,正顯此一意趣。身口意不唯能造罪業,亦能造諸福業,不過稍加比較,在凡夫位造罪業多,造福業少,現在懺悔,是懺罪業,所以特說“或因三業而生罪”。三業,總說指身口意,別說身有殺盜淫三;口有兩舌、惡口、妄言、綺語四;意有貪、瞋、癡三。如是所造十惡業罪,不是造了就算,而是要感苦果,為免將來感受苦果,現在就得誠摯懺悔。造罪而不懺悔,想不受報決不可能。貧人如此,富者亦然。雪峰祖師說:“為報滿城朱紫道,閻王不怕佩金魚”。俗說閻王最極公正無私,亦是最廉潔的,不是金錢可以收買,不論你有多少錢,到時誠如藥師經說:“隨其罪福而處斷之”。
“或從六根而起過”: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為構成生命體的六大要素。經中,有時將這說為六賊,有時將這說為賊媒,最易生起種種的過失。如見認為美麗的女色,就可促成人去做出不正當的行為,如見自己所愛好的財物,就會使人想將該財物盜取過來,如想得到別人的恭敬供養,就不惜說出種種虛假不實的話。諸如此類的過失,都從根門而起,假定不是六根觸對六境,不會有這麼多的過失產生,所以說為六賊或賊媒。如六根不染六塵,不特不會引起種種過失,且成種種妙行。如初果名為入流,就是入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如菩薩不住相而行佈施,就是不住色佈施,乃至不住法佈施。是以身為凡夫的種種過失,皆從六根而起,真是一點不錯。可是凡夫受六根愚弄,不知對自己造成重大災害,反認六根很好,終日為六根忙,不是為見美麗景色奔波,就是為聽靡靡之音賓士,能說眾生不是可憐可湣?
“或以內心自邪思惟”:內心,雖可泛指六識,主要是指意識。內心不斷向邪方面胡思亂想,於是種種過失紛至遝來。內自邪思,顯這不假外境,但由往因惡業種子而生。心地觀經說:“心如獨行,無第二故”,這不是自邪思是什麼?再如通常說的邪見,就是現在說的錯誤思想,可說是由內心自邪思惟而來。大經說:“一切惡行因雖無量,若說邪見則已攝盡”;又說:“若人樂殺若行邪見,此人即地獄人”。內自邪思過失多大?為人終日胡思亂想,不是想這就是想那,總是想在不正方面,從來沒有善自思惟,怎不成為作諸過失的地獄種子?是以內自邪思,實要不得,應時注意自己的起心動念!
“或藉外境起於染著”:外境,就是色、聲、香、味、觸、法的六塵。六塵外境有股誘惑的力量,使你自然對它生起染著,各種罪惡由之而生。如有你所喜愛的色境呈現你前,縱你想要控制自己不為它惑,但因它的誘惑力太強,終於把你誘惑過去,成為它的俘虜,任憑它的擺佈,不由得你不作諸惡。色境如此,餘境亦然。嚴格說來,境界並不真有怎樣大的力量,強迫你做這樣那樣,而實還是由人對它生起貪染耽著,如自不貪染,外境又能奈得你何?歸根結底說來,要在自己染著。
“如是”像上所說內根、外境等所構成的罪過,“乃至”逐漸成為殺生、偷盜、邪淫……貪、瞋、癡的“十惡”,進再不斷“增長”而為“八萬四千塵勞門”。塵為染汙之義,顯示種種邪見煩惱,能染汙本有的覺性;勞是勞役之義,顯示煩惱驅使眾生,勞勞役役賓士不息,輪轉生死無有盡期。所謂八萬四千塵勞,就是八萬四千煩惱,論其根本,以貪、瞋、癡、慢、疑、身、邊、邪、見、戒的十使(十使亦名十隨眠)為基數。於十使中,如以貪使為主,餘九使為助,一一使具十就成一百,三世各有一百,則成三百。現在世一百,由於時間短,不論主與伴,但過去、未來二世的二百,因時間長,各以一使為主,餘九使為伴,則成二千,再加現在世一百,就成二千一百。複約多貪、多瞋、多癡、等分四類眾生,各有二千一百,便成八千四百。再約四大、六衰(六衰就是六根),各有八千四百,總合成為八萬四千塵勞,如再細分,一一塵有八萬四千塵勞。眾生有此八萬四千塵勞大病,佛就說八萬四千法門而為對治。法門,有說為法藏,皆有八萬四千之數。約所詮義名為法門,約能詮教名為法藏。雖說什麼都是八萬四千,但不一定不多不少的實有此數。
“然其”煩惱所造成的“罪相”,雖複有“無量”這麼多,而實猶有限量,如放開說,沒有限量可言,但“大而為語”,或說收總歸別,要不外於三種,所以說“不出有三:一者煩惱,二者是業,三者果報”。如是三者,名為三障。貪、瞋、癡等諸煩惱,是煩惱障;身口六根所作惡業,是業障;六道、四生等的果報體,是報障。眾生從無始來,為此三障所累,所以一直在生死海中不得出離。經說三障為眾生的大病,教化眾生的佛菩薩,常欲施此治療大病的法藥,所以菩薩在修道時,常作永斷三障之願,如自不斷三障,怎能施藥治眾生大病?菩薩修道如此,本慈悲水懺,要以懺除三障為主,三障不能懺除,勢將永遠沉淪。如是“此”煩惱等“三種法”,為什麼說名為障?因在三障中轉來轉去,“能障”一切“聖道”的現前,聖道不得現前,怎能出離生死?怎能證得涅槃?修道行人總望聖道現前,早日解決本身問題,但為三障所障,聖道怎得現前?出世聖道果能成辦,就成無事人了。古德說:“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聲”。眾生見色聞聲為色聲所轉,要不為轉就得裝聾裝瞎,現于事上通達無事,儘管不斷見色聞聲,亦用不著裝聾裝瞎。要到這程度,才成無事人。大慧禪師說:“三世諸佛是無事人,歷代祖師是無事人”。諸有成為無事人者,皆由出世聖道所成,是則聖道為障所障,對障怎可不予懺除?三障不但能障聖道,並“及”障礙“人天勝妙好事”。人天好事,是指為人所當修的五戒十善等的諸善法,修諸善法即可招感人天殊勝微妙善果。人天果報勝三惡趣,而人天中又以人趣果報最極殊勝,因諸佛皆出現人間,見佛聞法的機會多,求生命解放容易,是以佛從不鼓勵學佛行人生天,總是要人生到人間。現在我們是人,且有因緣學佛,最極難得,應用難得機會,專心一意修學佛法,最少要做到人身不失!三障能障聖道及人天勝妙好事,“是故經中目為三障”。
丁二 勸修獲益
所以諸佛菩薩教作方便,懺悔除滅,此三障滅,則六根十惡,乃至八萬四千諸塵勞門,皆悉清淨。
起罪原因已予說明,且指三障為修行最大障礙,要在修道過程中沒有障礙,唯一方法是依佛的指示懺悔,如勤懺悔,諸障即滅,利益即得。“所以”悲願深廣的“諸佛菩薩”,深切瞭解於此,特“教作”滅罪“方便”,本這方便,勤修“懺悔”,三障就可“除滅”,到“此三障”真正“滅”除,“則”從“六根”引生造作的“十惡,乃至八萬四千諸塵勞門,皆悉”得到“清淨”。佛菩薩教作方便,全是應病與藥,如開示的懺悔方法,好似世間的藥方,吾人誠心的禮懺,好似病人的服藥,到罪滅時,等於病人的病癒,身心自然就得清淨。
丁三 運心滅障
戊一 標七種心
是故某等今日運此增上勝心懺悔三障,欲滅三障者,當用何等心可令此障滅除?先當興七種心以為方便,然後此障乃可得滅。何等為七?一者慚愧,二者恐怖,三者厭離,四者發菩提心,五者怨親平等,六者念報佛恩,七者觀罪性空。
前說唯有懺悔,可以滅除眾罪,以“是”之“故,某等今日運此增上勝心,懺悔三障”。某等的某,有改為“弟子某甲”,亦有改為“弟子眾等”,當無不可。某指某個人說,如以自己為中心,就可說為“演培”等。說為“眾等”,顯禮懺時,非唯一人,而是有三兩百人。再加“弟子”,顯在三寶前懺悔,因己是三寶弟子,以示對三寶恭敬。運此的運,如前說的“啟運等義”。勝心,顯示自己現在悔過,由內在一念心生起,且這念悔過心,是極殊勝的,所以說勝心。在悔罪過程中,得諸聖慈悲加被,產生滅罪生福的力量,所以說為增上。
懺悔在懺三障,但“欲滅”除“三障”,應“當用”怎樣的“心,可令此”三“障”得以“滅除”?答說:“先當興七種心以為方便,然後此”三“障,乃可得”以“滅”除。為什麼?當知所有罪障,都是從心而生,現自須從心懺,果能真心懺悔,罪業自然消滅。如說:“罪從心起將心懺,心若滅時罪亦亡,心亡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懺悔”。豈不很明顯的就是說此?
興起如下所說七種心懺悔,因這是諸聖者教人所作方便,阿毗達磨所說七種懺法,與此所說大體相似。造罪由一念心,懺悔亦從心懺,可知心為一切之主。從心罪兩俱空看,其心根本了不可得,不說吾人沒有辦法尋求到這念心,就是諸佛亦不見有此心,怎麼可說罪從心起?要知造罪的心,是從妄想生心,乃是“三界唯心”的心,不是指那空無自性的心,我們不可不知。
“何等為七”?是問哪七種心。接著列出七種心,如懺文所說,不再一一列出。在這七種心中,以“發菩提心”居於七者中間,是有其深義的,因菩提心有股力量,不特能荷擔前三種心,亦能荷擔後三種心。如在過去帝王時代,有人依附具有權勢的帝王,那他對任何人,不會再生怖畏,因有帝王做他的靠山。修學菩薩道的行人,在向菩提大道邁進過程中,雖會遭遇種種災難,因有大勢力王的菩提心為所依,什麼災難都無所畏,設若真有災難到來,即可運用此菩提心力,衝破所有的災難,繼續不斷的向終極目標前進,不達成佛的目的,決不在中途停止。可以想見菩提心,確是極為重要的,所以佛法行者,特別是大乘佛法行者,對菩提心不可忽視,並要堅定菩提心,唯有如此,方不致於從菩提大道敗退下來!
戊二 別釋七心
己一 釋慚愧心
第一慚愧者:自惟我與釋迦如來同為凡夫,而今世尊成道以來,已經爾所塵沙劫數,而我等相與耽染六塵,輪轉生死永無出期,此實天下可慚可愧可羞可恥!
於七種心中,“第一慚愧”心“者”。先當“自”己善自思“惟”:思惟過去久遠劫前,釋尊尚未成道時,“我與釋迦如來同”樣是“為”生死“凡夫”,同在輪回中輪轉不息,然“而”現“今”釋迦“世尊成道以來,已經爾所”這麼多的“塵沙劫數”。一般所知釋尊在兩千五百多年前,出現印度成佛,時間不算太久,只兩千五百多年而已。如向前推,釋尊久已成佛,如梵網經說:“吾今來此世界八千返”,實還不足代表佛的久已成佛,必如法華經壽量品說:“我實成佛已來無量無邊百千萬億那由他劫”。正因吾佛成佛已有不可思議塵沙劫數,所以懺中說為“爾所”,顯示多得難以計算。因而說佛現在成佛,以法華經壽量品看,不過是方便,不得說為真實。
反觀我們自己,經這麼多時節,直到今天,還是一個苦惱凡夫,“相與耽”玩“染”著“六塵”,為六塵之所污染,生而複死,死而復生,如輪旋轉那樣的“輪轉生死”,看來好像“永無出期”的樣子,兩相對比,仔細一想,“此實天下可慚可愧可羞可恥”!悲願弘深的大聖佛陀,為度苦惱眾生,出離濁惡世界,一次又一次的來這人間,可歎眾生老是癡迷不悟,仍做顛顛倒倒眾生,不免有負佛陀大慈弘恩,亦複有負自己本有性靈,說來怎不感到無限慚愧?到現在,如仍沒有慚愧心,就真不可救藥!文中再四說到“可”字,顯示急切到了極點。經過如是思惟,必須竭誠懺悔,精進修學佛道,終於到達如佛一樣的成佛,唯有取證無上菩提,方可休止羞恥,不再感到慚愧!
慚愧,佛法常常講到,亦常從佛子口中說出,如在很多佛教道場,常聽人說我很慚愧,用功既用不上路,聞法亦不大瞭解,真是慚愧極了!像這樣說慚愧,已流於口頭禪,是不是真慚愧,還得從旁觀察,因真具慚愧心,必然人格尊嚴,不會做出不道德事。
慚是反省自己的自覺能力,愧是對世間公意的重視,因就自尊自重的不敢為非作歹,就會尊重諸法真理不敢有違真理,就會尊重公共輿論不敢違悖眾意,所以做人要想做個像樣的人,慚愧心態一刻不可或忘。經中佛說慚愧,每以慚愧為人之所以為人的特質,沒有慚愧不夠資格做人,如以佛說就與禽獸沒有差別。人與禽獸主要不同,不是在於形態有異,而是在於有無慚愧,做人豈可無慚愧心?有了慚愧,自己固不敢再作惡,對諸惡人亦會輕視遠離,始終踏在光明大道上,做個向上向善具有道德的人!
己二 釋恐怖心
第二恐怖者:既是凡夫身口意業常與罪相應,以是因緣命終之後,應墮地獄、畜生、餓鬼受無量苦。如此實為可驚可恐可怖可懼!
“第二”所謂“恐怖者”:無可否認的,我們現是凡夫,“既是”屬於“凡夫,身口意”三“業”的活動,不期然的“常與罪”惡“相應”,不是身業造成種種罪惡,就是口業作成種種罪惡,再是意業構成種種罪惡。有時雖亦向善,但畢竟造惡多。不信,試注意世人活動,有哪個不在向惡方面發展?能有幾人向善?事實如此豈容否認。
“以是”常與罪業相應“因緣”,所造之罪不是過去就算,是定感受未來苦果的,亦即在你現實生“命終”結“之後,應墮地獄、畜生、餓鬼受無量苦”。地獄等三,有處說為三惡趣,有處說為三途。從八熱地獄說,地獄是火途,從被殺畜生說,畜生是血途,從被驅逼餓鬼說,餓鬼是刀途。不論趣向惡趣哪一途,都受無量無邊痛苦,此苦不是我人所想像到的。聽說所受這些痛苦,“實”是極“為可驚”,思量這些痛苦難熬,實是極為“可恐”,想到這些痛苦難忍,實是極為“可怖”,看到這些受苦情形,必會感到極為“可懼”。
請諸位注意,這不是說來嚇唬人的,我敢真誠地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不要以為無所謂。古德說:“三途一報五千劫,出得頭來是幾時”?顯示不但所受的苦無法形容,受苦的時間亦是很長的,想來怎不令人感到可怕?一個眾生墮落三途,如上所說確實很苦,以度生為己任的菩薩,看到眾生在三途中受苦,不但不討厭他,亦決不放棄他,仍然要以方便,救度惡趣眾生,出離惡趣之苦,不像世間人們,看到他人墮落,不但不予同情,施以有力援手,且落井下石的,令他墮落更深!
己三 釋厭離心
第三厭離者:相與常觀生死之中,唯有無常、苦、空、無我、不淨虛假,如水上泡,速起速滅,往來流轉,猶如車輪。生、老、病、死,八苦交煎,無時暫息。眾等相與但觀自身,從頭至足,其中但有三十六物。發、毛、爪、齒、眵、淚、涕、唾、垢、汗、二便,皮、膚、血、肉、筋、脈、骨、髓、肪、膏、腦、膜、脾、腎、心、肺、肝、膽、腸、胃、赤白痰癊、生、熟二髒,如是九孔常流。是故經言:此身眾苦所集,一切皆是不淨,何有智慧者而當樂此身?生死既有如此種種惡法,甚可厭患!
“第三”要在“厭離”穢惡不淨之身。一般以為身體相當清淨美好,因而牢牢執著這身體,殊不知事實不然。如以智慧觀察,就知有情身體,根本不值愛戀,應當“相與常觀生死之中”,沒有如世人所認為那樣美好清淨,“唯有無常、苦、空、無我、不淨虛假”之法。虛假到“如水上泡,速起速滅,往來流轉,猶如車輪”。無常等,即通常說的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
四念處中“觀心無常”,似乎只有心是無常,而實身體亦是無常,甚至身心以外的山河大地,乃至一切有為法,無不是無常。念念生滅的諸有為法,固然是無常的,相續不斷的法壞了,同樣是顯無常。如吾人生命體,從嬰兒到童年,由童年到少年,乃至到老年以及生命結束,無時無刻不在演化中,這不是生滅是什麼?再如山河大地,看來沒有什麼變動,但到劫火終訖,乾坤洞然時,高高的須彌山,深深的廣大海,都被燒成灰燼,不是生滅是什麼?
苦是人人所感受到的,沒有哪個說沒有痛苦,不過人是忍的意思,就是人雖受苦逼迫,但能忍受其苦,反而覺得人生快樂,實際人無時不在痛苦包圍中。最明顯的,人生有“生、老、病、死”的生命界苦,除這四苦,還有人事界的愛別離苦,怨憎會苦,自然界的求不得苦,是諸痛苦,源于五陰熾盛苦來,所以說“八苦交煎”。如是受諸八苦逼迫,“無”有片“時”得到“暫息”。法華經譬喻品說:“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於此三界火宅,東西馳走”的眾生,雖受極大的痛苦,不感到是個大患,還極樂著三界,以為三界不錯,不驚不畏的無出離心。大慈大悲的佛陀,見到眾生受諸痛苦燒煮,特來三界教化苦惱眾生,令速出離三界,是以應知佛是為救眾生而來,對於眾生的恩德還不很大嗎?
空是佛法所常說的,為對治眾生實有大病的。眾生對生命自我及諸外在萬物,沒有不執著實有,因而為有所系縛,不能獲得生命解脫。不知內而自我,外而器界,都是眾緣和合,實體本不可得,所謂緣生必然是空,哪可執為實有?無智眾生不知諸法緣生,內執實有自我,外執實在諸法,到彼此發生諍論,甚至動刀動槍的互相撕殺。如問人世為什麼會有這些現象,還不是由執實有而來。我佛深知執有的過患,特開示緣起性空真理,令諸眾生放棄實有妄執,真正獲得身心解脫。
無我,是佛陀的特別教示,針對眾生執有自我說的。試觀世間的人,有哪個不說我?一說我就以為實有,決不放棄自我的固執。其實,我之所以為我,是有永恆的、獨立的、自主的特質,合此方可說我,不合這特質,怎麼可說我?姑以生命自體說:是不是永恆的?不是!因它只有數十年或百餘年的時間存在,最後必從這人間消失,怎麼可說永恆?是不是獨立的?不是!因它是由各種條件組合成的,如說由五種質素組成的統一身體,缺少任何一個條件,自我就不能出現,怎麼可說獨立?是不是能自主?不能!如人生存世間,總免不了病,你能做主要不病就不病嗎?敢說沒有哪人可以做到這點,怎麼可說自主?死是人人所怕的,沒有哪個願死,世間有沒有一個不死的人?沒有!為什麼?就是自己不能做主!不能自主,怎可說我?人之所以把這身體看成是我,原因在於妄想執著,並不真有實在自我存在!如執此身為我,實是愚癡之極!
不淨,是說吾人的身體,盡大海水來洗,究竟一無淨處。不信,請在道場共同懺悔的“眾等,相與但觀自身”,就知此身不淨。原因身體,“從頭至足,其中但有三十六物”。首先指出的是外十二物:“發、毛、爪、齒、眵、淚、涕、唾、垢、汗、二便”。二便,就是大便、小便,亦即一般說的屎、尿。其次指出的是中間十二物:“皮、膚、血、肉、筋、脈、骨、髓、肪、膏、腦、膜”。最後指出的是內在十二物:“脾、腎、心、肺、肝、膽、腸、胃、赤白痰癊、生熟二髒”。“如是九孔常流”:九孔是指兩眼常流淚水,兩耳常出耳垢,兩鼻常流鼻涕,一口常流口液,有哪樣是清淨的?“是故經”中有“言:此身”是“眾苦”之“所集”合,“一切皆是不淨”,哪個具“有智慧”的人,“而當”愛“樂此身”?如是眾苦所集,一切不淨身體,凡夫對它雖有所味著,甚至寶貴得不得了,但在諸佛的智慧看來,愈早把它舍掉愈好,決不對它有所愛著。心地觀經說:“觀自身本性不淨,如人厭炭色,設諸方便,以水洗之,經無量時,黑色仍舊,乃至炭盡,終無所益。我身亦爾,有漏不淨,洗盡海水,亦複無益”。涅槃經說:“菩薩自觀身,如病、如瘡、如癰、如怨、如箭入體,是大火聚,是一切善惡根本”。眾生“生死既有如此種種惡法”,的確“甚可厭患”,哪里還可對它有所執著?更哪可把它看成是我?
此身確實是不淨的,是眾苦所積聚的,不論從哪方面說,都是極不理想的,但以修學佛法說,又不可不好好愛護這生命體,對它善為養育,目的在於求證涅槃,不是為在生死打滾,為求成為法王,不是為求轉輪聖王。要知沒有這生命體,在修學佛法過程中,怎能受持讀誦?怎能廣為人說?怎能思惟其義?怎能利益人群?如是養護此身,像要渡過河流的人,要有船筏一樣,沒有船筏,怎能渡過河流?又如在陸地賓士的人,得到一匹良馬,很快到目的地,沒有良馬,怎能到目的地?再如患癲症者,必要得到醫治該病的藥物,否則,癲病怎會痊癒?
己四 釋發菩提心
第四發菩提心者:經言:當樂佛身,佛身者,即法身也。從無量功德智慧生,從六波羅密生,從慈悲喜舍生,從三十七助菩提法生,從如是種種功德智慧生如來身。欲得此身者,當發菩提心求一切種智,常樂我淨薩婆若果。淨佛國土,成就眾生,於身命財,無所吝惜。
懺悔行者,具有如上慚愧、恐怖、厭離三種心,對眾苦所集的不淨之身,自然就要舍離,另求清淨法身,而這必須發菩提心,所以“第四”明“發菩提心”。文中所說“經言”,是指維摩詰經,該經方便品所說,與此所說是一樣。如該經說:“此可厭患,當樂佛身”。“佛身者,即法身也”。法身為三身之一,有法身、自性身、真實身、如如佛、法佛的五種名稱,再加佛所見佛,毗盧遮那二者,就有七種名稱。一般說的法身,唯識說自性身,此二實在是一,只是名稱不同。法身所以名為法身,於一切法而為自在之所依止。如以真常論說:法指無始法性,雖是眾生實體,但為妄想纏覆,對己無所受用,如修佛法,息諸妄想,彼法顯了,即為法體。顯法成身,名為法身。總說一句,隱名如來藏,顯名法身。同樣法身,大乘三大系講法不同。
一般說法身,法是真理,以真理之法為身,名法身;法是諸功德法,以諸功德法為身,名法身。這兒約第二種說,所以說“從無量功德智慧生”。功德固是無量,智慧亦複無量。諸佛法身,皆從無量福慧所生,亦即由福慧所莊嚴。法華經說:“如其所得法,定慧力莊嚴”,即是此意。沒有無量功德智慧,法身不能完成。此是總說功德,下再分別說諸功德。
一、“從六波羅密生”,意說從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而生法身。六波羅密實即福慧,前三度是福,後二度是慧,精進通於福慧。波羅密,中國譯到彼岸,亦譯一切事究竟,既到彼岸而一切事究竟,法身當然就得出生。
二、“從慈悲喜舍生”,意說法身從四無量心生。慈是給與眾生的快樂。修慈是這樣的:“行者于禪定中,念令眾生得樂時,心數法中生起靜定,名為慈定,與這慈心相應的,是無瞋、無恨、無怨、無惱,善修得解,廣大無量,遍滿十方,名為慈無量心”。慈無量心是這樣修,悲無量心,喜無量心,舍無量心,亦都這樣修,比例可知。
三、“從三十七助菩提法生”,這是菩薩所修的助道法,分為七類:一、四念處,就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二、四正勤,就是未生惡令不生、已生惡令滅,未生善令生、已生善令增長;三、四如意足,就是欲、念、進、慧;四、五根,就是信、進、念、定、慧;五、五力,就是信力、進力、念力、定力、慧力;六、七覺支,就是念、進、喜、擇法、輕安、定、舍;七、八正道,就是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合此七類,名為三十七助菩提法。
“從如是等種種功德智慧,生如來身”。如來清淨法身,是從如上所說無量無邊的功德智慧生。此只節錄方便品中的幾種,維摩詰經還說到從五分法身生,從方便生,從六通生,從三明生,從止觀生,從十力、四無所畏、十八不共法生,從斷一切不善法,集一切善法生,從不放逸生,從如是無量清淨法生如來身。
諸佛所有的微妙淨法身,不唯諸佛可得,眾生同樣可得,問題看你要不要得,如“欲得此”法“身者”,先決條件,應“當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求一切種智,常樂我淨薩婆若果”。發菩提心是因,得如來身是果,為果的如來法身,非發菩提心不能得。
求一切種智,般若經三慧品說:“一切種智是諸佛智”。不論哪尊佛成佛,都具一切種智。佛在經中對舍利弗說:“一相故,名一切種智,所謂一切法寂滅相。複次,諸法行類相貌,名字顯示說,佛如實知,以是故,名一切種智”。智論卷八十四解釋說:“一切種智是佛智。一切種智名一切三世法中通達無礙,知大小精粗,無事不知。佛自說一切種智有二種相:一者,通達諸法實相故,寂滅相。如大海水中風不能動,以其深故,波浪不起。一切種智亦如是,戲論風所不能動。二者,一切諸法可以名相文字言說,了了通達無礙,攝有、無二事故,名一切種智”。佛的一切種智,不特通達諸法寂滅相的真理,亦能通達諸法的事相,真可說是事理無不通達了知。像這樣的一切種智,不但聲聞人沒有得到,就是菩薩亦尚未得,雖尚未得,但在修學般若過程中,必以一切種智為追求目標,所以說“求一切種智”。未得一切種智前,不得說已成佛,為一切種智的佛智,怎可不求?
常樂我淨,在凡夫位,是屬四倒,所以小乘行人,必須破除四倒,才能證得涅槃。到了大乘,凡夫所執常樂我淨固是顛倒,二乘所執無常等亦是顛倒,必須擊破二乘四倒,使常樂我淨成為涅槃所具四德,就沒有凡夫所執的過失!常是顯示涅槃的當體,不遷不變,萬古常如,不是對斷說常;樂是安穩寂滅之樂,不是對苦說樂,因佛所證得的大涅槃樂,二種生死固皆遠離,苦樂之相亦皆雙融;我是主宰義,具八自在,得大安樂,什麼都可主宰,與凡外邪妄所執的自我不同;淨是顯示煩惱習氣斷盡,沒有絲毫垢染存留,非是對染說淨。如是常樂我淨四德,唯大般涅槃所具有,二乘所證涅槃,不具如是四德。
薩婆若果的薩婆若是印度話,亦名薩雲若,中國譯名一切智,為修般若者所得智果。仁王護國經奉持品說:“滿足無漏界,常淨解脫身,寂滅不思議,名為一切智”。地持經第三說:“於一切界、事、種、時無礙智,名一切智”。界指世界及眾生界,事指有為及無為,種指因果界趣等的分別,時指過、現、未的三世。對此等一切,無遺餘的悉知,名一切智。如是遍知一切的一切智,能得到者,大小乘說法不同:婆沙第十五說:“以佛能知名邊際故,名一切智。有說佛及獨覺知名邊際,餘不能知。有說佛及獨覺到彼岸聲聞,知名邊際,餘不能知。評曰:初說為善。唯佛能知名之邊際,餘皆無有一切智故”。小乘有部這樣主張。大品般若經第二十一、三慧品說:“薩婆若(一切智)是一切聲聞、辟支佛智,道種智是菩薩摩訶薩智,一切種智是諸佛智”。此說,一切智是三乘共智,一切種智唯佛所得。是則一切智,不是佛所有,唯是三乘所共。依三慧品說:聲聞、菩薩、佛各有一切智慧。但亦有說:聲聞唯有一切智,無餘二智,菩薩有一切智、道種智,沒有一切種智,佛則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具有,且三智於一心中得。再說:二乘雖有一切智,但沒有一切種智,佛所有的一切智、一切種智,都是真實不虛;二乘所有一切智,但有其名,如白天點燈,但有燈名,沒有燈用。如人向二乘問難,不能給人滿意的答復,亦不能除問者的疑惑。至一切智、一切種智,在佛沒有分別,有時說佛為一切智人,有時說佛為一切種智人。因而在佛立場,一切智就是一切種智,一切種智就是一切智,根本沒有分別。如說此二智有分別,在佛只可說“佛一切智、一切種智,皆是真實”;或說“佛是實一切智、一切種智”。
菩薩在修菩薩道時,有兩大任務必須完成,就是“淨佛國土,成就眾生”。國土是依報,眾生是正報,皆是菩薩行化時,所必要做好的工作。因為菩薩成佛,除了以悲願力,要來穢土度生,佛自所居國土,固要清淨莊嚴,為了攝化眾生,更要國土莊嚴,如何淨佛國土,自然就成菩薩行者的急切要務,而這亦可說是上求佛道所應進行的工作。成就眾生,是說在度化眾生時,要令所度化的眾生善根得到成就,將來好生清淨國土,再從佛聽聞正法,不斷從事修學,以獲生命解脫,這是下化眾生所應做的工作。佛土莊嚴清淨,是就完成自利,成就各類眾生,是就完成利他,自他兩利圓成,當然就得成佛。
成就眾生所以要取佛淨土,因佛淨土的基礎,是建在眾生身上。維摩詰經說:“菩薩取于淨國,皆為饒益諸眾生故”。如是上求下化,當從佈施做起。身外的財物佈施,一般人還易做到,現在要行的佈施,不但要你外財施,還要你身命佈施,所以說“於身命財無所吝惜”。世人所寶貴身命錢財,佛法認為都是危脆敗壞之物,根本是不堅固,遲早要失去的,為什麼慳吝不舍,捨不得施與眾生?以此施捨眾生,眾生固然得益,自己同樣得大利益,當知無上菩提勝因,就是由此培植起來,為什麼要對它吝惜?能不能永遠保持?誰都知道不能,應當無條件的施捨!
己五 釋怨親平等心
第五怨親平等者:于一切眾生,起慈悲心,無彼我相。何以故爾?若見怨異於親,即是分別,以分別故,起諸相著,相著因緣,生諸煩惱,煩惱因緣,造諸惡業,惡業因緣,故得苦果。
“第五”所要說的是“怨親平等”。在這世間做人,無可否認的各有怨親。怨是怨家,或說怨仇,亦即自己所憎恨的人;親是親屬,或為親友,亦即自己所親愛的人;有了怨親的觀念存在,自然就要於中分別:是我怨家的,不特不會對他有同情感,且要使他多吃些苦頭,心中才感快慰;是我親切的人,不特不願看他受苦,如有困難,還要予以有力資助,心中才感安慰。世人有誰沒有這心理?
現在懺主要我們“于一切眾生,起慈悲心,無彼我相”存在。切實做到怨親平等,不於是中生憎愛念,應如圓覺經說:“觀彼怨家,如己父母”。真能如此,還有什麼怨親?如佛的大慈大悲,確做到怨親平等。提婆達多用種種方法想置佛陀死地,佛從沒有怨恨過他;其他虔誠的信眾,對佛以最上供養,佛也沒有特別對其親切,所以佛對眾生,從不計有恩怨,如計恩怨,就會破壞平等,彼我之相自然分明現前。
“何以故爾”?是問為什麼要怨親平等無彼我相。原因“若見怨”家“異於親”屬,即是有“分別”心在作祟,是我怨家的,我就遠離他,見都不願見,是我親屬的,我就接近他,常與他往來。這樣,在怨親間畫道鴻溝,永遠沒法彌補,人世種種糾紛,於是由此而來。“以分別”親與非親的緣“故”,於是“起諸”怨親“相”的執著,這是我的怨家,那是我的親友,如是分別,牢牢計著,不肯解開怨親分別的死結。如此,怨仇越結越深,親情越纏越固。這樣“相著”怨親的因緣,即以內心分別為因,外境人我怨親為緣,自然就會“生諸煩惱”。煩惱雖說很多,在此以憎愛為主,對怨家生起憎恨,明明不願見他,但是怨家路狹,偏偏常相見面,真是所謂“怨家相見分外眼紅”,不期然的對之憎恨不已,為什麼到處都見到你,你為什麼不離我遠些?對親族生起愛著,恨不得長期相守,永遠不離,真是所謂“親愛難舍難離”,自然就感親人,無一不如己意。以此憎愛“煩惱”的“因緣”,於是“造”成“諸”多“惡業”。以是煩惱為因,造諸惡業為緣,如是因緣和合,所以就“得”三惡趣的“苦果”。佛法常說:造什麼業因,得什麼果報,因果必然如是,沒有還價餘地。做人如要將來不受苦果,最要現在不造惡因,造惡因而不受苦果,決難做到,是以應注意自己行為活動!
佛法所說怨親平等,如經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與自己年齡相等的,不是兄弟就是姊妹,若年齡小過自己的,應看成是自己子女,以如是平等眼光,看世間一切人,還有什麼怨親差別?世間所以會常發生各種糾紛,甚至刀光閃閃,如社會每天有人被殺的現象,病在分別心太重,認為這是我的怨家,如不迅速解決他,難道等他來解決我,如要免此,應從怨親平等做起。
己六 釋念報佛恩心
第六念報佛恩者:如來往昔無量劫中,舍頭、目、髓、腦、支節、手足、國城、妻子、象、馬、七珍。為我等故,修諸苦行。此恩此德,實難酬報!是故經言:若以頂戴,兩肩荷負,于恒沙劫亦不能報。我等欲報如來恩者,當于此世勇猛精進,捍勞忍苦,不惜身命,建立三寶,弘通大乘,廣化眾生,同入正覺。
“第六”所要說明的是“念報佛恩”。世人只知如何報父母恩,或報社會國家恩,為佛子者,更要思念怎樣報佛恩德,佛對我們恩德太大,怎可不思報答?如教主釋迦“如來”,在“往昔無量劫中”,行菩薩道時,為救度無數眾生,不知施“舍”多少“頭、目、髓、腦、支節、手足”?菩薩修菩薩行,主要是行佈施。佈施中的內施,是舍生命所有的一切:如頭為人所尊貴的,看到頭就知是什麼人,誰也不願自己的頭搬家,更捨不得以頭施人,可是聖者菩薩,以頭施捨,若無其事,只要眾生需要,沒有捨不得的。如佛行菩薩道時,有次為大光明王,以頭施婆羅門,並和顏悅色的對婆羅門說:“我以慈心憐湣於你,更不有逆你的來意,你要我頭,現即給你,願我來世得智慧頭”。立將頭割下奉獻!又為勝上身菩薩時,先施頭上的寶冠,複剝頭皮施捨人,從沒有慳吝之相。佛過去為屍毗王時,不惜財寶,有來乞求,皆悉施與,終不吝惜。時天帝釋化一大鷲,來到屍毗王前,不求金銀財寶,唯求王眼用作美膳,如蒙惠施,感激不盡。王聞鷲言生大歡喜,即持利刀自割雙眼,以施鷲鳥,無悔恨心!他如安隱菩薩等,舍肉及髓;法自在菩薩等,捨身支節一切大小;堅精進菩薩等,舍手足上的指頭;不可盡菩薩等,施捨手足的指甲,乃至無怨菩薩等,以耳、鼻等施人,皆無吝惜之念!
“國城、妻子、象、馬、七珍”,是明外財施。國城,是指國家的王城,亦即整個國土。世間經常發生流血戰爭,原因有侵略者侵略他國,他國為保衛自己的領土,於是雙方展開激烈的戰鬥,犧牲無數人民在所不惜!瞭解諸法如幻的菩薩,自身尚且佈施,何況外在國城?有什麼捨不得?一次菩薩為善見王,放棄自己國位,好像棄去涕唾,並不是件難事!還有大勢至菩薩、勝國德月菩薩等,舍四天下大地及一切莊嚴給人,不會感到什麼困難,何況一國一城?當更無所謂的施捨!
妻子,有的說是內外施,現在是作外財施。佛在過去做須達拏太子時,慈悲普施貧乏,深為父王不滿,一怒逐出太子,太子毫無怨尤的離開國家。因他一生樂善好施,到最後沒有財物可施,竟將親生兩個兒子施婆羅門,又將親愛的妻子施與,一般人哪里做得到?最難得的,就是施捨後,從沒有後悔,認為自己做得到的,應無保留施與。正因他無所不施,為人人之所稱道。
象、馬、七珍,都屬外財施。古代交通不便,象、馬常為人們作代步之用,甚至作戰的軍隊,也有象軍、馬軍,所以深為國家及一般人民所重。七珍就是七寶,經中有時說為金、銀、瑠璃、玻璃、珊瑚、瑪瑙、硨磲七種,有時說為金、銀、瑠璃、硨磲、瑪瑙、真珠、珊瑚七種。這是世間最珍貴的,亦是世間所稀有的,為人人所寶愛,所以說為七珍或七寶。一般人捨不得給人,甚至為此爭得頭破血流,而菩薩視如泥土,無不樂予施捨!
佛在因中行菩薩道,犧牲自己的生命,施捨種種的珍寶,無一不是“為”了“我等”眾生,“修”此難得的一切“苦行”。有時為度地獄中的苦惱眾生,不惜到極苦的地獄去。佛這樣的為諸眾生,對我們所有的“此恩此德”,能不思念報答?即盡全力報答,“實”也很“難酬報”得了。“是故”法華“經言:若以頂戴,兩肩荷負,于恒沙劫亦不能報”。荷是擔在兩肩,負是任在脊背。古德說:“便使立地成佛,一肩擔荷,作佛長子,亦不能報萬分之一”。華嚴經更清楚說:“假使頂戴塵沙劫,身為床座遍大千,若不說法度眾生,畢竟無有報恩者”。為佛子者真欲報佛恩德,唯有說法度生,因佛所念念不忘者,就是怎樣利益眾生,不是要我們頭頂佛陀、肩挑佛陀、背負佛陀,即或我們做到如此,如不說法度生,佛不認為已報佛恩。古德說:“人但見父母生身,不知承佛恩力,多劫作忘恩背義人”。為佛子者,多知應報佛恩,但不是以香花供養,或以身作為床座,就算報答佛恩,應如佛所望於我們,多為眾生說法,使眾生從聞法中,知怎樣趣向解脫,或趣向無上菩提,終於如佛得道成佛,不再在生死流轉,是佛所最歡喜的,亦真正報了佛恩。當今佛教的現象,自己不能說法度生,還障礙別人說法度生,甚至予說法者種種打擊,說法者得到信眾崇奉,認為你有一股力量,設法將你這股力量壓下,佛教中任何事不容你抬頭,像這樣佛子,特別負有弘揚正法責任的善士,能說他報佛恩嗎?不客氣說,這簡直是我佛的最大罪人,將來要受極重大苦!
事實,“我等”真“欲報”答佛陀“如是”大“恩”大德,“當於”現在“世”中,“勇猛精進”的一直向前,不容煩惱亂心,不為塵勞所纏,“捍勞”而不避懶偷安,“忍苦”而不求諸安樂,像佛過去那樣,“不惜身命”的救度眾生,乃至見到三寶之幢將倒,同樣本著忘身忘命的精神,“建立三寶”之幢,務要不令倒下。自己或是他人,宣揚大乘佛法,有人運用暴力或惡勢力,不讓你順利弘通,亦當精進勇猛的捍勞,用各式各樣方便,使大乘佛法得以弘通。如是不惜犧牲的“弘通大乘”,不是為己有何所求,而是全為“廣化眾生”,“同”得“入”於無上“正覺”。佛的出現世間,是為說法度生,我們身為佛子,欲從佛陀學習,如不說法度生,怎能報佛深恩?是以為教懺悔三障,念報佛陀深恩,所當發心七種增上勝心之一。現在權力心重的僧伽,哪里想到這點?
己七 釋觀罪性空心
第七觀罪性空者:罪無自性,無有實相,從因緣生,顛倒而有。既從因緣而生,亦從因緣而滅。從因緣而生者,狎近惡友造作無端,從因緣而滅者,即是今日洗心懺悔。是故經言:此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故知此罪從本是空。
“第七”所要說明的是“觀罪性空”。講到性空,不唯人們所造罪是性空,一切諸法無不是性空,認為諸法是實有的,乃眾生與生俱來以自我為中心的妄執,並不是諸法本身實有自性。要知現象界所有一切,各有它的一種特性,吾人看了以為實有,殊不知現象界萬有,還有一個特性,就是緣起無自性空。一般人只看到似乎實有的特性,於是執著諸法實有,如能直透視緣起自性空的特性,就會通達萬有諸法皆空,實有妄執就不會生起。
經說諸法本沒有自性的,如人有筆用墨在紙上寫字,三者和合有字的出現,而實紙中本無字的,現在所以看到有字,是假眾緣和合而成,如果紙中本來有字,要人執筆用墨去寫做什麼?又如以青黃二色合成綠色,應知青黃色中,本無綠色自性,若本是有綠色,要假青黃二色和合而成做什麼?直如吾人的生命存在,是賴飲食之所維持,而飲食中實無生命,如飲食中有生命,在吾人未食時,食中應有生命存在,可是事實不然。證知諸法現象,原是無自性空,哪可執為實有?
罪性本空,是顯所造“罪”業,“無”有實在“自性”,亦“無有實”在罪“相”。因諸罪業,都是“從因緣生,顛倒而有”。以內在的妄識為因,外在的幻境為緣,於是而有心倒、見倒、想倒的三種顛倒,從而造出許多罪業,可知罪性本來是空。如熱水本是寒冰,離寒冰哪有熱水?因而經說“業累即是解脫”。只要業累不再糾纏,當下豈不就是解脫?如罪業有實自性,實有自性不可無,是則不論怎樣懺悔,罪業亦無法懺悔清淨,佛之所以要我人懺悔,就因罪性本空,才能懺悔清淨。
罪業“既從因緣”和合“而生”,當然“亦從因緣”離散“而滅”。是則生本無生,滅實非滅,生滅固然皆空,身心同樣是空,哪里還有實自性的罪業?法苑珠林懺悔篇說:“發心懺悔罪業,首當觀罪性空”。罪是從心生的,如心是可得的,罪自亦是有的,可是我心自空,空怎麼可說有?不但噁心如此,就是善心亦然。如是罪福無有其主,哪里可說有罪有福?且觀吾人一念心,既不在內,亦不在外,中間更無有心,心是不常有的,不過但有名字,假名為心,罪福亦但有名,假名罪福,假名必然是空,還原返本,畢竟清淨,是為真正觀罪性空。永嘉大師說:“了即業障本性空”。“了”之一字,最為吃緊,不可放過。如不切實了達業空,說來好像已經明白,一旦觸對外境,就又迷惑起來,造諸罪業如故,怎能懺悔清淨?不特不能清淨,罪業反而更多,我人對此不可不特別注意!觀罪性本空而懺悔,是屬觀理的真懺悔。華嚴經說:“一切業障海,皆由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當求真實相”。求真實相,就是觀罪性空。大寶積經說:“百千萬劫久習結業,以一實觀即皆消滅”。諸法無行經說:“若菩薩能見一切眾生性即涅槃性,則能畢竟滅業障罪”。
罪業從因緣和合而生,是則“從”何“因緣而生”?內由自心貪等為因,外以“狎近惡友”為緣,因緣和合,無端造作一切罪業,所以說“造作無端”。無端,是示無緣無故的,從無端處,以邪思及錯誤知見,造作無量無邊罪業。罪業從因緣離散而滅,是則“從”何“因緣而滅”?當知“即是今日洗心懺悔”,以使罪業消滅。洗心,就是洗滌身心,令其清淨無染,邪念盡除,以此除去心垢為淨因,在三寶前懺悔,仰仗三寶威德滅除罪業為助緣,如是因緣和合,假佛慈悲之水,罪業自然滅除。是以要想消除罪業,必須洗心真誠懺悔!
以“是”之“故”,佛在“經言:此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故知此罪,從本是空”。此經指維摩詰經。經中維摩詰對優波離說:“彼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佛所說:心垢故眾生垢,心淨故眾生淨。心亦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諸法亦然,不出於如”。如是推求罪性本空,發智慧火,了無明暗。無始已來,所造諸惡,猶如暗室;懺悔正解,猶如明燈,明燈一照,昏暗皆除。行者產生正見之火,就如明燈,明燈一照,昏暗無有,正見解生,罪業皆滅。
未曾有經說:文殊菩薩一次看到他人造了殺業,問佛殺業怎樣?佛反問文殊:你從什麼心而起業相?若現在心,現在心念念不住,若過去心,過去心已經過去,若未來心,未來心還沒有來,心無所住,所以不在內、外、中間。心沒有色相,不可說為青黃赤白;心離一切相,哪有業相可得?如是悟達罪性本空,自然不生怖畏之想。心地觀經觀蘭若品說:“我法二執及罪相,於三世中不可得;自身他身無有二,一切諸法亦如是”。大集經說:“如是百千劫中,所集諸不善法,以佛法力善順思惟,可于一日一時盡能消滅”。從諸經說,證知罪性是本空的,可是不能因為本空,就去造諸罪業,造罪還是要感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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