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佛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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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此看看,不想走啦!

  七、來此看看,不想走啦!

    張敏小姐,遼寧省瀋陽市人,三十三歲,身高一米六五,相貌端正,體魄良好,未婚。九五年二三月一個人出門旅遊,走到成都,聽說色達有個五明佛學院在舉辦大法會,就趕去看看。原想呆幾天就走,可這一去,就被吸引住了,不想走了,一直呆到現在。

    我到五明佛學院的當天中午,因為人生地不熟,不知找誰好。同行的女居士小張,說是到這兒來過的師兄妹給了她幾個名字,可以試試,於是便打聽張三李四。大經堂的門打開了,身穿紅色僧袍的喇嘛從裏面抬出一個死者來——剛才為他念了頗瓦經,過一會兒要翻過幾座山送去天葬。許多人從大經堂湧出來,有個剪一頭短髮的女子跑到我們跟前,操一口北方話說:誰找我?你們是……”

    這女子就是張敏,我到佛學院後結識的第一個居士。她在這兒蓋了一間小屋子,前一陣子有幾個上海去的女居士跟她有過交往,一個上海電視臺的女記者還在她屋裏住過。

    一聽我們是上海來的,二話沒說,幫著拎起一個包,就叫我們先去她屋裏歇歇腳,吃了午飯再說。於是我們便跟著她走。佛學院大致以山坳中的大經堂為中心,四面山坡上蓋滿密密麻麻的小木屋,東面為男僧的居住區,西面是覺母的居住區。張敏的屋子蓋在離大經堂不遠也不高的地方,這位置屬於佛學院中的好地段。像這兒大多數的小木屋一樣,是個單間,約十來個平方米,鋪著地板,西面開一扇門,南面開一扇窗,窗上罩著塑膠紙。屋頂和四周板牆上釘著舊紙板箱。東面靠牆搭著一張床鋪,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靠床鋪的牆壁上張掛著一條紅幔,上面貼著幾十張彩色佛像,還插著幾束紙花,飾著幾條哈達。靠門的牆邊擱著電爐、鍋子、水壺、熱水瓶、碗筷等簡單的炊具和餐具。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看得出主人是個愛清潔的勤快人。

    門外擺著一隻白色大塑膠桶,那是打水用的。靠牆放著一小堆土豆和幾棵白菜。

    我們在門外脫掉鞋,跟主人進了屋。放下行李,靠牆坐下。

    “你們來的正好,昨晚王老太燒了一大碗土豆燒牛肉,讓你倆趕上了。張敏邊說邊插上電爐,往昨晚剩下的半鍋冷飯里加點水,放電爐上熱一下。這兒因為氣壓低,水燒到八十度就開了,做飯不得不用壓力鍋,不然很難煮熟。我先把冷飯熱一下,再熱土豆燒牛肉。

    “他是吃素的。小張指著我對張敏說。

    “喔,你是吃素的?張敏望了我一眼,那很好,我馬上給你做個素菜。

    我說隨便吃一點,不用麻煩她了。

    “嗨,到我這兒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不知你們來,沒什麼可招待的。她不知從那兒拿出一些黑木耳,泡在水裏,又拿出幾個辣椒,撕下幾片白菜,稍稍洗一下,就在砧板上嚓嚓嚓嚓切成細絲。我看她幹活的動作十分麻利,平時顯然很會操持家務。

    有個頭髮略顯斑白的老太進來了,她就是張敏剛才說的王老太,現在借宿在她屋裏。彼此沒寒暄幾句,她就對著我師兄師兄地叫個不停,同時急急地作著自我介紹。她已是第二次來五明佛學院了。頭一次來時,她們三十七個桂林人坐飛機到成都,在成都包租了一部大客車,把她們直接送到佛學院。可是,到這裏以後,除她之外,三十幾個人高原反應都很厲害,躺在屋子裏動彈不得。她就天天熬稀飯給她們喝。她說她已六十二歲,是這三十七個人中年紀最大的……

    又來了個身穿藍色運動衫披一件綠色軍大衣的年輕人,是上海醫學院的畢業生,姓孫,拋下三資企業極為優厚的待遇,跑到這兒來學佛,已呆了一年多了。他聽說來了兩個上海人,便跑來探視,很熱情地為我們安排食宿。他說他自己已蓋了一幢小房子,有個醫學院的大學生跟他住一起,還有一個大學生住在一個管家的一間空房裏,我可以與這個大學生住一起。一聽我到這兒住的問題解決了,心裏的一塊石頭不由得落了地。張敏請小張跟她住一起,她說她的屋子比較寬敞,攤三張地鋪沒問題。

    說著說著,飯已熱好,一盤白菜、辣椒炒木耳也已竣工,再把土豆燒牛肉熱一下,五個人便坐在地上吃起午飯來。張敏一面吃飯,一面又往壓力鍋裏下了點麵條,嘴裏說:儘管吃飽,鍋裏還有麵條哪!

    跟這位女子初次見面,她待人的熱情好客,做事的乾淨俐落,給我留下挺深的印象。素昧平生,一來就吃別人的飯,心裏有點不安。我發覺她住的屋子離打水的地方比較遠,就對她說:我幫你去提水吧。她說:你剛來,對高原氣候要有幾天適應期,下次再說吧。我說:沒事。就拎起門口的塑膠水桶,幫她跑到百米之外的小水池,提回了一桶水。以後,每次去她那兒,只要水桶空著,我就幫她提一桶水……

    接觸幾次後,彼此有點熟了,我跟她說,我打算採訪幾個尼姑,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

    她一口答應,陸陸續續便請來幾位。因著她已在佛學院呆了一段時間,跟不少女眾相處得也好,所以她請來的幾位女友在我面前大多沒什麼拘束,有的還直接了當地對我說,她們是看在張敏的面上才來的,否則作為一個出家人根本就不想對外人談什麼……

    有幾次我請張敏談談她自己的經歷,她總是說:嗨,我自己有什麼好談的?我這個人的經歷既平平淡淡又順順利利,沒什麼好談的。

    問她咋會到五明佛學院來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呀,本來是到這兒來玩玩的,口袋裏還裝著幾百塊錢,打算玩幾天就回去的,可來了就不想走了……”

    她的經歷,也許正如她本人所說,平平淡淡、順順利利。可是,凡是來到五明佛學院的人,即便是再平平淡淡、順順利利的經歷,也能給人以不少有益的啟示……

    她的父母都不信佛。

    十七歲那年,母親患了重病,終日臥床,難以自理,那時她正讀高中,為了伺奉母親,放棄了自己的學業。

    生死無常,父母早些年已先後撇手西歸。

    在家裏,她上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兄弟姐姐都在瀋陽。

    曾在瀋陽的一家工廠當過工人,待遇不薄。因為住房要動遷,借到街道和派出所去幫忙,混得也不錯。動遷結束後,不想再在廠子裏幹了,便另謀出路。這幾年做做小買賣,也挺順利,照她自己的說法,每月打幾個電話,這頭弄點貨,那頭銷出去,錢就到手了。談不上賺了多少錢,但一個人過過日子足夠了。

    喜歡旅遊,每年總往外跑上幾次。廣州、南寧、桂林、漳州、廈門、上海、蘇州、杭州、大連、北京……東南西北,就差西藏拉薩想去還沒去了。

    喜歡看書,不管什麼書,拿到手裏都看,比較起來,對紀實文學、瓊瑤的小說,興趣更濃一點。

    對音樂也挺喜歡,古典音樂、現代音樂,貝多芬、蕭邦的曲子,鄧麗君、劉德華的歌,都愛聽。

    在烹調上有一手,能燒一桌象模像樣的菜肴。包餃子、蒸包子、烙餅子,對她這個道地的北方人,自然更不用說了。

    針線、編織也不賴,能照著圖案結出漂漂亮亮的毛衣來。

    在家裏時,電視當然是天天看的,不管什麼節目,外國故事片、國產故事片、音樂晚會、體育實況,好看的都要看。

    應該說,日子過得很是充實。

    過去不信佛。從小到大,學校的老師就一遍又一遍地教導學生,人是猴子變的,沒有神仙,說有神仙,那是封建迷信。家長也教育子女,不可相信封建迷信。

    生活中的有些事,有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卻會對你的一生產生重大影響。似乎出於偶然,她對佛有了一種新的認識。那是有一天,聽人說起昨晚在夢裏見到了菩薩怎麼怎麼的,她就隨口說了一句:如果我做夢見到菩薩,那我也信佛了。沒想到,平時很少做夢的她,那天夜裏真的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觀音菩薩和地藏菩薩。第二天早晨醒來,夢中景象歷歷在目,她不能不信了。但在她的內心,她自己也明白,那只是似信非信。

    來色達,也是出於偶然。

    她一路旅遊,到大連後,想直接回瀋陽了。這時,有個朋友打電話給她,幹嘛不到成都玩玩呢?你該去成都昭覺寺請清定上師給你灌個頂呀。她有個表姐在成都,跟她挺親的。也好,她想,去成都玩上兩天,順便看看自己的表姐吧。

    她買好了去成都的火車票。不料這班火車停開,車票改期。她便改乘另一班到北京的特快,再由北京坐火車去了成都。在成都住了兩天,看望了表姐,也去了昭覺寺。清定上師出國了,沒碰上。

    想回家了。有人對她說:色達正在舉辦一個大法會,不去看看嗎?她的天性是喜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走走看看的。於是她便兜裏帶著幾百塊錢去了色達,連替換衣服也沒帶,反正,呆上幾天就回去的。

    早春的四川,成都街頭的行道樹已綻出綠芽,不少行人已脫下冬服換上了色彩明媚的春裝;而在海拔四千米的青藏高原上,猶是一片白雪皚皚的寒冬景象。

    無數頂帳蓬,方的、圓的、黑的、白的,似星羅棋佈、繁花點點,綴滿了喇榮山的山坡。

    在喇榮山腳下的大草坪上,會聚著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十萬藏民,如眾星拱月,匍匐在晉美彭措大法王的感召之下。當十萬信眾跟著法王持咒誦經時,那一片嗡嗡聲在巨大的山谷中激起經久不息的迴響。

    她的心被強烈地震撼了。

    法會開了十天。原想到這兒來看看就走的她,一直在高原的嚴寒中留住到法會結束。而法會開完後,聽說索達吉堪布要在漢經堂講授《大圓滿心性休息·頌詞》,她又想留下來,聽聽堪布的講課。聽完了堪布講授的暇滿難得第一品,又接著聽壽命無常第二品,聽完了壽命無常第二品,又接著聽輪回苦性第三品……越聽,心底對佛法升起的信心越大,越聽,越不想離開這裏。等索達吉堪布講到第八品發菩提心,因為要陪法王出國弘法,暫時休課——她就下了決心:不走了!一定要等堪布出國回來,把十三品全部聽完。

    而當她聽完了索達吉堪布講授的《大圓滿心性休息·頌詞》十三品以後,她已下了決心,要像這兒的幾千常住學員一樣,在這兒蓋一幢小屋子,長住下去了

    她離開成都來色達前,曾把若干現款和一些衣物寄放在表姐家裏。一旦決定在佛學院長住下去,她便給表姐寫信,把她的錢和衣物都給寄來了。不過,後來她又寫信給表姐,想借點錢作這兒的生活費,她表姐回信說,她哥哥聽說她來到佛學院後不想回去,十分著急,要她馬上回家去……

    “你到這兒已七個多月了,現在還不想回家嗎?有一次我問張敏。

    “不想。快人快語,回答得幹乾脆脆。

    “那麼,你想出家麼?

    “也不想。她的回答同樣幹乾脆脆,顯然,她考慮過這個問題並有自己的主見。

    “那麼,你可想過成家麼?

    “這,至少目前沒有考慮。她這一次的回答,似乎不像先前那麼乾脆了。一個人過日子,自由自在的,有什麼不好?

    “你以前沒談過對象麼?

    “談過,以前談過幾個,但時間都很短。我這人辦事果斷得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說老實話,談了幾個,沒一個合適的,也就不想再談了

    “這說明緣份不夠嘛。你對對方可有什麼要求麼?

    “這,怎麼說呢……沒錢,不行,有錢,無德也不行……我這人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的,喜歡旅遊,也跑得動

    “如果我回去後在我的書裏把你寫進去,你不介意吧?

    “沒關係,你公開好羅,我無所謂。

    “到時候,說不定有單身漢會寫信給你的。

    “那好呀,我就把信交給索達吉堪布看看,他是有神通的,能知過去未來之事,讓他告訴我,這個人是行還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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