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佛學院,再來佛學院
廿七、畢業佛學院,再來佛學院
據一份權威的佛教雜誌介紹,我國目前共有佛學院十四所,招考條件相當嚴格,除只面向出家人外,還規定文化程度要高中以上,年齡十八至二十五歲,並要取得若干方面批准等等(《佛教文化》94年第3期第42頁)。
五明佛學院是否統計在內,在此不去管它——多半沒包括在內吧。至少,五明佛學院的招生條件可沒那麼多限制,凡來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求學者,基本上是來者不拒。
我國的大專院校據說在世界上不算多,但也數百上千,僅上海一地就有五十幾所。
相比之下,這十四所佛學院就顯得十分珍稀。
八九十年代的大學生被稱為天之驕子。
那有幸能進佛學院深造者,豈不就是佛學界驕子中的驕子了?
這當然只是一種世俗的比照。但不管怎麼說,能從這全國僅有的十四所佛學院裏拿到一張畢業文憑,確確實實比普通大專院校發出的什麼學士學位乃至碩士學位還要希罕幾分。
她畢業於中國南方一所很有名氣的六年制佛學院,拿到了畢業證書,具備了法師的職稱。畢業前半年有就一所南方的寺院要她去擔任院負責人。
可是,她從這所佛學院畢業以後,不僅沒去那所寺院當一個負責人,反而跑到不在官方統計之列的五明佛學院來當一個新學員了。
你說怪不怪?怪,用常人的眼光來看,這事也許是有點怪;可也不怪,因為五明佛學院本來就跟某些官辦的佛學院不一個樣麽。
她今年三十歲,出家已九年。她跟我談起她為何從南方佛學院畢業後再來五明佛學院的緣起……
“以前,不知道在川北高原上有這麼一所不同尋常的佛學院。去年暑期來成都青城山打‘禪七’,才聽說了有關五明佛學院的一點消息。從南方的佛學院畢業後,我就想到這兒來看看。今年三月來這兒,當時沒打算久呆,最多呆一個月就走,所以房子也沒買。而且我一來就對高原的反應比較嚴重,心臟缺氧,直到現在也沒完全適應,磕頭就喘得厲害。可來了以後,呆的時間越長,就越不想走了。
“我老家在北方,初中畢業我就進北方的一所寺院出家了。那時寺院剛恢復,各方面條件很差,但寺規還是嚴格的,師父對我也很關心。過了幾年,南方成立了一所佛學院,師父希望我去佛學院深造,鼓勵我去試試。我那時很害怕,因為它的招考條件是高中、大專以上,而我只有初中文憑。考試內容有佛學、社會基礎知識等等。有一百多人報考,大多是大學生和高中生,他們的基礎都比我好。沒想到我居然也考取了。我想這一定是我的緣份吧。佛學院的學制是六年。我進校後憑學分跳過兩級,讀了四年就畢業了。
“在南方這四年,我可以說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南方城市太開放了,佛學院也面向社會,我不習慣,老想等佛學院畢業後就回北方去。再說我原來的寺院也一直要我回去。假若我不知道有色達這麼一個地方,我肯定已經回去了。”
我請她談談兩所佛學院有什麼不同。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內地的佛學院,是按著教材講課,教你作點學問,培養出來的只是一個‘學問家’而已,沒什麼意思。這兒的堪布,教法完全不同,他有內心發出的智慧,他不是培養你如何作學問,而是引導你好好修行,通過自身的修行獲得成就。在內地,我沒碰上我真正佩服的法師,來這兒以後,我打心裏真正佩服這兒的法師——也就是堪布。這是我來這兒後才感受到的,過去在內地並不瞭解這兒的情況。
“至於物質生活條件上的差別,那就不用比了。這兒的條件確實很艱苦,夏天的日照那麼強烈,脖子都曬得很疼。有一次去色達,在山下等了很長時間沒搭上車,只好再回來,從洛若山腳下走回學院,走了一個多小時,累得我直喘氣。這兒要光靠學院發的八十元過日子,也是遠遠不夠的。當然,修行要找個好的道場,必要的條件還是需要的,但不能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條件的好壞,條件太舒適了,有時反而不利於修行。”
我請她談談她家裏的情況。
她說家裏母親信佛,外婆、外公也信佛。她從小就從母親和外公外婆那裏受到佛法的教育,儘管學校裏政治課馬列課把佛教說成是“封建迷信”,她依然對佛很有好感。她初中畢業後出家,是出於自己的選擇,家裏基本上沒阻攔,就是父親有點捨不得。
她有三個弟弟,這幾年兩個成了家,一個出了家。有個小弟在南方工作,很想叫她去南方的寺院,她母親也希望她去南方,那兒的條件好一點。她說她不想去,以後還是要回北方。她出家的那個弟弟曾到南方的寺院裏呆過半年,呆不慣,也還是跑了。
她的父親幾年前也信了佛。家裏孩子出家的出家,工作的工作,不用他們操心了,有一陣子父母也想雙雙出家呢,曾叫她給找個合適的寺院。她勸說父母打消了出家的念頭。末法時代,在家裏修行也很好麼,不一定非出家不可。
我說兩年前我也有過出家的念頭,想出家當個游方僧,雲遊天下,可想不到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罰我兩年無法離開上海一步。
她笑著說,這都是因緣。在家修行,也是好的,末法時代,眾生不易調伏,你若有心弘法,作為佛的在家弟子,豈不更為方便?豈不可度更多眾生?
我問她打算在這兒呆多久?
她說目前還沒考慮什麼時候離開,今後肯定要回去。法無定法,到時候再說吧。她又強調說,過去學的是顯宗,到這兒來是親近善知識,不僅僅是來學密宗,也不是要丟掉顯宗。一定要依法不依人,不是見一個活佛就依止一個,尊敬、崇拜,不等於依止。
她長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臉上的神采端莊而聰慧。身穿洗得乾乾淨淨的青灰色長襟漢僧服,胸口略露出一點裏面的紅色圓領衫。言談舉止,都讓你感覺到一股大家風範。
內地有寺院要這位年輕的女法師去當主持,我看這一選擇是很有眼光的。南方佛學院的文憑,無疑也是她一個很好的包裝。但她本人顯然一點也不把這類包裝放在眼裏,否則她就不會揣著正規的佛學院文憑再跑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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