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昭示……今世成就
廿三、夢的昭示……今世成就
身高一米八十,長得魁肥胖大、腰粗膀圓,光頭,濃眉,大眼,大耳,略厚的嘴唇血色豐潤,剛刮掉的絡腮鬍子泛著青茬,披一套紫紅色藏僧服,穿一雙尺碼很大的高邦保暖鞋,往那兒一站,活脫脫像是個從《水滸》中走出來的魯智深。
因著一起去年龍拜見久美彭措活佛和空行母,我跟這位元大漢認識了。大家都叫他紮西榮布,他也喜歡別人以藏文名字稱呼他。
從年龍回到佛學院後,有天上午漢經堂下課時,我對紮西榮布說,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到你屋裏坐坐,行嗎?
“行。”他很乾脆地說。“到時候我來找你。”
沒過幾天,傍晚時分,他來了。他要我去他屋裏坐。
我正在孫居士屋裏為幾個合夥吃飯的人做晚飯,基本上已完工了——無非就是用大號壓力鍋煮上一大鍋飯,再炒上一臉盆半湯半水的白菜、土豆煮粉絲。白菜和土豆是我在這兒買的——有些做買賣的藏民,有時會用拖拉機或小貨車拉上一車白菜、捲心菜或土豆來這兒賣,雖然佛學院裏大多數人窮得叮噹,但畢竟人多,而且漢人的兜裏多少還有點錢,這在人口稀疏的高原上,也就是個比較可觀的市場了。至於粉絲,那是我去色達縣城時買回來的,想為合夥吃飯的人改善一點伙食。
我請紮西榮布在這兒吃晚飯。他點點頭,坐了下來。
他的飯量不大,吃了一碗就把飯碗擱下了,不象在這兒合夥吃飯的兩個大學生,因為來這荒僻的高原山坳坳裏後肚裏沒“油水”,每頓光吃飯要吃三大碗,還常常餓得肚子咕咕響。聽孫居士說,有一回他買了一袋大米,五十斤,連他在內,共有五個上海來的人在這兒合夥吃飯,不到五天就將這袋大米全部吃光!
我問紮西榮布,你這麼大的個子,只吃這麼點,是不是想減肥呀?
“不,不是的,我不想減肥。”紮西的臉忽然漲得通紅,說話變得有點口吃。“我平時吃得是不多,我這個胖是天生的,哪怕不吃不喝也瘦不下去。”
說他想減肥,本來是跟他開開玩笑的,沒想他倒是很當真。
吃完晚飯,天已全黑了。藏曆閏八月初一,天特別黑,一出門就伸手不見五指。我取出放在口袋裏的小手電筒,打著手電筒跟他走,下坡,上坡,走了十來分鐘,到了他的住處。
他的屋子很小,大約只有四五個平方米,堆滿了東西。
彼此坐定,他就對我說開了。
“我的老家在山東泰安。我是西元七0年藏曆四月二十四日晚上七八點鐘出生的。當我的頭髮長齊時,像一朵花一樣,看到的人都覺得很希罕。三歲時,我就開玩笑說:今後我要走遍全世界。從那時起到現在,很多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口吃是無意中形成的。我從小身體虛弱,三歲時患了腎炎,成天躺在床上,托兒所也不去了,主要靠母親照料我。吃了很多很多藥,那麼多藥加起來,拖板車拉一車沒問題。直到六歲病才好,那是靠父親的一個偏方治好的。
“我的母親跟我父親關係不好,經常吵鬧,吵過後就好幾天不講話。她是我父親跟前妻離婚後跟她結合的。我七八歲那年,我母親跟我父親分手了,去了天津。她後來長期在天津市人民法院工作。我仍呆在山東。母親走後,父親跟前妻又重婚了。父親的前妻是個演員,是泰安邦子劇團團長,文藝五到六級。父親重婚後搬了家,搬家之前,一天晚上,父親和前母帶我去廣場看電影《天仙配》,看完電影,我一個人往家裏跑,快到家時,忽然發現夜空中有一個很大很大的老虎頭,頭上有一‘王’字,正對著我伸舌頭。我停步觀看,覺得很驚奇。老虎頭一刹那又消失了。那是在我七八歲時發生的。
“十三歲小學畢業後,我沒上中學,在家裏呆了一段時間。十五歲那年,我去天津母親那裏住了四五個月,之前我也去過天津幾次,但呆的時間沒這麼長。山東的前母來天津看我,她問我,是回去呢,還是繼續留在天津?我一看到她,不知咋的,臉就紅了,還想哭。我說我要回去。當天晚上我就坐火車回了山東。
“從十七八歲起,我在山東的某化工廠等處幹了兩年臨時工。有一次前母去演出前,我問她,哪天是她生日,到時候我好為她拜夀。她挺高興地告訴了我。到了她生日那一天,中午,我進了房間,剛想拜她,只見她的身像在空中顯示出來,非常清楚。她身穿皇后服裝,由遠而近向我飄來,嘴裏還喊:‘吾兒還不下拜!’我馬上朝她叩了三個頭。等我叩完頭,她的身像慢慢消失了。
“在山東,為了健身,我學過幾種氣功,父親是支持的,但前母不大贊成。二十歲時,我去天津,學了四五個月楊師父的氣功,出現了一些異象。當我在海邊靜坐時,我看到天上有很多天人,他們行走的方向不一,每人頭上都有紅球,有一老者頭上的紅球最亮。我將我看到的現象告訴楊師父,他也解釋不了。經一氣功小組長引見,我去大悲院向一法師請教。是走去的,走了兩個小時,可到了那裏沒見著。第二次,母親與我一起去,見到了寺院的主持。主持一見我就說:你是大富大貴之人,早晚會有大成就!他要我把氣功馬上停掉,否則會入魔。他教了我六字大明咒,還要我以後再去,還要教我觀想之法。一個禮拜後,我一個人又去了,主持把六字大明咒用梵文寫給我,對我說:你若出家的話,一定很好,會有大成就。我問,那我是不是現在就皈依您?他說目前時機還不成熟。我回去後,在海邊靜坐念咒,眼前突然出現頭戴紅色寶纓的四臂觀音像,通體閃射紅光。後來靜坐念咒時,還看到空中出現蓮花、閃光等景象。有天晚上,八九點鐘,我看到從牆上一個一尺多高的葫蘆裏,跑出幾個一寸高的老道,後來還看到觀音菩薩和韋馱菩薩。
“那時,氣功我已基本上停了。我開始接觸佛教方面的書籍,讀了《金剛經》等幾部經書,感覺非常好,再也不想看其他的書……”
當紮西榮布跟我談他的經歷時,他的口齒是清楚的,並不結巴,偶爾,當他說話稍快了點而又沒說清楚時,他才會因為自己的詞不達意而略顯口吃。他跟我談起他曾作過許多奇特的夢,這些夢的寓意,有些他已明白了,有些他至今仍不大理解……
“我曾在一個夢裏見到一幢房子,牆壁雪白雪白,房間裏坐著幾個人,上首是一個老道。在另一屋子裏坐著七八個女子。老道的一個徒弟問我修什麼法?我說是阿彌陀佛法。老道看了我一眼,我就醒了。
“有一次,我夢見我和七八個人,在一個寺院裏受戒。大殿極其雄偉,光是臺階就有二層樓高,有個四十多歲的胖和尚為我剃度,還為我燒了香疤。這時,大殿下麵走過來一個小孩,手裏托著一隻盤子,盤子裏放著一件僧衣,當小孩走過時,盤子裏的那件僧衣自動披上了我的肩頭。等我醒來後,我想,僧衣自動披上我的身上,今後我肯定會出家的吧?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九二年秋天,我和母親一起去了西安的一個寺院。我媽出門時沒跟單位說去那兒,只說送我回山東。在寺院住了四十五天,我媽先回去了。回到天津,她才知道,她離津半個月沒上班,法院就打電話到山東找她了,因得不到她的消息,很著急,派了人裏裏外外找。院長對她說,你若再晚回來幾天,法院將要通報全國尋找了。我媽要求離休,單位不同意,磨了好長時間,最後批了提前退休。大年廿九,她又回到了西安的寺院。
“在西安的寺廟裏,我也做過一個夢,夢見一個與眾不同的曼達盤,外面用紙包好,拆開一看,包在紙裏的曼達盤十分高大,至少有一尺半高,呈圓錐形,金碧輝煌,光芒四射。這是一個好的夢兆。不久我們就從一個來過五明佛學院的人那裏,得知了有關色達的消息。
“九三年夏天,我們母子倆在四川大邑縣白岩寺也住了一段日子。在這個寺裏,我也做了幾個夢。第一個夢,我夢見有一幢白色的房子,空中顯示很多佛像,看得最清楚的是觀音菩薩和她的兩個童子。第二個夢,我夢見有個上師死了,我傷心得痛哭流涕。第三個夢,我夢見夜晚,大概在晚上九十點鐘,一幢十分明亮的大房子,房子裏有個六七歲的小孩,手裏拿一把匕首,臉露凶光,正四處尋找什麼東西。我感到害怕,趕緊跑出去躲避……第二天,我下山找一個居士詳夢,居士說,這是童身文殊向你托夢,警告你必須馬上離開你現在呆的地方。我和母親就離開白岩寺,去成都之東四十裏的龍泉驛石經寺掛單住了下來。後來聽說,我和母親離開沒兩三天,白岩寺就發生了命案,是在晚上發生的,案發後幾十個荷槍實彈的員警包圍了這所寺廟。又傳說四川省一個副省長微服私訪四五天,跟當地人同吃同住,終於查清了案情。
“我母親帶我去成都昭覺寺拜見清定上師,請上師指示今後的路。清定上師要我們去五明佛學院,說是去了佛學院以後,文殊菩薩會告訴我們今後該怎麼辦。正好法王一行訪美歸來,路過成都,歇腳昭覺寺,寺眾迎接法王時,我頭一個向法王敬獻了哈達。我問法王,我能來佛學院做他的弟子名麽?他說可以。又去問索達吉堪布,他也說只要能吃苦,可以去。我們帶的錢不夠,母親叫天津的一個親戚匯一筆錢來,我們就出發了。由成都乘車經雅安,到康定,在康定等了四五天,遇上佛學院的旦增嘉措活佛、古比堪布和新龍的阿嘎活佛也來了。還碰上十多個居士,也是想去佛學院的。於是大家包了一部車,一天半開到洛若,學院來了一部卡車,把大家接上了山。四個月後,我經索達吉堪布剃度出了家……”
佛學院的夜晚,極為寧靜。在紮西榮布的小屋裏,主人以平緩的語調,不緊不慢地向我敍述著他的經歷,他的一個個頗不尋常的夢境。當他的敍述稍有停頓時,我聽到擋住視窗的塑膠紙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原來,天上下起了雪珠。
紮西榮布說,他來佛學院出家後,又做過不少夢,夢境大都很好。
“我曾在一個星期裏連續做了五個一樣的夢,夢見索達吉堪布為我摩頂加持。我又曾夢見一個大海,海水散發臭味,岸邊有四五個人,來了父女倆,姑娘送了我一條船,將船扔下海,把我平安地度了過去。我還夢見一次釋迦牟尼佛,他的前面站著三個黑色的護法,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想見釋迦牟尼,都被護法擋住了,釋佛只接見了我一個人。他的聲音極微妙,開示我說:你要不停地修行,可以修成。釋佛還說,氣功和密宗有很多方便法門,你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氣功師。他拿出一顆小念珠,讓我透過念珠的小孔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太陽,那景象真是奇妙無窮……
“冬天煉劄龍,快結束時,我又做了一夢,夢見蓮花生大師和師母的虹身,在空中慢慢地顯現,高大巍峨的樓閣,充滿了紅光。我看到母親正同別人說話,我喊了幾聲媽,她沒反應……
“我還夢到過兩次巨大的蓮花,從空中慢慢地向我漂移過來,我就坐了上去。有一次,我還夢見自己升上了法座,有一人多高,兩邊還有兩人,頭上是中間藍、兩邊紅黃色,如摩尼寶的形象……”
我問紮西榮布,你來佛學院兩年多了,你能說說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最大的感受,就是上師的加持力不可思議。去年新龍大法會,最後一天從天上降下很多舍利子,很多人都拾到了。兩個南朝鮮學員回國前跟法王告別,他倆帶去一塊碗口大的石頭請法王加持,法王加持之後,在石頭上捏出很深的指印,幾乎把石頭捏穿了。我對自己在上師的加持下今世可以獲得成就充滿了信心。來這兒後我還寫了不少頌詞,抒發了自己對上師的崇敬之心。”
“您的母親現也在這兒?”
“是的。”
“她出家了沒有?”
“沒有。”
“您爸爸呢?”
“父親三年前已去世了。此刻,他已轉世成一個小娃娃了。”紮西榮布說到這兒,還抬起兩手作了個手勢。
我請紮西榮布把他寫的頌詞給我看看。
他翻箱倒櫃,一下子沒找到。我見時間不早了,就叫他別找了,等明天什麼時候有空再找找看吧。
走出紮西榮布的屋子,雪還在下,地上、草上已鋪上一層霜白,腳踩上去,誇誇作響。
第二天上午去漢經堂上課時,紮西榮布對我說,昨晚我走後,他把他寫的頌詞找出來了。我抽時間又到他住處去了一趟,抄下了其中的幾首。
一首是讚頌晉美彭措大法王的,詞曰:
上師大寶王,大苦海明燈。
普降法二悉,摩尼願三千。
上師佛一體,一切幻化性。
外尋千不得,一體恒圓滿。
(回向)同是一體性,於外不可得,
依此善願力,共入大法壇。
還有一首是去年寫給一位友人的,想動員他來五明佛學院,共求密宗大法。這首頌詞全文如下:
密宗大圓滿,最勝第九乘,汝等勝法緣;
今逢大法王,宣說最上乘,最上秘密法;
汝應暗自興,遇此無上密,現世證果位;
要想現世證,須大心力故,修法緣起性;
法緣最殊勝,最勝善知識,望汝速來此;
千萬勿錯過,持明大導師,大寶金剛王;
否則機緣去,如秋時落葉,後悔百千世。
照通常的說法,紮西榮布只不過是小學文化水準。以一個小學畢業生,能寫出這樣的文字來,也頗不簡單了。
我一面抄一面問紮西榮布:您的這位朋友來了沒有?
“沒有。”山東大漢搖了搖頭。“我還給他寫過幾首頌詞,可至今沒收到過他的回信。他是在天津皈依的。他不到這兒來,太可惜了,以後他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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