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囊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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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開自有時

七、花落花開自有時
   
更欽·篤布巴主持覺囊寺三十五年,把覺囊的影響力從後藏推向前藏,這段時候,可說是達到了覺囊派的全盛期。在篤布巴身後的一二百年裏,因教義的分歧,覺囊派一度從高峰走向斜坡,沒再出現過象更蚌·圖吉宗哲和更欽·篤布巴當家時那種一呼百應、天下矚目的輝煌局面。但是,覺囊的傳承,尤其是時輪金剛修行大法,依舊一代又一代毫無間斷地接遞下去。在覺囊派內部,依然堅持極為嚴格的修持,怔悟得果之士仍在在不少。

    根據覺囊派的記載,在更欽·篤布巴去世二百多年後,覺囊教裏又出了一個非同尋常的人物,他就是被藏地佛教史所公認的大學者多羅那他(15741635)。覺囊派因著他而在十七世紀初葉得到中興。

    多羅那他出生在前後藏交界處的喀熱瓊尊地方,這裏是翻譯覺囊派教義最優秀的翻譯家之一惹譯師的故鄉,民間相傳藏族十二丹麻神之一的金剛玉度母也住在這裏。傳說多羅那他出生時有很多異兆:天空中連降數天花雨,鳥獸自動聚到他家的帳篷前嬉戲,他從娘胎一落地便口誦三遍松拔裏咒語,渾身散發藏紅花的芳香,手足上自然顯現***之相。他的祖父臣楚嘉措是一位寧瑪派的持咒師,見孫兒出生有如此殊勝之兆,便為他起名斑瑪司覺多傑,意為蓮花伏魔金剛

    據多羅那他本生傳記載,多羅那他是古印度龍樹菩薩的弟子----金剛阿奢梨拔瓦佐窩的曆輩轉世之一,從拔瓦佐窩到多羅那他,中間共經過十二代轉世:

    一、巴哇佐吾(印度)

    二、黑行者(印度)

    三、仁特那巴拉(印度)

    四、絨索卻桑(西藏)

    五、拔絨·達瑪旺秋(西藏)

    六、更蚌俄色貝(西藏)

    七、尚敦·周紮堅贊(西藏)

    八、呂拉囊巴·桑結熱欽(西藏)

    九、薩木迦跋陀羅(印度)

    十、嘉央曲傑(西藏)

    十一、卻吉尼協(西藏)

    十二、更噶卓卻(西藏)

    十三、噶協薩窘(印度)

    十四、多羅那他(西藏)

    這位小伏魔金剛八個月便會行走,一歲就會說話,且常自稱我是喇嘛更噶卓卻。四歲時,被曲隆覺囊派的江孜寺堪布堪欽·隆熱嘉措認定為前任寺主更噶卓卻的再次轉世,把他迎入江孜寺舉行隆重的坐床儀式,快到時,對於前來迎接他的僧眾,儘管他小小年紀從未來過這裏,卻能叫出不少人的名字來。據一本有關多羅那他的傳記說,更噶卓卻圓寂後從西藏投胎到印度去了,其轉世名叫噶協薩姜,父親是印度摩揭陀、磨吐羅、缽羅耶迦三城之王,聲名地位十分顯赫。噶協薩薑自幼受到空行瑜伽母的加持,神異非常,但只活了八年就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其識神又返回西藏,轉世者就是多羅那他。傳記上說:噶協薩薑享年八歲,卻完成了百年的事業。

    小伏魔金剛八歲時授了出家戒,起名貢噶寧布紮西堅贊,意思是遍喜藏祥幢。二十歲時授了比丘戒。一印度高僧雜拉那塔為之賜名多羅那他,這是梵音,意為解脫怙主,自此多羅那他成為他最通用的名字。

    明萬曆二十三年(1595),年僅二十一歲的多羅那他被金剛上師委任為覺囊寺座主。他上任不久即著手整頓寺規、擴建寺院,到他於明崇禎八年(1635)去世,四十年間覺囊派的影響大為恢張,尤其是他于明萬曆四十三年(1615)在覺囊寺附近主持興建的達丹丹曲林寺,規模宏大,建有經堂二十餘間和僧舍百餘間。寺內用金銅鑄造了許多佛像,無量光佛金象高一層樓,彌勒佛銅像有兩層樓高。他著匠人用金汁抄寫全套《甘珠爾》和《丹珠爾》,化掉的黃金有一千兩。寺內僧侶最多時,有二千余人,達丹丹曲林寺當仁不讓地取原來的覺囊寺而成為覺囊派的主寺。

    多羅那他博通顯密各派教法,先後聞習過覺囊、薩迦、噶舉、噶當、香巴噶舉、夏魯等派的教理教法,從西藏和印度的諸位大成就者求授了許多甚深密法,成為佛教密宗新舊密法的集大成者。他一生著述極為豐富,在今壤塘藏瓦寺保存的手寫本《多羅那他全集》,共二十三集,長達一萬二千多頁,收存了他的二百七十八種著作。他三十四歲時著的《印度佛教史》,是一部根據進藏印人口述而寫成的有關印度佛教晚期史的專著,至今仍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他的全集自清康熙年間由達丹彭措林寺木刻出版後,《時輪源流》、《勝樂》、《集密》、《多羅那他教言道情歌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釋》《普賢經釋》等一系列著作在藏地影響深遠,尤其是他撰寫的《他空中觀莊嚴論》,進一步闡明了自更欽·篤布巴起成為覺囊派教義旗幟的他空見,使他空見的思想被更多的人所瞭解。

    應蒙古汗王之請,多羅那他曾去蒙古傳法。臨行之前,蒙古出生的四世DL贈給他一個邁達理的稱號,意為彌勒菩薩。他在蒙古傳法多年,廣受尊崇,被蒙人稱為邁達理活佛,也有稱他為哲布尊丹巴的,取的是多羅那他怙主聖主的本意。明崇禎八年(1635),多羅那他去世,他的轉世在蒙古被認定,此即漠北蒙古土謝圖汗之子,在蒙古被稱為第一世哲布尊丹巴·羅桑丹貝堅贊(16351723)。

    覺囊派因多羅那他而得到中興。但多羅那他憑著他的神通,已預感到在他身後,覺囊派將遭受重大挫折。據說,有一次多羅那他遇見尚在孩提時代的五世DL,定神一看,不禁大驚失色,歎曰:亡我法者,此小孩也!他想改變這一緣起,脫下腳下的鞋,在小孩頭上重重擊打了一下。但小孩一點也不惱怒,反而以接受灌頂的心態承受了他的這一下打擊……

    五世DL16171682)是格魯派DL活佛世系中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格魯派的因緣,歷來跟朝廷的關係較為密切,當其祖師宗喀巴大師在世時,已遣弟子釋迦益西晉京朝見,被明太宗封為西天佛子大國師。萬曆年間,格魯派的索南嘉措活佛----也就是DL三世,曾在萬曆六年(1578)給明朝宰相張居正寫信並送上四臂觀音等壓書禮物,在信中表述了他保佑皇上,晝夜念經的一片心意,張居正馬上把索南嘉措的信件和壓書禮物轉奏皇帝。索南嘉措被萬曆皇帝封為大地上的救護者,在青康蒙等地廣作法事,將佛教從衛藏遠播到廣大的漠北草原。自五世DL起,格魯派開始在藏地登上政教合一的領導地位。五世DL本名貢噶名居多嘉旺季嘉波,出生于前藏瓊結地方一個小農奴主家庭,自小志向遠大,極有抱負。四歲時被四世班禪認定為四世DL的轉世靈童,六歲被迎請至哲蚌寺坐床,八歲拜四世班禪為師受了沙彌戒,二十歲時又由四世班禪給授了比丘戒。

    明崇禎十五年(1642),原統治西藏的藏巴汗噶瑪政權被推翻,建立起以五世DL為法王的噶丹頗章政權。執政之後,五世DL要讓格魯派以一個新的面貌出現在人們面前,為此,他將位於拉薩西北角紅山上的布達拉宮大大擴建了一番,然後從哲蚌寺移居過來。自他開始,巍峨壯觀的布達拉宮成為西藏政教權力中心的象徵。在他之後,歷代的DL也都駐錫此處,

    五世DL雖身居高原一隅,卻充分意識到,為了站穩腳跟獲得發展,取得萬里之外滿漢朝廷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噶丹頗章政權成立當年,他就和四世班禪派出特使賽青曲結喇嘛去盛京(今瀋陽)與清朝皇帝通好。據《清太宗實錄》記載:太宗親率諸王貝勒大臣出懷遠門迎之。還至馬館前,上率眾拜天,行三跪九叩禮畢,進馬館。對一個特使的歡迎禮節都如此隆重,可見滿清帝國對藏傳佛教的尊崇與恭敬,也足見五世DL此舉的成功之處。十年之後,亦即清順治九年(1652),五世DL應順治帝之邀,率三千人赴京訪問,一路浩浩蕩蕩,所受禮遇更上一乘,途中就受到順治帝派出的內務府大臣的迎接,快抵京時,皇帝還特地派人送來一乘金頂黃轎,請DL坐轎入都。為了接待這位遠道來的貴客,清廷還特在北京按藏密的規格建造了一所黃寺,此即今北京德勝門外的西黃寺是也。至於皇帝賞賜給DL的金銀財寶,更是多得不可計數,光是在太和殿為DL洗塵的宴會上,賞賜的白銀就有一萬多兩。五世DL返藏時,順治帝還特派禮部尚書給他送上皇帝親自冊封的金冊、金印,金印上以漢、蒙、藏、滿四種文字篆書: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怛喇***之印

    隨著五世DL在藏地的地位和影響日益增大,藏密格魯派作為一支宗教力量,在西藏的地位和影響也越來越大。很多其他教派的寺院和僧侶,紛紛改宗格魯派。

    覺囊派因在發展過程中曾受到藏吧汗噶瑪政權的支持,隨著這一政權被五世DL推翻,面臨的壓力自然更大,給他們的選擇是:要麼改宗,要麼滾蛋。因多羅那他中興覺囊派而成為該派主寺的達丹丹曲林寺,被迫該為格魯派寺院,且易名為噶丹彭措林寺。位於前後藏的其他覺囊派寺院,也相繼改宗。不少史書在寫到西藏的這一段歷史時,多斷言:從此,覺囊派在西藏基本絕傳到十七世紀後半期,覺囊派就不復存在了

    在清順治六年(1649)年,年已十五歲的漠北蒙古土謝圖汗之子羅桑丹貝堅贊去西藏學經朝拜。五世DL要羅桑丹貝堅贊改信格魯派的教義,否則就不承認他的活佛身份。年輕的羅桑丹貝堅贊接受了五世DL的條件。這位蒙古活佛的前世----亦即多羅那他當年的預感應驗了。羅桑丹貝堅贊接受了五世DL的金剛蔓灌頂,他的哲布尊丹巴的地位亦得到了確認。返蒙之後,漠北蒙古的原有寺院均改信了格魯派,廣袤的漠北草原上,再也看不到覺囊派寺院的影子……

    其實,不管是格魯派也好,覺囊派也好,皆是佛教中的一個分支,支有別而源同,本該和平共處,求大同而存小異,最好的方式就是由著各人的因緣,你修你的,我修我的,條條大路皆可走上成佛之道,不必你吃了我或是我吃了你。

    不過,話講回來,也許正因為不管這個派也好,那個派也好,都是以慈悲為懷的佛教裏的一個分支,因此,五世DL執掌了西藏的大權之後,對被他視為異端的其他教派,最嚴厲的處置,也就是叫你改宗而已,你若不願,盡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倒還不至於象搞階級鬥爭那樣,你死我活,非對你來個人身處罰乃至肉體消滅的。

    達丹丹曲林寺被改成格魯派的寺院後,有的人確是主動滾蛋,一走了之。其中有個多羅那他生前極鍾愛的弟子克珠·羅主南甲,一走十二年,為把覺囊派的基本教義和修持方法保存下來立了大功。

    羅主南甲(16181683)出生于後藏日喀則加曲薑拉地方,自幼極靈異,沒人教他,就會念誦《懺悔經》。十六歲時,在西藏達丹丹曲林寺多羅那他處出家,被取名羅主南甲,意思是慧勝幢。他學法修行都極刻苦,很受多羅那他喜愛。十八歲時,三月的有一天,多羅那他忽把他叫到跟前,單獨為他作了金剛瑜伽母灌頂,贈給他一條親手打的三色金剛繩,並教授了具體的修持方法。多羅那他充滿深情地對他說,時輪金剛的傳承,自佛祖釋迦牟尼在聚米塔中傳給月賢法王,至今已有兩千年,這一法脈在人間的傳承,從祖師更蚌·圖傑宗哲建立覺囊寺,中經篤布巴廣宏教法,到現在也有五百年了。世上萬物,生生滅滅,皆有定數,時輪金剛從印度傳到藏地不久,在印度本土就反遭受了滅頂之災。對我們覺囊派來說,不久也將面臨一個同樣困難的局面,我早已聞到了這種氣息。不過,時輪金剛的傳承是不該中斷也不會中斷的。你要精進學習掌握覺囊派的一切教法,總有一天,要靠你把覺囊的脈系源源不斷地傳下去。多羅那他最後把自己用了多年的一具馬鞍送給了羅主南甲,囑他有一天把馬鞍送到最該去的地方。

    多羅那他對羅主南甲作了這番囑託後沒幾天,就離開了人世,享年六十一歲。多羅那他去世後,由他的弟子袞噶仁欽嘉措繼任了覺囊寺的座主。羅主南甲牢記多羅那他對他的囑託,以袞噶仁嘉欽措為師,認真受學了覺囊派的多種法門。

    二十二年後,羅主南甲已四十歲了。這一天,當他打坐入定時,在一片光燦燦的境地中,見到了覺囊派的前輩大師更欽·篤布巴。篤布巴對他說,覺囊派的教法,你已全部掌握了,時輪金剛在這裏的因緣,時辰已盡,此地你不可再留,你要馬上到東方的朵康去,覺囊的教法將在那裏世世不絕地延續下去……

    此時,覺囊派在藏地的主寺達丹丹曲林寺已被迫改名為噶丹彭措林寺,雖然寺內大多數僧侶暗中仍堅持覺囊派的修持方法,但對外,它已成為格魯派的寺院。

    羅主南甲既在定中得到更欽·篤布巴前輩的指點,出定後又想起當年多羅那他師父的囑託,當即打點行裝,騎上多羅那他師父送給他的馬鞍,離開了達丹丹曲林寺。

    一路風餐雨宿,三個月後,他來到了朵藏地區的壤塘。此時,主持壤塘寺(即曲而基寺)的洛卡巴·紮巴鄂色(16191670),乃一百年前佛獅嘉哇桑格的後世傳人,後來曾以嘉哇桑格·紮巴鄂色而傳名於世,他對羅主南甲由覺囊的主寺來壤塘傳法極為欣喜,除率僧眾熱烈歡迎,還讓出自己的活佛院,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居住。

    羅主南甲在壤塘等朵康地區居住傳法共十二年,他的足跡踏遍了杜科河流域、馬可河流域及上中下壤塘的廣大地區。十二年間,他把覺囊的教法完整地帶到了朵康地區。當他主持兇猛驅魔大法會時,念動咒語,箭咒的尖頭上自動燃起火焰,令在場的目睹者都大為驚歎。

    完成了多羅那他和篤布巴交給他的歷史使命,羅主南甲又回西藏噶丹彭措林寺專事修練。離開壤塘時,他把多羅那他師父送給他的那具馬鞍,留了下來,這具馬鞍至今仍供奉在壤塘澤布基寺的大經堂裏。六十六歲,羅主南甲在噶丹彭措林寺圓寂。

    在羅主南甲的眾多弟子中間,他的侄子恰隆哇·阿旺程勒(16541723)為一出類拔萃的佼佼者。恰隆哇·阿旺程勒出生于後藏謝通門境內的加門美拉村,從小跟他修學覺囊密法,十六歲經他剃度出家,二十歲時在修持中得到覺囊的證悟,因法力精深,年紀不大而名氣不小。羅主南甲在世時,他協助羅主南甲處理寺務。羅主南甲去世後,他在恰隆多傑紮建造了一座主修六支加行的禪院,還在很多寺院當過主持。藏曆水兔年(1723)正月八日在噶丹彭措林寺去世,享年七十歲。

    在恰隆哇·阿旺程勒的弟子中,他的侄子阿旺·丹增南甲(16911738),可說是他的最有成就的高足。阿旺·丹增南甲八歲起就跟他修學藏文和佛教經典,並依覺囊的傳承認真修持。十六歲出家為僧,二十多歲時已成為恰隆哇·阿旺程勒的主要隨從。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壤塘寺的倫珠紮巴派人來請恰隆哇·阿旺程勒去那裏講經傳法,阿旺程勒因忙於在定浦彭措格佩寺等處講經,未能成行,就委派阿旺·丹增南甲代他前往。二十六歲的阿旺·丹增南甲欣然領命。他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直至長眠在壤塘那塊土地上。二十年間,阿旺·丹增南甲走遍了朵康一帶的山山水水,使覺囊的教法在這裏紮下了更廣泛的根基。

    雍正八年(1730),阿旺·丹增南甲曾在壤塘舉行了一次持續三個月的大法會,為當地及別處趕來的僧眾傳授了時輪金剛、六支瑜伽等多種灌頂和修法。當他在壤塘上經堂舉行時輪供修時,盛放在銅皿中的供水居然自動沸騰不已,令在場者無不信心倍增。

    阿旺·丹增南甲來朵康一帶傳法十幾年,已在當地享有很高的威望,這次在壤塘傳法三個月,又得到信眾佈施的大量財物,他就用這筆財物在壤塘建造了一座有十六根大柱的神殿。這座神殿,就是今日藏哇寺的前身。藏哇,為藏語音譯,其直接的含義,是來自後藏的人,因羅主南甲、恰隆哇·阿旺程勒和阿旺·丹增南甲都來自後藏的日喀則等地區,故有此稱,羅主南甲且被奉為藏哇寺的第一代傳人,阿旺·丹增南甲則為藏哇寺第二代傳人。

    在阿旺·丹增南甲之後,又相繼有克尊達傑、更桑·成勒南甲、倫珠嘉措、晉美南甲等轉世活佛主持藏哇寺的寺務。

    自晉美南甲(17901837)起,為了保證覺囊的教法和傳承更完滿地傳續下去,藏哇寺開始實行分設金剛上師制,也就是以所有僧眾中修行最出色、獲得證悟最高者為金剛上師(又稱金剛阿奢梨),而不問其原來身份、地位如何。晉美南甲根據眾弟子的修證情況,讓十歲來藏哇寺出家、二十多歲時閉關三年得到證悟的阿旺·群佩嘉措(17881865)當了藏哇寺的首任金剛上師。從此金剛上師成為覺囊派修法傳承的正宗傳人。寺院主持(座主)的位置依然保留,但已帶有一定的名譽性質。

    藏哇寺的這一改革,顯然跟覺囊派的特別注重修行不無關係。在藏地,寺院的寺主多由轉世活佛擔任。一個小孩在小小年紀一旦被認定為某寺院主持的轉世後,不管他今後的命運如何、發展變化怎樣,他已命中註定將成為這一寺院的主持。一般來說,小活佛因他的前世根基異于常人,大多天生就比較聰明伶俐,被確認活佛身份後又能受到佛法和文化方面的重點培養,因此,日後要勝任寺院的主持之職,通常並不困難。不過,從佛法的修持和證悟程度來說,寺院主持可能是僧眾中較好的一個,卻未必就是最好的一個。這道理似不難明白。能否得到證悟以及能證悟到什麼層次,跟他今世所處的地位沒什麼大關係,跟前世的因緣(或者說,先天的秉賦)雖確實有關,但它往往更取決於後天的修練,藏地佛教史上的許多大成就者,大都是通過長年苦修才獲得殊勝的果實,如藏地人所共知的米勒日巴高僧,一次又一次在山洞裏閉關苦修,修證的層次不斷提高,當他修得能靠詛咒行雨降雹的功能時,旁人已將他視若神明,而他自己仍不滿足,為得到更高層次的風息自在功能,他又隱居山岩九年,身裹白布單衣,以採食蕁麻度日,皮膚都呈現出植物的綠色,最後終於證得最勝悉地,可浮於空中並在空中行走自如。米勒日巴亦是覺囊派最崇敬的大德之一。覺囊派以實修實證著稱于世,藏哇寺自晉美南甲起分設金剛上師,讓修持與證悟最高者擔當金剛上師,從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的角度來看,也可視作是對活佛轉世制的一個補充吧。

    你若來過青藏高原,你會發現,高原的夏季是很美麗的,湛藍湛藍的天,雪白雪白的雲,廣闊平坦的綠草地上,開滿了黃色、紫色和藍色的小花,一派盎然生機。可一到冬季,除了冰天雪地、寒風怒號,再也看不到一點藍花綠草。不過,冬夏春秋,花落花開,萬物皆依一定的因緣發展變化,天氣該冷時冷,該暖時暖,花兒該開時開,該落時落,或如一首嚴無名氏宋詞說的那樣: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十六世紀中葉,隨著達丹丹曲林寺被改名為噶丹彭措林寺,從覺摩山裏走出來的曾經紅火一時的覺囊派,就此在西藏地區偃旗息鼓風光不再。而在朵康地區,尤其是在壤塘一帶,二三百年前就傳到這兒來的覺囊教法,經冉那西日、嘉哇桑格、羅主南甲、阿旺·丹增南甲等覺囊大師的精心哺育和大力宏揚,早已紮下深深的根。雖然五世DL對覺囊派採取了排斥的態度,但由於青藏高原地域廣大而又交通不便,從布達拉宮裏發出的號令,還沒傳到千里之外的壤塘,半路上就已化成了越來越稀薄的灰煙。再說,不管是哪個佛教派別的首領,既然以佛的宗旨濟世救民,也就不至於對別的教派,哪怕是真的外道異端,非要來個過於極端的一鍋揣的,何況覺囊派溯其淵源乃得佛佗之真傳,本來就是正道而非外道。覺囊命不該絕。壤塘,成為滔滔洪水中把覺囊的脈系生生不息延續下去的一隻佛法的諾亞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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