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藏覺摩山裏
一、在後藏覺摩山裏
打開西藏地圖,在西藏正下方,距世界最高的喜馬拉雅山珠穆朗瑪峰北端大約一百五十公里處,你能找到一個名叫“拉孜”的地方,它是西藏日喀則地區的一個小縣城。拉孜,為藏語音譯,意為“神山之頂”。離拉孜東北七十公里處,有個彭措林鄉,歷史上曾一度享有盛名的覺囊寺就座落在此處一座大山的山溝裏。
覺囊寺建於距今七百餘年的元代至元年間。元時,今拉孜一帶稱為拉堆絳,屬於後藏範圍。
那時,有個出生于後藏薩迦一帶(屬今日喀則地區)的大修行者,名叫更蚌·圖吉宗哲(1243-1313)。在藏語中,這一名字的意思是“慈悲精進”。早年,更蚌·圖吉宗哲曾學經於薩迦寺,年輕時就以在辯經中擊敗當時名聲很響的曲彌巴等大學者而名噪一時。成書於十五世紀的藏族史學名著《青史》,曾評價更蚌·圖吉宗哲說:“此師童年時已研習許多經論諸藏而成為善巧;在江都學法院中曾教育許多僧眾;普遍傳稱他辯才優越。”後來更蚌·圖吉宗哲在薑都寺擔任“曲本”----曲本這一古職,類似於後來的堪布一銜,主要負責寺院中的經文講授。
更蚌·圖吉宗哲在修持上很有成就,能無障無礙地穿越牆壁和小孔,當他修煉六支瑜伽的運氣法時,整個屋裏的空氣都隨之顫動,同屋的人不是覺得冷得受不了,就是感覺熱得吃不消,可見其法力之強。年近五十時,更蚌·圖吉宗哲有一次在定中見到十二大護法仙女之一的藥林母,把他帶到拉堆絳一個山勢險峻、溝壑縱橫的山溝裏,請他在這兒建一所寺院。此處山水清淨,法緣殊勝,蓮花生大師也曾來過這裏。藥林母對更蚌·圖吉宗哲交待完畢後,飄然而去……出定後,更蚌·圖吉宗哲依著藥林母在定中的指引,來到拉堆絳,果然找到了那個山溝。此處海拔四千幾百米,當地稱為“覺摩娜日”,意思是尼姑山,自古以來,為不少大修行者閉關靜修的寶地,努欽·南喀寧布、丹哲·魯意堅贊、那南木巴·楚臣迥尼等藏地高僧都曾在此長期靜修,有個名叫貢卻的女瑜伽師在這裏修成光身虹化而去。
覺囊派藏哇寺現代高僧阿旺·羅主紮巴在其所撰的《覺囊派教法史》中,曾以熾熱優美的文字描述這塊無與倫比的雪域勝地:
該地具有的自性成就的功德,如同聚集了無數天神大仙持明們依止的山王的威德。地形堅美,有藥域、森林嚴飾,如意之果掛滿枝梢,馥鬱香氣飄滿各方,悅意之雨和山間小溪水聲潺潺,飛禽走獸圍繞周旋,把此地裝扮得美麗異常。修行之處寺院林立,外形如五股金剛杌,內若輪王法座,兩側國政七寶和吉祥八徽,形狀各異、光彩熠熠。該地大護法女神很久以前曾親睹佛祖尊容,立誓守護佛法的天女那曼加摩,與十萬天女共同戲樂,統治著天龍八部,以大神通保護修行處,永不散失舍離。
阿旺·羅主紮巴在這裏所說的天女那曼加摩,也就是更蚌·圖吉宗哲入定時所見的那位藥林母。更蚌·圖吉宗哲來到拉堆絳的山溝裏後,對這兒的環境風光大為欣賞,就依藥林母的授意,在這兒建起了一所寺院。因這座廟宇建在覺摩山裏,人們就把它稱為“覺摩囊寺”,“囊”,在藏語裏是“裏面”的意思。
覺摩囊寺建成後,更蚌·圖吉宗哲在這裏廣攝四方弟子,著《道果新序》,並將過去一直是師徒間口耳相傳口訣繁複的六支瑜伽修煉方法歸納成《六支瑜伽大釋》。六支瑜伽,這是密宗中修練氣息的六種方法,因傳統久遠而又師承不一,故傳到後來具體修法越來越繁瑣複雜。通常,六支瑜伽是指以下六種修法:第一:收攝,內分晝瑜伽和夜瑜伽兩種;第二:禪定,又稱“靜慮”;第三:運氣,又稱“行風”;第四:持風;第五:隨念,又稱“作念”;第六:三摩地,意為“等持”。更蚌·圖吉宗哲所著的《六支瑜伽大釋》,是藏地關於六支瑜伽的第一部著作,意義非同一般,故後來的瑜伽行者對這部著作都特別看重。每年,更蚌·圖吉宗哲還在廟裏舉辦大型講座,親自教授六支瑜伽,聽者無數,遠近服膺,連當地幾所歷來信奉其他教派的寺廟也接受了他的宗見。後來,覺摩囊寺被簡稱為“覺囊寺”,以這所寺院為基礎而形成的傳承,也就順理成章地被稱為“覺囊派”。
更蚌·圖吉宗哲主持覺囊寺長達二十一年,到他七十一歲,去世前幾個月,自知將不久于人世,乃把法座交給了他的心傳弟子降森·甲哇益西。
降森·甲哇益西(1257-1320)是朵甘思(今四川甘孜和西藏昌都一帶)人,幼時曾拜噶瑪嘎舉派的一位大修行者噶瑪拔希(1204-1283)學密多年。也許是因緣不盡契合,他在修學上不謂不刻苦,卻難有證悟。他遂根據師父的囑咐,離開故鄉,遊學各地,尋訪最適合自己的上師。在數年時間裏,他四處參學,聽受了許多顯密教法,從教理上進一步豐富了自己的學問。最後,他來到拉堆絳的覺囊寺。從一走進覺摩山,他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跟更蚌·圖吉宗哲一見面,頓時更覺心心相印,在這覺摩山溝的寺院裏,他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根本上師。他從更蚌·圖吉宗哲處受學了六支瑜伽等密法後,依法修持,沒多久就得到實際的證悟。更蚌·圖吉宗哲也特別青睞這位人到中年才來依止覺囊派的修行者,沒幾年,就將他視為最得力的上首弟子,不久又派他在覺囊寺附近建一所德欽寺,寺成,命其在那裏主持寺務,代自己向信眾講經傳法和指導僧人密修。
降森·甲哇益西從更蚌·圖吉宗哲手裏繼任了覺囊寺的座主後,仍兼任德欽寺座主,不辭辛勞,同時主持兩寺寺務達八年之久。他在拉堆絳一帶威望很高,當地不少頭面人物也常到他座前親近依止。因著他早年跟噶瑪噶舉派的上師有過一段特殊的因緣,他在噶瑪噶舉派中也有相當影響,噶m巴三世攘迥多吉曾為他寫過傳記。元延佑七年(1320),降森·甲哇益西去世,享年六十四歲。
繼降森·甲哇益西接任覺囊寺座主之職的,是克尊·雲旦嘉措(1260-1327),他的年齡僅比降森·甲哇益西小三歲,他跟降森·甲哇益西之間的關係也頗帶一點戲劇化色彩。這位五十幾歲時才由薩迦派改宗覺囊派的後藏本巴人,先是與師兄降森·甲哇益西一同在更蚌·圖吉宗哲座前接受了覺囊派密法的灌頂,不久,更蚌·圖吉宗哲去世,而降森·甲哇益西在更蚌·圖吉宗哲逝世前幾個月已升任座主,於是他又從昔日師兄今日座主那裏聽受了覺囊派的多種密典和修持方法。等降森·甲哇益西去世後,他自己也成了覺囊寺的座主,這樣,他跟已故的降森·甲哇益西之間又變成平起平坐的關係了。其實,克尊·雲旦嘉措從來不把當不當寺主放在心上,他最看重的是實際的修持和證悟。他在修煉上成就很高,神通廣大,很多信眾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據傳他修瑜伽時可騰空而起,懸在空中,輕輕一躍,有幾十丈遠,還可任意穿牆入壁和空中取物。六十七歲時,他把法座讓給了對開拓覺囊派有特殊意義的更欽·篤布巴,自己繼續潛心修煉,一年後,無疾而終。
更欽·篤布巴(1292-1361),法名喜繞堅參,元朝至元二十九年(1292)出生于西藏阿裏地區篤布迦尤日的班倉村。他出生之時,大約正是藥林母祈請更蚌·圖吉宗哲到覺摩山裏建覺摩囊寺之日。他的父親名叫益西旺秀,母親名為楚臣堅。
篤布巴是覺囊派發展史上一個很重要的人物。關於他的出生,《大法鼓經》、《涅般經》和《尊勝母陀羅尼經》等佛教經典早在千年之前就有明確授記。《尊勝母陀羅尼經》如是預言:
如來從此涅般後,
緩過半個千年時,
赭面國內一比丘,
繼續吾法猶如吾。
清水綠樹裝飾區,
名迦尤日之城中,
父名為益西旺秀,
母親名為楚臣堅,
生一愛子帶佛號,
堅固豎立吾法幢,
吹起法螺揚法旗。
在藏語中,其父名益西旺秀是“智慧自在”的意思,母名楚臣堅則是“戒飾”之意。千年之前的佛典,對篤布巴的出生地、父母名及何時降生等等,說得何等清清楚楚!
據說,觀世音化身的藏王松贊幹布於藏曆土狗年(為唐高宗永徽元年----西元650年)圓寂後,曾從成天菩薩的心間顯身,向當朝大臣囑咐身後之事。在松贊幹布向大臣們留下的遺言裏,對六七百年後將有更欽·篤布巴出世弘法也有明確的預言:
吾從此圓寂非去他界
永居清淨之地無動搖
不必憂恐猛烈發祈禱
你我過去現在與將來
平生平行度化迷眾生
最初蓮花洲與金剛座
薩霍固失密與拂塵洲
未來濁世藏區鬥諍時
苦海所圍迦尤日境區
底孜雪山猶如法鈴儀
甘孜大山好象大香象
凸陷石片灑滿鮮花似
白蓮豐盛花蕊之中央
猶如右旋白螺迦尤日
村邊林中聚滿眾野生
位於四村中央神奇村
不受敵方所毀班倉村
村主甲娜秀日生一子
心愛寶貝生於水龍年
將成至高無上之大德
佛教軸主得號稱遍知
…………
在藏語中,“甲娜秀日”跟“益西旺秀”是個近義詞,都是“慧自在”的意思。至於篤布巴出生的一二九二年,照藏曆來說,也正是水龍年。松贊幹布死後借成天菩薩顯身留言的故事,不免帶有濃厚的民間傳說的成分,但是,這個傳說若在篤布巴出世前幾百年就已流傳的話,那至少表明,這個傳說中藏王留下的遺言就象千年前的佛典一樣,也帶有驚人準確的預見性!
更欽·篤布巴十一歲時由堪布楚臣寧布授了沙彌戒,賜名喜繞堅參,意為“智幢”。受過沙彌戒,小篤布巴成了一個小居士。從他的本心想,最好能出家專心修佛,但他父母捨不得讓聰明伶俐的寶貝兒子離開雙親當和尚。小篤布巴對佛法懷有天生的興趣,不能出家,他就在家裏認真研習了當時能找到的一切佛學典籍經論。十六歲時,後藏薩迦寺高僧吉當巴路過他的家鄉,他聞之大喜,恭恭敬敬地拜吉當巴為師,從薩迦高僧那兒又學到不少顯密佛學理論。
二十一歲時,篤布巴不顧雙親阻攔,悄悄離家出走,去薩迦寺再次投拜吉當巴上師,修學般若、因明、俱舍諸學和多種密法,還跟一個金剛上師仁欽益西修練過靠食石子維生的辟穀術。他在薩迦寺裏出了家,而後遍游藏地,參加各種辯論活動,擊敗了他遇到的一切能言善辯者,被人們稱為“更欽”,意思是“遍知一切”。
三十一歲時,更欽·篤布巴來到覺囊寺,向當時的座主克尊·雲旦嘉措求得了覺囊密法的灌頂與傳承。他跟覺囊派顯然特別有緣,在上師為他安排的靜室裏依法修持,很快就通達命脈、證悟禪定,登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藏地史書《青史》記載這一時期的更欽·篤布巴:“依教授而修生起極佳三摩地。”所謂三摩地,是指佛教修持中達到相當層次證悟後出現的某種境地。在此之前,他雖精通顯密經論,在滔滔不絕的雄辯中擅於引經據典擊敗對手,但主要還是倚仗博覽群書的理論基礎和能言善辯的嘴上功夫。當他獲得實際的高層次的證悟後,才切實體會到佛法的真諦,尤其透徹理解了佛陀三轉***所開示的“分別勝義,究竟諸法本性,法性光明,善逝如來藏”,這才是佛法的究竟意趣。元泰定三年(1326),更欽·篤布巴三十五歲,克尊·雲旦嘉措六十七歲,在克尊·雲旦嘉措再三懇請下,更欽·篤布巴坐上了覺囊寺座主的法座。此後,一直到他七十歲逝世,他在這個位置上整整坐了三十五年。
對覺囊寺和覺囊派來說,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三十五年。在更欽·篤布巴主持寺務的這三十五年中,覺囊派進入了它的全盛時期。
在更欽·篤布巴之前,由更蚌·圖吉宗哲創建的覺囊寺,在當地業已形成一定影響,但範圍所及,主要還限於後藏部分地區。到了篤布巴時期,覺囊派的影響力大大越出後藏,在前藏也取得了大量藏民的信仰。更欽·篤布巴去前藏傳法時,有一次在拉薩開講《六支瑜伽加行法》、《時輪根本續釋》、《般若十萬頌》等多部經論,一連講了一年,上至頭人首領,下至普通百姓,都來聽他講經,最多時有一千多人。每天還有很多人來向他索要驅邪鎮魔的咒符,人們無不承認,經他加持過的咒符特別靈驗。
茫茫雪域,巍巍崇山,此時的更欽·篤布巴如日中天,被前後藏的高僧大德們公認為是整個藏區一切教派的大法主、大法王!
在更欽·篤布巴身後三個多世紀,亦是覺囊派的一個重要人物多羅那他所著的《後藏志》裏,對他的這位前世法主去前藏弘法亦有十分生動的介紹:
北方香巴拉法種王的轉世覺囊派法主一切智篤布巴大師前藏之行後,從羊卓到寧若曼怡寺,給絨地至拉薩以上地的千餘人講授六加行。返回的路上受到帕巴貝的歡迎。在此之前篤布巴大師已同帕巴貝昆季多次結法緣。帕巴貝迎請大師至江熱,在階梯致以問候後,隨即在池塘畔打禾場揭開絲綢大壇城,舉行供修儀規,大師傳授詳盡的灌頂。接著長駐江熱。在篤布巴大師印象中孜青山是香巴拉的宮殿,他預言將來會修建孜青寺,寺址就是江熱的打禾場。篤布巴大師離開時,囊欽帕巴貝送行至乃薩。其時,大師說:“佛是長,法是真,僧無欺哄且真實,應尊崇之!”言畢,前往覺囊寺。
又據成書年代較多羅那他還略早一些的《青史》記載,這一時期,“守持三年三月為期、誓約專修覺囊派六支瑜伽的修士遍佈于前後藏一切地區山谷”,“以六支瑜伽導修的舞姿遍行於拉薩諸寺廟莊園”。由此可看出,更欽·篤布巴時期覺囊派影響之盛。
阿旺·羅主紮巴也在《覺囊派教法史》裏用詩一般優美動聽的語言,讚美覺囊前輩的一代宗師更欽·篤布巴:
擁有遍觀十力的語露,
猶如勝義無畏的獅聲,
贈以大菩薩見喜名字,
持有佛子稟性而殊勝。
…………
雪域寶法諸疆域,
正法統治護大地,
拉薩松贊以善業,
重建大地皆圓滿。
…………
所作常有諸神變,
遍觀化機諸界根,
自身自在自性中,
早已證悟之佛陀。
…………
精湛淵博的理論基礎和修持證悟的切身體會,使更欽·篤布巴在教理教義上也為覺囊派樹起了一面旗幟--這就是被稱為覺囊派根本教義的“中觀他空見”。他在自己撰寫的《山法了義海論》、《山法海論科判》、《第四結集》等著作中精闢地闡述了他空見的見解,這些已成為覺囊派的經典著作。什麼是“他空見”?更欽·篤布巴在《山法了義合海論》中指出:“應了知勝義之心是本性有之心,世俗之心是本性沒有之心。……他空勝義諦常恒不變,周遍一切情器世界,與如來藏同一意義,在因位時即已本有,……世俗諸分,乃是自空、斷空、滅空、少分空,從本即無。”通俗點說,“他空見”的基本意思,是認為宇間一切事物的本質並非如某些見解所說的那樣“空”,而有其自身一定的絕對存在的真實本性,你若達到一定的境界和見地,你就能認識這種絕對存在的真實本性,你若尚未達到這種境界和見地,你就只能停留在你所理解的那種不太究竟的“空”的階段。由於這種“空”是被外加在事物本質上面的,所以稱為“他空”。
通常認為,“他空”與“自空”的分野,是佛教內部已不同程度證悟者從不同角度、不同層次闡述事物本性的理論分歧,很難絕對區分出孰是孰非、孰高孰低。在印度佛教史上,曾有兩位智慧過人的班智達(班智達,今博士之意),就此爭論七年之久,也沒爭出個結果來。在浩如煙海的佛教經典中,兩派都可找出不少理論依據來。其實對世俗一般修行者而言,只要你持釋迦牟尼佛的正知正見,依正法修行,不管你初始相信“自空”也好“他空”也好,最終都有可能獲得成就,而當你真正達到超越凡界的一定境界和見地時,你自然會以自己的切身感受來認識事物的真實本性。
據藏典記載,西藏著名的大成就者密勒日巴有一次和羅頓等兩位元擅講佛教因明邏輯的大學者辯論“空性”之義。密勒日巴指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問:“你們看,這石頭是空性嗎?”兩位學者答:“不,石頭是很硬的物體。”密勒日巴就朝巨石走去,以神力在石頭中間來回穿越,如若無物一般。密勒日巴又指著天空問:“你們看,這天空是空性嗎?”兩位學者說:“是的,天空是虛空的。”密勒日巴就騰飛到空中,以蓮花式端坐在虛空裏,象坐在石頭上那樣穩固。密勒日巴在學者面前演示的,可以說正是“他空見”的實質。不過,若非密勒日巴這樣的大成就者,你又如何能這樣認識石頭與天空的本性呢?
更欽·篤布巴在教義上的精闢見解,對其後格魯派開山祖師宗喀巴大師的宗見也有相當影響。宗喀巴大師曾向更欽·篤布巴的心傳弟子喬列南傑、薩桑·瑪底班欽等覺囊派高僧學過《時輪金剛六支加行》、《般若廣論》、《現觀莊嚴論》、《文殊勝樂金剛》等諸多經論,他創立格魯派中觀應成派的思想時從中汲取了豐富的養料。
今日覺囊派的一個著名學者袞噶·喜熱薩協堪布,認為釋迦牟尼轉過三次***,三次都講了“他空見”。初轉***,是面對一般根器者,對“他空見”只是講了一點;二轉***,面對較利根器者,對“他空見”講了稍多一些;三轉***,聽眾是最上利根器者,因此著重講了最根本最究竟的“他空見”。勿容置疑,“他空見”在《續部·了義集》等佛教經典中都得到了充分肯定。他指出,印度的歷代祖師,六莊嚴、彌勒、龍樹等善知識,也從來沒有誹謗或排斥過“他空見”。彌勒菩薩的四十五論,講的都是“他空見”,龍樹菩薩的《贊品》,大部分也是講的“他空見”。傳到藏地以後,因為教派的分別,分歧的存在,有的對“他空見”或有誹謗與排斥。這種現象,就象龍樹菩薩說的:你把寶物交到盲人手中,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海洋在餓鬼眼中,看不到海水,只看到乾涸的地塊。對沒有較好根器之人,他無法接受深奧的見地;有的是為了本教派的利益,而故意排斥別派的見地。
卻說更欽·篤布巴雖然早已開悟,在理論和修持上都已達到相當水準,但他從不滿足,在密法的修持上從不放鬆一天,日積月累,證悟的層次不斷提高,到後來可在定中顯見觀音、文殊、度母等多種菩薩身象,可隨意役使差遣天神護法為他所用,可幻化出多個自身在各地同時做多種事情。到他去世前的五年時間裏,已停止了大小便,多日不吃東西也不餓,一次多吃也不會不消化,完全達到了佛經中所說的金剛手菩薩的果位。在他身上顯示的種種奇跡異象,無不令人仰為觀止。他還常以自己的切身體會,語重心長地告誡跟他學法修法的弟子:“法僅僅靠學習是證悟不了的,要在多方面積累資糧並認真實修,才能得到證悟。”
元朝的皇帝也聽奏了有關更欽·篤布巴神乎其神的事蹟,專門派出使者,攜帶詔書禮品,萬裏迢迢來到拉堆絳覺摩山裏的覺囊寺,邀他進京。篤布巴因忙於自身修煉和在藏地傳法,不想去,因架不住皇上的使者再三祈求,勉強答應下來。跟使者走到朵甘思藏漢交界處(今甘孜丹巴縣邊境)時,更欽·篤布巴停下來,不走了,他憑神通看到藏地有人誤傳消息,說他被漢人掠走了,很多藏民在一些頭人挑動下正騎馬趕來,要靠武力把他從漢人手裏奪回去,他若繼續跟使者進入漢地,很可能會引發一場藏漢戰爭。使者哪里相信更欽·篤布巴的這番話,以為他是藐視皇上,故做驚人之語。他們怕回去交不了差,就拔出寶劍,忿忿然對篤布巴說:“既然我們請不動你,那就請你的腦袋跟我們去見皇上吧!”說罷揮劍猛砍更欽·篤布巴的脖子,可是,寶劍砍過脖子,就象在空中劈過彩虹,腦袋依然穩穩地長在肩上!使者大駭,這才不得不相信他們遇上活神仙了。更欽·篤布巴要使者儘快離開這裏,以免陡起兵禍。他自己折身回藏,追趕者見他安然回來,也就不刃自散了。
更欽·篤布巴隨即以神通在元帝面前顯身,解釋了不久前發生在藏漢交界處的事情。應皇帝的請求,他傳授了皇帝想得到的法,然後消失在空中……
在覺摩山的山溝裏,更欽·篤布巴主持建造了覺囊寺高大雄偉的吉祥大佛塔,據說該塔里面供奉十萬尊佛像,所以又稱為十萬大佛塔,它已成為覺囊派歷史上的一個標誌性建築。大佛塔破土動工時,天空中佈滿美麗虹光,五彩虹幕中現出蓮花生大師身象,乾枯的山地上有溪水自動泊泊流出。佛塔建成,舉行開光儀式時,空中出現奇異的彩虹,很多人看到空中有眾多的佛、菩薩、本尊、勇士、空行母與護法等前來祝賀。除了這座吉祥大佛塔,更欽·篤布巴還陸續在其他地方建造了不少佛塔、佛堂和經院,使帶有覺囊派特徵的佛教建築在很多地方深深地紮下了根。
這是覺囊派的春天。覺囊派,走出了覺摩山溝,以其注重實修且特別容易修出成果的殊勝之法,在廣袤的青藏高原上播下越來越多的種籽,如浴春風,如潤雨露,朵朵覺囊之花綻開在世界屋脊的藍天白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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