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欽白瑪格桑法王


分享 列印 迴響 推到Twitter  推到Facebook  推到Plurk   Google+ 閱讀尺

生死的幻覺 序 我和我生長的地方

生死的幻覺 序 我和我生長的地方

生死的幻覺 

佐欽白瑪格桑法王


  序
  
  我和我生長的地方
  
  我出生在世界屋脊的雪域高原,我的家鄉位於康巴地區的北部、安多的南部,屬於古代西藏東部六岡中的直雜岡區域,距離瑪雜岡很近。人們稱我的家鄉為紮曲卡或果洛紮曲卡,意思是「雅礱江的源頭」。
  一九四三年六月六日,我就出生在紮曲卡的一戶人家的黑帳篷裏。當時正在進行二次世界大戰,但由於我們居住的山溝清淨閉塞,所以,牧民們依然悠然自得,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戰亂紛飛。
  
  在我的家鄉,牧民們過的是西藏人的普通遊牧生活,家家放養著犛牛、馬、騾子、綿羊和山羊等家畜。日常食物有牛奶、犛牛肉、羊肉和牧民自己加工的酥油、乳酪、優酪乳、酥酪糕、風乾肉,以及春秋兩季從地裏挖出的人生果,還有從農區購買後用犛牛馱運到牧區的青稞和小麥等糧食,這些食品的營養都十分豐富。
  
  牧民們的服裝中冬裝通常是綿羊皮縫製的皮襖、羊羔皮縫製的皮袍、狐狸皮縫製的狐皮帽、單層或多層牛皮做靴底的牛皮藏靴,以及用氆氌做靴幫的長筒彩靴等;夏裝有比較單薄的羔羊皮袍、羊毛織品縫製的氆氌長袍、羊毛擀成氊子後縫製的氊帽等。最讓我記憶猶新的是那時候在我的家鄉,男人們喜歡戴一種高頂圓帽,形如倒置的蘑菇,外面套有白布,在圓柱形細帽頂上還裝飾著紅纓子或黑纓子;女人們則喜歡戴圓形羔皮帽,它的形狀猶如倒扣的盤子,帽檐四周採用兩種顏色的絲緞鑲邊。為了遮擋雨雪,牧民們還會用氊子做成圓形的大披肩,披肩的中間留有一個圓領口,上面還鑲著黑布條拼成的吉祥條紋圖案,這種大披肩大多用作騎馬時的雨具。另外,還有一種帶帽子的氈衣,是女人們擠奶時穿的雨衣。
  
  牧民們居住的黑帳篷是用粗犛牛毛織品縫製的,那些中間用木棍支撐、四周用牛毛繩牽引的黑帳篷,外型像烏龜樣子的被稱作帳房,帳房的牛毛織品是橫排拼縫的;外型為四方形的被稱作帳篷,帳篷的牛毛織品是豎排拼縫的;還有一種帳篷兼具上述帳房和帳篷的兩個特點。帳篷的大小隨家境的貧富而有不同,通常由二十根以上牛毛織品拼縫的帳篷屬於大帳篷,牧民們遷居的時候,這種大帳篷需要用兩頭犛牛馱運,就是小帳篷用一頭犛牛也只能勉強馱運。每年的春、夏、秋、冬四季,牧民們共要遷居四次。
  
  家鄉的高山草地,四季風景如畫。每當夏季到來的時候,廣闊無邊的草原上開滿了五彩繽紛的野花,牛、羊、馬群和野犛牛、野驢互相追逐嬉戲,杜鵑鳥悠揚歡快的歌聲悅耳動聽,置身其中,仿佛來到了大自然精心造就的人間天堂。寒冷的冬天,江河湖泊都結上了堅硬的厚冰,在冰天雪地的銀色世界裏,有嫋嫋的青煙從帳篷上升起,那是牧民們正在生火化冰獲取飲用水。就在這個外人看似艱苦的環境裏,我們牧民卻從來沒有感覺過痛苦和憂傷,相反,我們眼望藍天淨土、呼吸清新空氣,心裏總是充滿著滿足和一種莫名的興奮感。正是這種特有的生活和環境,造就了高原人與眾不同的高大身軀、一身大力氣和與生俱來的善良正直之心。
  
  到了春天,家鄉的高山幽谷中雲霧繚繞,濛濛細雨滋養著大地萬物,成雙結對的白鶴在河邊飛舞嬉戲,一群群黃野鴨在水草地裏鳴唱不停……這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大自然如詩美景,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從小到大,我最喜歡的就是家鄉草地中間的那條蜿蜒流淌的小河,還有小時候我常去尋找的、雅礱江邊的各種各樣的小卵石……直到今天,那段美夢般的童年生活還時常勾起我美好的回憶。
  
  雅礱江是我們牧民的母親河,也是我特別喜歡的母親河。在這裏,我想用幾句發自內心深處的肺腑之言來讚美她:
  
  蒼天浮雲在玉龍的號令中化為甘雨,誰能說這甘雨中沒有雅礱江的水滴?圍繞地球的大海雖然廣闊無邊,但雅礱江卻是它們永不枯竭的源泉!冬季寒冰沒能改變你柔和流動的本性,刺骨寒風阻擋不了你浩浩蕩蕩地奔流!我讚美你不畏艱險、永恆不變的堅毅個性!你張開熱情的手臂迎來的後輩子孫們,體內流動的是你變出的鮮血。由你造就的一代又一代,在赤面獼猴子孫的文化寶庫裏,不斷增添著無數的經典傑作!那些大學士和大成就者們,名揚四海內外,都是你這條母親河創造的日月光輝!牛羊畜群在你的滋養下又肥又壯,奇花異草在你的胸懷裏吐露芬芳。你養育了英勇健美的高原漢子,滋潤了純潔可愛的草原美女!
  
  啊,母親河!你是我們牧民的再生父母!在你的呵護下成長的人群中,傑出人物層出不窮,就像寶石項鏈,個個都在閃耀著燦爛奪目的光輝!那些大師們宣說的每一句佛理妙語,猶如用之不盡的甘露勝寶,那麼珍貴又那麼無與倫比!法脈傳人、登地菩薩、聖尊化身……由你哺育的聖人數不勝數!聖人們用當地的語言文字傳經布法,誰能說藏文不如梵文?誰又能說藏語的加持力量不如梵語?!
  
  啊,母親河!雖然世界上有許多大江大河,但是像你一樣擁有殊勝加持力的河水在哪里還有呢?你是世上所有河流中的佼佼者!你是天界流下來的甘露聖河!沒有你,佛教再度興旺于康區的盛事從何而來?深密不共秘訣又在何處傳揚?沒有你,人類文明的園地裏將缺少一束美妙的宗教奇葩!
  
  啊,我的母親河!你從紮央秀母神山中滾滾而來,你的玉液清澈透明。你在養育優秀民族傑出後代的同時,又在努力啟開人類和平與幸福的大門!當你朝向東方大海奔騰而去的時候,我願跟隨你波濤翻滾的節奏,在筆下吟唱對你的深深讚美!
  
  以前,我的家鄉和西藏其他地方一樣沒有任何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出門遠行只能依靠馬、騾子和犛牛。牧民們出行或遷居到新的草場時,通常把所有的東西都馱在騾子和犛牛的背上,馬一般只會當作坐騎。牧民們還有騎一匹馬在前面行走,另外牽一匹馬在後面馱運貨物的習慣,人們稱後面的馬為跟腳馬。牧民們也喜歡騎犛牛,他們把要騎的犛牛鼻孔穿通之後,掛上樹枝做的環形牛鼻圈,再系好鼻繩就可以騎了。
  
  在我的家鄉,男人們的騎馬技術都很好。他們通常以馬術、射擊、摔跤、游泳、鬥勇等比賽來彼此較量,以此樹立男子漢大丈夫的形象和威望。我們那個遊牧小部落因為在雅礱江沿岸居住,所以,部落裏的男人們對游泳也很在行,他們多數都是游泳高手。每當游泳過河的時候,他們先把衣服靴帽裝進隨身攜帶的全羊皮袋裏,再把羊皮袋系在腰上,讓馬在前面遊,自己則抓住馬尾巴遊過去。有的人在沒有羊皮袋和不抓馬尾巴的情況下,也能遊到對岸。有的游泳能手,還可以把一個人夾在胳膊下面遊過河去。這些游泳能手,游過一條大河並不需要很長的時間,他們往往很快就會到達河對岸。
  
  夏天,牧民們擇好吉日之後,部落裏的所有成年男子都會騎上好馬去參加煙供盛會。盛會中首先要誦經會供,然後再舉行賽馬和體育比賽。煙供會上,喇嘛們都要坐進帳篷裏的供堂,舉行祈供地祗大法會。當法會中念誦起戰神供頌文時,男人們就會騎上各自的馬,高舉火槍,吶喊助威。這個時候,部落首領的手裏舉起的是彩箭旗,其他人則在火槍支架尖頂上掛著勝幡王咒旗,以及結合各自的生肖印製的風馬彩旗。煙供會是男人們祈福助威的盛會,人們又稱煙供會為戰神披甲煙供會。就在煙供會上,部落首領和長者要對男人們的武器進行統計點數。女人是不參加煙供會的。
  
  至於另外的節慶盛會,比如寺廟舉行的「羌姆」法會等,部落裏的男女老幼都可以前往觀看。節日盛裝與周圍康巴和安多地區的沒有什麼兩樣,成年男子通常會穿上虎皮或豹皮鑲邊的華貴藏袍,女人們會穿水獺皮鑲邊的華麗藏袍。在我的家鄉,女人們還有許多貴重裝飾品,其中琥珀帶子是由三串琥珀長鏈並排做成的,它的長度和身高相同,女人們常常把它掛在身後以示富有。彩花荷包也是女人們所喜愛的裝飾品,她們通常把荷包掛在腰盒下面,另外還有紅珊瑚項鏈和在背後長長下垂的大紅腰帶。
  
  在我的家鄉,有許多由帳篷群或土木建築群組成的寺廟。很多人家喜得兒子後的第一個願望,就是讓兒子入寺出家,做一名僧侶。出家的僧人,首先要依止各自法脈的傳承上師,依次接受沙彌戒、比丘戒和密宗三昧耶戒。僧人在守戒如護眼珠的前提下,要進行正確的聞、思、修,其中一生堅持修行的大德不計其數。
  
  在家男女,都會依止自己敬重的上師來接受近住戒和居士戒,人人都注重除惡揚善。由寺廟主持的極樂淨土修供法會和齋戒法會,僧俗男女都會積極參加。平日在家的時候,婦女們常常會抽出空餘的時間,面向西方行大禮拜,嘴裏還高聲誦唱祈願往生極樂文。對於我而言,這個誦唱聲要比任何流行歌曲都好聽。
  
  在我們那個部落裏,曾經出現了眾多學識淵博、修行有成就的高僧大德,在他們的帶動下,部落裏的佛教修行非常興盛,男女老少都對佛教深信不疑,他們不僅對身著黃、紅色僧衣的僧人倍加尊敬,甚至對束有黃色腰帶和黃色靴帶的陌生人,也會尊敬有加。
  
  在我的家鄉,一塊塊刻經石頭堆積如山,其中還有不少美名遠揚、極具加持力的刻經石堆,這在別的佛教國度裏是很難見到的。堆在刻經石堆裏的石板,上面不僅刻有六字真言,還刻有佛語《大藏經》、四續部和內外六續部眾多本尊的心咒等,其中還有少數自然顯現的佛像和高僧大德顯現神通留下足印的石頭,這些都是具足殊勝加持力的珍品。
  
  那些堆積如山的刻經石堆,是善男信女們親手刻好經文後背上去堆積起來的。那一座座刻經石堆裏,包含了人們的智慧和血汗,是先輩們留給我們後代的寶貴遺產,也是世界文化遺跡裏罕見的手工藝術珍品。
  
  家鄉的那座寺廟,創建人是大智吉美林巴的心傳弟子、人稱「康巴四無畏」之一的古龍·吉美·俄查加措,其餘「三無畏」分別是參巴·吉美·加衛尼固、多珠·吉美·成勒沃色和巴瓊·吉美郭恰。紮·穆日仁波切是俄羅斯女修行大師布拉·瓦斯克(HelenaBlavatsky)的根本上師,傳說師徒兩人經常顯神通來見面,還用神通法力彼此傳遞信件。家鄉的寺廟是心髓法脈的傳修勝地,紮·穆日仁波切是心髓勝法諸傳承上師中的非常重要的一位。
  
  作為大圓滿心髓勝法傳承上師的紮·穆日仁波切,誕生在家鄉的廟宇附近,他和他的轉世活佛們都是家鄉寺廟的主持。白瑪·德欽桑波大師的轉世活佛白瑪諾布,是第四世紮·穆日活佛,也是我的舅舅。白瑪諾布活佛和我媽媽是兩兄妹,他們的父親是佐欽·阿卓索曲,我的這位外公是個有學識修養、有修行成就的得道高人。
  
  佐欽·白瑪班紮第二世活佛德秋多傑又是我舅舅紮·穆日仁波切的舅舅,我外婆和德秋多傑活佛是兩兄妹,他們出生在金沙江以西,今西藏自治區北部的拉日郭。現在的第五世紮·穆日活佛即我舅舅白瑪諾布的轉世活佛,是我的外甥旦增·卡恰多吉。就這樣,從德秋多傑活佛住世直到今天,佐欽·白瑪班紮和紮·穆日兩位仁波切的轉世活佛,以互為舅甥的親緣關係一直轉世在我的家族中。
  
  我的舅舅紮·穆日活佛白瑪諾布,很像他的父親阿卓,他繼承了阿卓家族的聰明和才智,在學識修養上有很高的造詣,同時他也繼承了母親空行母家族的勇敢精神和慈悲愛心。我父親阿卓家族的阿卓·索朗曲培、阿卓·耶郭瑪、阿卓·阿旺諾布、吉紮·向秋多吉等,都是一天能熟記二十五長條書葉的智慧超人。我的母親來自西藏北部拉日郭的巴拉家族,據說巴拉家族是嶺國大將巴拉·彌絳嘎布的後代,在巴拉家族也出現過很多得道高僧。穆日活佛的母親,還曾經在佐欽的蓮花臺上做過幾次還魂回陽術。
  
  我的舅舅白瑪諾布,從小被第五世佐欽法王土登·曲吉多吉認定為穆日·白瑪·德欽桑波的轉世活佛。佐欽大法師拉貢和石渠江瑪寺的大法師土登曲培,分別擔任了穆日仁波切的傳法上師。穆日仁波切學習顯密經論進步神速,他的聰明才智在當時被傳為佳話。他從小就挑起了寺廟主持的重擔,雖然政務繁忙,但他會利用一切空余時間修持佛法。他善於管理政教二業,他的政教才能受到多康地區僧俗民眾的無比敬重。
  穆日仁波切身不高而體胖,法相黑亮莊嚴,周身經常散發出戒香的味道。經他傳經布法培養的徒眾中,有不少是著名的大活佛和大上師。他誦傳《大藏經》的時候,念誦經文的速度快得難以形容,一般人看著經書也追不上他的念誦速度,人們說他能同時念誦六行經文,他是舊密寧瑪派近代史上的傑出上師。他圓寂的時候,聽說在祖籍西藏拉汝縣北方麥尺冬欽山溝裏,人們看見他飛上了天。同一天,拉汝縣欽崩村波嘎家的牧童看見他降落到了該村的瑪則巴占山頂上,欽崩村和波薩村的很多村民也看到了這一奇觀。就這樣,穆日仁波切顯示神通法力飛上天后,猶如消失在空中的彩虹,人們再也沒有找到他的任何蹤跡。我們可以看出他是虹身化為光身,是此身證得雙運正果的傳奇大成就者。
  
  我出生在擁有成群牛羊馬匹的富有之家,我家還是小部落的頭人之家。父親的家族是輩出英雄人物的世家,母親的家族高僧大德代代相傳,從未間斷過。我的父母生下了五個兒女,我是長子,比我小三歲的是我的大妹妹央金拉姆,比我小五歲的是我可愛的弟弟曲央,他後來出家當了喇嘛,我還有一個最小的小妹妹。我永遠失去了大妹妹、小弟弟和小妹妹,他們是在祖籍西藏自治區拉日郭離開人世的,當時妹妹央金拉姆十三歲,弟弟曲央十一歲,小妹妹才四歲。
  
  現在,在我身邊修學佛法的妹妹頓珠卓瑪,是我的二妹妹。在我們兄妹失散後的第十五個年頭裏,我們才得以重新相聚,她是我惟一健在的親人。發生在我家的悲歡離合經歷,就是諸法無常的莫大示現,對此我深有感觸。妹妹頓珠卓瑪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旦增·龍多尼瑪(根據大堪布擁丹貢布上師的預言和大成就者阿江多丹尊者的清淨顯現,被認定為第六世佐欽法王吉紮·向秋多吉的轉世活佛。於20038月被國務院宗教局批准和頒發了佐欽寺第一序位活佛證書,並於佐欽寺舉行了盛大的坐床典禮。現任佐欽寺寺管委員會主任,佐欽熙日森五明佛學院院長);二兒子旦增·卡恰多吉,是第五世紮·穆日仁波切(現任佐欽白瑪唐大圓滿閉關中心住持);女兒仁珍翁姆是他們的大姐姐。
  
  我出生後不久,蔣揚欽哲·秋吉羅卓和第六世佐欽法王吉紮·向秋多吉等大德們,把我認定為佐欽·白瑪班紮二世德秋多傑的轉世活佛。白瑪班紮大師是蘇欽·曲央讓卓的再現化身,西元十九世紀,大師誕生在佐欽的光察家族,大師生來就聰慧過人,通達顯密經論,是一位得道登地的高僧大德。具足七大教法傳承的欽則旺波、多珠三世吉美·丹貝尼瑪、阿宗珠巴·卓杜·巴沃多傑、第五世佐欽法王土登·曲吉多吉、米旁·降央朗傑、色嶺八世根桑·德欽多傑、協欽加察·白瑪囊傑、大堪布先嘎、旺波丹嘎、格貢根巴、紐修龍多、支降紮、堪布雲嘎、第一世安章珠巴活佛、第一世索甲仁波切等眾多大德都曾經依止白瑪班紮為不共成就上師。同一時代的加色·先盤塔耶、巴珠·吉美·曲吉旺波、多欽則·益西多傑等大師,曾與白瑪班紮大師一起在佐欽修學佛法,他們之間有著互為師徒的親密關係。
  
  第一世白瑪班紮大師的轉世活佛德秋多傑就誕生在西藏自治區北部的拉日郭,被第五世佐欽法王土登·曲吉多吉所認定。佐欽法王土登·曲吉多吉非常重視這位曾是自己上師的轉世活佛,他把德秋多傑接到自己的家中,和佐欽貢珠活佛三人住在一起。這位佐欽法王的寢宮,就在第六世佐欽法王圓寂後不久,被一場大火燒毀。那時候佐欽寺遇到了一場大劫難,少數邪魔怨敵還造下了欲殺第六世佐欽法王的罪業。
  
  在我的記憶裏,當我三歲的那一年,佐欽貢珠活佛來到了我家,他一進家門,爐子上的牛奶就冒了出來,這是一種吉祥的徵兆。當時,他對我很好,顯出非常疼愛我的樣子,我的心中也突然產生了一種與他難捨難分的感覺,我還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切應該是我的前一世德秋多傑活佛與佐欽貢珠活佛同住一屋的緣份再現,也有可能是小孩子喜歡對他特別友好的新朋友。
  
  佐欽貢珠活佛離開之後,被尊為多欽則再現化身的佐欽博珠活佛來到了我家,他以讓我穿僧衣的名由給了我一套袈裟法衣。在此之前,我與其他的牧區兒童沒有什麼差別,我們都會穿上羊皮做的小皮襖,頭上留著從一出生就沒有剪過的避邪發。不知是受大人們的影響還是天生具有佛緣,我喜歡和小夥伴們一起做造佛像、建廟宇、到佐欽學佛的遊戲。當我看見其他的小夥伴殺死地鼠和小鳥時,心裏就感到非常恐懼和悲傷。
  
  到了七歲,我便到江瑪寺拜師學習藏文,在那裏,我住了整整兩年。當時,江瑪寺的名氣非常大,那裏有很多由帳篷組成的學僧營,住有許多修學造詣很高的得道高僧大德,僧人們都嚮往到那裏學佛求法。在我的家鄉,有五座寺廟是心髓派主寺佐欽寺的分支寺廟,其中包括江瑪寺。西藏眾多大德公認為不共根本上師的土登曲培大師,當時就住在江瑪寺。大師是佐欽心髓法脈的傳人,他曾經做過紮·穆日活佛白瑪諾布的上師,大師很疼愛我這個穆日活佛的小外甥。
  
  到我十歲的時候,舊密寧瑪派六大母寺之一的日當·佐欽寺,派來三隊人馬接我回原寺。這三隊人馬個個都穿著華麗,就像是過大節。我們從家鄉到佐欽寺一共走了五天,當時,佐欽的百姓們都說:「這些年頭裏,佐欽寺還沒有舉行過這麼大的慶祝活動呢!」
  
  佐欽寺是雪域二十五個密境雪宮中的其中一個,是眾多功德的發源地。佐欽聖地,上有雪山之王莊嚴巍峨,晶瑩潔白;中間岩石重疊,猶如鐵城;山下森林茂密,好似孔雀開屏;山腳草地廣闊,野花飄香。美麗的佐欽,鑲嵌著很多高山湖泊,翠山湖光之中眾鳥飛舞,各種野獸漫步其間……佐欽是具有殊勝加持力和能夠得來大成就的清淨聖地,從前有很多高僧大德都來到佐欽,在佐欽的山岩寶庫和禪林密洞中修行佛法,並對這個地方進行加持。從此,佐欽充滿了神奇的、不可言傳的殊勝加持力。
  
  在佐欽大圓滿寺鄔金禪林附近,有佐欽熙日森五明佛學院、大威德修行密洞、長壽穀、蓮花台等十三處佛法講修聖地。佐欽寺是舊密寧瑪派的傳播中心,其下有近三百座分支寺廟。藏曆十六勝生周年的水龍年四月十三日那天,我騎在飾有華貴金轡銀鞍的馬背上,來到了佐欽這塊清淨聖地。佐欽寺僧眾排著長隊、奏起法樂來歡迎我,他們還用彩箭牽引我騎的馬,僧俗信眾對我都非常熱情。
  
  佐欽寺位於文化古都甘孜州德格縣境內,是佐欽心髓教法弘揚傳播的源頭。當我到達佐欽寺之後,首先由第六世佐欽法王吉紮·向秋多吉在他自己的行宮中盛情款待了我,接著我還拜見了無上法王根本上師——本原怙主化現為人的吉美·達真·擁丹貢布大師。
  
  寶髻佛再現之身、得道祖師白瑪仁增轉世的第六世佐欽法王鄔金·吉紮·向秋多吉,當時才十九歲。他那白淨的莊嚴法相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樑與眾不同,他神秘沉穩,聲音清脆,智慧過人,心胸寬廣。他那理性的話語充滿了感召力,他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言行令人生起無限的敬意,就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一見到他也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指導政教二業的話語,許多都已經被證實為正確無誤的預言。
  
  大師擁丹貢布,當時已經五十多歲。他那張黝黑的臉龐威嚴無比,鬍鬚又黑又亮,潔白的牙齒特別顯眼。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宏亮,人們常常用雷鳴聲來形容他的聲音,他的身體和法衣都散發出戒香的味道。他是超凡脫俗的出世大師,得到了無上大成就,他的心胸寬廣如天,經常在離戲法界中入定遊戲。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六段時間裏他都一直端坐在座床上修定,雙手結定印的身軀不會有任何移動。在擁丹貢布大師的慈悲法眼裏,眾生不分高低貴賤,他一律像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大師最與眾不同之處就是他的威嚴法相,幾乎沒有人敢抬起頭來睜眼看他。
  
  我一見到佐欽法王向秋多吉和擁丹貢布大師,心中立刻就生起了無比的敬信仰慕之情,還有一種親密的感覺就像孩子進入了母親的懷抱。
  
  佐欽法王吉紮·向秋多吉,既是寶髻佛的化身,又是蓮花生大師和宗喀巴大師的化身,人們尊稱他為「佐欽法王」或「佐欽如意寶」。他的父親是阿卓·阿旺羅布,是一位聲名顯赫的大學者,也是我的舅舅。我和佐欽法王之間的親戚關係,使我們相處得很親密,我們還多年同住一室,經常形影不離。佐欽法王待我很好,他經常給我傳授佛法秘訣,還教育我做一個好人,他令我的人生更具意義。
  
  我的「白瑪格桑」這個名字,是我小時候舅舅穆日仁波切取的。這個名字意義深廣,字面上的意思為「寶蓮善緣」,這說得很不錯,我就是一個具有很多善緣的幸運兒。當時,我有緣與嘉傑奔多一起依止蔣揚欽哲大師,蔣揚欽哲大師傳給我們很多殊勝的灌頂和深密心法,我們每次去宗薩寺,都要留住三個月以上。我在宗薩寺蔣揚欽哲大師那裏學法的時候,還看見噶陀司徒活佛等眾多高僧大德,他們和我一樣前來學習佛法。在宗薩寺求法,使我失去了與大堪布拉貢見最後一面的機會。堪布拉貢長期在佐欽的大威德修行密洞裏修行,是一位超離法相實執、直入本性佛界的大圓滿瑜伽師。舅舅穆日仁波切小時候曾拜這位佐欽大堪布為不共上師,他們師徒就在大威德修行密洞裏修行過一段時間。堪布拉貢圓寂前,特意給我留下了平日他最喜歡看的那部《悟境七寶藏論》。
  
  到了十三歲的時候,我隨佐欽法王到前藏去朝聖,沿途我們朝拜了衛汝八郭等眾多聖山聖地。返回佐欽寺之後,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拜白瑪才旺堪布為經師,在佐欽清淨聖地長壽穀學習了《十三部大論》梵文原譯本。到我十六歲的時候,寺廟遭到嚴重破壞,我的上師們陸續涅槃入滅,離我而去。即便如此,我的三昧耶戒始終清淨無染,我的敬信心從未改變,我的心也從來沒有和上師們分離過!
  
  我十四歲的時候,記得有一天,在佐欽法王吉紮·向秋多吉的寢宮裏,我就坐在法王身邊,他突然停止了誦經,用手撫摸著我的頭,認真地說:「我的主人是你!」這件意外事情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刻骨銘心。在以後的歲月中,每當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法王的那句話,慢慢地,那句話成了我克服一切困難的強大精神力量。還有一次,在法王即將圓寂之前,他抓住我的手,把我帶到佐欽土登尼紮大堪布面前,鄭重地對堪布說:「以後你要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不要寄希望於我。」說完,法王還流下了眼淚。接著,法王請堪布給我長壽灌頂,並要求堪布按我當時的歲數來決定灌頂次數。後來,我的人生經歷證明瞭佐欽法王當初說的話,都是完全正確的金剛預言。這個奇跡般的往事,成了我平凡人生中的不平凡的驚濤駭浪。
  
  當初,對於佐欽法王的異常言行,我感到非常納悶,還尋思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法王為什麼突然這麼看重我?……是啊,像佐欽法王這樣的大活佛,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沒有根據的話,不會做出沒有意義的事,毫無疑問是我的思想出了問題。我應該想到是法王看到了我的善根善緣,他是在給我的善緣種子澆灌加持聖水,好讓它以後開花結果。沒有心識的樹木,經過佛陀加持以後不也發出了傳法之聲嗎?……現在,我完全明白了佐欽法王當初所做的一切,並且我還相信我能夠完成他所未盡的弘法利生事業!我不應該也不會懷疑,法王的不了義言語具有變成了義真諦的殊勝因緣玄妙。
  
  與佐欽法王永別之後,我遭遇了長期動盪不定的世事變化。在世事巨變中,我始終沒有放棄出家為僧的修法勝身,我對三寶的皈依堅定不移,每時每刻我都在誓願救度眾生於法界佛位。機會終於到來了,一九八
年國家落實了寺廟開放和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為了使佛法再度興盛起來,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弘法利生的事業中,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所肩負的歷史使命。
  
  一九八三年,我為了佐欽寺的弘法事業而奔波的時候,在四川甘孜州的爐霍縣境內遭遇了車禍。當時,我的傷勢非常嚴重,在長時間的昏迷中我甚至感受到死亡次第的本覺光明展現了出來。最終,在上師本尊的加持下,我還是從死亡的邊緣返回到了人間。儘管如此,我仍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的左腳粉碎性骨折,左臉多處被劃開了大口子,傷口流血不止,頭部左邊嚴重震盪,左眼從此失去了視力,頃刻間我便成了殘廢之人。
  
  身體殘廢絲毫沒能改變我的心志,為了完成弘法利生大業,我拖著傷殘的軀體,依靠兩根拐杖遠赴到了印度。從印度回到佐欽寺,我也沒有時間安心養傷,整天忙於處理各種繁雜的事務。不過,使我感到欣慰的是:車禍後,肇事方給了我一筆傷殘賠款。於是,我用這筆賠款作為基金恢復重建了佐欽熙日森五明佛學院。
  
  雪域智者之源佐欽熙日森五明佛學院,在西藏各地都享有盛名。恢復重建之前,佛學院舊址野草叢生,一片荒涼。我背著背包入住佛學院原址不久,陸續引來了三三兩兩的法友學僧,當佛學院的住僧達到幾百名時,我便開始著手重建工作。熙日森五明佛學院的重建得到了國家有關部門的關心,還有各地廣大僧俗信眾的支持,累世願心的助力終於使佛學院得以重新修建。今天,各地高僧大德都雲集於佛學院,我佛教法的講修偉業也開始興盛起來。如今,熙日森五明佛學院已經成為圓滿傳授藏傳佛教各類法門的重要基地,是舊密寧瑪派顯密勝法的講修中心。末法時代,她基本能夠完成延續佐欽心髓派教法的重任。我的鮮血能有機會成為這所佛學院的基石,使我的暇滿人身具足意義,對此,我感到非常的高興。
  
  佐欽熙日森五明佛學院是在藏曆土龍年恢復重建的,到二零零零年的鐵龍年為止,已經是十二個年頭了。經過十二個春秋的努力,佛學院給二百多座寺廟和許多地方培養輸送了二千多名學員,他們個個都是奉持佛法三藏、具有較高修學造詣的具格僧人。學員中對弘法利生事業有巨大貢獻的學者和活佛有百余名,他們在西藏各地和國內外廣泛傳經布法,把眾多的有緣信眾引入到清淨佛道,其中不乏未來大師。
  
  熙日森五明佛學院派往西藏各地新舊佛寺的法僧們,在各寺建立了顯密佛法講修基地和奉行戒律所規定的三事儀軌。在西藏顯密佛法的發源地桑耶寺、舊密寧瑪派弘揚遠播的聖地鄔金敏珠林和土登多傑紮等地,都有來自熙日森佛學院的法僧,在那裏給廣大僧眾灌頂、傳授《大集經》、《幻化猛靜》、《心要四支法》等經續伏藏心法。這些著眼於長遠弘法目標的舉措再一次點燃了佛教明燈,為眾生的福源——佛陀教法長住於世奠定了基礎。
  
  為了奉行利生善業,我拿出用鮮血換來的一部分錢,成立了「格桑基金」。這個基金的用途是:一、購買被變賣的殊勝佛像珍品,在有條件的各地建造「雪域莊嚴殊勝金蓮花寶殿」,給有緣眾生修善積福營造清淨福田;二、頒發「格桑獎」給優秀人才,激勵西藏學者特別是青年學者弘揚藏傳佛教文化與著書寫作;三、修建孤寡老人養老院和兄弟希望學校。目前,我正在努力把這個基金辦好,希望用這個基金回報社會,並參與社會公益事業。
  
  現在,佐欽寺僧俗大眾一致提出要求:希望我擔負起弘揚佐欽寺教法的重任。這個任務非常艱巨,但我又無法回絕,我不僅要對得起佐欽寺僧俗信眾,而且不能辜負眾多入滅和健在的大德們的期望。我要牢記先輩聖人的遺訓,為把清淨正法傳揚下去,隨時準備奉獻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
  
  以上是我白瑪格桑(法名土登·龍多·丹貝堅贊)的簡要人生經歷。我出生在佛教興盛的果洛紮曲卡,生長在充滿佛教氣氛的環境裏,我對佛教應該說有著比較深的認識和瞭解。為了讓所有的人都能具有慈悲菩提勝心,相互之間親如兄弟姐妹;為了使人們遠離懷惡之心,脫出相互殺戮的戰場,具足幸福快樂的生活;為了讓人們正確認識死亡,並通過身心的修煉來迎接往生極樂;為了讓人們服用治滅貪嗔頑症的遍知良藥,我要在這裏灑下幾滴甘露法雨,並在其中透露了幾位大德上師們口耳相傳的深密秘訣,願讀者朋友和後來人能夠從中受益。
  
  願本書能穿越時空隧道,成為我和未來人之間的心靈對話!

上一篇(生死的幻覺 譯者的話) 回目錄 下一篇(生死的幻覺 昨天和明天的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