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絲.喬治 2010/09/16
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確實以磚塊與水締造了奇蹟,並將倫敦從霍亂中拯救出來,但他卻無法抵擋衰敗、資源缺乏及未能更新等等問題。如果不好好保養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我們將再度與屎為伍。 【前言】
「廁所」這個你我每天都要光臨的地方,解決了人類一生的「大」「小」事,其重要性不言可喻,但往往只能做不能說,還希望盡量不被別人發現。本書將大膽闖進這個被人忽略的禁區。當糞便沖下馬桶後,你有想過它們到哪裡去了嗎?馬桶魔術師把它們變不見了嗎?跟著我們進行一趟深度廁所之旅吧。
下水道沒人愛 卻救倫敦免於霍亂災
維多利亞時期帶給我們許多驚奇的事物,但我最喜歡的是如今已落伍的職業「公共衛生學家」,這些人成天埋首於新學科「公共衛生」。其中以難搞的查德威克(註)最為人知,身後留下的一八四八年《公共衛生法案》等改革相當偉大,卻也錯得離譜相當致命。查德威克的里程碑是一八四二年出版的《英國勞動人口公共衛生條件報告》,是維多利亞時期的暢銷書。他在書中譴責勞工階級住的骯髒處所影響他們的健康,使得國家經濟因此蒙損。(亨利‧梅修寫給《晨間記事報》的信中提到在霍亂橫行的伯蒙西遇見一位女子,她說:「我跟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健康。」)
查德威克認為解決之道在於將下水道系統加以組織及擴大,供sewage(污水,新發明的字)使用,再將污水排入泰晤士河。他強調這樣雖然會對河流造成傷害,但至少能挽救性命。下水道蓋好了,功能也如他所述。泰晤士河的顏色越來越深、河水越來越稠,市民喝下霍亂反而更開心。報紙上、國會裡,大家都嚴厲譴責骯髒的河水,卻沒採取任何行動。在法國細菌學家巴斯德出現前的那個年代,醫療機構仍然深信疾病是透過沼氣及不好的空氣傳染。
最後是夏天漫長的乾旱強迫倫敦改變,還不是因為缺水而是空氣太臭。一八五八年,炎熱的天氣及填滿污水的泰晤士河加總成為「大惡臭」的悲慘組合,河水臭到岸邊議會大廳面河的窗簾都得泡過氯才能阻隔臭味。政治家們以手帕摀鼻辯論。支吾推托了多年之後,國會議員只討論了十天就簽署《都市地方管理法案》,成立「都市工程委員會」來處理「都市主排水系統」。
「脂肪?」
「你看,這裡。」
階梯堆滿了凝結的固態脂肪堆。業界稱為FOG,代表Fat(脂肪)、Oil(油)及Grease(油脂),比棉花棒更不討沖洗工歡心。面對這種程度的「脂肪、油及油脂」就只能舉白旗投降了。回到地面上後,大衛破口大罵。「脂肪!要花上百萬元才清得乾淨。餐廳都直接倒進排水管,凝固後就會堵住下水道。」他說以前都是用挖馬路的大電鑽清除,「是得出動RD-9的大工程!」,但新的衛生安全法規上路後,實行多年的作法如今卻變得太危險。沖洗工至今仍將花了三個月才清乾淨的萊斯特廣場脂肪堵塞一事掛在嘴邊。有一次,大衛的組員正在敲打FOG牆,另一組則在另一端做同樣的事,結果整座牆傾倒,差點壓垮另一端的組員。
沖洗工對糞便、衛生紙或保險套相當漠然。但是他們痛恨脂肪。「脂肪才真的會臭,」大衛說。「不是大便。脂肪會滲入毛細孔。你出來後在工作站洗完澡是香噴噴,但回到家又臭了。」大家臉上一陣扭曲。「噁心死了。」而且還非常貴。英國下水道每年阻塞十萬次,半數都是因為脂肪肇禍。每年至少要花六百萬英鎊才能清除。「現在都是承包商在清,」某位沖洗工說完後繼續嘟囔:「但有清跟沒清差不多。」高壓水柱會沖掉部份堵塞。泰晤士自來水公司試過用脂肪移除機器人,也採用遠端遙控攝影機監看狀況,但是,面對鍥而不舍佔足優勢的敵人,至今最強的武器仍是水、用力及咒罵。預防應該會有更好的效果。餐廳應該裝設油脂收集器,但執行效果不大。載走收集的脂肪還要花錢,很多餐廳就直接倒進下水道。萊斯特廣場周邊餐廳就跟維多利亞時期的污水坑主人一樣不負責任。誰會去勘查情況?多數下水道只有在出問題時才會有人下去探查,平時基本上很少在監督。下水道工人就跟消防員一樣:遇上危機才會出動。英國多數地區的下水道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會定期接受檢查,到了二十一世紀末,英國總長十八萬六千英里的下水道有大部分將滿兩百五十歲。雖然狀況都還不錯,但有時候就是不靈光。
英國一年平均有六千戶家庭的污水會回流到房子或花園裡。試著想像索妮亞‧楊格的麻煩,她平均花了一百天的時間清理花園或無人照顧的污水池;或想想住在巴斯的伊莉莎白‧鮑爾,她被迫抱著兩個月大的嬰兒爬上樓,逃離深及膝蓋的氾濫污水。二00三年,英國最高司法機關上議院上訴法庭審理了彼得‧馬西克的案子,他住在倫敦郊區史坦摩爾的舊教堂弄。一九九三至九六年間,馬西克的花園每年發生一次污水回流。再來,一九九七年兩次、一九九八年一次也沒有、一九九年四次、二00年五次。審訊過程中,上議院議員相當驚訝地發現:現代廢水處理設備竟然還會讓污水滲入居家環境,而大家還覺得這樣很正常。「處理污水」的水利公司只需要賠償屋主當年的污水清理費用,通常大約一百二十五鎊。保險公司每次污水溢流都得負擔一萬五千至三萬英鎊的理賠金,但有時會拒絕支付。根據仍據效力的一八七五年《公共衛生法》,當地政府務必使「該下水道成為能有效排乾該區域的必要設備」。「有效」的概念相當模稜兩可,鑽此漏洞便能不更新基礎設施。就某個角度來看,這完全合理,畢竟水利公司更新基礎設施的費用全部來自水及污水費用,沒有額外的公眾補助,但只要漲價就會引起公憤。(二00五年水費調漲百分之二十一,幾個月後,泰晤士自來水公司的四位理事獲得總額一百二十六萬英鎊的獎金,較前年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二。)
二00四年,議會委員會聽完水利產業官員對污水回流的證詞後感到無比震驚。「你覺得,」委員會成員問英格蘭及威爾斯水務管制局官員,「污水回流到客廳裡是不是最嚴重的服務失誤?」水務管制局的人不得不承認。「除了生命、四肢及健康受到威脅外,家庭所遭遇最不舒服的就屬這檔事。」
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確實以磚塊與水締造了奇蹟,並將倫敦從霍亂中拯救出來,但他卻無法抵擋衰敗、資源缺乏及未能更新等等問題。「如果巴澤爾傑特當初沒蓋下水道,」羅伯‧史密斯對我說,「我們今天真的就會泡在屎裡。」如果不好好保養巴澤爾傑特的下水道,我們將再度與屎為伍。
註:Edwin Chadwick,現代公共衛生之父。
(本文轉載自蘿絲.喬治之書《廁所之書》,中文譯本由博雅書屋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