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數學碩士生
十六、科大數學碩士生
法名圓宏。國內有點名氣的某科技大學九一屆數學碩士畢業生。畢業後在某大城市郵電學院從事科研工作。九三年來色達五明佛學院求法,第二年在學院出家。現年三十歲。
經圓晉師的介紹,我跟圓宏約定,第二天上午下課後找個地方談。
第二天上午,正好法王要離開學院去某山洞短期閉關,每日例行的大經堂講經活動暫停幾天。索達吉堪布在漢經堂上的課結束後,學員們便沒什麼事了。
我對圓宏說:走,咱倆到小飯館去坐坐吧。
圓臉,大耳,戴一副圓形眼鏡,一臉書生氣的圓宏說:時間還早,到我屋裏去坐坐吧。
我說,你回去還要做飯,太麻煩了,還是去小飯館吃頓現成的吧,我請客。
他不吭聲,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同我一起往山坡下的一個小飯館走去。
他身穿一件寬大而破爛不堪的藏僧袍,咋一看,像是肩上扛著一堆破紅布。僧袍的面子上油黑蹭亮,好幾條裂開的大口子露出了裏面灰白的皮裏。他腳上的一雙跑鞋也早已開裂,腳後跟露出了一大截。像他這樣不修邊幅的出家人在佛學院裏並不少見。有些修苦行者比他還要落拓不羈。但他臉上的那股子書生氣,他不經意間的一舉手一投足,都顯示出一種難言的飄逸瀟灑。
我問:你穿的是藏地的僧服吧?
嚴格說起來,這不能稱為藏服。他說。釋迦牟尼當年就是穿這種披肩式的寬鬆服飾的,傳到漢地後,武則天把它改成了漢服,藏地的佛門弟子將它一直保留到現在,而漢地的僧侶反而不穿了。
進了小飯館,四五張小方桌都空著。入座後,我關照掌櫃的為我們炒兩個菜做一個湯。掌櫃的五十幾歲,也是到這兒來學法的一個學員,內功有相當基礎,人瘦,但別人穿一兩件毛衣時他仍只穿一件短袖衫。因為過去在食堂幹過,便受學院委託辦起了這個小飯館,不以盈利為目的,純粹是為了給大家提供一點方便。這兩菜一湯加上三碗大米飯,後來一結帳,一共十多元,用當地縣城小食店的標準看,也夠便宜的。當然,若以一個月只有八十元的開銷來看,則又當別論了。
圓宏對我說,他這個人不善言辭,比較內向,過去很少同別人談論他個人的經歷和見解。不過昨天既然已經答應跟你談,那就談談吧。
他說,他較早就對佛教有一定的興趣,但過去從未想過要出家的事。九一年科大數學專業研究生畢業後,他被分配在某市郵電學院幹了兩年,從事郵電程式控制科研。九三年五月,曾去廣東順德兩個月,為“萬家樂”的程式控制交換設施編制程式。在廣東幹活,收入很高,尤其他是搞編制程式的,專業技術性很強,賺錢更容易。廣東近些年發展很快,經濟上取得的成就確實不小。但是,廣東的社會風氣令他失望,窮富差異越來越大,道德水準極度低下,有錢的人生活越來越腐化、靈魂越來越骯髒,打工仔的頭腦也很空虛,晚上不是賭博就是看黃色錄相。
在郵電學院上班時,他曾去了一趟青海,跑了幾十個縣,走訪了十幾個寺廟,不能說一無所獲,但並沒找到他想找的心目中的上師。
他是從一個朋友那兒得知色達五明佛學院的一些情況的,便很想到那裏去看看。九三年七月,他揣著在廣東兩個月賺到的一些錢,來到了青藏高原上的佛學院。就像對任何事都不盲從一樣,他剛來佛學院時,像他去青海一樣,主要也是想考察一番,帶著點試探性的,並沒打算久住,更沒想到出家。但一旦來到這裏,五明佛學院就將他給吸引住了,這兒跟他在內地朝拜過的許多寺廟許多僧侶截然不同,這兒是另一個世界,是佛在末法時代的一個正法世界。他在這兒考察越多、越深入,對這兒生起的信心也就越強烈。他說他過去苦苦尋覓“善知識”,找來找去沒找到,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上師。真可渭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漢地的許多學佛者,如果找不到一個好的“善知識”,就免不了要多走彎路。他自己來這兒以後,在上師的加持下,身心逐漸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一年以後,水到渠成,他在佛學院出了家。
他覺得自己對世界真相的認識,比過去深刻多了。他對我說,像佛法所說的“緣起性空”,是佛法的一個根本問題,也是宇宙的一個根本問題,世間人未必不承認因緣所生,但往往沒進一步思索下去,而佛的偉大,就在於他的思索比常人更深入更深刻,直達根本。你看到一棵樹,有一定的形狀、一定的顏色,你就說這是一棵樹。但實際上,這既是一棵樹,又不是一棵樹。它是一顆種子,在一定的土、水、熱的條件下,依一定的因緣而成為一棵樹,但最終它又會化為朽木腐土你若只看到眼前的一棵樹,看到它單獨存在的“自性”,那就是一種“執著”……
他認為出家人與世間人的根本分別,更在於對“前後世”的認識不同。不少世間人不承認“前後世”,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們的心為世俗所擾,十分散亂,潛力發揮不出來,無法看到這一點。另外,長期以來某種宣傳的影響,也使世間人對“前後世”等有一種下意識的否定態度,只有少數人才能擺脫這種影響。通常,只有在高度入定的狀態下才能看到自己或別人的“前後世”。承認“前後世”,這並非是佛法所獨創,古印度修禪定者,以及不少教派,也可看到“前後世”,現在氣功界中有的人也可看到。對“前後世”的領悟,取決於你禪定的能力。他感到自己的心比過去平靜多了,入靜入定的能力已大有提高。
學佛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解脫。一切有為法,都是無常的,一切日常享受,也都是無常的。你若執著,只能為自己帶來煩惱。佛法講“無我”,人是精神與物質的因緣結合,實際上找不到一個真正的“我”。
到這兒來了以後,他對寧瑪派的修行方式也有很深的體會。去年冬天,在最冷的日子裏,外面冰天雪地、寒風怒吼,漢經堂裏,一百多個漢人上身脫光、下穿特短練功裙練“劄龍”,一天一小時,連續十天,絕大多數人都堅持下來了。他自己堅持了幾個月。通過練“劄龍”,最大的收穫是,體質增強了,氣脈調順了,為繼續修行以至獲得證悟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他深刻地認識到,現代科學越發展,便越與佛法接近。現代科學上的很多疑惑,要通過佛法才可真正解決,愛因斯坦能提出相對論,就跟他對佛法的瞭解有關。對現代人來說,佛法不僅是智慧之門,還是快樂之門。一個人要快樂,就應對佛法有所瞭解。瞎子用手摸索著走路,很痛苦,瞎子若有眼睛,不用再靠手摸著走路,還可欣賞兩邊的風景,該有多好。佛法就是人的一雙眼睛,使你眼明心亮,生活得更健全、更快樂。這兒的生活條件確是很差,但你心中有追求,對條件差便不會放在心上。現在若要他再回到城市生活中去,那才是真正的受苦呢!他現在感到很自信,對宇宙的真理已認識到,心中不再有什麼疑惑,下一步只是進一步證悟的問題,但這條路肯定是走對了。至於生理上的需求問題,這要看你能不能左右它。在讀大學時,對異性也曾有過不少妄想。現在,通過修行,達到身心最健全的狀態,就可左右自己不被“五欲”所束縛,就能控制它。他現在已基本上能達到了。
關於他家裏的情況。他說,老家在湖北的一個小地方,他的中小學是在湖北讀的,當地能考上大學的人很少,更別說是研究生了。到色達以後,他給家裏寫過信,以免他們掛念。他家兄弟姐妹六人,他最小。他的父親因他出家而氣得大病一場,現在已好了。有個姐夫,對他是支持的,認為一個人應該走自己選擇的路,有時還給他寄點錢來。
他又強調說,上師的加持,確實很重要,同樣一篇經文,你自學,跟上師為你念誦之後再學,效果就是不一樣,有上師的傳承,你的進步就能快得多。上師的成就越高,受持者也就越容易有所成就。在佛的正法時代,釋迦牟尼一句話就讓你得到成就了。他覺得這兒的上師,是有大成就的,不僅是法王一個,還有好幾位堪布、活佛,都很有成就。像這樣殊勝的機緣,確是千載難逢。因此,一定要把上師放到一個很高的位置上,在上師面前,一定要恭恭敬敬,切不可自高自大、自以為是。當然,他又說,能來這兒的人,也不簡單,漢地學佛的人,何止幾千萬、上億人,跑到這海拔四千米高原上來的,畢竟不過幾千人呀!
掌櫃的將兩菜一湯送上來了。飯,自己拿碗自己打,吃完了自己報個數。
像我見到的這兒大多數出家人一樣,他的胃口很好,但他吃得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很有一番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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