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本生心地觀經講記 (厭舍品第三)
大乘本生心地觀經講記 (厭舍品第三)
太虛大師講述
二十一年十二月在閩南佛學院
丁二 色無色天乘之三乘共法
戊一 出家戒之超欲界法──十信
己一 厭舍出家
厭舍品第三
‘厭舍’即是出家之法,即厭舍人間俗家,而趨向於佛法之出家法。進一步言,即是舍五欲之法,亦即是厭舍欲界法。如以最廣義之厭舍而論,即是厭三界之法而依於出世間法。依此,以厭舍作出家解,即有如下三義:一、出人間俗家,二、出欲界五欲家,三、出世間三界家。此中所著重者,即在厭舍人間俗家之法,同時亦厭舍欲界五欲之法。此厭舍之所以得名。
在前總科五乘共法中第二色無色天乘之三乘共法,從天乘法以明。如所謂福業、非福業、不動業,福業即是欲界人天法,非福業即是三惡趣法,不動業即是色無色界天之禪定業而成超欲界之上二界法。今此色無色天乘之三乘共法,所包括之經文,有厭舍品、無垢性品、阿蘭若品、離世間品之四,皆得持戒、修定之法。在厭舍、無垢性之二品,正明持戒之法;後二品正明修定之法。此中所說之戒,即出家戒,出家戒要離去五欲而修梵行,梵行即是淨行,亦即色無色界之行。故出家之戒,直接為離欲界而超升色無色界之行,輾轉增上亦即為由色無色界而超出世間之行。修戒如是,修定亦然,如四禪、八定為三乘聖人所共修之法,然亦正是色無色界所修者。但色無色界亦不離梵行之戒法,亦以戒為基礎,要離去欲界之五欲,始成色無色界──四禪八定──之不動業。由此,出家法一方面可超出欲界,一方面又能成就出世之基。
此四品所明之戒定,明色無色界天乘之法,亦即是三乘學無學道共修之法。然所謂三乘共修之法,不但戒定,其最重者則在於修慧。戒定不過三乘法之基礎,若非有‘出世三乘之聞思修慧’,則唯名人天乘法,不得名出世之三乘法。蓋人天法以戒定為本,而出世三乘法則以四諦、十二緣起、六波羅密法而為本。但戒定是出世慧之基礎,設無此戒定為基,則出世之思慧、修慧即不能成立。由是而觀,戒定為色無色以及出世三乘之所必需,而為超過人乘之四乘共法。被超即是人乘,未超則仍通五乘。今正就超欲界──色無色界天乘──之三乘共法以明之,此中分二:一、出家戒之超欲界法。此中所明出家之戒,是超欲界之戒法;此超欲之戒法,若真能受持,則可以超出欲界之家。欲界最重之根本,在男女之欲,故欲界即由於男女之欲而釀成;出家之戒,正除去男女之欲,故此厭舍、無垢性二品,正明超欲界之法。二、阿蘭若品與離世間品,正明超欲界後所修禪定以入色無色界,再依戒定修出世慧以超色無色界,乃入於無漏之出世間戒定慧也。
厭舍、無垢性二品,在前總科之旁加有‘十信’者,可作另一看法。大科以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而為分劃,若如此看,則本品是五乘共法;若依注有‘十信’之另一看法,則本經專明大乘法。如前之報恩品,在勸一般凡夫未發心者,引之欣慕發菩提心;而出家戒之超欲界法,即在欣求發心而未能發心之間,學習修養發菩提心的菩薩十信心位:故前報恩品是勸發菩提心,此即是學習菩提心。要之、此厭舍、無垢性之二品,即是正明學習菩提心者:以前報恩品唯勸發菩提心而未能學習,而今明學習菩提心,須專到佛法中去修養,要精進修習隨順清淨無漏慧等法以開發菩提心,故有此菩薩十信之位。此如華嚴經淨行品等,智首菩薩與文殊菩薩互相問答,皆明得成出家菩薩十信之法,亦即明超欲界家而到出三界家之法。由有此旁科與正科之二種看法,故今於此經之大綱,可再明之:一、大乘包括世出世間之五乘所以得名大乘法。由此法能自悟悟他,以大乘自悟,以五乘悟他,雖人天乘法未能出世,然亦為大乘利他之方便,故大乘法應包括五乘之法;故分為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二、五乘法實即是大乘,大乘之極位雖不與他乘共,然亦由凡夫初發心而歷經諸修行位,輾轉增上、輾轉勝進而後方至其極果。如在初學之時,即明如何報恩,如何利眾生,如何發無上大心,即是初學菩薩從報恩發心;輾轉增進以至修學出家戒法,培養十種信心乃入十住而真正發菩提心。此如華嚴經梵行品等所明,在本經即阿蘭若品、離世間品之所明也。故五乘法即是大乘法輾轉增進之歷程,雖亦得名五乘共法,而實即大乘菩薩法也。由此而觀,則第一種之大乘法,亦可說是五乘法;第二種之五乘法,亦可說是唯一之大乘法。明此二種看法,則對於全部經文更可了然矣。
庚一 智光陳疑請決
辛一 敘今所願
爾時、智光長者承佛威神,即從座起頂禮佛足,恭敬合掌而白佛言:“世尊!我今從佛聞是報恩甚深妙法,心懷踴躍得未曾有,如饑渴人遇甘露食;我今樂欲酬報四恩,投佛法僧出家修道,常勤精進希證菩提!
爾時,即如來說報四恩將畢之時。智光長者于前報恩法會中,已獲忍辱三昧,今以自心尚有疑惑未決,而一方面欲令會眾獲益決疑,故從座起,合掌至誠恭敬而白於佛。常人得見佛像經法,能合掌低頭,皆植福無量,乃至畢竟得證佛果菩提;今于此廣大法會之中,能一請一問,則其值福豈可以言喻耶!世尊至希證菩提,正明智光長者自述本人於今時法會中之願望。智光長者于前報恩法會中,得聞佛說廣報四恩之法,故言我今從佛聞是報恩甚深妙法。一般人唯知父母始有恩於我,不能推及其他,報恩之範圍甚屬狹小,不得名甚深微妙;唯佛陀所說之報恩法,方堪稱甚深微妙之法,因佛陀所明之報恩,不但報答于父母及眾生、國王,乃至出世三寶更有不可思議之恩於我也。此報恩法為昔之所未聞,故快樂之心,亦勝於昔日,如饑渴人遇甘露食。甘露是不死之藥,此為上界諸天之物;饑渴之人,無論遇到若何飲食,亦可止渴充饑而況甘露耶?此甘露喻報恩法之上上者。智光長者因聞如來說報恩要出家修道始能究竟,故今亦白佛而樂欲出家修道,以求證得佛果菩提廣報四恩也。
辛二 述昔所聞
“佛大慈悲,於此一時在毗舍離城,為無垢稱說甚深法:‘汝無垢稱!以清淨心為善業根,以不善心為惡業根。心清淨故世界清淨,心雜穢故世界雜穢;我佛法中以心為主,一切諸法無不由心。汝今在家有大福德,眾寶瓔珞無不充足,男女眷屬安隱快樂,成就正見不謗三寶,以孝養心恭敬尊親,起大慈悲給施孤獨,乃至螻蟻尚不加害。忍辱為衣,慈悲為室,尊敬有德,心無憍慢,憐湣一切猶如赤子。不貪財利,常修善舍,供養三寶心無厭足,為法捨身而無吝惜。如是白衣雖不出家,已具無量無邊功德!汝于來世萬行圓滿,超過三界證大菩提。汝所修心,即真沙門,亦婆羅門,是真比丘,是真出家;如是之人,此則名為在家出家。”
“世尊或有一時,于迦蘭陀竹林精舍,為其惡性六群比丘,說教誡法而告之言:‘汝等比丘!諦聽!諦聽!入佛法海,信為根本,渡生死河,戒為船筏。若人出家不護禁戒,貪著世樂毀佛戒寶,或失正見入邪見林,引無量人墮大深坑;如是比丘不名出家,非是沙門,非婆羅門,形似沙門,心常在家,如是沙門無遠離行。遠離之行有其二種:一、身遠離,二、心遠離。身遠離者,若人出家身處空閒,不染欲境,名身遠離。身雖離故,心貪欲境,如是之人不名遠離。若淨信男及淨信女,身居聚落發無上心,以大慈悲饒益一切,如是修行名真遠離’。於是六群惡性比丘,聞是法音得柔順忍。”
智光長者來此會中,唯得聞此報恩之重頌;而佛在毗舍離為無垢稱說法以及迦陀竹林為六群丘比所說之法,則在此法會之前,或由法會中之他人處輾轉傳聞而聽得。佛大慈悲,即贊佛能方便善巧而使眾生離苦得樂也。一時,乃毗舍離城說法之時,以說法完畢為限。毗舍離,此言廣博嚴淨,即廣博嚴淨之城,在中印度國。無垢稱,即維摩詰居士,又譯淨名居士。甚深法,即不可思議之勝義諦法。智光長者述昔傳聞佛說之法,與今佛說要出家始能報恩之義相違,故舉出以質之於佛此段在維摩詰經佛國品,有此意義而文不全同。汝無垢稱至無不由心者,明宇宙一切諸法,皆不離我自心之作為,所謂‘三界唯心’者也。不特世間如是,即佛出世聞法,亦以心為根本而由之轉變一切,故清淨心為善業之根本,不善心為惡業之根本,而世界之淨穢皆隨心為之轉移。心雖亦為萬法之一,但較他法之勢力強勝,就其強勝作用而能轉變一切,故得名之為主;一切諸法無不由心也。汝今在家有大福德,總明其福力道德之深厚。其形式是在家,故財寶充足而家屬安樂,即是在家之圓滿。成就正見不謗三寶,明其知見之純正。以孝養心恭敬尊親,明其能孝親敬長。起大慈悲至尚不加害,明其能恩及孤獨,乃至最微小之螻蟻尚湣恤而不加害。忍辱為衣慈悲為室,明其具慈悲心與行忍辱波羅密。衣,如鎧甲,既被忍辱之鎧甲,則不為怨恨之魔軍所喪。尊敬有德心無憍慢,明其心不高舉故能尊敬有德之人。憐湣一切猶如赤子,明其慈愛眾生如自嬰孩。不貪財利常修善舍,明其不特不好財寶物利,且常修佈施而舍物於人。供養三寶心無厭足,明其能于三寶前常修供養,而心無厭離滿足。為法捨身而無吝惜,明其為法之精誠而能犧牲生命。凡行菩薩道者,皆能如是。故釋迦如來昔行菩薩道時,為求一四句偈而割截身體。又如法華經中藥王菩薩,為求法故而能用火鍛煉其身以供養於佛。如是白衣至無邊功德,明其形式雖是白衣而未服沙門之色服,但其所具足之功德亦與大菩薩所具相等。汝于來世至證大菩提,明其于未來世,待所修之六度萬行福德智慧滿足時,即超三界而證佛果。汝所修心至在家出家,是明其形式上雖是白衣之人,而其心之作用則是沙門,亦是婆羅門,是則名為真實之比丘、真實之出家者。換言之,是一在家出家者。沙門,此言勤息,勤修出要,息滅煩惱,此為出家修行之通稱,不限於佛徒。婆羅門,此言淨行,為印度四姓中之最尊貴者,彼計其種族是大梵天之口所生,彼即奉大梵天而修淨行,故得此名。比丘,此言乞士,上乞佛法以修心,下乞飲食以資身故也;尚有殺賊、怖魔等義。
次明佛有時于迦蘭陀竹林精舍,為六群比丘說教誡法。迦蘭陀竹林精舍,在摩竭陀國,佛常于此竹林中說法,令諸比丘精進修學,故名精舍。惡性者,是根性之不善;六群,不是一人之名,其性惡之眾有六類,故名六群比丘。有不正當之行為,重加訶斥,是名教誡;若平常循循善誘而為眾生說法者,則名教授。汝等比丘至名真遠離,正是佛教誡六群比丘之文。此中入佛法海至戒為船筏,明若欲深入佛陀之法藏,則當具足信根,否則連接近都不能,何能知悉!既不能知悉,尚能深入于法藏耶?然深入法藏,不過明解而已,尚不是度生死之河而到彼岸,真實度生死之河而到彼岸者,則必以戒而為船筏;蓋戒為無上菩提本,即三世諸佛亦乘此戒之船筏而得到彼岸者。夫人之出家,正為遠離世間之貪欲。在家常在五欲之中,世世生生輪轉不息,皆由於不覺;既得出家,則應知世間虛妄無可為樂,堅持於淨戒以令其無有失犯。若不能如是而反貪著世俗樂味,以至於毀如來之戒法,則何得名為出家耶?出家者於佛之禁戒有所毀犯,則其知見亦不純正,故言或失正見入邪見林。邪見,為根本煩惱之一,通即十使中之五利使,別即謗因、謗果、謗作用者。林,喻邪見之非一種,如森林之稠密。既自失於正見,則如盲者不見於道路,反以盲引盲墮落深坑。深坑,重則三途,輕則五趣。不護禁戒之出家者,既貪著五欲而又破佛之禁戒,入於邪見之林,不能與眾生之福,反而使之墮落。如是比丘,其形雖是沙門而其心與作用,皆與俗無異,所以不得名出家,不得名沙門,亦不得名婆羅門。出家,淺則出欲界人天之欲樂家,深則出三界之家。如是沙門至名真遠離者,次以二種遠離行而明修學之真偽:第一、身遠離,即明前出家而不防護如來禁戒及入邪見者,此輩身雖出家而處於空曠清靜之地,與塵囂相隔,然其心則非處於空閒,常追逐於世俗貪欲之境,雖身遠離而心未遠離。第二、心遠離,此即學佛之人,身雖處於市廛之聚,但心則是清淨無染且發菩提心而常以大慈悲饒益一切有情者;故形式雖不出家,而其內心與行為則是出家,如淨名居士即是,故此即是真出家、真遠離。於是六群比丘得柔順忍,明智光長者說彼六群比丘于聞法時所獲之益。柔順忍,即是心柔智順而忍可佛之誡法於心也。此即第二,對六群比丘所說之法,與今佛說要出家報恩之說相違。
辛三 正陳疑意
“然今我等雖信佛說,各各懷疑,意未決定,善哉世尊!能斷世間一切疑者!于一切法得自在者!真實語者,無二語者!是知道者,是開道者!惟願如來為我等輩及未來世一切有情,舍於方便,說真實法,永離疑悔令入佛道。今此會中有二菩薩:一者出家,二者在家。是二菩薩,善能利樂一切有情而無休息。如我惟忖:出家菩薩不及在家修菩薩行,所以者何?昔有金輪轉輪王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厭離世間無常苦空,舍輪王位如棄洟唾,清淨出家入於佛道。是時、後宮夫人婇女八萬四千,見王出家各懷戀慕,心生號慟生大逼惱,起愛別離如地獄苦。金輪聖王初受位時,所感寶女及王千子、大臣眷屬,共傷離別舍位王家,號泣之聲滿四天下。此諸眷屬各作是言:‘我王福智無量無邊,如何見棄舍我出家!哀哉!苦哉!世界空虛!從今已去無依無怙’。若有淨信善男子、善女人歸佛法僧發菩提心,舍離父母出家入道,父母憐湣恩念情深,離別悲哀感動天地,如凅轍魚宛轉於地,愛別離苦亦複如是,如彼輪王眷屬之心。出家菩薩饒益眾生,雲何嬈害父母妻子,令無量人受大苦惱?以是因緣,出家菩薩無慈無悲不利眾生,是故非如在家菩薩具大慈悲,憐湣眾生利益一切”。
智光長者于此報恩法會中,聽聞如來所說之法,要人出家發菩提心以期成等正覺,始能究竟報恩。其說既如此,而如來前為無垢稱所說,即不必出家亦可是真出家;及對六群比丘等所說,即雖是出家亦同在家,其說又如彼。如是種種異說,殊令人懷疑不決而不知所從,今我等雖信佛說,但終疑惑不免耳。故望佛說真實法,令現前會眾及未來世眾生斷除疑惑。得自在,即是“我為法王,于法自在”。真實語,即虛偽之反;無二語,即是說一不二。知道,即證知一切諸法如如之體;開道,即開示真實正道。
今此會中以下,智光長者以二種菩薩推測而出本人之意見,斷定出家菩薩不如在家菩薩,且引昔事以證明。轉輪王,為四種輪王之通名,今冠以金輪者即是別於銀、銅、鐵三輪王也。厭離世間無常苦空者,即一切有為之法,皆是無常、苦、空,非究竟之法厭離,此即小乘中之三法印──以此三法印證宇宙之一切法,凡有為者,皆是無常、苦、空。彼金輪王舍輪王之尊榮而出家學道,致後宮之夫人、婇女以及王子、大臣等受諸苦痛,所謂‘愛別離苦’,令人卒不忍睹!愛別離苦,為世間八苦之一,人之所最親愛者,莫如父母妻子,今轉輪王既舍俗出家而遺其親,以世俗觀之,當然是最慘痛之事;然若如彼轉輪王之已明世間無常等,則又最平常之事也。若有淨信以下,智光長者重以舍離父母出家為不可,因父母之情最為深厚,其離別之悲哀,可以動天地而泣鬼神;既出家原是饒益眾生,則反而嬈害于父母妻子,豈非乾坤倒置!長者綜以前所舉之諸事,證明出家菩薩之慈悲度生,不及在家菩薩利樂憐湣眾生之強勝。
庚二 如來因問廣說
辛一 因問總非
爾時、佛告智光長者:“善哉!善哉!汝大慈悲!勸請我說出家在家二種勝劣;汝今所問出家菩薩不如在家,是義不然。所以者何?出家菩薩勝於在家無量無邊不可為比。何以故?出家菩薩,以正慧力微細觀察在家所有種種過失:
智光長者聽聞佛說報恩之後,即欲出家修菩薩行,期成正覺而報眾恩。但因感覺如來前後說法之矛盾,故特以之質問如來,及以除會眾之疑感而利及將來。今如來正答其所問之不然,蓋如來雖於毗舍離城為無垢稱說法而贊他是真沙門,但無垢稱是十地菩薩權現之在家菩薩,不能代表人世一切之俗人。世俗之常人,皆為父母妻孥、衣食住等之所營擾,其心之紛亂,豈能與出家者同日而語耶?又如來于迦蘭陀竹林精舍,為六群比丘說法,教誡其非法之行為,由彼形雖出家而心同世俗,故佛斥其尚不及在家之發大心而饒益有情者;然此是訓斥非法之比丘不及在家真實修行者,非真實出家修行比丘不如在家修行者。故佛於此中說:汝今所問出家菩薩不如在家,是義不然。由於出家菩薩其心清淨,由清淨故則能發生智慧之力,彼在家者常為家屬等之累,故其心不能清淨,則出家菩薩之勝於在家不亦顯然耶!出家菩薩由此有智慧之力,觀察在家有種種之過失,故不應言出家菩薩不及在家也。
辛二 廣說九喻
壬一 大海不知滿足喻
“所謂世間一切舍宅,積聚其中不知滿足,猶如大海容受一切大小河水未曾滿足。善男子!香山之南,雪山之北,有阿耨池,四大龍王各居一角:東南龍王白象頭,西南龍王水牛頭,西北龍王師子頭,東北龍王大馬頭。各從四角湧出大河:一、殑伽河,其水所至白象隨出;二、信渡河,其水所至水牛隨出;三、縳芻河、其水所至師子隨出;四、私陀河,其水所至大馬隨出。如是大河,一一河各有五百中河,中河各有無量小河,是大中小一切眾水皆入大海,然此大海未曾滿足。世間眾生所有一切居處舍宅,亦複如是聚諸珍寶,從四方來悉入宅中,未曾滿足。多求積聚造種種罪,無常忽至棄舍故宅,是時宅主隨業受報,經無量劫終無所歸。善男子!所謂宅者即五蘊身,其宅主者是汝本識,誰有智者樂有為宅!唯有菩提安樂寶宮,離老病死憂悲苦惱,若有利根淨信深厚善男子等,欲度父母妻子眷屬令入無為甘露宅者,須歸三寶出家學道”。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勝在家,算分、喻分莫能比。在家逼迫如牢獄,欲求解脫甚為難;出家閑曠若虛空,自在無為離系著。諦觀在家多過失,造諸罪業無有邊。營生會求恒不足,猶如大海難可滿。阿耨達池龍王等,四角湧出四大海,大中小河所有水,晝夜流注無暫歇,然彼大海未嘗滿。所貪舍宅亦如是,在家多起諸惡業,未嘗洗懺令滅除,空知愛念危脆身,不覺命隨朝露盡,琰魔使者相催逼,妻子屋宅無所隨,幽冥黑闇長夜中,獨往死門隨業受。諸佛出現起悲湣,欲令眾生厭世間。汝今已獲難得身,當勤精進勿放逸!在家屋宅深可厭,空寂寶舍難思議,永離病苦及憂惱,諸有智者善觀察。當來淨信善男女,欲度父母及眷屬,令入無為甘露城,願求出家修妙道,漸漸修行成正覺,當轉無上大*輪。
所謂世間至未曾滿足,總明世人之貪心,為家業計,為子孫謀,其心貪戀不足,如大海之容納百川猶不見其滿足。香山,或即我國所謂之昆侖山。雪山,在北印度,近人稱為希馬拉雅山。阿耨池,此言‘無熱惱’,此池在香山之南,雪山之北,周有八百餘裏,為南瞻部洲之最高水源處。四大龍王各居一角,謂此池之四角各有一龍王居守。東南龍王白象頭,即是東南角上龍王鎮守之處,名白象頭;餘三可類推。各從四角湧出大河,即謂從四角湧出之水,成為四大河。殑伽河又雲恒河,其水所至之處多產白象;餘三可類推。此四河各發出大小無量水派皆流入大海,而大海猶未滿足;如今之太平洋、大西洋等,從原始至今,猶未滿足。世間眾生亦爾,備經諸樂尚未知足。多求集聚至棄舍故宅,此明由心貪戀不足故仍求積聚,不畏造業;但無常忽來,不特不能將眾寶帶去,即舍宅亦舍離。是時宅主終無所歸,即是說:‘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窮經萬劫亦不能再反其故宅。上之所謂宅舍者,即色等五蘊身是也;宅主者,即是各人精神主體之阿賴耶識,隨業受報無有已時。誰有智者至憂悲苦惱,謂世間眾生,因生活之需求而發生種種戰爭,誰有智者而去作有為無常之事業,而甘居於五蘊幻化之宅耶?由此,眾生之希望皆要達到離去人間諸苦,而不至菩提寶宮不止。若有利根,欲令父母妻子等舍去有為之宅而入無為之宅,必須投佛出家學道,始能究竟達到其目的,非智光長者所謂出家不如在家也。
重頌中初半頌,頌長行出家勝於在家等文。次一頌,重申出家勝於在家之理由。次半頌,頌長行出家有慧力能觀察在家過失等文。次半頌,頌長行世間舍宅如大海不滿足等文。次一頌單一句,頌長行阿耨池流出大小諸河入于大海未曾滿足等文。次四頌單一句,頌長行世間眾生之離老死憂悲苦惱等文。次一頌半,頌長行若有利根至出家學道等文。
壬二 石火能燒草木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觀世舍宅,猶如石火深生厭患。何以故?譬如微火能燒一切諸草木等,世間舍宅亦複如是。貪心求覓,馳走四方,若有所得受用不足,于一切時追求無厭,若無所得心生熱惱,日夜追求。是故世間一切舍宅能生無量煩惱之火,為起貪心恒無知足,世間財寶猶如草木,貪欲之心如世舍宅。以是因緣,一切諸佛說於三界名為火宅。善男子!出家菩薩能如是觀,厭離世間名真出家”。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觀世宅,猶如人間微少火,一切草木漸能燒,世宅當知亦如是。眾生所有眾財寶,更互追求常不足,求不得苦恒在心,老病死火無時滅。以是因緣諸世尊,說於三界為火宅。若欲超過三界苦,應修梵行作沙門,三昧神通得現前,自利利他悉圓滿。
假如能甚深底觀察這家──世俗家、五欲家、三界家,有種種的禍患而想避免它,那便非要出家不可。出家的菩薩,才能有這樣微細的觀察力,觀察這家猶如擊石所生的微火,能燒盡山林的草木。在這三界之內,無論有怎樣的能力,終難得完全的自由,所謂“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此中所謂石火,如五欲;草木,如世間情器。
人真像做長期的大夢,勞碌了一生,只為貪求財產奔走四方。如旅客在沙漠中采覓寶物,若有所得,心中還不滿足,還要長期的苦苦追求不舍;若沒有所得呢,不消說,增加許多憂悲苦惱起來了!這都為了家產不滿足之故啊!所以,這世間的家,能生無量之苦,無量之煩惱;貪心又為諸煩惱的首領,因貪世間財寶不知足,所以迷茫在這世間而為世間的囚徒了。如法華經雲“三界之生,貪欲為本”。如果是個真正的菩薩,能作此種的觀察,應當早點離開這世間,這世間實是可厭的穢窟,值不得我們留戀!
講到‘出家’,是出五欲之家修梵行而作沙門。出家,這本不是佛教獨有的,如印度婆羅門教、耆那教與西洋的羅馬教和中國道教,都有出家的事實。但他們與佛教的出家,形式上雖沒有什麼不同,然他們最多不過能超出欲界,而佛教徒以無漏涅槃為目的,要出三界家,這是與其他宗教徒出家不同之所在。但這不是容易的事,必須要勤修梵行三昧到無漏慧現前的時候,才能達到自利利他的果位。
壬三 深山戀寶喪身喻
“複次、善男子!愛樂出家當觀舍宅,如彼深山石窟之中有大寶藏。譬如長者唯有一子,其家大富財寶無量,奴婢僕從象馬無數。其父于後忽遭重病,名醫良藥不能救療,長者自知將死不久,即命其子而告之言:‘凡我所有一切財寶,付囑於汝,勤加守護勿令漏失’!既付囑已即便命終。時長者子不順其命,恣行放逸,既損家業,財物散失,僮僕逃逝而無所依。時彼老母心懷憂惱,逐得重病即便終歿。其子貧窮無所恃怙,逐投山谷,拾薪采果貨鬻自給。彼時遇雪,入石窟中權自憩息,然此窟中是昔國王藏七寶所,無能知者,經數百千年回絕人跡。時彼貧人業因緣故,偶入窟中見無量金,心大歡喜得未曾有,因而分割若干分金造立舍宅,若干分金為娶妻財,如是奴婢,如是象馬,隨心所欲皆如其意。作是計時,有諸群賊,為趁走鹿到於窟前,見此貧人以金分配,逐舍其鹿殺人取金。愚癡凡夫亦複如是,深著世樂不樂出離。深山石窟如世舍宅,伏藏金寶猶如善根,琰魔使者即是群賊。隨業受報墮三惡道,不聞父母三寶名字,喪失善根,以是因緣應當厭離,發於無上大菩提心,出家修道希成妙覺”。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愛樂在家諸菩薩,觀于舍宅如寶藏。譬如長者有一子,其家大富饒財寶,奴婢僕從及象馬,一切所須無不豐。于後長者身有病,舉世良醫皆拱手,臨終告命諸親族,付囑家財與其子,教誨令存孝養心,當勤享祀無斷絕。是時其子違父命,廣縱愚癡多放逸,老母懷憂疾病身,又因惡子尋喪逝。眷屬乖離無所托,舍薪貨鬻以為常。往彼山中遇風雪,入於石窟而暫息。窟中往昔藏妙寶,已經久遠無人知,樵人得遇真金藏,心懷蛹躍生稀有。尋時分配真金寶,隨意所欲悉用之:或以造舍、或妻財,奴婢、象馬並車乘,校計未來無能舍。群賊因鹿到其前,是彼怨家會遇時,逐殺貧人取金去。愚癡眾生亦如是,石窟猶如世間宅,伏藏真金比善根,魔鬼使如劫賊。以是因緣諸佛子,早趣出家修善品。應觀身命類浮泡,勤修戒忍波羅密,當詣七寶菩提樹,金剛座上證如如,常住不滅難思議,轉正*輪化群品。
善男子!如果有歡喜出家者,應觀察舍宅猶如深山石窟中的財寶,因貪戀財寶的緣故,致傷身失命。這人間財寶的貪欲,猶如豺狼、毒蛇。從前有個長者,唯有一個兒子,他家財產很豐富,奴婢、象馬、車乘不可數計。後來、長者得了一種名醫良藥不能救療的病,自知不久死神到來,將一切財寶付囑于兒子,即便死了。他的兒子太放逸,太不知父親的慈蔭,凡是下流事,真是無所不為。結果、不但財寶完全蕩盡,甚至高堂老母,睹此淒慘情狀,亦因憂悲太過而死了。兒子無所依靠,於是終日在山中把拾薪采果所得來的代價,維持生命。一日,因避風雪而入石窟中憩息。此石窟、乃從前國王貯藏七寶的所在,歷時既久,無人知曉。這兒子看見有這麼多的財寶,心大歡喜。但這卻就是他傷身失命的境遇!因為他將此財寶分作數分,自說自應的作理想中的種種分配或建舍宅,或買妻奴等,正是歡喜不知怎樣才好的時候,恰有很多追鹿的強盜到來,看見他獨自分配金銀財寶,於是舍鹿而殺人,奪取金銀去了。這比方世間的人,因為貪財迷色而沒有善巧方便,所以有傷身失命之虞。這人天五欲之樂,本為善根所招致的福報;但對此福報,當以智慧力去觀察施用,不可為他所迷,否則就要喪命。故人有福報,應恭敬三寶,孝順父母;若對三寶不恭敬、父母不孝順,則善根所致的福報享盡了,不免墮諸畜類,這多麼的危險!因此、這世間五欲之樂,出家菩薩應當要舍離掉,發起菩提心,求究竟妙覺。講到貪欲,本指在家俗人而言,出家人只有三衣一缽,根本沒有貪不貪可說了。但如今的中國僧伽,住叢林的,比較貪心要小一點;住小庵的僧伽,往往貪著金錢和衣服等,與在家的俗人差不多。若對於佛法有正信正見,應該去勤修戒、忍種種波羅密行,速求證得自覺覺他圓滿的佛果。
壬四 飲雜毒露得吐喻
“複次、善男子!世間所有一切舍宅,猶如雜毒甘露飲食。譬如長者唯有一子,聰慧利根,達迦樓羅秘密觀門,能辯毒藥善巧方便,父母恩憐愛念無比。時長者子為有事緣,往至□肆未及歸家。爾時、父母與諸親族歡喜晏樂,具設甘膳,時有怨家,密以毒藥致飲食中,無人覺知。是時父母不知食中有雜毒藥,逐令長幼服雜毒食;其子後來,父母歡喜,所留飲食賜與其子。是長者子未須飲食,念迦樓羅秘密觀門,便知食中有雜毒藥。其子雖知父母服毒,而不為說誤服毒藥,所以者何?若覺服毒更加悶亂,毒氣速發必令人死。即設方便,白父母言:我且不食如是飲食,暫往市中卻來當食。何以故?我先買得無價寶珠,留在櫃中而忘封閉。於是父母聞說寶珠,生歡喜心,任子所往。子逐馳走,詣醫王家求阿伽陀解毒妙藥;既得此藥疾走還家,乳酥砂糖三味合煎和阿伽陀。作是藥已,白父母言:‘惟願父母服是甘露,此是雪山阿伽陀藥。所以者何?父母向來誤服毒藥,我所暫出。本為父母及諸人等求得如是不死妙樂’。於是父母及眾人等心大歡喜,得未曾有,即服妙藥吐諸毒氣,便得不死更延壽命。出家菩薩亦複如是,過去父母沉淪生死,現在父母不能出離,未來生死難可斷盡,現在煩惱難可伏除。以是因緣,為度父母及諸眾生,激發同體大慈悲心,求大菩提出家入道。善男子!是名舍宅如雜毒藥入甘美食”。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世間所有諸舍宅,說名雜毒甘美食。譬如長者有一子,聰明利智複多才,善迦樓羅秘密門,能辨毒藥巧方便。子有事緣往□肆,暫時貨易未還家。父母晏樂會諸親,百味珍羞皆具足。有一惡人持毒藥,密來致之於飲食。其子是時不在家,父母為兒留一分。舉家誤服雜毒藥,子念觀門知有毒,即便賓士到醫所,求得伽陀不死藥,三味和煎藥已成,逐白諸親速令服。如是所服如甘露,差諸雜毒皆安樂。一切信心善男子,出家修道亦如是,為濟父母及眾生,所服煩惱諸毒藥,狂心顛倒造諸罪,永沉生死憂悲海。割愛辭親入佛道,得近調禦大醫王,所修無漏阿伽陀,還生父母三界宅,令服法藥斷三障,當證無上菩提果。盡未來際常不滅,能度眾生作歸依,畢竟處於大涅槃,及佛菩提圓鏡智。
這是說:出了家即是吐了毒,在世間沒有出家者,則中了毒而還沒有吐出來。甘露食,即是最好的飲食,但有毒雜在其中;世人受五欲之樂,如食甘露,但因此而生種種煩惱,可見得不是究竟之樂。前段明愚癡的在俗人,此中明聰慧的出家人。迦樓羅,鳥名,舊譯金翅鳥,新譯妙翅鳥。他能食消龍魚七寶等,凡是有毒的食物到了妙翅鳥的腹中,有毒化為無毒,此鳥能除毒蛇等之害。迦樓羅觀,謂觀自身如迦樓羅能消諸毒。
有個長者,也只有一個兒子,極其聰慧。他能知‘迦樓羅觀’,能辨別毒物、毒藥,父母非常恩憐,愛護如掌中珠。他到街坊去了,父母邀友人晏會,不防備在座上遇著怨家了,在食物中暗裏下了毒藥。誰也不知道,大家都吃下腹去了。長者留少分與子,子回了家,恐怕所留食物靠不住清淨,於是修迦樓羅觀法,便知道食中有毒。但不能即為父母告,知父母受毒,不得不想法安慰救濟,於是假說他在外有許多體面事使父母歡喜。趕快去求阿伽陀藥,又跑回來了。阿伽陀者,此雲普去、無價、無病或不死藥丸,如雲“言投此藥,普去眾疾”;“服此藥已,更無有病”。此藥有起死回生之功,此子既得藥回家之後,用乳、酥、砂糖三樣調合阿伽陀藥,才對父母說:他檢查父母誤吃了毒藥,我因為要醫除,所以去覓得雪山妙藥。既服此藥,毒物便吐出來了,也就沒有死。出家菩薩亦複如是,因為出家菩薩以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眾生,認為皆是他的父母,眾生的憂悲苦惱即是自身的憂悲苦惱,這即是同體大悲。佛與眾生同體不二,不過眾生為個人,而佛菩薩為一切眾生。因眾生貪財色,所以沉淪生死苦海,得五趣之苦;菩薩目的在得究竟安樂,所以發菩提心而出家了。
差者,即病醫好了。三障,即惑、業、報。惑即漏體,惑斷則漏業也沒有;漏業沒有,則業報也沒有。阿羅漢有有餘涅槃,只斷惑障而業報未斷;佛也有有餘涅槃,但與阿羅漢不同,佛位三障永斷,不過以轉得的淨依名有餘依。
壬五 妄想猛風不起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常觀世間一切舍宅,猶如大風不能暫住。何以故?善男子!在家之心。恒起妄想執著外境,不能了真無明昏醉,顛倒觸境亦常不住,惡覺易起善心難生;由妄想緣起諸煩惱,因眾煩惱造善惡業,依善惡業感五趣果,如是如是生死不斷。唯有正見不顛倒心作諸善業,因三善根及以信等,增長無漏法爾種子,能起無漏三昧神通,如是如是證聖相續。若伏妄想修習正觀,一切煩惱永盡無餘”。爾時、智光長者白佛言:“世尊!修習正觀有無量門,修何等觀能伏妄想?”爾時世尊告長者言:“善男子!應當修習無相正觀,無相能伏妄想,唯觀實性不見實相,一切諸法體本空寂,無見無知,是名正觀。若有佛子安住正念如是觀察,長時修習無為,妄想猛風寂然不動,聖智現觀證理圓成。善男子!是名賢聖,是名菩薩,是名如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是因緣,一切菩薩為伏妄想永不起故,為報四恩,成就四德,出家修學息妄想心,經無量劫成就佛道”。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觀在家,猶如暴風不暫住。亦如妄執水中月,分別計度以為實,水中本來月影無,淨水為緣見本月。諸法緣生皆是假,凡愚妄計以為我,即此從緣法非真,妄想分別計為有,若能斷除於二執,當證無上大菩提。凡情妄想如黑風,吹生死林念念起,四顛倒鬼常隨逐,令造五種無間因。三不善根現為纏,生死輪回鎮相續。若人聞經深信解,正見能除顛倒心,菩提種子念念生,大智神通三昧起。若能修習深妙觀,惑業苦果無由起,唯觀實相真性如,能所俱亡離諸見。男女性相本來空,妄執隨緣生二相,如來永斷妄想因,真性本無男女相。菩提妙果證皆同,妄計凡夫生異相,三十二相本非相,了相非相為實相。若人出家修梵行,攝心寂靜處空閒,是為菩薩真淨心,不久當證菩提果。”
這煩惱的人間,因為有舍宅在,猶如狂風無有止息之時。如想永遠的超脫這煩惱的人間,妄想的狂風一切平靜,則非出家不可。在家人的心上,免不了時起種種的妄想──即是五欲之境,或苦、或樂,輾轉推測,無時不在圈子裏轉。但為什麼有這樣固執的五欲之境呢?如果你用銳利的目光去解剖一下,也不難窺見。原來,人在生活線上要過日子啊!肚子餓了,則取食物來充饑;身上寒冷,則取衣服來遮體;風雨襲來,則取磚瓦木料建造房屋;要出門,則取舟車以代步:這些人生生活需要的,無一不是求之於外。在畜類比較簡單,而人類有了此還要彼,格外的積蓄,格外的貪求不厭,不但為自身的幸福計,而且還要為子孫的萬年幸福計。‘養兒防老,積穀防饑’,所以要有子孫,要有家產,於是將整個的精神趨向外境,拼命的貪求。所以,在哲學上有唯物論,社會學上有唯物史觀。這種種的議論,為的全部生活都依賴於外境,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只有向外益加妄想貪求。這妄想,便是遍計所執中的增益妄執;有了妄執,則不能了知真實法相,所以顛倒於觸受之境,這就是邪見;邪見生起,正見潛伏。妄想者,即是執著外境分別計執,無我則計執有我,無常則計執常;也可以作為我法二執看。因有二執則二障生起,這就是煩惱業苦的纏縛。一切法,在佛法上看,都是十二因緣在那裏流轉,周而復始,因果迴圈。但十二因緣由無明發業,弄得人生常在長夜裏彷徨飄泊:遇善、則感報在人天;遇惡、則感報在三途。要清除妄想,唯有正見當前,才使它不能掙扎,無聲息的消滅下去了。世間諸法,如夢如幻,唯心所造,若能明白諸法實相真理,這就是善業的推動驅使者,但斷除諸煩惱所造惡業的形體,而且法爾無漏種子,漸漸增長起來了。由此入真見道通達位,現起無漏三昧神通──出世的真無漏禪定。三善根者,即無貪、無嗔、無癡。無漏法爾種子的增長,乃由資糧、加行福智善根薰習而來,這就是善業感善果的進路。證聖相續,即初地以上地地增進乃至成佛之謂。但這不是容易的事,若不清除妄想,則沒有證聖的希望。所以,這又要借重正觀的工夫,才能永斷一切妄想與煩惱。
智光長者聽了斷煩惱必須要修習正觀的時候,在他心裏有千萬思潮起伏,因為所謂正觀也者,有很多法門,不知究竟什麼觀法而能伏妄想?佛言:要修無相正觀。要觀五欲外境皆空了不可得;要觀離相實性,不見形形色色的一點實相。一切諸法露珠也似的幻滅,根本無體質可言,所以一切法體皆空。既諸法體空,則相亦空;相境空故,心識亦空:能所雙亡,這就是正觀現前。若能實現這正觀的智光,徹悟了無為之法,妄想猛風才可以消滅。聖智圓明,超脫一切,籠蓋一切,掃蕩一切,吞吐一切。聖智即如理智照真諦,離虛妄分別名為聖智。維摩經肇序雲‘聖智無知而萬品俱照,法身無象而殊形並應’。往生論注下雲‘法性無相故理智無知’。這就是菩薩的境界、佛的境界。眾生之所以不能悟入聖智,也就因生活上不能滿足;生活不得滿足,欲望不得滿足,內心裏就形成了妄想的現象。因為惡習慣、惡見已經薰成了根深蒂固的種子,時時要去找到外境的生活;在貪求不得的時候,就不由的感到深刻的煩悶。吾人現前之所以趨外境者,大概是生活所致的,所以佛在世的時候,出家比丘只有三衣一缽,就可以滿足生活的所需,沒有奢望,沒有煩惱鬱結,也就沒有妄想顛倒邪見生起了。若要使心不趣外境,這要有常虛其心的修養,還要有實其腹的生活,使其無所欲求,若能有以實其腹,使其不患饑寒,則生活之事不致于常感困難。所以佛以三衣一缽為生活,以戒貪求。本來五欲之境,實在令人可怕,物質文明,是人生不幸中的不幸,也即是人生不安的病源。老子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此是老子社會生活的主張。既知貪求五欲是由妄想而發出來的苦源,所以要出家修無相法門,才是對症施針,可有成佛的希望。
四顛倒者,即于生死之無常、無樂、無我、無淨,而計執常、樂、我、淨,這是凡夫的四倒。還有于涅槃之常、樂、我、淨,計執為無常、無樂、無我、無淨,這是二乘的四倒。五種無間因,即五逆罪,所謂殺父、殺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破和合僧。深妙觀,即觀實相真性。男女性相本來空,以男女性別也只就相而言,真正大乘佛性中沒有男女相的差別。但從世間法說,極注重男女相的差別,因為世間家俗之法,由男女性建設起來的,倫理道德亦由此而建立的,男女的心行亦為倫理的道德律所支配。否則,在世間法上便成為混亂的社會。
壬六 煩惱眾苦生處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日夜恒觀世間舍宅,一切皆是煩惱生處。何以故?如有一人造立舍宅,以諸寶物而自莊嚴。造此宅已而作是念:今此舍宅是我所有,不屬他人,唯我舍宅最為吉祥,他人舍宅所不能及。如是執著能生煩惱,由煩惱故我我所執而為根本,八萬四千諸塵勞門更相競起,充滿宅中。所以者何?在家凡夫深著五欲,妻子眷屬奴婢僕使悉皆具足,以是因緣,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怨憎合會、恩愛別離。貧窮諸衰求不得苦,如是眾苦如影隨形,如回應聲,世世相續,恒不斷絕。如是眾苦非無所因,大小煩惱而為根本。一切財寶追求而得,若無先因不可追求,假使追求亦無所獲。善男子!以是義故,一切煩惱追求為本,若滅追求,無量煩惱悉皆斷盡。然今是身眾苦所依,諸有智者當生厭離!如是去世迦葉如來,為諸禽獸而說偈言:‘是身為苦本,餘苦為枝葉,若能斷苦本,眾苦悉皆除。汝等先世業,造罪心不悔,感得不可愛,雜類受苦身。若起殷重心,一念求懺悔,如火焚山澤,眾罪皆銷滅。是身苦不淨,無我及無常,汝等堿應當,深生厭離心’!爾時、無量諸禽獸等聞此偈已,於一念心至誠懺悔,便舍惡道生第四天,奉覲一生補處菩薩,聞不退法究竟涅槃。善男子!以是因緣,今此苦身猶如舍宅,一切煩惱即為宅主。是故淨信善男子等發菩提心出家入道,必得解脫一切眾苦,皆當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恒觀察,舍宅所生諸煩惱。如有一人造舍宅,種種珍寶以嚴飾,自念壯麗無能比,不屬他人唯我有,工巧所修最殊妙,世間舍宅無能及。如是分別生執著,以我我所為根本,八萬四千諸煩惱,充滿舍宅以為災。世間一切諸男女,六親眷屬皆圓滿,以是因緣生眾苦,所謂生老及病死,憂悲苦惱常隨逐,如影隨形不暫離。諸苦所因貪欲生,若斷追求盡諸苦。是身能為諸苦本,勤修厭離趣菩提。三界身心如舍宅,煩惱宅主居其中,汝等應發菩提心,舍離凡夫出三界。
生處,指在家舍宅,為一切煩惱發生之所,眾苦逼迫聚集之藪。故若欲離此禍患,不為一切煩惱之所拘縛,則先非離此煩惱之地不可。所以,出家菩薩了知家宅為眾苦之本,五蘊色身為諸苦所依,故即舍離五欲、厭棄色身,而獨處空寂修出世行也。凡九喻所明之義,我輩出家僧伽,固應常常觀察此理,複應將此理宣講於欲出家之人,俾生正確之觀察。在家、出家及欲出家之人,若能與此觀察明晰,了知九喻之法,各能得隨機所宜之益也。
複次善男子下,即是出家菩薩觀在家舍宅為一切煩惱發生之地。何以故下,廣明其義。如有財寶之人造屋宅等。而作是念者,如造屋之人在已造或未造之間,即作是計:此屋最妙,最為吉祥,一切他人舍宅所不能及。而複又執此屋是我所有,不屬他人。由執著我故,一切貪求利養之事從此而生。由執著為我所故,世間一切不平等事即從此生起;以及追求不遂互相殘殺,一切鬥爭壓迫等事亦從此而起,故名能生煩惱。由煩惱故,我我所見而為根本八萬四千塵勞之門即更互競起也。我我所執著,我即五蘊之身等,我所即我所有之物,總言之、即六煩惱中第六不正見。我、即薩迦耶之身見,我所、即身外之物。但細言之、有粗細執著之不同:粗者,即常人執五蘊身是我,身外是我所有。細者,則更有哲學和宗教家及以團體、國家等執我之異:如哲學家之唯物論者,以物質之體為實我,其餘受苦樂、想是非以及知識等等,皆是依物質所起之作用,故以精神作用為物質之所有,物質為我而精神為我所也。宗教之唯心論者,即執肉體有一靈魂或精神是我,至於身體物質上之苦樂等是我之所受用,故名此為我所。在此宗教家和哲學家執我以外,還有另一種主張:為國家而犧牲,為團體以及民族或社會等而犧牲,此即執團體國家等為我,而以自身及他物等為此大我所屬有之分子。是為擴大我執和深細我執之異也。以我我所本依五蘊假立分別,如團體依眾緣聚集而立無異,故無定相唯是假名,若實堅執為我,則有諸煩惱生起也且放觀之,微細分析此所執之我體,皆不過諸細胞或電子等聚集而成之團體假相,決無實在之我體可見;故佛法以我我所但是從假相而安立之假名也,八萬四千塵勞門者,八萬四千乃通稱之多數。但在法數上,分為貪、嗔、癡分及等分之四分,各具二萬一千,共成為八萬四千。如頌雲‘十使互具成一百,曆十法界成一千,身口七支為七千,三世共成二萬一;四心各具二萬一,共成八萬四千數’。塵勞者,即煩惱之別名,故八萬四千塵勞門即八萬四千煩惱門也。又塵者垢穢之意,及飄蕩不定之意,勞即勞碌不休疲勞不安之義也。總之、八萬四千煩惱有一起時,即擾動其他之煩惱俱起,如此波動彼波,彼波又動彼波,即波波不息浪浪相續也。所以者何下,說明因貪五欲之樂,心恒不足,故在眷屬分離以及求之不得、怨家相逢等等之時,即有八苦、無量諸苦,和死死生生輪回相續無間斷也。五欲,有通別不同:通者、即五根所緣之色、聲、香、味、觸五法,此五法為欲界人天諸趣之所共著故;別者,即財、色、名、食、睡之五事,此五事別為人類之所希求故。怨嗔合會者,即是怨家相遇之時兩兩所生之苦。恩愛別離者,如妻子骨肉等之恩愛,臨死別生離時所生之苦。貧窮諸衰者,世間貧富不等,故窮者受饑寒之逼迫,即現衰相之苦。求不得苦,因所求之法不能隨心而生之苦。生老病死者,即生有生苦,老有老苦,病有病苦,死有死苦也。如是眾苦下,就佛法之因果而言,一切貧窮富貴等非無因生,所以世間上於一切之功名富貴能享受安樂者,乃由往昔造善因之所招感。反之,一切眾苦亦複如是,如影隨形,如響聲應。所以若無先因,不可追求;假使追求,亦無所獲。善男子下,即勸出離,茍能息止一切追求之想,即能斷盡無量煩惱。然今是身者,即說身為眾苦所依之處,為一切煩惱過患發源之地,故有智者應厭離此身之煩惱藪也。
過去迦葉如來為禽獸說法,而禽獸能以一念之誠心,即消釋前愆。故即以此證成發心出家,修菩提道能證解脫果也。此迦葉如來,是釋迦以前過去之古佛,非指佛弟子之大迦葉;迦葉是姓,故過去古佛亦可與現在之大迦葉同姓耳。是身為苦本四句,明八苦中有五蘊熾盛苦,此五蘊身苦為一切苦之所依;一切我我所執皆依此五陰身苦而生起;即未現過去三世輪回之苦惱,亦由貪著此五陰身等而造諸惡業之所招感。故此五陰身苦為一切苦之根本,一切苦是此身苦之枝葉,苦本若斷枝葉自然無也。汝等先世業八句,明禽獸身之不可愛果,乃由先世所造罪業而不知懺悔,故招此不可愛之報,受茲雜染苦果之身。反之、若於造罪之後,茍發起誠懇殷重之心,即能懺悔除滅一切罪惡。如擊石出火,其火雖微,但焚著草木之時,即能燒盡山澤也。是身苦不淨四句,勸厭離禽獸之身。此禽獸身是苦、是不淨,是無我、是無常,何以故?因諸禽獸於業報之五蘊身上,亦堅執為我為我所故,故深勸觀苦無常等生厭離也。
爾時無量諸禽獸等下,明聞法之益。當時迦葉世尊說此偈已,諸禽獸等此一念誠懇懺悔之心,便舍惡道而得生兜率陀天,面禮補處菩薩,聞法證果不退。第四天,即兜率陀天。迦葉佛時之補處菩薩,名曰善慧,即今之釋迦世尊也。善男子下,即勸信出家。以是因緣者,如迦葉如來所說之言,故此苦身為眾苦之本,造一切煩惱之工具;又此苦身猶如舍宅,一切煩惱即為舍宅之主,故應發心出家,修菩提道而解脫此苦本也。
重頌前義,今不繁釋。出家菩薩恒觀察八句,是明為造舍宅而生執著之因。如是分別執著生六句,明因有我我所執為根本,則一切煩惱悉皆具足也。以是因緣生眾苦六句,明由追求故眾苦隨逐,能斷盡追求,即能斷盡煩惱也。是身能為諸苦本六句,勸出家修行,厭離眾苦之本,了知三界身心猶如舍宅也。
壬七 愚子違教敗家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常觀在家猶如大國。有一長者其家豪富,財寶無量,於多劫中父子因緣相襲不斷,修諸善行,名稱遠聞。是大長者所有財寶皆分為四:一分財寶常求息利以贍家業,一分財寶以充隨日供給所須,一分財寶惠施孤獨以修當福,一分財寶拯濟宗親往來賓旅:如是四分曾無斷絕,父子相承為世家業。後有一子愚癡弊惡,深著五欲恣行放逸,違父母教不依四業。起諸舍宅,七層樓觀倍于常制,眾寶嚴飾,琉璃為地,寶窗交映,龍首魚形,無不具足,微妙音樂晝夜不絕,受五欲樂如忉利天,鬼神憎嫌人天遠離。於是鄰家忽然火起,猛焰熾盛,隨風蔓延,焚燒庫藏及諸樓臺。時長者子見是猛火,起大嗔心,速命妻子、奴婢、眷屬入于重舍,閉樓閣門,以愚癡故一時俱死。在家凡夫亦複如是,世間愚人如長者子,諸佛如來猶如長者,不順佛教造作惡業,墮三惡道受大苦惱。以是因緣,出家菩薩當觀在家,如長者子不順父母,為火所燒,妻子俱死。善男子等!應生厭離人天世樂,修清淨行,當證菩提”。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觀在家,猶如長者生愚子。其家富有諸財寶,久遠相承無闕乏、先世家業傳子孫,一切資產為四分,常修勝行無過惡,名稱遍滿諸國土。金銀珍寶數無邊,出入息利遍他國,慈悲喜舍心無倦,惠施孤貧常不絕。長者最後生一子,愚癡不孝無智慧;年齒已邁筋力衰,家財內外皆付子。子違父命行放逸,四業不紹墮於家。造立七層珍寶樓,用紺琉璃作窗牖,歌吹管弦曾不歇,常以不善師於心,受五欲樂如天宮,一切龍神皆遠離。鄰家欻然災火起,猛焰隨風難可禁,庫藏珍財及妻子,層樓舍宅悉焚燒,積惡招殃遂滅身,妻子眷屬同殞歿。三世諸佛如長者,一切凡夫是愚子,不修正道起邪心,命終墮在諸惡趣,長劫獨受焚燒苦,如是輾轉無盡期。在家佛子汝當知!不貪世樂勤修證,厭世出家修梵行,山林寂靜離諸緣。為報四恩修勝德,當於三界為法王,盡未來際度眾生,作不請友常說法,永截愛流超彼岸,住于清淨涅槃城。
愚子違教敗家喻者,譬如有一長者生一愚子,違背父教恣行放縱,深著五欲,以至蕩盡家產,亡家失命而不知悟。此明人天有情皆為佛子,但不依佛教而行,故常在生死海中,受盡三惡趣之苦,而敗盡功德法財也。所以在此喻中,應認識人生之價值,與創造新生命,改善人心之工作。如人在成年之後,即是有為之時。人類在初生之際,沒有自主之力和創造之知識經驗,至老年之時,又受衰老苦相之逼迫,亦無有作事自在之能力。故在壯年之際,若不能聞解正法而信崇三寶,改造身心,由黑暗而向光明,由窄狹而至廣大,於此生命海中,不思人生難得、佛法難聞,不能提高生命之人格,反使生命轉墮於黑暗,即所謂一生空過,毫無利益。猶如敗家之愚子,蕩盡法財受苦無窮而不知也。
喻如長者之家,在許多劫中都是修行善法,名稱遠聞,而父子相承因緣相續,曾無斷絕之時。皆分為四者,即大富長者將所有財寶,分為四分:一分財寶以為資本以生利息,使家業充盛無有空乏之虞;又一分財寶以供家常日用之費;又一分財寶以為惠施拔濟貧苦之用,所謂撫養、教育、憐幼、恤貧等事──以此惠施而求當來之福;又一分財寶以為宗親賓朋孝敬恭養等用,即所謂報答有恩,尊重有德、迎賓往來等。以上四分,若常人持家,具有前之二者,即為妥善而可免傾敗之虞;若就三世業果及世界之安寧而言,即必須更具下二義方為完美。因惠施於人,即種未來之善根,生未來善法之利息。因救濟宗親善為往來,即免現時盜劫、橫災之虞。長者恒時具此四法,所以福德不斷,智慧不斷,生產不斷,受用不斷,而能和睦宗親調洽友鄰也。後有一子下,即長者生一愚子,其性弊惡,愚癡不靈,不能依父遺四分之法而恣行放逸,深著五欲,貪求妻子奴婢。起諸樓觀七寶舍宅,一切嚴飾資具無不倍越常情,所謂以人間之身享天上之福,致鬼神共嗔,人天堿怒,所以鄰家起火即燒盡其倉庫財寶。複以愚癡故而起顛倒之見,將一切妻子奴婢等一時俱閉死火中也。在家凡夫下,即合法顯義。人天愚癡凡夫,猶如佛之愚子,不依佛教,造諸業罪,受三塗之苦也。以是因緣下,正顯出家菩薩為厭離在家法故,為證大菩提故,所以發心出家也。
爾時如來下,重頌前義。出家菩薩觀在家十二句,明大富長者善具四分之法以及名稱遠聞也。長者最後生一子下八句,重頌愚子不依父教,不紹四業,而反恣行放逸等也。三世諸佛如長者六句,即顯法也。世人如愚子,佛為長者,不依佛教墮苦海也。在家佛子汝當知八句,是勸厭離世樂而修行善法,以及為報四恩故發心出家,勤修勝德,為三界眾生之法王,度盡有情,作不請友,超脫彼岸住涅槃城也。世樂者,即欲界之樂,厭此欲樂修上界之禪定而出世也。愛流者,即三界貪愛所成生死之流也。
壬八 童女夢子生死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觀于世間一切舍宅,猶如大夢。譬如長者有一童女,年始十五,端正殊妙。爾時父母處三層樓,將其愛女受諸歡樂,於夜分中母女同宿,在一寶床而共安寢。於是童女夢見父母娉與夫家,經歷多年遂生一子,端正殊妙,有聰慧相,日漸恩養能自行步,處在高樓因危墮落,未至於地,見有餓虎接而食之。是時童女倍複驚怖,舉聲號哭,遂便夢覺。爾時、父母問其女言:‘以何因緣忽然驚怖’?時女羞恥不肯說之,其母殷勤竊問其故,時女為母密說如上所夢之事。善男子!世間生死有為舍宅,長處輪回,未得真覺爾所分位,恒處夢中生老病死三界舍宅,如彼童女處於夢中虛妄分別,亦複如是:琰魔鬼使忽然而至,如彼餓虎於虛空中接彼嬰孩而啖食之。一切眾生念念無常老病死苦,亦複如是。誰有智者愛樂此身!以是因緣,觀於生死長夜夢中,發菩提心,厭離世間,當得如來常住妙果”。
此明世間一切有情,處於生死大夢之中而不覺知;出家菩薩、則能觀察一切有情處於三界宅舍,如處於夢中而不自知者也。譬如長者至端正殊妙,此下正出譬喻。蓋‘譬喻’為如來十二分教中之一分,因教理微妙,聽者不易了知,故特以喻顯之,俾聽者豁然。譬如大富長者有一個十五歲之妙齡童女,其形相甚為端正殊妙。端正殊妙,是勝於平常之美好,故父母甚愛惜之。此女子之父母,處於三層樓上,亦使其愛女于樓上娛樂,晚間又使其與母同宿一處。彼時童女眠熟,夢見其父母將他嫁與夫家。在夫家數年之久,便生一聰明端正之孩兒,好為撫養,久之便能自行。但因處在高樓,小孩不知危險便從墮下,尚未及地,又被餓虎接而食之。童女因其子墮下被虎食去,因驚駭號哭而便夢覺。因童女夢中號哭,將父母驚醒,其父母以事甚奇,故問其何緣如是。以未出閣之女子,夢見最羞愧之事,故不肯說之;但其母再隱問之,故不得已將上事密露。上正是以夢喻,下以法合。
如來告智光長者等言:世間是生死無常之舍宅,眾生既不知覺,故眾生亦因之而輪轉五趣無有息期。凡恒處於三界夢中,為生老病死等之所纏縛者,皆未得真覺者之所不免。如彼童女於夢中,夢見自身適人以及生子,乃至子死,並號哭驚怖等虛妄分別,在夢中以為是實,亦如眾生之處於世間夢寐不知;然如彼童女者,所謂夢中複夢者也。此與我國唐時,有盧生於邯鄲逆旅,夢得自身娶妻生子,乃至拜相名滿天下,年八十而卒,及醒時旅主所蒸之黃梁未熟,略與此同。此中所謂長處輪回者,即說眾生不求出世之法,以致長墮於五趣四生之中,俄焉而天而人乃至餓鬼、地獄,或胎生、卵生乃至化生,如車之輪輾轉不已。‘真覺’,有淺深之分位不同,如成唯識論所謂‘滿分清淨者’是也。此真覺可以三位明之:一、圓滿真覺,即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從金剛心後空去異熟,以至於妙覺位而成萬德具足之佛陀。二、將滿真覺,即從八地以至金剛心之菩薩,因無始來之微細煩惱、所知二障未能盡除,故其第八識尚是異熟識,未能與大圓鏡智相應;但自初地以來,亦證得根本後得智,以及於第八地末那不執為我,亦可得名真覺,不過稍遜於佛而已。三、少分真覺,即是登地菩薩,證得根本無分別智而緣真如法界,明得一切諸法如如理體,及已轉第七識為平等性智,轉得第六識為妙觀察智,故亦得名少分真覺位。因無始來之習氣尚深厚,從證得根本智第二刹那起後得智時,恰如人才從夢覺而複入夢;但亦不如世間眾生之大夢不覺,而已有不可抑伏之少分覺力,以此少分之覺力便能輾轉增進到八地。故真覺在各人修習時間不齊,其地位有如是之三種。爾所,是指未得真覺之時,就是說未得真覺分位之時,皆在三界大夢之中而不覺察。處於夢中虛妄分別者,夢中分別亦有識之作用,即是第六夢中獨頭意識;而在平常之虛妄分別,則有第七末那虛妄分別而執第八見分為我,第六意識虛妄分別而執外根身器界為我我所。琰魔鬼使,即是‘無常’,此喻有情於一期生中,由少而壯而老而死,於其中間終難免于無常,好似有鬼使攝去,故言無常鬼使。要之、無常鬼使不期而來,如彼童女夢見餓虎忽然將其子接而食之。而眾生之於世間,刹那刹那將此少壯之年華轉瞬而變為老病死之苦狀,亦如彼琰魔鬼使與餓虎忽然而至。智者即指世間有智之人,即是說:誰有智慧之人而愛樂此五蘊和合之假身?應發菩提心而厭離世間之生死長夢,以求如來常住之妙果。常住妙果,即是‘不思議善常安樂之涅槃妙果。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佛子至求無上道,當觀舍宅如夢中。譬如富貴大長者,有一童女妙端嚴。隨其父母上高樓,觀視遊從甚歡樂。女向樓中作是夢:分明夢見適他人,後於夫家誕一子,其母愛念心憐湣。子上樓臺耽喜樂,因危墬墮於虎口。遂乃失聲從夢覺,方知夢想本非真。無明闇障如長夜,未成正覺如夢中,生死世間常不實,妄想分別亦如是。唯有四智大圓明,破闇稱為真妙覺。無常念念如餓虎,有為虛假難久停。宿鳥平旦各分飛,命盡別離亦如是。往來任業受諸報,父母恩情不相識,哀哉凡夫生死身,輪轉三塗長受苦。若知善惡隨業感,應當懺悔令消滅。一切人天妙樂果,慚愧正見為所因,應發堅固菩提心,被精進甲勤修學。
此中初半頌,頌善男子至猶如大夢等文。次半頌,頌譬如長者至端正殊妙等文。次一頌,頌爾時父母至娉與夫家等文。次一頌,頌經歷多年至接而食之等文。次半頌,頌是時童女至所夢之事等文。次一頌,頌善男子至虛妄分別亦複如是等文。次半頌,是增文以明真覺爾所分位者。次二頌,頌琰魔鬼使至亦複如是等文,並有增潤長行之文。後一頌半,頌誰有智者至常住妙果等文。頌文所謂四智大圓明者,四智即是大圓境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大圓明即指四智中之大圓鏡智,謂其圓滿明潔如鏡而能照物也。此四智,在初地轉第七識為平等性智,轉第六識為妙觀察智;在金剛後心之妙覺位,轉第八識為大圓鏡智,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也。宿鳥平旦各自飛,命盡別離亦如是者,此喻人類父母妻子聚集一堂之時,正如宿巢之鳥,子母等相聚一巢;但到得平明晨旦之時,不能誰顧於誰而各自分飛,而人類之命盡亦複如是,各自分離不能誰替於誰。一切人天妙樂果,慚愧正見為所因者,即說雖未出三界之有為樂果,亦由於往昔具足慚愧正見而為其因,故今始感得人天之樂果。被甲精進勤修學者,此言出家學佛之人,應如古來之將士,被堅固之鐵甲,與敵戰鬥而無退怯;為出家佛子者,亦應被精進之甲勤修佛學,而戰勝煩惱生死之魔軍者也。
壬九 牝馬口海出險喻
“複次、善男子!出家菩薩觀于舍宅,如牝馬口海出於猛焰,吞納四瀆百川眾流無不燒盡。譬如往昔羅陀國中,有一菩薩名妙得彼岸。然是菩薩有慈悲心,常懷饒益,有諸商人入海采寶,將是菩薩同載船舶,皆達寶洲度於嶮難而無所礙,到於彼岸。後時菩薩年漸衰老,已經百歲,起坐扶策力不能前。有一商主詣菩薩所,禮拜供養白菩薩言:‘我欲入海求諸珍寶,永離貧窮得大富貴,今請菩薩與我同住’!爾時菩薩告商主言:‘我今衰老,筋力微弱,不能入海’。商主複言:‘惟願大士不舍慈悲,哀受我請,於我舶中但自安坐,是我所願’。爾時、菩薩受商人請,乘大船舶入于大海,向東南隅詣其寶所。時遇北風,漂墮南海,猛風迅疾晝夜不停,經於七日,見大海水變為金色猶如鎔金。爾時、眾商白菩薩言:‘以何因緣水變金色有如是相’?菩薩告言:‘汝等當知!我今已入黃金大海,無量無邊紫磨真金充滿大海,金寶交映有如是相。汝等既能超過正路墮此海中,各自勤求設諸方便,還歸北方’。複經數日,見大海水變為白色,猶如珂雪。菩薩告言:‘汝等當知!我今已入真珠大海,白玉真珠充滿海中,珠映水色有如是相。汝當盡力設諸方便,還歸北方’。複經數日,大海之水變為青色,如青琉璃。菩薩告言:‘我及汝等已入青玻璃無量無邊青玻璃寶充滿大海,玻璃之色交映如是’。複經數日,大海之水變為紅色猶如血現。菩薩告言:‘我及汝等已入紅玻璃海,無量無邊紅玻璃寶充滿大海,寶色紅赤交映如是’。複經數日,水變黑色猶如墨汁,遙聞猛火爆烈之聲,猶如大火燒幹竹林,熾然烽勃,甚可怖畏,如是相貌曾未見聞。又見大火起於南方,猶如攢峰高逾百丈,焰勢飛空,或合或散,光流掣電,如是之相未曾見聞,我等身命,實難可保。於是菩薩告眾人言:‘汝等今者甚可怖畏,何以故?我等已入牝馬口海皆被燒盡。所以者何?由諸眾生業增上力,自然天火能燒海水;若是天火不燒海水,一日夜中一切陸地變成大海,所有眾生悉皆漂沒。然今我等遇大黑風,漂流如是牝馬口海,我今眾人餘命無幾’。爾時舶船有千餘人,同時發聲悲號啼哭,或自拔發、或自投身作如是言:‘我等今者為求珍寶入于大海,遇此險難,哀哉!苦哉!以何方便得免是難’。時千人等至誠歸命:或稱悲母,或稱慈父,或稱梵天,或稱摩醯首羅天王,或稱大力那羅延天。或有歸命得岸菩薩,敬禮大士而作是言:‘惟願菩薩濟我等輩’!爾時菩薩為是眾人離諸恐怖而說偈言:‘世間最上大丈夫,雖入死門不生畏,汝若憂悲失智慧,應當一心設方便。若得善巧方便門,離諸八難超彼岸,是故安心勿憂懼,應當懇念大慈尊’。於是菩薩說此偈已,燒眾名香,禮拜供養十方諸佛發是願言:‘南無十方諸佛!南無十方諸佛!諸大菩薩摩訶薩眾!四向、四果一切賢聖!有天眼者、有天耳者、知他心者、眾自在者!我為眾生運大悲心,棄捨身命濟諸苦難。然今我身有一善根,受持如來不妄語戒,無量生中未曾缺犯,若我一生有妄語者,今此惡風轉加增盛;如是戒德非虛妄者,願以此善回施一切,我與眾生當成佛道。若實不虛,願此惡風應時休息,如意便風隨念而至。然諸眾生即是我身,眾生與我等無差別’。是大菩薩發起如是同體大悲無礙願已,經一念頃惡風尋止,便得順風解脫眾難,得至寶所獲諸珍寶。爾時、菩薩告商人言:‘如是珍寶,難逢難遇,汝等先世廣行檀施,得值如是眾妙珍寶。昔修施時心有吝惜,以是因緣遇是惡風。汝諸商人所得珍寶,須知限量,無使多取以縱貪心,後招大難。汝等當知!眾寶之中命寶為最,若存其命是無價寶’。時商人等蒙菩薩教,生知足心不敢多取。爾時眾人得免災難,獲大珍寶,遠離貧窮,到于彼岸,諸善男子!出家菩薩亦複如是,親近諸佛善友知識,如彼商人得遇菩薩;永離生死到於彼岸,猶如商主獲大富貴。世間所有有為舍宅,如牝馬口海能燒眾流。出家菩薩亦複如是,審諦觀察在家過失。汝善男子!不染世間諸五欲樂,厭離三界生死苦難,得入清涼安樂大城”。
此明出家菩薩觀于三界舍宅,如牝馬口海之出猛火,能燒盡四瀆以及百川眾流。前童女夢子生死喻,明不出家則無有依怙,在生死長夜大夢之中不能脫險;此明出家者有所依怙,雖遇到十二萬分之危險,卒能脫離,如此中商人依于菩薩者是也。牝馬口海,此是海名,即牝馬口之海,此海是常出火焰而能燒幹海水者。彷佛從遠東由海道到歐洲所經過之紅海,在紅海中非常燥熱,常有人于彼熱死者,兩岸數千里全是無草木之大沙漠;此海在阿剌伯與非洲之間,經過此海要三天三夜,其熱度常將海水變成蒸氣遍散四方,至數千裏外為水降下。此海雖不即為牝馬口海,然亦可以此證明昔日之事。四瀆,在我國即所謂江、淮、河、濟。此四瀆,在昔皆能直流入海,但因山河之變遷,今則濟水下游為黃河之所奪,而淮水亦僅能流入運河不能直入於海;現能直入於海者,唯有長江與黃河耳。
譬如往昔至到於彼岸下,正以喻顯。即是說:往昔陀羅國有一妙得彼岸菩薩,常以慈悲而饒益眾生,能將眾商人導入寶所而脫離一切險難。妙得彼岸菩薩後因年老起坐尚要扶策,不能再作領導商人入海采寶之事業;但仍有一商人要請菩薩同去采寶以求離去貧窮。菩薩因年衰老之故,辭不能去,但商主堅要請菩薩同去以滿其願望,謂但請菩薩坐于舶中足矣。菩薩因商人求請之誠懇,便滿足其要求,坐船向東南之寶所而去。開船之時,突遇北風,將本來要向東南海隅之船,直漂墮南海,其風迅疾日夜無有停息,經七日之久,便見海水突變為鎔金色。眾商人因見海水變成金色,以事希奇故問于菩薩,菩薩答謂:今者我等已入黃金海,因有紫磨金充滿其中而映成此水色;既汝等越過正道,則應當設法還歸北方,始名為妙。紫磨金,為金之上上者。紫是青赤相合之顏色,磨,表示無垢之意。前因眾商人無有能力,雖菩薩囑其設法轉還北方,以商人無力不能北返,於是又入于白色大海。菩薩示以因此海裏有白玉珍珠充滿其中,故海水亦映成是相。珂雪,是海之貝殼,其色如雪故名。複經數日到青色海,菩薩告以有青玻璃在內所映如是。琉璃又名吠,琉璃,此言青色寶。玻璃,又名頗胝迦。此言水晶,即此方之水晶,此寶有碧、紫、紅、白之四色。複經數日,到紅色之海,菩薩告以有紅玻璃在內,故映成如是相。複經數日又到黑水海,遙聞有猛火之聲,如燒幹竹林,而勢焰之烽勃實在令人驚畏,此是商人有生以來所未見聞之事。又見大火至未曾見聞者,前是聞得猛火爆裂之聲,今已與大火相近,見得火山叢聚一般,高出於百丈之外;其焰勢飛空散合,有如光流電掣之迅速,此種相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攢峰,謂此火焰相倚叢聚,如眾山峰。船舶已入牝馬口海,有性命難保之虞,故菩薩告言:今者已入牝馬口海,我等皆要被火燒盡。此海是眾生之業力而為其增上緣,故有自然天火燒此海水,設不燒此海水,則大地皆變為海而漂沒眾生。今我等既入如是火海,於性命甚為危險。此時船上一千余商人,聞妙得彼岸菩薩之言,皆發聲悲泣,甚至有拔發投身者。皆作如是言:今我等為求寶而遇此難,不知有甚方法可免?然亦別無他法,唯有仗父母或天、或菩薩之力加被。故于彼時,千余商人皆至誠歸命,有稱悲母者,有稱慈父者,有稱梵天者,乃至皈命得岸菩薩,以求其濟拔。梵天,即是初禪第三天大梵天主,印度外道多計其是主宰宇宙有大勢力者,故商人于此亦至誠皈命。摩醯首羅,具足應言摩醯伊濕伐羅,摩醯此言大,伊濕伐羅此言自在,即是大自在天王。居色界之頂,因其有大自在之力,故得此名。大力那羅延天,又名毗紐天,此言力士,或言堅固;大約居於欲界天中,此天王有大神力,故言大力。得岸菩薩,即是妙得彼岸菩薩。
爾時、菩薩說偈安慰眾人,令其離諸怖畏。世間最上大丈夫,雖入死門不生畏者:此最上大丈夫,可言是佛菩薩,因佛是世間之尊,此即如來十號之一,十號中之‘無上士’、‘調禦丈夫’,皆與此名同。其次則為大菩薩,因有大悲無畏之心,故雖入死門亦不生畏。如地藏菩薩之本願,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而佛亦嘗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等言。或此亦可即世俗有義勇之士,如昔時為國為民之忠勇將士,及平常俠義之士,專為人而不顧身者,皆有大丈夫視死如歸等語。汝若憂悲失智慧,應當一心設方便者,即是說:不必驚恐憂懼,若驚恐憂懼,則反失去智慧之能力,但一心設法可也。若得善巧方便門,離諸八難超彼岸者,即是說:如果心不亂,則其心便有主宰之智慧,便能設法離八難以超越彼岸。八難者,即是地獄、餓鬼、畜生、北俱盧洲、長壽天、盲聾喑啞、世智辯聰、佛前佛後;此八種皆難於見佛聞法,或雖見佛聞法而不生敬信,故得此名。依上所說道理,不必憂懼,但安心勤懇而稱念大慈尊。大慈尊,即是如來,如來最為慈湣眾生,而能拔苦與樂者,故名大慈尊。於是,菩薩為救濟眾商人之苦難,乃啟告于十方諸佛、菩薩、聲聞賢聖之前。此中重稱南無十方諸佛者,是懇求之急切。四向、四果者,即是須陀洹向果,斯陀含向果,阿那含向果,阿羅漢向果。須陀洹,此言‘預流’,預入聖之流類者。斯陀含,此言‘一來’,即是一來於人間天上者。阿那含,此言‘不還’,即是斷盡欲惑再不還生欲界者。阿羅漢,此言‘殺賊’,或言‘不生’,或言‘應供’,即是殺盡煩惱之賊,斷盡三界見修二惑更不來生三界之家,應受人間天上之供養也。向者,即趨向於果位,故每一向皆有一果位,向即是果之因,因將圓時而轉向於果者也。所謂預流向、果者,即是斷盡三界見惑,從欲界苦法智忍之第一心,以訖上二界道法智忍之第十五心,即名預流向;道類智十六心滿,即名預流果。又一來向、果者,此位斷去欲界五品修惑,即名一來向;斷去六品時,即名一來果。不還向、果者,此位斷去欲界八品修惑,名不還向;斷盡九品修惑,名不還果。又阿羅漢向、果者,此位更斷除上二界七十一品修惑,名阿羅漢向;若更將最後一品修惑斷除,即名阿羅漢果。四向、四果,皆為聲聞乘所修學者也。我為眾生至濟諸苦難者,正明啟告十方諸佛菩薩賢聖僧者,為眾生故而犧牲自己生命,以濟諸眾生脫離苦難。菩薩于無量生中,能持如來不妄語戒。若所持之不妄戒不實者,則此黑風可愈轉增;若菩薩之戒不妄者,則以此功德回施有情,當來同成佛道。若菩薩之戒德不妄者,願惡風頓息而順風隨生。前雖為眾生而懇求諸佛賢聖,彼時尚有菩薩、眾生之分,今則更進一步說:即我身是眾生身,眾生身即是我身,未來同體無二無別。菩薩發是願已,即滅惡風而為順風,脫險難以到寶所。同體大悲,即所謂‘然諸眾生即是我身,眾生與我等無差別’是。眾生心佛,皆同一真如法體也。無礙願,即‘願以此善回施一切’等是。因不著于自他功德,故能自在無礙。或同體大悲與無礙願,可合為一句讀。爾時菩薩至是無價寶者,此是說:汝諸商人雖是值遇如是珍寶,亦由往昔行檀波羅密所感得,但因彼時行施心有所慳吝,故今遇此險難。然今所重要者,即汝等應當知足,不可過於貪取以免再罹不測,而損眾寶中最尊貴之命寶。眾商人遵菩薩教,免難得寶,到於彼岸。
上明往昔事畢,下以法合。諸善男子至獲大富貴者,此明出家有所依怙,故雖有危險而亦得免,能離世間生死而到於彼岸。世間所有至在家過失,此明超出三界之菩薩,觀于三界之舍宅,其過失無量無邊,亦如牝馬口海之能燒眾流。汝善男子至安樂大城者,此是說:若人能離諸欲樂,厭離生死,便能到涅槃大城。
爾時、如來重說偈言:“出家菩薩觀舍宅,如牝馬海燒眾流。譬如往昔羅陀國有一菩薩名得岸,具大富智巧方便,無緣慈悲攝有情;得是菩薩乘舶船,商人獲寶超彼岸。然是大士年衰老,不樂利他好禪寂。有一商主請菩薩,欲入大海求真寶,惟願大士受我請,令我富饒無闕乏。於是菩薩運大悲,即便受請乘舶船。時張大帆遇順風,直往東南詣寶所;忽遇暴風吹舶船,漂墮南海迷所往。經過七日大海水,悉皆變作黃金色,紫磨黃金滿海中,寶映光現真金色。複經數日大海水,變為白色如珂雪,真珠珍寶滿海中,所以海水成白色。又經數日大海水,變作紺青如琉璃,青玻璃珠滿大海,所以水作紺青色。又經數日大海水,悉皆變作紅赤色,紅玻璃珠滿海中,故變水色同於彼。複經數日大海水,變為黑水如墨汁,如是天火所焚燒,海水盡皆如墨色。此海名為牝馬口,吞納四海及眾流,一切船舶若經過,有人到此多皆死。天火熾盛如山積,爆裂之聲如雷震,眾人遙見心驚怖,號叫捶胸白大師。於是菩薩起慈悲,不惜身命垂救護,暴風尋止順風起,渡于險難至寶所。各獲珍琦達彼岸,永離貧窮受安樂。出家菩薩亦如是,親近諸佛如商主,永離火宅超真覺,猶如商人歸本處。世間所有諸宅舍,如彼牝馬大口海。出家常厭於在家,不染世間離五欲,樂住空閒心不動,善達甚深真妙理。或處人間聚落中,如蜂采華無所損,四威儀中恒利物,不貪世樂及名聞。口中常出柔軟音,粗鄙惡言斷相續,知恩報恩修善業,自他俱得入真常”。
此中初半頌,頌長行複次善男子至無不燒盡等文。次一頌半,頌長行譬如往昔至到于彼岸等文。次一頌半,頌長行後時菩薩至是我所願等文。次一頌,頌長行爾時菩薩至詣其寶所等文。次一頌半,頌長行時遇北風至還歸北方等文。次一頌,頌長行第一複經數日至還歸北方等文。次一頌,頌長行第二複經數日至交映如是等文。次一頌,頌長行第三複經數日至交映如是等文。次二頌半,頌長行第四複經數日餘命無幾等文。次半頌,頌長行爾時舶船至濟我等輩等文。次半頌,頌長行爾時菩薩至等無差別等文。次半頌,頌長行是大菩薩至獲諸珍寶等文。次半頌,頌長行爾時菩薩至到于彼岸等文。次一頌半,頌長行諸善男子至在家過失等文。次三頌,頌長行汝善男子至安樂大城等文,並有增頌。
頌中所謂超真覺者,真覺即上童女夢子生死喻中之三種真覺,超乃超過三界火宅而到於真覺,並非再超過真覺也。五欲者,廣言之,即是色、聲、香、味、觸之五塵;狹小者則為財、色、名、食、睡眠。因此二種五法,皆生世間眾生之貪欲,有貪欲故則不能脫離世間之生死。樂住空閒心不動,善達甚深真妙理者,即是說:出家住於空曠之地,其心少染五欲故其心清淨,心清淨故則易達到諸法如如之真實妙理。或處人間聚落中,如蜂采華無所損者,即是說:不處於空閒之處而處於市廛聚落之中,時刻防守五欲侵害,如蜂采華亦無所損。蜂即喻人,華喻人間。換言之,如鵝之處於水中,不為水之沉溺,不特不為水之所沉溺,且亦不染于水,出家菩薩亦應如是。此即喻人如鵝,水如五欲者也。然真能作到此步工夫,非地上大士不處於生死不住於涅槃而濟度眾生者不為功;初心菩薩,果能時刻防備,亦可無所損也。四威儀者,即行住坐臥之四,皆有儀范威德可觀,不如世人之萎靡不振者。能如是作去,則無漏善法亦可從此而生,蓋此為比丘戒中之最重要者。得入真常者,即前長行中之清涼安樂大城。
庚三 當機出家獲益
爾時、智光及諸長者一萬人俱,異口同音而白佛言:“善哉世尊?稀有善逝:如是!如是!世尊所說微妙第一,善巧方便饒益有情。如佛所說我今悉知:世間宅舍猶如牢獄,一切惡法從舍宅生,出家之人實有無量無邊勝利,由是我等深樂出家,現在當來恒受法樂”。爾時、世尊告諸長者:“善哉!善哉!汝等發心樂欲出家!若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一日一夜出家修道,二百萬劫不墮惡趣,常生善處受勝妙樂;遇善知識永不退轉,得值諸佛受菩提記,坐金剛座成正覺道。然出家者持戒最難,能持戒者,是真出家”。時諸長者白佛言:“世尊!我等持戒修諸梵行,願我速出生死苦海,願我速入常樂寶宮,願我廣度一切眾生,願我疾證于無生智”!爾時、世尊告彌勒菩薩及文殊師利:“如是長者付囑汝等,勸令出家受持淨戒”。時九千人於彌勒前出家修道,受持佛戒;七千人俱于文殊前出家修道,受佛禁戒。如是人等既得出家,成就法忍,入於如來秘密境界,不復退轉。無量萬人發菩提心至不退轉位。無數人天遠塵離垢,得法眼淨。
智光長者前以自心推測,以為在家菩薩勝於出家菩薩,今得如來廣以九喻而比較在家出家之優劣,於是智光長者等一萬人俱,皆得明瞭出家之勝利功德,而厭離世間樂於出家,故皆白佛而求佛度脫出家。爾時,世尊許其出家,並囑其發菩提心,則能成等正覺。佛告智光長者等:汝等出家猶是易事,而其所最難者則在持戒。如前所引六群比丘等,形雖出家而不能防護如來之禁戒,則亦與在家無異;今汝等出家,若能堅持於律儀,始得名為真實出家者也。智光長者等,出家之心真堅,故答佛決定持戒,決定修清淨行,而又發四種大願。常樂寶宮,即無住涅槃,此具有常、樂、我、淨之四德,故言寶宮。無生智,即無分別智,因此智慧證諸法不生不滅之實性也。爾時世尊,因智光長者等既堅決要出家,故佛令彌勒、文殊師利二大菩薩與其剃度而授其戒法。時九千人至受佛禁戒者,此正明於兩位大士之前出家修道持佛禁戒之人數。如是人等至不復退轉者,正明在兩位菩薩前出家者所獲之利益。成就法忍者,即是將如來所說之法忍可於心,而不再如前之疑惑。秘密境界者,即是不思議境,此為不可報告於人表顯於人者;此但為本人之所悟入,故不能告示表顯於他人者也。不復退轉者,謂其所修之法不復退失轉墮也。別有無量人發菩提心,並得不退轉。更有無數人天獲益。遠塵離垢得法眼淨者,塵垢即粗煩惱,以得法眼淨而遠離,即於佛法得決定解,淨無疑惑,故粗浮之煩惱垢因以遠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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