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摘錄,能海法師於【慈善寺——解行林佛學院】,授課中的討論、答疑(一)。
恭敬摘錄,能海法師於【慈善寺——解行林佛學院】,授課中的討論、答疑(一)。銘心感念師恩:於學習教授中,從深見引入廣行,又由廣行導入深見,對諸僧俗二眾傾囊教授!
就十二緣起仔細區分而言,無明識體會造輪迴之引業,主要是指薩迦耶見。由於薩迦耶見,所以非理作意,所以造作——行即是業。就「無明」支現起而言,其耽著境一定是「獨立實體的我」,由於耽著「獨立實體的我」,接下來非理作意,然後起造作。所以,「行」支之造作,是由無明所生。會再造作輪迴之引業,定是薩迦耶見的推動。所以,修學上,必須正確認識無明。
又,所謂自然生,就是指無因生。有人要我舉出無因生的例子作說明,這沒辦法,因為它是不存在的,要如何舉例?無法舉出事例。無因生是外道的見解。例如外道認為,我們所看到的鳥的羽毛顏色,並沒有人去造作它,所以它是自然生。外道所認為的無因果,是指——沒有過去的業因而產生。外道認為,這一世所造的業因,無法見到它續流到下一世,現世的因果法並沒有見到造作者,所以是自然生。例如,外道認為,孔雀的羽毛那麼漂亮,並沒有一個因、沒有一個主宰者、造作者讓它那麼漂亮。持無因生見解的外道,其論點就是:沒有一個造作者。抉擇其觀點就是,任何事物的生成都一定要有一個造作者。當然,外道也沒有那麼笨,他們也知道,種子長芽必須要有土地、陽光等等因緣。但是,就種子生芽的種子來說,它的體性一定是從無始劫以來就有。譬如,以我們來說,都知道之所以會生芽,是因為種子;但是,我們見不到種子的體性是從前世來的。然以佛法的因果來說,這種子,是從過去世的因而延續下來。
譬如以有部來說,粗分的色法壞滅到最後會剩下「無方分極微」。人死亡後粗分的色蘊會消失,細分的勝義根則會跟隨心識延續到下一世。所以,就色法來說,無方分極微就成了從無始劫以來就存在。但是,以最究竟的中觀宗應成派來說,並不承許「無方分極微」,而是承許「有方分極微」,並且「有方分極微」的最微細色,仍然是「有方分極微」。以勝義根來說,就是物質最究竟的組成分子,並非一般的眼睛、顯微鏡可以見到,必須透過甚深禪定才能見到。勝義根雖是無始劫以來存在,它會剎那生滅,但若以自續派宗見來說,其剎滅生滅是自性有;以唯識宗見來說,其剎那生滅是勝義有;若以有部、經部的宗見,它既是無常法又是勝義有;以一般科學家的觀念,即是物質不滅定義,例如科學家認為物質壞到最後會剩下最微細「夸子」。各個看法都不同。但外道則是認為,見不到物質由前世而來的體性。 外道的神通也是很厲害,也能見到最微細的「無方分極微」,但他們認為那是由自性所變現。外道也承認最微細的地水火風,只不過他們認為,這一些最微細的是由自性所變現,並不是依他起。外道的觀念認為,一切萬法都是由自性所變現。自性之所以會變現,是因為我想要,因為這個「神我」想吃、想貪等等,自性因此而變現萬法。這是,站在「常、一、自主的我」為前提之下,依自性而變現。這個我是「有境」,其所對的存在事物都是由自性所變現,那麼,自性是存在於哪裡?外道認為,自性存在於宇宙當中。
學員提問:外道的神通也很厲害,甚至有一些隱蔽分也能見到,他們怎麼可以完全不承認呢?
所以,這就關係到「宗派遍計執」。雖然外道見到某些隱蔽分,但是他們以其宗教遍計執的理由如此去安立。舉例來說,當你的小孩作出一般人認為錯誤的事情,但由於俱生遍計——那是我的小孩,所以你就會說:他的心腸也還不錯。如此安立將它合理化。以這個例子來說,外道也會以宗教的理由將它合理化。這裡所說的很重要。外道認為,當「我」想要的時候,由自性變現萬法。外道所謂「我生起我想要的時候」,其實這就是所謂的「心對境」,以外道來說亦認為是同義詞。就心對境安立一法來說,外道認為這些境的產生,都是因為自性的變化。相較於佛教內部派,中觀宗自續派以下是認為,安立諸法必須觀待有自性,這就是他們認為的「依他」。相較於外道,則是認為不依它,是自然顯現,是依自性。這是其中的差別點。這是一般區判內外道最困難的地方,一定要釐清楚。
由此有人說:「以境而言,依自性而有,是外道。」其實不然,內道有些部派也承許境上要有自性,例如唯識;但是外道不依他,是依著自性的變現,這不叫依他起。又,若就心識有境而言,外道是「常一自主的我」,以宗教的遍計執而成立「常一自主的我」。
再者,承許有輪迴的外道,當然他們所認為的輪迴和內道是不一樣。這一類外道認為,所有有情的終究本質就是回歸到「神我」。例如裸行外道認為,解脫這樣的:藉著裸身、禁語、和依止(前、後、作、左、右和頂上烈日)五種火等苦行,盡除一切宿業。因為新業不積,所以死亡後會昇到世間頂上一個名為「世間聚」的地方。又,有外道主張,「根本自性」由如有腳的瞎子,它無法享受一切,但它能變現一切萬法,「士夫」猶如有眼的跛子(二者相輔相成,創生了世間的幻象)。由於眾生將二者誤認為一(此如我們前面所說:心、境),不了解各種現象是「根本自性」所幻變出來的道理,所以才會輪迴。如果有一天,聽聞上師開示的口訣,並依此口訣而卓然的生起一種定解:「這些現象僅僅是根本自性的幻變而已」,於是就會逐漸脫離對外境的貪著。
以此配合打坐來說。當雙腿一盤的時候,我們身體的氣會往下沉,此時體內的風大會比較順於我們的體性,若再加上心識越來越寧靜,便就會生起相似輕安的覺受。相較於我們追求外境會有的樂受,打坐這一種寧靜的樂受,遠比追求外境的樂受更為悅意,這時,外境對你而言,就變成苦了。所以,你就會排斥,原來它就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再加上禪定越來越深,得到定的時候,你就不會對外境生起貪著,就不會想要了。所以,得初禪定者,對於欲界五欲塵沒有一絲絲的喜愛,就如同我們見到茅坑裡的糞便一般,糞蟲雖然吃的很高興,但我們連看都不願意。這時候,你會認為外境和你是不一樣,外道認為這樣是解脫。
學員提問:以我們現在學習唯識的宗見來說,如果沒有將定義內涵釐清楚,外道似乎也可能有一點點唯識的概念?
所以說,如果沒有將教理學習清楚,很多雖然是學習佛法,修行上卻是以外道見。
學員提問:如果依唯識的名相解釋,加上卻以無想修定,或是修厭下欣上,這和外道很像?
是很像。以唯識來說,是認為唯心無外境。所以,我一直強調,是遮除實有的這一分,而不是遮境。如果將境遮除只剩下心識,以此去修打坐,就等同外道了。但是,若將實有遮除,境還是存在,再以業果理解之,就不會落入外道。對於這些微細的道理若不理解清楚,修行上,幾乎十個中有八、九個都會落入外道。現階段很多雖以佛法名詞,但實是外道見,如果沒有這樣細膩學習,很難判別之。所以經常提醒各位,如果教理基礎沒有打好的話,有一些佛教的書籍不要去看,寧可去看電視,也不要被污染了佛法的知見。因為,這一類見解若是污染上,就會非常難轉,不論是博士或是鄉下的農夫,知見被污染就很難轉。
學員提問:如何說是外道?
嚴格來說,如果教導你的,只是追求現世以及下一世的快樂,幾乎都是外道見;教你追求現世樂,更是外道。如果你在佛門中,認為供佛可以讓自己的兒子升官、發財、考試第一名等等,追求現世之樂,就是外道見。佛法不會只教導追求現世樂,但是追求解脫,現世也會快樂;然追求現世樂,卻是不快樂。如果你參與的佛法,是教導你,拜佛可以現世功名成就、賺大錢等等,這都是外道。 又有問:空性本是存在,是諸法的究竟本質,那麼,如果沒有有為法的話,無為法一定不存在嗎?空性既本是存在,一定要觀待有為法嗎? 會有這樣的疑問,可能是在文字上打結而不理解。沒有有為法的話,無為法一定不存在,這是沒有錯,空性的存在一定要觀待有為法。既是本自存在,為何又說觀待而有?對此,我們的思考必須以另外一個角度切入。如果空性的存在是不觀話,那麼,空性就會變成有自性。所以,說觀待是要遮除自性有,若不以此切入理解,當然就會產生這樣的疑問:「空性本自存在,又何必觀待?」這樣的的思考理路,就是沒有注意到:言「觀待」的用意何在?說觀待,是遮除自性有。 又有問:說觀待,不是只有中觀宗應成派,自續派以下也說觀待,但是他們所說的觀待,是在自性有的基礎下所說,他們也可以自圓其說。可是,應成派認為,在自性有的基礎之下說觀待,是說不通的,因為所謂觀待,就是因為無自性而說觀待。 這樣說是沒有錯。以下部派來說,觀待一定是在自性有的基礎下而說,例如以唯識宗來說,言觀待一定在勝義有的基礎上。這時候就是在說心識上的作用。所謂心識上的作用,例如應成派問難自續派:「名言有之自性有」。你認為那一分存在嗎?那一分的存在,是不是跟心識有個距離感?它在心識的顯現,有沒有往前推動?對此,自續派一定會說有的。有說,應成安立一法的時候,也是心識去而安立,然,應成派是心識安立過去而已,並不是有個距離感而心識往前推動,二者不同。 又有問:所謂心識推動過去,是說,連有境這一分也有自性嗎? 自續派的那一分自性有,是心識推動過去,相教於應成派的名言安立之推動,二者不同。自續派承認,「自性有」是名言安立某一法的最究竟本質,認為一定要有這一分自性,這是名言上的究竟本質;但是這一分對應成派來說,則認為是在談空性的範圍;可是自續派不這麼認為。當然,在辯論上他們會如此爭辯,但如果你想要對應成派產生強烈的定解,就必須將道理在心識上實際運用。「由心識往前推動、有一點自性」、「唯名言假立」,此二者在你的心識會產生什麼作用?這是你自己本身必須去實驗與體察。若是能實驗而體察到的話,即如《入中論善顯密義疏》中所說,若是資糧不夠則會害怕無法安立因果,這時就只能接受自續派;如果唯名言假立又同時能建立因果,那就肯定了應成派。所以,這完全是靠你將所學習的道理,運用於心識上體悟,因為修行一定是在心識上修,當然一剛開始必須透過學習文字而理解。由此來說,各位是否察覺到,《菩提道次第廣論》及《菩提道次第略論釋》上的辯論,完全都是就分別心的辯論,如果對於分別心沒有學習清楚,修行將會沒有著落處。所以說,為何到十地菩薩才能將分別心斷除,然一般修學佛法之人,大多都認為分別心似乎很可怕,但是我們的生活衣食住行等等,卻又都離不開分別心,我們卻又都怕它?所以這種觀念是錯誤。 又問:「名言安立」也是必須由第六意識去安立,這樣也是有心識的作用,既然如此,如上說「由心識往前推動、有一點自性」,同樣都是心識的作用,此二者如何去差別? 此二者是不同的。一般很難真正理解中觀應成派,就是對這一點很難理解。如《菩提道次第廣論》p462+2:「其分別者,非說一切分別,是說增益諸法自性之分別。」是指增益諸法自性這一點。「分別心安立瓶子」、「分別心執為實有的瓶子」,二者是不同。又,同樣是分別心,但觀待所要了解的,此分別心是屬於哪一種體性?如果抉擇空性,那就是屬於勝義理智抉擇的範圍;如過僅僅只是安立瓶子,就是屬於名言識安立的範圍。所以,必須視分別心所通達之境。由此亦知,欲破掉執實之分別心,必須從境上破除,而不能從分別心破除;若是從分別心破除,則會全部都斷然。若從境上的實有破除,執為實有之分別心就會被斷除,如此不會破除安立瓶子之分別心。 又問:這是於境上破除,那麼,心識上這方面呢?要如何去轉?
境上如果沒有破除實有的話,心識無法轉。 又問:所以說,例如我所執,這個桌子原本是我在使用,後來被別人佔用,我一直耽著於「這個桌子是我的」,對此,也是在境上分析嗎?所以,可以在境上分析,這個事物是常或無常? 是沒錯,所有調煩惱,都一定要在境上作觀察分析。如果調煩惱沒有在境上觀察分析,你的心就變成無記了。所以,沒有錯,你可以在境上觀察常或無常。不論調煩惱或是破除實有,都是在境上作觀察分析。此處所言境,是指你的分別心以義共相趣入,在這個義共相、境,同時作觀察。 由此可推知,如經論上亦說「修行並非心外求法」,一般對此都會誤解為:「對境不多理會,我不起心動念。」其實這是無記。有很多人依文解義作是說「修行不是於心外求」,然而由此可知,修行卻是必須於境上作觀察,沒有第二條路。要調煩惱,也是必須於境上作觀察分析。所謂,因執實而起非理作意,所以產生煩惱。又所謂,以戒定慧抓賊,抓賊一定是在境上抓。若是抓到賊,心識就能調;若是抓不到賊,心識就無法調。所以,若不以教理在心識上觀察,即使當下壓伏不起煩惱,也只是修養而已,並非真正修行,而修養是有界限的。這種修心的道理是很深細的,這也就是要判別世間善法、《論語》與道德,為外道的原因所在,因為那一些道理是不談調煩惱,而是談方法。例如以孔子而言,可說是如同現今的教育部長,要當教育部長,一定要懂得教育的種種,如此才能管理教育。可是,孔子是「入太廟,每事問」,這以世間法來看可說是尊重屬下,以此令屬下有一些成就感,如同現今企業經營所說的權力下放,屬下因此工作有勁。但是,若站在佛法見解的解釋,就不是如此,而是為了不引起眾生的煩惱。所以,以佛法見解來看學習《論語》、世間善法之人,由於對於煩惱掌握不到,有時候甚至會很狡詐,原因即此。可是,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如果對於煩惱沒有注意的話,大部分就會成為上說那般。所以,如佛法上說,若懂得調煩惱,非法亦成法;若是不懂調煩惱,法亦成非法。 又問:這麼說來,可以發現,有時候我們會閃避煩惱,可是又誤以為閃避煩惱就是調煩惱,其實那只是假相的調煩惱而已? 這麼說是沒錯。可是,如果當下煩惱很強烈的時候,自己很清楚,卻又無法調,此時必須迴避境,這是有必要。因為,當下已經無法壓伏煩惱,如果一直無法壓伏,煩惱將會反撲,所以,此時必須以離境為上首。因為當生起煩惱時,會有一個煩惱氣,這個煩惱氣會推動你。不知各位是否有種經驗:明知不應該生氣,可是那個氣就一直往上衝,即使一直告訴自己不應生氣。在這情形下,如果不離境的話並不好;但是雖然離境,卻必須清楚的見到煩惱相。
另外,學習上一定必須確立理由,就如同問說:何謂無常?回答:因為無常。如此的回答等同沒有回答。同樣道理,尤其在透過學習經論確立見解、正見之上,要能夠確立見解,是必須透過理由的,而不是依某人所說。例如,佛有時於經上所說有不同,若問你:「為何經上這麼說?你為何同意?」你卻回答:「佛說的。」那麼,我也可以再舉一部佛經來說:「佛也這麼說,那麼你的理由呢?」此時,你就不能再回答:「是啊,是佛說的啊!」這樣的回答等同沒答一樣。第一次你以「佛說」為理由,這是可以,但是當我再引佛所說的時候,理由就跟你的一樣,所以這二次你就必須說出理由,不能再以「佛說」為理由。在學習上,對於別人的疑問或是自己進行思考,是必須以理由去確立,而不是認為那是誰說的。其實,在學習討論的時候,你對於自己的「立因」如果不是很清楚的話,面對別人的疑問,你的內心抉擇會虛而不堅,加上為了保護自己的「我愛執」,所以你馬上會立下「這是佛說的」、「這是某人說的」,這樣的學習就不對了。當問你理由的時候,即使回答錯誤也沒關係,但是要將理由說出來;若是回答正確,這當然沒話說,但是,理由呢?都必須說出理由。不能為了閃避,所以不說出理由,然後立一個「這是誰說的」。上說,是為求確立正確見解的所在。
譬如學習藏傳佛法,一般都會說:「我是聽格西講的。」但是,理由呢?還是又回答:「我聽格西說的。」那這樣就不對了。因為如果你以此為理由,別人也可以以「這是仁波切說的」為理由,甚至以「這是法王說的」,以這種為理由,在學習確立見解上就無大意義了。所以在學習上必須很注意,當談理由的時候,我們就一定要將它理解確立清楚!而不是隨便抓一個,有答等同沒答一般,若如此,表示你的見解不正確;若你又要安立一個有名氣之人為理由,很容易就是貪名。
這地方是要指出,佛法一定要有正見,那麼,什麼叫正見?一定要非常清楚的正見到其理由,如此才是正見。而且,這個正見是拿來調煩惱的!有些是相似調煩惱——沒有理由的相似調煩惱,這一種很容易變成一般的世間修養,世間修養和調煩惱是沒有關係的,所以,見解的理由一定要很清楚。所謂調煩惱,是必須將煩惱的心識轉化,如此才是調煩惱。同樣道理,說要將生起煩惱的「煩惱障」斷除,而煩惱障是心識,要能夠將心識轉化,則定必須以理由,所以,就要依所確立的理由——正見。一樣道理,要能夠轉化煩惱,也一定必須以正見的理由去轉,而不是自認為沒有生氣、都不說話,就是正見,就是調煩惱,未必是;說不定,會是愚癡。什麼是正見?對此一定要釐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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