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我和牠的戰爭與和平

◎詹佳鑫

午夜十二點，我裹著溫暖的棉被，在自己舒服的夢裡漂浮。忽然間，一陣嗡嗡聲從遠處快速逼近，又快速遠離。輕微的聲響震破我甜美的夢境，心底一陣惱怒，卻又馬上被倦意拉回夢裡。誰知那蚊子繼續振動雙翅，在床頭邊徘徊飛行，惹得我憤怒跳起，到客廳拿電蚊拍欲與牠決一死戰。

我關上房門，打開電燈，卻絲毫不見蚊子的蹤影。我拿起掛在牆上的浴巾，開始亂槍打鳥似地在桌椅、電腦、床鋪、衣櫃間用力亂揮，一些棉絮讓我打了個噴嚏，心裡更加忿恨難平，一個寧靜的夜晚就因那輕微卻極度惱人的噪音而變得殺氣騰騰，一場血腥廝殺就在房裡展開。突然，眼前一個小黑影飛過，悄悄停在牆壁上。我躡手躡腳逼近，凝視蚊子全身，牠肥厚紅黑的肚腹裡裝滿了我溫熱的血液，兩隻黑白相間的後腳還舒爽地微微上下抖動，一副我不怕你的睥睨姿態。我抓起電蚊拍，憤怒一揮，卻又失手讓牠逃逸。

我不知道牠會飛到哪裡，整個房間對一隻蚊子來說，有如一顆地球，而牠必須依靠我才能維持生命。我搔抓著紅腫的蚊叮，坐在床上等待牠再度來臨，繼續這場微小的戰役。可是鎩羽而歸。整夜幾乎難以入眠。

隔天早晨帶著兩個黑眼圈出門，腦袋昏昏，手腳沉沉，正當我在捷運上準備打開書包拿單字本背誦時，突然一個黑影飄飛而出，「是那隻蚊子！」我在心裡大吼，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牠離去。原來那蚊子在我的書包裡住了一晚。剎那間，我感覺那隻蚊子也睡眠不足，牠顛顛簸簸地飛著，肚裡裝滿我的血液，而牠要飛去哪裡呢？一股詭異的同情湧上：「如果我是那隻蚊子，應該也驚魂未定吧。」離開了房間，一隻蚊子飛進一座城市，那也許是另一個更陌生浩瀚的宇宙，對於一無所知的世界，牠該如何適應呢？我至少還在自己熟悉的生活圈裡，規律安穩地長大，不用被人拿著電蚊拍追殺，也不用怕死在兩面手掌下。這到底是悲哀還是慶幸？在書包夾鏈拉開的瞬間，一隻蚊子得到重生的機會；而在我的世界裡，會不會也有一個人，為我拉開世界封閉的夾鏈，讓我懷著不安的勇敢與重生的快樂，繼續一場未知的冒險旅程？